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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t1021

★已收录★ 《一直向北》 BY kingofpain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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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2: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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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个人整天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这算不算是一种病态?回忆变成了我的习惯,变成了我的又一个瘾,就像是我放在床边的那几本小说,随手拿过来翻几页,情节并不重要,因为我早已把它们烂熟于心,我喜欢的只是作者在书里描绘的那种气氛,就像我躺在床上就会想起我和小飞和苏瑾还有和其他莫名其妙的男人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时间的先后顺序不重要,事情的经过也不重要,我只是陷于回忆的气氛中难以自拔。其实我的年龄不算太大,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可想的只是那些鸡毛蒜皮或者鸡零狗碎,但正因为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才让我难受。为了摆脱掉这种沮丧的情绪,我跑到新街口新华书店,在每个书架之间转来转去,像一个陷入低潮的女人通过疯狂购物来发泄一般,买回来了一大堆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书,然后在任何一个可能的时间去读。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开始翻着英语字典背单词,坚持了大约一个月。收获之一是我的英语在那一个月里有了一个飞跃,另一个收获就是我发现学习英语是一个很好的催眠办法。当我以为可以很正常地入睡、生活后我放弃了这次学习,但是沮丧再次将我击倒。我筋疲力尽地瘫软在床上,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从那时起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改变。我开始对一切感到厌倦,厌倦发展下去就是愤怒。现在想想那些愤怒显得可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大声咳嗽然后肆无忌惮地吐痰,我就感到难以忍受,想上去一脚把他踢到阴沟里去。在饭桌上看到有人饭后当众剔牙并且故作文明地用一只手挡着我心里就泛恶心,想到饭店厕所里拿马桶刷子给他刷一刷。诸如此类。但是我从没有在他们屁股上来一脚或者用马桶刷给他们刷过牙,因为时间不长我就为自己的愤怒感到可笑,随之而来的是无聊,最后归于沮丧。我喜欢上了Low的音乐。我手上只有一盘他的专辑《I cuold live in hope》,曾经是李乐的。他从一个外国朋友那里借来了这盘磁带,还的时候磁带壳里装的是另一个乐队的专辑,于是那盘磁带就留在了他那里。我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于是我也用同样的方法把这盘磁带据为了己有。Low的音乐平缓、低靡,吉它的声音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幽灵在旷野中悠悠荡荡。Sea,Down,Drag,Rope,Sunshine,Words,Fear,Cut,Slide,Lazy,Lullaby一遍一遍地在我的房间里响起,我的魂魄也跟着音乐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撞到墙壁上后反弹回来,又向另一面墙壁撞去。有时候我会在这种音乐声中睡去,有时候我又会在音乐声中醒来。其实我的入睡与清醒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在大部分情况下我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Low的音乐让我有一种发飘的感觉,像一片羽毛在没有风的空气中莫名其妙地在空中飞舞着,不会降落,也不会停止。我周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不想让爸妈看到我发呆。每次到了礼拜五的时候,我总是打电话回家说很忙,周末要加班,或者另有任务要到印刷厂去。在电话的这一端我能听到另一端爸爸心里的叹息。我知道爸爸已经不再相信我每个周末都很忙的托辞,但是他从没有说破,他的叹息只在他的心里回响,但是隔着电话我还是能够听得到。我偶尔回家一次妈妈就想办法弄好吃的给我补身体。只有爸爸知道使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他知道我心里那个疙瘩,希望有一天我能够自己解开。当他努力把自己的担忧掩饰起来的时候,我感到一阵阵的愧疚。我知道我的父亲理解我,我想和他谈谈,但是每次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i* t2 Y3 F) F+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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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爸爸从没有坐下来谈过心,但是我知道爸爸的一切感受,爸爸也知道我的感受。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我们可以知道彼此的爱,彼此的想法,快乐或者忧郁,但是我们从没有说出来。我想我的性格是遗传自我的爸爸,不苟言笑,但是一点的小事情都会影响到自己。他从没有对我说起过他和妈妈是怎么相遇怎样结婚的,爸爸妈妈的过去对我来说永远是一个谜,我无法理解他们,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他们彼此之间的爱。妈妈每天都会唠叨着让爸爸少喝酒,爸爸并不放在心上,仍旧自得其乐。有时候妈妈急了,就会把酒杯夺过去把酒喝掉,爸爸只是笑笑,重新把酒杯倒满,和妈妈一起喝。爸爸在医院里的工作很忙,但是只要一空下来,他下了班就早早地回到家里,炒菜(妈妈炒菜不如爸爸的手艺高)。吃过了饭,爸爸就坐在我在灌水(沙发)上看报纸电视,妈妈收拾饭桌、洗碗。两个人从没有为家务的事争吵过。爸妈为我在家庭方面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但是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对家庭产生了越来越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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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7 h  ^) C( ^+ r* g  爱是甜蜜的,但同时也是一种压力。如果说爱是一碗糖浆,那我们就是一只只的苍蝇。当我无法承受这种压力的时候,就选择了逃避。于是我越来越不喜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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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7 C  g! R  l5 o9 l  不忙的时候,我可以每天在网上呆8个小时,如果我不迟到也不早退的话。但是一件事情超过了一个小时我就会对它失去兴趣,抽烟、喝水、上厕所并不能打发掉多少时间。我的电脑里存了无数个小网站的地址,那里面有很多好听的五花八门的音乐和很多拽得千篇一律的文章,我只对音乐感兴趣。小网站的优势就在于此,它可以不管一切只是把音乐放到网上,里面除了盗版都买不到的音乐,还有站长四处游荡时自己录的各式各样的声音,很个性化的声音。我把它们统统叫做音乐。我甚至还找到了Ginsberg自己朗读的Howl。但是那个声音很平庸,与以前看译制片时那些平庸的声音一样没有个性。我找不到机关枪似的节奏。耳机戴久了耳朵会疼,它还不像我的内心一样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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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v9 Q9 Q6 \0 W, h. y4 t; x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活着。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好好过日子做一个有为上进青年开始寻找生活的目标或者意义,我从没有过什么目标,而只是现在我突然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这种思考让我感到难过。我坐在房间里喝着啤酒想着未来,但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喝着喝着觉得累了我就往后一躺就睡觉,把思考留给明天。明天和今天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因此思考永远也没有什么结果。我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把“他们”全都关在外面。+ s" h% b+ u" k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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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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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3 L/ W" X* D7 Q  我开始尝试思考生活的意义,而小小突然恋爱了。  a9 @% S  I+ ^6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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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几个人在酒吧正喝得起兴,小小的电话铃响了。酒吧里面太吵,他跑到外面去接,回来后居然一脸娇羞地对我们几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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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会儿有个朋友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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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a3 N1 P3 m& x5 C% H% v2 j: z: ?# B  小小认识无数的男人,各式各样的,也经常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小小那些男人中的某个或某几个会突然跑过来找他一起喝酒,但是即使是他的纯肉体朋友小小都没有这么害羞过,或者说这么面带甜蜜。我们几个还没有笨到那个程度,因此都感觉出了个名堂。2 V: k/ U/ _) r
  
/ x) f# b2 o6 r+ Y) Q, a  “奥!咱们可爱清纯的小小同志恋爱喽~~~~~~~~~来,为此干杯!”棋子举起酒杯大声嚷嚷。% n: ~+ L. e- ^8 Z- `
  
! u5 s/ T6 t; t! f4 ^" Q1 M2 c  “来,干杯干杯!”我们几个一起响应。小小虽然也和我们一起举起酒杯喝酒,但是居然有些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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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E/ c* r" z6 U$ K  “看,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一脸甜蜜的死样!”棋子这样说,但也难免心怀嫉妒。这几个人不管平时如何花心贪图玩乐,但是同样也羡慕那种所谓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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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你的恋爱史吧。知道你的史很多也很长,只说这一次的就行了。”老板笑眯眯地说,并且故意把“史”的读成“屎”。% p( a6 C+ y5 a9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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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是在网上认识的。”/ c1 Y( w4 V; S+ I8 y) ^"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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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你还相信网恋啊?”; S; M1 [8 ~" E
  
1 p" ?* n7 V7 D6 J0 _4 K1 Y  “不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肯定是他本来想到聊天室去勾人419的,结果勾来了一个完事儿了却怎么也甩不掉了。”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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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8 ?4 T" Y6 h, T6 Q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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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一个礼拜了。”" v* M, g- I8 E- W2 V* R' W7 F. P" D
  
' ~" p/ I7 `/ M: B  “靠!一个礼拜就甜蜜的这种死相啊?”棋子一脸地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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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拉倒!”小小虽然也知道棋子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在开玩笑,但是也难免会维护心上人,不想棋子这么“糟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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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信我信。来,先为了我未来的姐夫干杯!”棋子觉察出了小小的那点小小的不悦,和他喝酒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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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是妹夫!少在我面前装嫩!来,姐姐,喝酒!”小小也有点为自己刚才的生气不好意思,毕竟大家都很熟悉了,这种玩笑本不应该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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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来,咱们姐妹喝酒。”棋子知道一切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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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t9 P- q+ ^, y. A  “来,咱兄弟们为了将来的妹夫喝酒!”老板端起酒杯也这么大声地嚷嚷着。我们几个立刻响应。喝完了酒,老板扭头朝着柜台大声说:2 ^! |% \) p9 F7 Y
  
$ b4 @7 `& x% w; n8 w+ _6 W" y  “阿B,拿十瓶酒过来!还有一个酒杯一个凳子!一会儿有贵客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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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酒就拿过来了。阿B在把凳子搬过来放下的时候悄悄对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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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v% s3 C0 ?2 F6 [8 V  “那边有个客人请你喝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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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x; I- D' P8 R9 e+ j$ Z! S8 P  棋子顺着阿B示意的方向看了看,一个相貌干瘦像是纵欲过度般的男人正一脸渴望地望着这边。棋子厌恶地转回头,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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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G0 I) H6 j8 ]* f! A# M  “今天妹妹要嫁人,老娘高兴,不接客!”棋子一激动,“辈分”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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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笑了,继续喝着酒向小小东打听西打听地问他的朋友的事情,顺便开开小小的玩笑。过了一会儿,小小的电话又响了,是短消息。小小看了看手机然后一脸甜蜜地对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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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p' m" _: G4 B) M  “他来了,我去门口接他。他没来过这种地方。”/ [( T! L  T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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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都一脸甜蜜地目送着小小走出门去,几分钟后,我们又都更加甜蜜地看着小小手牵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走了进来。- y* n' `1 m0 Y/ S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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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和他坐在我们刚才腾出来的两张挨着的凳子上。那个男孩大概二十出头,看起来蛮不错,浓眉大眼,并且眼角中带着些英气。他的鼻子与嘴唇就一般了,鼻子不够挺拔,嘴唇不够丰厚,有些拖累他的眼睛。但是整体看起来干干净净,衣服穿得也清清爽爽。他估计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起来有些拘谨,害羞,当然还有好奇。从进来到现在小小与他的手一直握着,好像正处于热恋中的男女一样粘在一起。认识小小这么久,从没有见小小这种神情过,但是我也很担心他们能相处多久,因为凭我对小小的了解来看,这个男孩子并不真正适合小小,看起来清纯可人的小小今年已经二十有八,阅男人无数,不是一般的人能够降服得了的,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内容的男人是不能够吸引小小多长时间的,但是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小男生肚子里的东西不用多久就会让小小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再没有什么新鲜。我想小小心里也知道这些,只是现在他沉醉在这种新鲜的恋爱感觉中,没有去多想。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在想他们什么时候会分手,在想小小会提出什么样的分手理由。恋爱就这点不好,分手时还要想出个理由给对方,以免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毫无感情只求寻欢作乐的没有良心的负心汉。不过我知道一句话,相爱时不需要理由,但是分手时却会有一千个理由。我也知道小小比我更懂得这句话的意思。我想小小不出一个月就能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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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哥叫什么名字啊?”棋子婀娜地向右边靠去,挽住那个男孩的手臂。那个男孩显然不习惯这种动作,想躲开,但是知道这些都是小小的朋友又怕面子上过不去,保持着微笑但是还是有点为难地看看小小,向小小去求救。小小拨开棋子的手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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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小伟。”. T9 n' C. ^/ Z  V6 I4 i-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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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原来是伟哥啊。”棋子更加婀娜地重新扑上去抱住小伟的胳膊。其实我们都知道小伟不是棋子喜欢的类型,棋子不会对小伟有任何性方面的想法,知道这点的包括小小。我们也都知道棋子只是开玩笑,没有任何恶意,除了小小。因此小小有些不高兴地又拨开棋子的手。恋爱中的女人果然不理智。放在平时,小小会很清楚地知道棋子在干什么,并且如果高兴的话还会参与棋子的玩笑,但是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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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C8 l9 N6 K  y% |  “靠!你敢当着老公的面勾人啊?”我怕气氛难堪,一把把棋子搂进怀里。
* o/ h3 ~% T% j: z6 u6 g  “哟,老公生气了,不敢了不敢了。”棋子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眼小小,我偷偷看了眼小伟。小伟的表情居然有一些得意,他真是清纯得一塌糊涂还是智商有问题?气氛缓和了下来,他们几个人顺水推舟地开起我和棋子的玩笑,最后我和棋子喝了个大交杯酒算是夫妻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破镜重圆,重新相濡以沫,重新夜夜行周公之礼,日日寻鱼水之欢,做快乐的凡间神仙,夜夜笙歌,梅开二度。这些个绕口令般的词不是我说的,而是老板。我和棋子喝的时候他就开始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喋喋不休,等我们喝完的时候他也正好说完,我真怀疑如果我和棋子喝半个小时他也能在那里拽出半个小时的此类词语而中间不带停顿。老板今天很高兴,因为小小和小伟。我们几个今天都很高兴,因此喝了很多酒,不加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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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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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N1 D1 Z. k# Y2 W  D  我们总是在说要抓住现在,过去已经遥远,未来还太渺茫,只有现在才实在。这其实是一个骗局。我们所说的现在其实都是过去、历史,一个离我们很近的历史。只是因为它距离我们太近,才让我们产生一个错觉,以为它也是现在了。但是,现在根本是不存在的。具体来说(用例子也许会形象一些),风吹树叶动。我们看到树叶在动,这就已经是历史了,因为当我们看到的时候树叶已经动完了,或者已经换了一种动的方式。我们看到的树叶随风摆动,只是树叶随风摆动在过去中。还有一个例子:我们躺在阳光下。太阳的光芒照射到地球需要八分多钟的时间,因此这句话确切地应该是这样说:我们躺在八分钟前的阳光下。这样说是不是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诗意?的确如此,未来或者过去在我们心底泛起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诗意盎然,而现在却只会让我们心烦意乱(尽管这个现在也只是距离我们太近的过去)。问题的关键是,生活是否充满诗意好像是个精神层面的上层建筑,而比它更重要的是它的底座,也就是,现在在哪里?又想起周临死前发给我的消息。当时他站在那个城市一幢37层楼的楼顶,想象着自己是只鸟儿。他说:现在我站的楼是我的过去,对面那幢楼是未来,而中间空空荡荡的就是现在。那段空旷太过遥远,超过了他双腿的距离,无法一跃而过。他飞了起来,然后死去,尸体在炎热的夏天迅速腐烂。也许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灵魂弹出体外真的化作了一只鸟儿飞走。但是现在我想起他来的时候只是他伸展开双臂站在楼顶的样子以及他的快速腐烂的身体,他的飞翔在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有跃过现在,因为现在根本就不存在。现在是缺席的。" c2 b* o: d" [* W6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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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想想自己的生活,感到与他相像。不同的是他的飞跃简单而美丽,而我的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的前脚奔向对面那幢楼,而我的后脚却还留在这幢楼上。这个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我的那个动作被定格了下来,就像DVD碟片读到此处突然死机。我像一张平面的画一样被贴在空中,贴在两幢楼之间,保持着那个动作。虽然我能够感觉得到身体在慢慢地往下坠,但是在它完全坠地之前我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吃饭,喝酒,做爱,发呆,诸如此类。我喜欢这种飞翔中的坠落感,也许在我触地之时我的魂魄也会因为撞击而弹出体外,变成一只鸟儿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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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时候觉得坠落的过程太慢,让人焦躁。我知道这是因为我还没有花完老天爷分配给我的定量。没有人能够指望能从老天那里多分一点儿,也没有人能够拒绝老天已经分给了的量。因此每次烦躁的时候我都会想办法让自己安静下来。安静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做爱。我像个性欲亢奋者一样几乎天天去酒吧喝酒然后做爱,或者在幻想与小飞快乐嘿咻时沮丧自渎。+ f+ M2 g; j& a7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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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我的生活变成这个样子好像与我的同性倾向没有关系,即使我是一个标准的异性爱好者也没有什么改变,不同的只是与我厮混的变成了形形色色的女人。有这种想法是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我的生活突然少了一个借口。以前我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了我的性倾向,但是现在那个借口已经不成之为理由了。这就像一个人正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时枕头突然被人抽走了,身体在往后栽倒在地时心里的感觉,称不上太恐惧,而是很惊慌失措。但是惊慌一下总比靠在那里睡着得好,能够让人猛然惊醒。我的领导让我干活或者给我发薪水时不会询问我的性倾向,我的客户也不会,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突然拉住我问我是不是一个gay。我的生活与性倾向根本就没有关系,换句话说,我的烦恼都是无中生有。那么,小飞是不是也仅仅可能只是个虚构?而欲望却实实在在。# |  e6 a4 r# U; {* s" ]; U
  
" W1 c0 l5 |5 ]  我开始没法摆脱小飞。从小飞身上,我总能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或者现在被我掩藏起来的那个自己,羞涩,简单,容易紧张,顽皮,敏感,有点懦弱,心软。当我无限怜惜地看着小飞睡着的时候,我看到的是自己。小飞就像是一面干净的镜子,我的目光触到他身上立刻就被反弹了回来,直抵我的内心。当我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我以为这是真实的生活,没有虚假的快感,只有最真实的感受,不是疼,不是麻木,不是摇摇晃晃,而是最真切的身体体验。但是小飞却让我认识到我现在所做的其实与我所追求的背道而驰。我在湖面上飘飘摇摇,而我的理想却沉睡在湖底,就像现在小飞沉睡在我的床上。我应该要做的,就是潜入湖底,与他合二为一。  _( T. K+ \& E1 g0 k& A! P2 `! u! E
  
# m2 w4 U. g9 x$ V3 P/ Z. p9 F) S0 x  小飞赤裸裸地躺在我的床上,全身放松,毫无防备。他的皮肤很光滑,干干净净的,就像我的床单。床单虽然曾经无数次被精液与汗水打湿,但是洗过以后还是干净如新。小飞也曾经无数次与沈红翻云覆雨,但是洗过澡以后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因为女人而产生的异味。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张楚的一首歌里所唱的:“我可以找块肥皂把手再洗干净,但是我不能找个姑娘洗干净头脑。姑娘,不该是肥皂……”这首歌的名字叫《和大伙儿去乘凉》。我喜欢我的床单,由简单的色块组成,上面有三十六个史努比。上面是史努比还是唐老鸭我倒是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它的颜色,鲜艳而快乐,并且最重要的是,不管它曾经被弄得多脏,洗过以后还是像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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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F- S0 o/ l; ]& |. O  姑娘不是肥皂,小飞也不是。小飞是刀,一点一点地刮去蒙在我大脑上的那层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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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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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b/ ?1 I. u' ?  小飞不是姑娘。小飞也不是刀。事实上小飞让我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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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3 e4 d  G/ E3 ^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睡在床上同样一动不动的小飞,越来越难以忍受刚才涌上心头的那种难堪。小飞让我生气。这个时候小飞引起的不是我的性欲,而是愤怒,我想冲上去把他暴打一顿。小飞对我的愤怒无动于衷,仍然美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的梦里。这更让我恼火。小飞的沉睡现在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挑战,像诸葛亮为了激怒司马懿而送去的那套女人衣服。小飞没有穿衣服,薄被盖在他的身上,只露出他的上半身。白白净净的皮肤,纤细的腰,现在这种白净与纤细让我感到特别反感。我知道他现在内裤穿得好好的,因为现在只是下午,他只是在我这里睡个午觉。他显然对现在的室内温度很满意,也对我的床的柔软程度很满意,因为他睡得很惬意。我想扒下他的内裤拿皮鞭狠狠地抽他的屁股,一直抽到他皮开肉绽。$ b! g# S2 q/ m  {% S. Y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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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飞不理睬我,仍旧睡他的觉。他这段时间有点奇怪,虽然来到我这里还是像以前一样,但是总给我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这种“隐瞒”也让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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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椅子上边生气边在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情绪,也许是因为小飞的干净。小飞终于醒了,在我怒视了他一个半小时之后。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突然发现小飞并不开心,这让我开心。我把头扭向窗外,摊开一本书装样子。2 w$ c2 i  t5 V2 _( Q+ m  S; U
  
+ t3 K) O; g/ S# [. i/ Q. x  阳光真他妈灿烂。, j7 ^# o/ f' z* }. E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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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飞懒洋洋地爬起来,穿上拖鞋拖拖拉拉地去卫生间,无精打采地冲澡,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坐在床上发呆。他的这种样子一下子又勾起我刚才的怒火,他妈的在我这里吃在我这里住还要给我摆脸色,他妈的我欠你的啊。当然我没有这么说出来,仍旧把头埋在书本上暗自生气,等待小飞点燃导火索。0 F- s' U7 A" f8 ^1 `+ _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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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去外面吃还是自己做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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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D" k# T! l* z: y, G  “随便。”9 u- K: D3 `8 t$ e2 ?! w; W; O. A8 F: P
  
: J  P( y: s# N2 c0 B& S$ k  “怎么随便啊?我现在饿了。”小飞的语气好像有点不满与不耐烦,他好像也有点情绪不好。他这样更让我来气。1 i9 M, r4 y! t3 p1 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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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饿不饿关我屁事儿?他妈的我欠你的啊要给你准备吃的,我又不是你爸不是你妈!”我突然大声说。小飞显然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我。1 |8 X% |- M9 U$ d. C!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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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5 j, J9 `/ }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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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你事儿。一边呆着去!”# r- ^8 P$ A( c& P6 I# O5 B(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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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怎么了?”小飞惶恐地走过来看着我。我不喜欢这个时候被人盯着。6 Z, B* u5 ~8 f1 A4 y
  
" ^% c& M6 F. Z5 r8 ], h3 B  ^& h  “让你到一边呆着去你听到没有?赖在我旁边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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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_8 `% t7 v& X  “你怎么了?自己情绪不好干吗朝我发火啊?”小飞的声音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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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H8 c+ N, A3 |3 a$ v/ J  “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想受气你走啊,我没留着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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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走就走,谁稀罕!”; y/ R+ W1 @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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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飞满脸怒火地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门被重重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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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坐在桌子边生气,抽烟,等到生气生累了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我坐在那里慢慢地想着自己这二十多年走过的路,从记事起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情,以及我已经忘记了但是爸妈在说起我小时候时提起的那些事儿,和小伙伴玩耍,上学,调皮,乖巧,惹爸妈生气,讨爸妈欢心,工作,一路顺顺当当,波澜不惊,但是这中间出了个问题,一个要命的问题,我的生活走上一个岔路,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回不去了。以前从我头脑里冒出来的那个想法今天又冒了出来。不过不同的是,当那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我感到激动,惶恐,紧张,害怕,但是今天我却什么情绪都没有。我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想着这个主意,然后慢慢地笑起来,从心底里涌出喜悦来。我想切断这条路。既然雍和宫的那个老喇嘛没有劝阻我,这说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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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站起来,坐在桌子旁边,摊开纸,开始给小飞写信。我不急不忙地写着,注意自己的措辞,努力不让它们产生任何歧义,让小飞看到它们的时候能够明白我的真实想法。我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耐心写着,把我刚才所想起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录了下来,与小飞有关的以及与小飞无关的我都写下来,甚至连我小时候和小伙伴捉泥鳅掏螃蟹都描述了下来。我感觉这个时候小飞好像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不是在写,而是在说,滔滔不绝地说,小飞在听,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专注地听我在说,就像以前我听他说一样。我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热风吹进来。我赤条条地坐在桌子旁边,对小飞诉说着,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出我内心里的想法。夜真静,偶尔有汽车经过,轰隆隆的声音闯进我的房间看了看就立刻逃了出去,隐进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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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灯漫长如死亡,昏暗似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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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i6 D* B) x. m7 N9 [7 N1 a  当我写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37分。我写了整整7张纸。我笑了,发现我的生活原来也很简单,回忆一遍只要四个多小时,写下来只要7张纸。我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好,装进信封,写好地址,压在枪的下面。然后我又给爸妈写信,向他们告别,然后把我的银行卡连同信一起装进信封里,密码信上写了,也压在枪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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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与你,分享生活。不再扭曲,我懦弱的神经。我不相信,自杀会解决。我已厌倦,昏天黑地。”唐朝在《九拍》里就是这么唱的,我喜欢这段,但是和他们不同的是,我相信自杀会解决,最起码能解决我的问题,并且还有不同的是,我不像他们在唱这首歌时那么焦躁/狂躁,而是充满平静。* ~/ O) k6 Y% O& G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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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做完的时候已经是4点多了。我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内心空荡荡的,像外面的天空,但是愉快。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时候感觉是这么好,好像就是只鸟儿,飞来飞去,没有重量,自由自在。
8 Y7 l- F, S' L1 `" H  
* C# F( C8 u4 Q0 V' d- q  我满心欢喜地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确切点说也许应该算是“今天”吧,因为现在都已经是凌晨了。但是我还是喜欢称它为“明天”。我喜欢“明天”这个词,不是因为它代表了未知、希望与憧憬,而是代表着一个了断,一个结束。我知道,只有明天我才算真正拥有了那把枪,或者说,明天我有了一把枪。: u7 p7 \! x, ]1 b
  
6 _8 F; h; G3 c* U+ V  心情平静,我很快就睡着了。; k, n' i! k; h" n! X+ B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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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1: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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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七点的时候我醒了过来,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去上班。我昨夜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但是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而是精力充沛,像是睡足了十个小时一样。我哼着小曲去上班,耐心又细心地完成了那个讨厌的文案交给头头审阅,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同事诧异地看看我,我笑眯眯地说:7 _" M" t) ^$ g- m
  
; D& Z" @; ~2 y% @. N' H5 w  U  “太乱了,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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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嘛。是不是有什么艳遇了?老实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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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1 f- ^& p) [: L% `, k( ~: o) U$ `  “嘿嘿,无可奉告。”我用一个暧昧的笑容回答他。这个笑容成全了他的猜测,他心领神会般地回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也许会以为不久就能看到我领着一个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快要结婚了。% j" q& t1 X( ?9 K9 D- Q
  
% p  b! f1 w) C1 @4 w  这是愉快的一天。我正常地上班,完成自己的工作。下班的时候我没有坐车,而是慢悠悠地往回走。公司距离我的房间不算太远,走路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我迈着四方步,看着下了班的人们急匆匆地赶车、回家。太阳西照,颜色红得很是好看。路过邮局的时候,我买了几张邮票贴在信上,然后走向邮箱。但是我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手来,还是晚上再投吧,反正封好了口贴好了邮票,什么时候投都一样,并且晚上开始行动前还可以顺便出来逛逛街,看一下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我把两封信重新装进包里,继续往回走。在快到房间的时候我拐进平常长去吃饭的“欢乐居”餐馆,在临街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老板笑眯眯地过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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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g5 i, t8 G2 P  “下班了?今天想吃点什么?”- n3 N4 s5 o- j
  ! J0 B% Q3 B# u; y1 s
  “刚下班。来个炖老母鸡汤,一个红烧鱼,一个鸡蛋炒韭黄,一个大白菜炖豆腐,再来两瓶啤酒,噢,还要一盘盐水花生。”我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烟,然后凑过去在他的打火机上点着。' q# P8 t, }3 q+ O5 k
  & a% d/ r0 I8 ?! _5 P+ Q) Z' L
  “你吃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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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吃能吃完的。我很能吃的。何况我吃不完你也可以帮着我吃的,这么熟了这个忙你总不会不帮的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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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7 A, `  |! ]& a& b! L  “那好。等一会儿菜上来你先尽着鱼吃,鸡肉吃不完好打包。”他说完招手让一个服务生过来让他去下菜单,然后又转身对我说:2 ^% p. s$ k9 h, T  r
  ; U2 Y) R- r5 n+ I
  “今天心情不错啊,碰到什么开心事儿了?”- @! u  _& j- M, z; Y
  
& |, k/ s/ h2 n6 D2 E  “今天发了一笔奖金,心情好。”我笑眯眯地撒了个慌。* o) \6 S# K%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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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了钱要存起来,以后你结婚需要很多钱的。”/ d' a# s9 J+ ^# B0 I
  
* h1 ^3 V# I! C) p: |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不结婚的。”6 i% Y/ }, r7 c. [% i' L, h
  
# W' i5 e! r& q  老板不说话了,眉头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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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q/ p) P& @1 i4 [9 g6 U  “哎,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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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看他皱眉头,当我对他提起我的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总是皱眉,流露出惋惜、不理解和忧伤,看到他为我着急,我觉得温暖。. A9 b; p. T2 c7 p: m
  2 y2 Z3 R9 L2 V! m3 s3 G
  “不想这些了,喝酒吧。”我拿起服务生送过来的啤酒给他和我都倒满,碰了一下干掉。  a7 ~8 |1 F$ H9 _# l
  3 I1 Y+ b" T2 |) u" ?" Q# c! B
  “你尽管喝吧,这次我请。以后不要这样了,要懂得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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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T) q( \1 M  “有这么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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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0 V# X! ]: u3 X; g, N$ @9 Y  “你是老客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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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请过我无数次酒啦。”* p6 O4 r8 [7 p
  
5 z( g/ B4 k6 e! ~  “酒归酒,饭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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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B3 }" d$ x* b/ N4 p0 ?  “早知道再多点几个菜了。”- f- `. x$ }7 W) S1 |( x* q
  ! H; d' D% E: ~) a& P8 }4 N# F
  “没关系啊,你再点就是了,不过这些你已经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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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8 F$ u2 w3 I# x  “那倒也是。”: _# O) [2 v7 I
  
# F3 W" V9 k- w" `6 \( _# @  今天店里客人不多,阿姨出来和我打过招呼又回后场帮忙去了。老板陪我喝了一会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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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喝着。我去厨房给你炖老母鸡。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前客人点老母鸡汤都是我的厨师做的,其实我做的才叫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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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v) m. Q4 e. G2 |: O8 @6 w  “那好。”( _# j4 x3 a9 r9 F0 G& b9 f
  
+ [3 d9 G- x$ Y- q/ y  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就进厨房了。我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老板给我炖完鸡汤后又在店里忙活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我对面陪我喝酒。1 A5 v! H, |6 K( o/ c4 z5 i7 i; {
  ' [3 p/ @" F! Z4 {2 g
  “怎么样?鸡汤好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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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q7 x7 m" I' U, X  T2 f  “嗯,好喝好喝。我已经喝了好几碗了。以后我每次来这里吃老母鸡汤都要您老人家亲自下厨。”鸡汤真的好喝。没想到我的“最后的晚餐”吃到了“心仪男人”亲自炖的鸡汤,并且还要撒谎说“以后”还要来吃。这真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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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6 R7 K  r8 I2 V! X/ x2 @  “没问题。”老板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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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v/ p: x1 W  这顿饭持续了很久。店里客人本来不多,结束得也早,老板就让服务生都先下班回去了,阿姨忙活完也早早地睡了。我和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话,反正是一直都很开心。他知道我事业顺利,也很开心,就像为自己的儿子开心一样。/ u4 Q* o, |2 f
  * ~$ A8 c4 N" n- L& _3 k/ P
  酒喝了很多,但是我今天一点醉意都没有,这让老板都很奇怪。# i) A: p* V$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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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的状态不错啊,喝了这么多怎么都没反应呢?”8 L3 u1 l3 P" Y' j% y& B# T4 P' }& E
  
2 M% S0 N  l# _2 J  “怎么,怕了?我能把你喝破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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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小瞧我,我的家底厚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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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  o/ Z6 o' V) B/ @2 E9 N  我知道今天就是这么一直喝下去我也不会醉了,感到索然无味。临走的时候老板说:3 e& r' ~  q$ N% s3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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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了这么多,给你打包带回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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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E& x8 }& C. c& s8 o+ Q5 I  “不了,肚子撑得不行不想带了。”- {: W3 ~: o2 v# R5 l2 H) w
  
$ [7 [2 L) ?, l  o" `/ h/ i) \  “那我给你放到冰箱里,明天你来我给你热一热,不另收你钱的。”老板笑呵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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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X1 `* r/ q  听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一阵暖意,也让压在心底的孤单一下子涌了上来,冲出我的眼睛。我赶忙低下头,低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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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n5 J, \1 G; K/ Z  “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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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他去柜台取东西的时候我赶忙擦了擦脸,把刚才的情绪抹得干干净净,换上一个笑嘻嘻的表情。他送我出来。在店外面我看看四下无人,说:
5 i( Q5 j# w4 p" U# L, |  
$ }) O- c! U+ D  “我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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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尴尬地看着我,有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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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张什么啊,只是抱抱而已,又不会性骚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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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吧。快点奥,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T1 R7 O6 I+ x$ X% {+ d, C, I
  
4 [" u" @" G8 t- S5 ]: M' B  我紧紧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脖子间。孤单猛然又涌了出来。当它们冲出眼睛的时候立刻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地往外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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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和女孩相处试试看吧,说不定你觉得和女孩做那个感觉更好呢。”他轻声说,同时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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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比我爸妈还罗嗦哎。”我松开他,低头擦眼睛。我不敢抱他太长时间,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我无所谓,对一个将死的人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对他就不好了。. F/ x0 H  ?/ [
  
0 P( v& j! E, M, _3 x$ @( x  “怎么,你哭了啊?”他紧张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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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m' y* Z7 W! [* Y. d$ @  “没有啊。”
" Z$ a3 B$ B3 j- r9 h# c  
" R+ k! D6 C6 n. ]/ t+ w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我,我接了过来。他怜惜地看着我擦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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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孩很不错的,人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很好。我专门给你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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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 X5 d1 \7 J6 m
  
9 m8 F; t9 x6 C  “你好歹要尝试一下啊。我不会给她说你这种事的,你试一试啊。”他很焦急。, e9 H; @2 O4 o8 @" f
  
( x; ?' K# b# V: `  我不忍心看他着急,就接过照片,连同手绢一起装进口袋。他不放心,送我进我的房间才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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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 J, l  X5 [- q( i  我坐了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洗澡。然后穿戴整齐,准备最后逛一下这座我生活了近三十年但是我却从没有了解也没有喜欢过的城市,顺便把给小飞与父母的信投寄出去。我哼着小曲打开抽屉,再看一下我的那把枪。我愣在那里。
9 P* ^8 Z) F; e" H  
* S$ \8 p; i5 B( K4 M2 t  枪没了。' D, H) G# |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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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2:14 | 显示全部楼层
  1234 N& M* A1 c% r- T/ D
  那把本来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手枪没了。我愣在那里,然后是一阵不可遏止的紧张。1 ]% M9 q3 V1 \6 R% i
  
* \3 N7 I$ `6 m: K0 @9 E  能够进入我这个房间的除了我只有小飞。小飞经常来我这里玩,为了方便,我也给他配了一把钥匙。刚才开门时我知道房门上的锁是好的,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房间内的东西也都在原位,没有被翻乱。因此只有可能是小飞来过,是小飞拿走了我的那把枪。也许他只是觉得好玩吧,当初老马刚给我那把枪的时候我也给小飞看过,小飞很喜欢那把枪,爱不释手,甚至还向我要过。想到这里,我轻松下来,并且庆幸没有把那两封信压在枪的下面,而是带在了身上,并且也庆幸没有在下班路上把信投寄出去。
2 r. o5 P4 ?2 z  o7 m$ |4 ?& ^  
  ], r5 h. D+ g: o  把我的死期推后吧,反正已经熬了快三十年了,也不在乎再熬个一两天。明天上班的时候给小飞打电话,把枪要回来,现在太晚了,他肯定已经在梦里了。小飞想让我多活一两天,我听他的,这是天意。刚想完这些,我就睡着了。0 h+ O4 ^# ?/ Y) ?) o; i4 F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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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我在办公室给小飞打电话,关机。. S2 S2 v9 K% ]0 T1 [8 X
  
! J: Z3 s& J( W- u3 y! n  下午,我接到沈红的电话。沈红哭了。她说,小飞死了。自杀。用一把手枪。太阳穴。# y$ K; P& |) [- H
  
( \2 [# p% B4 B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全忘了。我只记得自己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有同事过来打招呼,好像还有别的事情。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同事们都已经走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的电脑风扇还在“呼呼”地运转,屏幕却变成了扭来扭去的管道,空调也在“呼呼”地送着凉风,饮水机偶尔“咕噜”一声。我慢慢地站起来,去卫生间,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我收拾自己的包,然后关电脑,关空调,关饮水机,关门,用钥匙把锁转动着上好保险,然后往回走。% j3 o5 K" x8 n5 V* c
  
7 o7 |8 H; D2 g' z! b/ I4 s  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心里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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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 {' o( g  w5 _+ [3 M, m  盛夏的风应该很热吧,但是我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寒颤。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好像没了重量,好像踏在一团团棉花上,飘飘摇摇地往回走。无数的尸体与无数的车辆像粗鲁的野兽一样在我眼前一晃而过,让我厌倦。现在我知道,夏天除了粘乎乎热烘烘的欲望,还有让人冷彻心脾的绝望!我站住,看着眼前。它们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个污浊的无边无际的海,向我涌来,把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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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不觉地晃到“欢乐居”,坐了下来。老板看到我来了,笑呵呵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和我打招呼。我看着他,一动不动,憋着,憋着,然后一下子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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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吓了一跳,赶忙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拍着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我趴到他怀里,哇哇地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姨也出来了,几个服务生也过来了。阿姨坐在我对面,探着身子用纸给我擦着眼泪,关切地问我:  F; Q7 d" O5 R/ O  o* V5 }4 m
  ( ?. G$ n, u; i5 j+ x
  “怎么了,小唐?和同事吵架了吗?”$ t- j- @. E9 S: x9 z8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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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让他们几个都走开,把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地说:没事没事,没事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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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S2 O4 w) u' }  ^  “小飞死了。”我哽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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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老板的身子一震,“怎么会这样呢?多可惜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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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f/ y, |1 C7 [: k9 M$ ?( @/ M# ~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慢慢地哭到一点力气都没有。老板把我扶起来,给我擦着眼泪,问:1 E- K5 r& j8 C7 @3 x# y/ ~1 B' k
  
$ w$ G! j2 b7 B) p% W# P1 x& b  “你吃饭了吗?”6 ?% D& V8 r! f5 y2 g) s& R1 p
  
* P6 P- l% {' b* u0 \7 N  我抹着眼泪,摇摇头。老板招手叫过来一个服务生,说了几个菜让他赶快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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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你陪我喝酒吧。”8 J+ J) U7 `* d/ F9 M  V- Q- @!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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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不要喝了。昨天你喝了不少,况且今天你的心情不好。”! Y9 G$ @" T% [5 |. N
  
# N5 c$ F' A0 i4 g! ^* N! M( F; W* c  }  “我想喝。”+ k' y/ g( i6 l&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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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我们喝啤酒。”老板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他招手让服务生拿过来两瓶青岛。) ~) S6 O: E&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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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飞什么时候死的?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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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和我说,也没告诉我一声,就死了。”说着说着,我的嘴角又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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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说这个了,喝酒吧。”老板赶忙端起杯子来和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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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i( i  t$ |( u8 D+ h7 s- B0 _3 F  那次吃饭接下来我和他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偶尔他会说些关心我的话,但是怕引起我伤心又马上住嘴。阿姨过来看过几次,老板都摆摆手让她走开了。他一直陪我坐在那里,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我吐了,吐得满脸是泪。一低头刚喝进去的啤酒就涌了出来,老板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吐完了,我又接着喝。老板没有劝阻我,只是陪着我喝。最后我醉了,意识越来越远,好像晚上水中漂着的月亮的光,越来越模糊,但是总在视野中,不停地在晃啊晃的。那团光晃得我眼花,我想摆脱它,但是却没有一点办法,它老是在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跌跌撞撞中老板送我回去,背我上楼。我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就像躺在湖面上轻轻摇晃的船上。光在不远处,我随着它上下起伏,昏昏沉沉。他把我放到床上。我紧紧地抱住他不松手,然后就睡着了。0 ?5 J2 _+ E; N6 m3 ^
  
6 _+ K! \! }4 W. s$ u; D  半夜的时候我醒了过来,看到老板还在我怀里,浑身是汗。他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我看了看他,再紧紧地搂住他,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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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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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老板已经走了。我躺在床上,昨天接到沈红的电话就开始断掉的思维这才慢慢地连了起来。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想认识小飞后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想小飞和沈红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想小飞和我和沈红和老张一起喝酒时小飞的不甘示弱,想小飞和我单独聊天时的活泼可爱唠唠叨叨或者突然的沉默寡言,想他的羞涩与顽皮,想我开始孤孤单单,想为什么我的泪水止不住。( D/ V$ W0 J/ B0 N% o
  
9 S# B4 O$ a* a; ~4 [, Q  直到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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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W1 u5 n! G) @# `9 s  E) M  我懒洋洋地爬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上,然后打开手机,然后重新躺在床上。窗户关着,屋里没风,淡蓝色的烟离开我的嘴巴后就扭来扭去地往上升,像一棵树从我嘴里慢慢生长。树的生命太短暂,但是一棵消失后紧跟着就会有另一棵,前仆后继,无休无止。它们在屋顶形成一层厚厚的烟雾,慢慢地往下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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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电话铃响,是“欢乐居”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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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 a1 G: Q* a: a, n  “起床了吗?感觉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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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F0 G( J6 \7 z* C$ y8 I  “嗯,感觉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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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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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不想吃。”( o, `; C6 B6 h4 R; O
  
; i3 @0 b. K  |$ S  “到我这里来吃吧。”
+ x2 N) E7 \3 W* Y$ I  
4 _. q: q" K* v  “我不想吃,没有胃口。”
$ t2 S; w7 ?  V! X( }2 r  
# u: H/ P2 Q8 x) A' w  “没胃口也要将就着吃点,听话。昨天你那样把你阿姨吓得不轻,她还记挂着你呢。”9 c. B' E, u2 y+ H- B
  $ N9 y7 h& `$ R" C' N+ f- l1 C
  “嗯。那我一会儿过去。”. q4 \9 a2 f7 k1 w8 e
  # l! Y, l0 }7 k0 h, a
  我又抽了一会儿烟,打电话去公司请假,然后去洗澡。我打开热水管,把水温调得高高的,把满身的汗满脸的泪还有浮在身体表面的沮丧冲洗干净,把埋在心里的那一部分像冬天掖被角一样掖得整整齐齐密不透风,穿戴整齐,往“欢乐居”走去。
9 D3 l: W: A) I4 f& S* H  ) j3 Z8 l! B" |& {4 n! F
  我故作镇定地走进店里,感到手脚有些僵硬。老板走过来,我说:+ ?! f" ?) @- v' c
  
- K/ d! U$ g0 t3 x- W$ v7 D  “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有点失态,对不起。”# }, {& ?/ G( N# L' y- w
  
1 }1 E  ~' Y+ h. c% u7 f7 m4 z2 F% j  老板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松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
4 x- q6 J) U5 u3 c, _9 a* X4 W  
3 O" c, ]9 T9 D: L  “过去的就过去吧。你没事就好了。”
, u( ~1 p4 Z* W+ B; s1 N' c7 o  
- \  r, ^$ b( O2 `% E. ?2 d; L* V4 E/ L  这时阿姨也走了过来,说:
4 G: V0 G6 i% A( l& e  j  ! ]5 F- X- R  l: u
  “小唐,现在好点了吗?”) n8 v: o' u- n' W% f6 Z
  9 }/ ~/ ^$ X3 k: Q; {8 O8 l$ [
  “嗯,好多了。谢谢阿姨。”; S2 A3 S* L+ {8 d1 P- R
  
- V* c" N- u( y: ^' T* `" w  我在“欢乐居”吃了碗面条,然后回房间继续睡觉。5 k7 `$ K8 R, o' Y6 q0 I' j
  
7 t! h/ L* w+ B  下午的时候老张打电话过来。我去他家。我缩在老张怀里一直睡到半夜,老是觉得冷,老张把空调关了开着窗户我还是感觉凉飕飕的。然后吃老张弄的饭菜,然后和他躺在床上聊天。
* D! v" q7 g0 c6 M  9 S7 c$ {' B5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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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3:05 | 显示全部楼层
  2 L+ x1 C! Z- W
  126
) P& u! j5 O- ~  l) @  “小飞怎么会走这条路?”
4 S  `/ D5 p" y  
) @  K) R& P6 x6 `( b  “我也不知道。”
. G3 B. h& r7 ?" E. J, q  
/ d! B3 M& W' c. K2 ^" M  “你和小飞的关系不错,你难道没有瞧出点眉目出来?”
! i- U& v% q9 E) Q' r+ J8 x$ r  
* Z  g4 t  S1 t  t! L  “没有。小飞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好好的,除了情绪比较容易起伏,别的都还好。”! Q) }" m' k5 J) P. e
  
9 R" L% S  X& i; l  “他经常不开心吗?”
: E' `# J. o3 @4 A3 e  9 f7 d" c$ L: i
  “没有。只是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但是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 k: J0 |1 @' _. L* a  
( u/ M( O) m* z- c$ q' f; o% ]  沉默。老张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然后又把遥控器丢在一边。电视上那个玻璃明星在一个电视剧里穿着说古装不古装说现代不现代的服装梳着莫名其妙的发型搔首弄姿哭天喊地。  F: Y" f5 _$ A+ j5 o) W
  3 \' S$ \1 x$ D6 S. ^; d/ E
  “小飞在学校里怎么样?”
, e* u, r: M; S- r, H# J+ F$ |  
6 ^2 p' @/ L* ]- E: h  “都很正常啊。我向别的老师了解过,他的功课一直都不错,和同学的关系也很融洽。”
. m0 z; v6 p0 E1 C/ r+ k  
2 f+ Y& T% ?8 _! J' W6 H+ ~  “小飞也经常和我说和其他同学的事情,听起来他在同学间很有人缘,喝酒时少了他好像都热闹不起来。”9 x4 @) n: ]6 W
    m: m' T+ o9 K) Y' x  p6 K8 {1 P$ ]
  “那么,是因为沈红的原因吗?”
9 T% R9 Z( h; H# F( F  - S8 q, p3 v  h- Q: ~
  “应该也不会。他和沈红相处得一直也蛮顺利。虽然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吵架,但是很快就会和好,这个年龄的人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并且即使分手也不至于去走这条路。”
- r' Z6 D5 [  Y. x7 Q% S% v! ^7 S  
4 s8 N/ e/ ^( [1 Z* n  又是沉默。我和老张一直在谈论着小飞,但是却怎么也弄不清楚小飞这样做的原因。从前一直在我们面前活蹦乱跳的小飞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沉默的谜团。曾经鲜活的小飞现在在我和老张眼里突然陌生了,我们回忆着我们所“了解”的小飞,但是结果只有越来越糊涂。沈红呢?她是不是比我们知道得多一些,比我们更“了解”小飞一点?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倾听小飞的“唠叨”,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从没有了解过他。相处到现在,小飞已经很信任我,可以说什么话都会对我说,但是为什么事关他生死的事他却只字没提?也许他提过吧,我没有用心听。
0 L' @, ~$ H, K. U- s' m4 T  
$ B  i& e! o5 K  “不知道那把枪他是从哪里弄的。”老张自言自语地说。
# b: }4 |3 R; j0 v  ( b- B8 r! t! n, Q& n* O. d
  “那把枪是我的。”
& n, A* Z+ G: y) v: E  + e$ i/ z8 P- y; b; r4 r
  “你的?”老张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瞪着我。1 t5 f9 v( m! O% C9 r) H
  & r2 @  e, d, T4 a9 I6 u
  “是啊。老马给我的。”我被老张的大动作吓了一跳。4 b  ^+ E3 a! b# h( X
  5 t4 B0 y1 U( }  D0 [
  “就是前不久死了的那个老马?”
: W; _( ~7 h/ f  - S" V9 ?' O8 X
  “是啊。他知道自己的病后就把那把枪给了我,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自杀,他想多陪一下他的女儿。那把枪我一直放在房间抽屉里,小飞看到过。那天肯定是他从我这里把枪拿去的,他有我房间的钥匙。
4 k* K8 U' u' E/ A5 _( ^2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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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知道了。我知道老马有把枪的。”老张慢慢地重新躺下,但是没过多久他突然又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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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知道老马只有枪没有子弹。子弹是哪里来的?”
# U( e( Y! _% O5 z2 A2 U. Z  
/ P  \+ w8 }. K6 Q. P; N' }  “子弹是我弄的。”我撒了个谎。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慌,只是随口就说了出来。
0 n2 p5 t' R3 G. T  1 t. Q. [) k$ x7 ?& i
  “没事你弄子弹干什么?”/ n7 J. D/ o% ?1 {
  
3 n2 J8 v; J/ l/ U4 D  “好玩啊。”
0 V$ j) Z4 P) q7 P  
) p. `# v1 F; S  “就为了好玩?”老马一直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扭过头去看电视,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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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要不你以为我还准备用那把枪去打猎啊?”7 f  k$ ~' z, V% e" w+ O
  . g. D& {2 F' r, a2 s8 r
  老马就那么坐在床上盯着我,然后突然整个压在我身上紧紧抱住我说:
3 U- B: c" g& a( C$ o5 Y: F  8 J- |( X% N( L% x: z$ |
  “你不要做傻事儿,我不要你做傻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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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r$ x/ [. B! }) B  我明白了。老张也明白了。我一动不动地让他抱在怀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我说:# `3 I! r! N8 O
    O; n8 _! c/ K. I
  “有时候我觉得小飞和我很像。和他相处那么久,越到后来越觉得我们两个很像。有时候看他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是在看我自己,看我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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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是很像。第一次在课堂上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时,我就觉得他的性格很像你,就像我刚认识的你。越到后来越觉得你们两个一样。”" g+ ?% d$ k# F, V" U
  . _% l* @' B7 f  K% L/ v* t5 j
  “是啊,连我们选择的死期都是在同一天。”我从老张的脖子间盯着天花板,感到失落。老张太沉了,压得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我还是没动,任凭他抱着。“本来我想在那天晚上行动的,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结果小飞却先行了一步。”我感到老张的胳膊在用力,好像要把我搂进他的身体里面。我继续说着:9 B0 D2 O8 Z2 {. v3 i; Z
  6 G: t6 [+ U; g2 j( _% ~
  “我的生活一直波澜不惊,我都要觉得无聊了,以为我会这么平平稳稳地走到死了,结果现在却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戏剧化的情节。但是这个戏剧化真让我难堪。生活真他妈好玩,是不是?”
3 t6 w* D- q% e1 Z9 T! d: q  , F) K, S- B9 v1 |0 A7 T2 W! r% C1 ^
  老张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我。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 R4 D( y: j7 ^/ Z
  
$ _) Z0 R1 x; A4 q  “你以后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 O) v: E8 `. J- r+ z  5 u8 i+ o- @- L" z4 V; B$ `/ m  ]0 I
  “什么想法?”
1 C- ~: N3 _  ^0 C  
3 l, h& ^) Z3 m3 g  “就是前几天你有的那个想法。”8 K$ Z( g% U( \7 t# s! e( Y
  : O, R: K* m" c% Z4 A6 L- I8 k
  “没了。小飞已经替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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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里传来一阵阵疯狂的大笑,又是那个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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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L/ c" R7 y  “你说小飞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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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1 v2 p9 _7 v5 D  “以前他也许不开心,但是现在他没有必要再不开心了。”9 ^% P: {: a  h( {% V( H  r
  ( Q" j6 b5 @% W3 Q) k+ i$ Y2 R
  “嗯。”我抱住老张。“你让我喘口气,我快憋死了。”: k8 w" _# B, W
  3 E4 E2 a  M2 H: g& W. D
  老张用胳膊支起身子让他肥胖的肚子离开我的肚子几秒钟,然后重新压了上来。我双手抱住他厚实的后背,闭上眼睛,等待睡意来临。我感觉老张变得脆弱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除了工作剩下的时间就一心只知道玩只知道找男人了,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见。我是在他离婚后发现他的这种变化的,小飞的死让这个变化更加明显。老张肥胖的身体开始出现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老态,他原来笑眯眯的眼神变得沉默,沉默后面是烦躁与不安。我能看得到。0 r0 h& J. ?" c& ^# t6 ?
  5 @2 V$ K$ B- W: M; r4 L
  在我睡着前,我抱住他,然后和他一起跌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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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3:29 | 显示全部楼层
  8 v4 F# A3 Z9 o3 Q7 M9 r
  1276 z( ^% ^* [  j3 z
  第二天中午我在办公室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我去一下。两个年龄一老一少但是表情一样严肃的警察询问我关于小飞的事情,我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们。但是他们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小飞自杀已经没有什么异议,门窗都是锁好的,并且他留给父母的遗书也表明他是自杀,虽然遗书上并没有说明他自杀的原因。警察感兴趣的只是那把枪,而不是小飞。* t/ A8 x: l7 t( x0 d: A
  
( _* r& k* k1 ]  ^  “你是肖飞的好朋友,你知道肖飞那把手枪是哪里来的吗?”0 l: }/ [) t/ K% Y$ \# h; d8 ]
  
' b. |  |" E; j5 L( w  “不知道。”
# @: D% R7 p$ y9 Q3 Q  
* E" m, H/ W3 y  |  “你知道肖飞有把枪吗?”
2 L  j6 C9 W3 y- ~  - Z- u. v3 f. F# l, b& q0 Y
  “不知道。”
7 [# @1 X/ z5 f1 c2 F: `6 h  
1 ?. V# ]; I* X% t* J+ s+ Q' X$ i  “你知道肖飞为什么要自杀吗?”# l9 q# b/ w' |. G" k- H
  
% U  S! E# p7 k/ F7 z* o4 t7 [  “不知道。”+ e  |8 Y3 ]! d3 r
  : K2 n* L  {+ M  ?+ k/ g- E
  “那你知道什么?!”那个年轻点的警察有点火了。显然他们从别人身上也没有弄出那把枪的来历。小飞并没有把那把枪的事情对别人说过,他的父母,沈红,他的同学,老张,他都没有说过,虽然棋子小小他们知道那把枪,但是在警察眼里和小飞相关的人并不包括他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认识小飞沈红,我认识老马棋子小小,但是小飞并不认识他们,虽然曾经吃过一次饭。原来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我,现在又多了一把手枪。这把手枪就像是一个中心点,从这一点往外散发出无数条线,线的另一端就是我们,我,小小棋子,老马,老张,小飞,沈红,小飞的父母,肯定还有无数的人与这把枪有关,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只是像一颗颗行星一样围绕着这把枪在旋转,但是我们并不相交。与这把枪有相似功能的就是“明天”。老马的那把枪在我手里把玩了很久,我喜欢它,但是我从没有感觉到它真正属于我过,当我产生那个老张不喜欢的念头的时候我心里除了平静还有一点的兴奋,那就是我感觉我就要真正拥有那把枪了,在“明天”我将真正拥有它。我以为我非常理解小飞,但是当“明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愚蠢。那个“明天”就像是一个分界点,在我脑袋里这个分界点是我将与我的过去诀别,用那种最彻底的方式诀别,但是现在我知道在“明天”诀别的不是我而是小飞,这个诀别不仅仅是我将再也见不到小飞,而是,我再也见不到在我心里我曾经熟悉的那个小飞,那个活蹦乱跳活泼可爱的人突然变了,不仅仅是变成了一具尸体,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当我在日后想到这个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什么失望或者绝望之类的东西(这类东西我已经习以为常,一点都不再新鲜),反而有一些恼火。我弄不清楚我是在恼火自己还是恼火小飞,当那种情绪产生的时候我变得非常焦躁,我摔书本,我摔茶杯,我摔手边一切可以摔的东西,然后躺在那里像个女人一样抽泣。
- l, a. k: z/ G+ h9 A  
( s9 j5 Q! b/ p  “我只知道小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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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年纪大点的警察挥挥手让年轻警察冷静一点,然后问我:
1 V: }5 d, t# b& t3 n  
5 e/ r/ B5 {. a+ A9 Z8 ?0 P  “你叫肖飞小飞?”: B! z6 E8 C! [, q$ m
  
/ L7 u6 M# ^: W  “对。”( @$ C. j, E, }( j: p6 @- c
  % C% U" S. R  W# w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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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8 z5 u& V" c  “对。”
$ t# v* `4 B3 l, [3 q  / z3 q6 c9 j- p* v
  “他经常跑到你那里。你们都做什么?”
$ F  f2 M0 s4 z( }$ e    K+ m5 C3 b( y
  “聊天,喝酒,睡觉。”8 q# g% a3 s) z/ t6 z/ c
  ' D6 `% Z5 E! `' `1 g" o
  “你们都聊些什么?”+ H. T1 U# p; J0 k9 l
  
% j3 S, `% x. Z4 _' m, L$ R  “什么都聊。有时候聊他的学习,有时候聊我的工作,有时候聊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儿,有时候还聊聊理想之类的。”& r; @# H& @' }7 m; @! \
  
6 u+ A2 v3 E+ h, Z1 ]# L9 t5 K  “沈红说有时候肖飞和你在一起呆的时间比和她呆的时间都长,是吗?”, p0 a" N* I. g! G
  3 y; w$ z& F: U8 j& t1 R
  “我不知道。我没有计算过。”
% n5 I2 _5 T5 ?& Y5 Z( T) X9 d: ^  ) S$ u2 G9 V2 Y6 j, i5 ~* L
  那个老警察继续问下去,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很久,他似乎觉察了些什么,试图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是他徒劳。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
/ M! Z: D/ n+ \) V! j3 K9 o6 O  
6 v( F% }) l+ s' B% K! B  “肖飞死了,你难过吗?”
( U" h' }. s! Q: F1 v+ l) S) G  
7 @2 w8 ~9 M* R# O  “我不难过。我绝望。”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也那么看着我,过了好几分钟,他挥挥手说:4 M" G. o  H/ Z
    M$ n( e7 a$ j/ s7 m
  “好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配合。”/ ?& }$ I. I4 H1 J( p" c
  
3 m, l( y7 w2 A) ~  c2 S# g& ^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想着那个老警察问我话时的奇怪表情,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我感到一阵不安。  K; F7 B' }) n! W7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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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7 13:03:51 | 显示全部楼层
  2 w& J- r# i) e
  128$ z5 ?1 ?& s$ G
  回到办公室后,专门负责收发信件的同事丢给我一封信,说:4 F0 l% I6 k3 t' O  r8 f) ~
  
$ j* L5 a# v! ^' u: e1 \" M  “在本市还有人给你写信啊。”
1 [8 y  ]3 [: R2 c( x* h/ K% G/ l  8 @5 ]+ U8 \2 x$ x- G
  “没办法,粉丝多嘛。”我接过信嬉皮笑脸地说。是小飞的字迹,我认得。我装作小不在意地把信丢进抽屉,打开IE浏览新闻。等同事都下班离开后,我取出那封信,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派出所出来所产生的不安突然变得强烈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信。是小飞的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D; D2 c6 m; t) `* c4 y9 X, X    c" R1 N6 H$ a' H9 r6 g% m( X4 y7 c
  唐:  q  A3 j" w: J! n* P6 U1 S
  . c! X! t+ r* W; Q/ v+ ^5 g
  你好。现在你在看我的信,我却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呵呵,是不是很有趣?
" M0 f1 N& v3 t0 E" I  # b1 S, @' C7 c, @4 Q9 r; e
  原谅我不辞而别,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对你说的话你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做,我不想你阻拦我。其实这个想法在很久以前我就有了,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奇怪我的生活好好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表面上我过得比很多人都舒服,我爸妈很有钱,也很疼我,我衣食无忧,学业也很顺利,毕业后凭我的能力凭我爸妈的能力找个好工作也不会难,我有女朋友,我在同学中很受欢迎,老师对我也都不错。但是有时候我会觉得很无聊,很累,莫名其妙地累,对一切都很厌烦,没有办法摆脱的烦躁。也许当初我找女朋友只是为了打发心中的无聊,但是和沈红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就开始认真了,想好好地对她。这一切都顺利。然后又遇到了你,和你相处的时间都很愉快。
+ e  P* Z1 F0 M* q* ?/ {( D& p  8 o6 m$ S( e/ |- v- b+ m/ N, y2 c4 a+ o
  其实你并不了解我。我说这句话希望你不要生气,因为原因在我而不是你。虽然我在你面前唠唠叨叨地说过很多话,好像把心中一切都告诉了你,其实不然,我不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你,因为我毕竟有自尊,我是个男的,不能有脆弱的。并且我是个男的,也不能喜欢男的。呵呵,现在我可以轻轻松松放心大胆地告诉你一切了,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什么压力,你就当是一团空气在对你胡言乱语吧。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人还可以,不讨厌,可以相处,但是相处久了,就慢慢喜欢上你了。喜欢一个男的,这真要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是到后来我发现,即使是你也不能让我摆脱掉那种无端端而来的烦躁。我不相信这就是生活,也不喜欢这种生活。我想找到一些别的东西,那种能让我忘掉很多事情而只有单纯快乐的东西。我告诉你我在中学时就有这种厌世的想法你相信吗?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忧郁症也不是什么自闭症,我想追求一些干净、纯粹的东西,就像一缕气体化作一道细线慢慢渗透墙体去看看墙的另一面是什么。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的你的那个恐怖的梦和你的那个对于那另一个世界的想法,当时我完全明白你。最后,我也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是欢乐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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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疲惫的流浪者来到了一座城堡。城堡很美,并且很神秘。流浪者想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城堡的主人答应了流浪者的请求,允许流浪者在这里住下,直到自己想离开。流浪者满怀感激地谢过了城堡的主人,就在城堡里住了下来。4 L9 u2 g0 R# u$ Y  ~2 ~( c
  
# {9 ~2 J. t8 A1 E  流浪者对这座城堡充满了好奇,想参观一下。但是城堡主人的仆人却对流浪者说:
4 T6 ^( l& Q# E; y  % m; r" t- h+ v3 x
  “这座城堡里每一个地方你都可以去,只除了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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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地方?”流浪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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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人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就走了。
& V2 \) C, ]5 Q' t$ A; h7 f  
& ?0 `; l# }+ _9 ]' |7 F8 }  这座城堡很大,很安静,似乎只有城堡的主人与仆人住在这里。对流浪者来说,这座城堡充满了神秘感。流浪者是个很好奇的人,想知道为什么城堡主人会在这个远离人群的地方住着,并且城堡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流浪者想起了仆人的话,就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 X% l- @) P+ k5 U- P* h) _
  
9 X* k, j6 s1 D* q6 e: |" k  流浪者在城堡里住下,每天吃饭,睡觉,和城堡主人聊天,下棋,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城堡里到处闲逛,寻找那个埋藏着城堡秘密的地方。城堡主人与仆人对流浪者的行为并不在意,似乎相信流浪者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个地方。% V, ?$ p# ]5 e* O- R/ Y( F, W
  
. F" i& E5 @1 T: k  终于有一天,流浪者发现了城堡的秘密。流浪者进去后,就再也没有能够出来。2 S1 R6 L, ^7 u/ v5 w  J0 T
  
# a, N0 u! b* s) i   飞6 o; D' ]( D( C/ z! c
  
7 B6 K! U# M  d/ R0 J  我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感到一阵无边的窒息向我涌来,就像《永别了,武器》结尾杰克独自走出医院时所感受到的一样。那时我已经忘了小飞,只是看到眼前一片漫无边际的窒息向我慢慢地移动,然后慢慢地把我包围。我看着城堡在风中一点一点地消失,只留下一片空旷。
- B: ]# |2 {7 B  
5 [1 R/ S, A3 W  我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我想起雍和宫那个老喇嘛指给我看的那只飞鸟。他道破了天机,却不是我的天机。当时我只是感到害怕赶忙匆匆离开,却没有想到要向他请教,也许我死求活求他会不忍心而告诉我真相,也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小飞替我飞走,却留我在这里看他越飞越远。! e; h9 E& V( M( i/ h" c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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