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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30 12: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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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T; K$ ?& g1 [) r 到了宁宁家,已经是晚间,我手里拎着买给宁宁父母的一些北京特色食品,和买给军军的一条青灰色的围巾,走近他的家门。北方的冬日严寒刺骨,过早降临的黑暗,又令这种寒冷显得深厚。我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他们家的楼下,看到他们家的几个窗口,都流泻着不同颜色的灯光出来,现在应该是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的时间,我这样的进入到他们之中,是不是象一个不速之客,会不会打搅到他们习惯的安宁?# u2 x7 E: J5 k, {3 v+ S7 P*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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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楼下徘徊许久,来时的满心坚强,在这几扇闪动着家的温暖的窗前,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流淌着的亲情的感觉,霎时让我有了一种鄙视自己的念头,这样的一个家庭,彼此亲密关爱,总是被欢乐所笼罩,而我此来,竟是带着完全的一己之私,妄图来将宁宁,由这个整体里面,割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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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就伤感起来,虽然还没有进门,但是我已经感到,这个家庭所带给我的沉重压迫。我走来走去,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告诫自己要坚强,要控制自己内心的悲观情绪的蔓延,然后我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冰凉的空气,敲响了他们家那扇我熟悉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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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果然正在吃饭,军军的老婆也在,那时军军已经结婚,老婆正怀有身孕。! y& Q6 H7 d; [! L# E. C, o
7 e" _' S# u' ?9 k 看到是我,一家人大为惊喜,两位老人口口声声叫着我的名字,军军接下我手里的东西,为我搬来椅子令我就座,那边军军的爱人,挺着不灵便的腰身,已经为我安置好碗筷。他们是这样的接纳着我,只是源于我曾经跟随宁宁来过他们家几次,也曾经,他们一家都很喜欢少时机灵而又敏锐的我。因为宁宁时时刻刻的提及我,我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宛如见到宁宁,所以他们看到我时,那种亲切和深厚的欢欣之意,既令我感动,又令我感到压抑的很想逃离这个氛围。( @: W0 g% R! _1 X4 f
* i" k) O* @, ^* W4 M: i 军军满脸自得的为我介绍他的爱人:这就是你嫂子,上几次你来都没有见到,这次终于看到了,怎么样,漂亮吧!, o# ?! A" v4 v
3 T x/ a3 S1 |: n0 H+ j' H0 ? 他向来是出了名的有口无心,所以他们全家都对他的话不甚在意,两位老人反而嘲笑军军没出息,都结婚这么久了,还整天老婆长老婆短的挂在嘴上。这一点,我反而比任何人都了解军军,他跟宁宁一母同胞,性格经历差别不大,共同的基因,导致他们相近的脾性,从宁宁对我的爱护备至,亦能想到其胞兄心内,也是拥有着水样柔情。仅仅是听到军军这几句坦白的夸耀,我就已经知道,他的爱人,是生活在何种珍宝般难寻的幸福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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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O2 k* X 他的爱人听了这种直白的,丈夫的夸赞,不好意思的嗔怪着军军,但是眼里分明满含着浓浓的温情。面对这样的一个幸福中的女人,我忽然觉得自己可怜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神思离体,如同泥塑,我在我的心里问自己: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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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 v! u$ ? 因为我的到来,话题自然扯到宁宁的身上,他的父母知道我曾经千里奔波,跑到新疆去看望宁宁,十分的欢喜,连声称赞我跟宁宁的友情,好过兄弟,我笑在脸上,苦在心内。任何一个敏感一些的人,都能够察觉我跟宁宁的这种关系,已经是远非友情可以相比,宁宁和我之间,露出的令人猜疑的蛛丝马迹,已经无以计数,可是这一家人,还是丝毫没有任何察觉一样。+ m; U2 F'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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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高兴处,军军开了几瓶啤酒,我回答着他们仔细询问着我的,关于宁宁的很多问题,他在新疆的生活和健康,每说到一处,都引来慈母心痛的叹息和他父亲舒心的称赞。军军嘴里翻来覆去咬着一根牙签,听的津津有味,他以前烟瘾颇大,自从决定要孩子,坚决戒烟,难以忍受之时便衔根牙签聊以自慰,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他的爱人取笑他,将来孩子出生之后,要给军军也买一个奶嘴来玩,一家人听罢都轰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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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e( p4 n0 Y+ c3 B+ y 我始终没有开口讲出我来此的目的,他们的家庭氛围,好像是一道色泽一致的风景,我的任何掺入,都有可能为此增添上刺目的不和谐。宁宁虽然远在边疆,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他一直就未曾离开过他的亲人半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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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t/ ~% M& ~# | 自从去了新疆,宁宁还没有回来过,因为经常出车在外,电话也很少往家打,母亲思念儿子,就跟我谈及宁宁小时候的诸多趣事,我听着自己恋人最亲近的人念叨着他的往昔可爱之处,种种音容,在我听来,都是如同我跟他同时经历过一般。我与他亲密到好似一体,这些话,立刻就引起了我心内滚滚的爱,我的情绪跟随着母亲的话语变幻莫定,忽而高兴的毫无掩饰的大笑起来,忽而动情到旁若无人的双眼含泪。. N' D; a% ]& Z. I!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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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嫉妒,如果可能,让我变成军军也好,那样,我能够看着宁宁蹒跚的走过童年,我还将理直气壮的看着宁宁走过少年,走过中年,走过所有我有生能够看到的,他的踪迹。. P, v, i2 g! x# w
" @* F- _) q! n 饭后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要将此行的目的讲出,便提出跟宁宁打个电话,正好一家人全在,宁宁也必然想念他们了。他父母都很赞同,在电话拨动的时候,我在自己的心内说:如果,这次电话打过去,宁宁不在,那么我将决口不提关于他调动的事情,如果他在,那么就是上天可怜我们之间的艰难,给予我们再次相见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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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宁宁竟然在,他的父母哥哥包括嫂子,都轮番上阵,抢着话筒说话,一个讲完另一个迫不及待的接过去说,还未说完,刚讲完的人忽然觉得还有话没说,立刻又催促正在谈话的人快说。这一番的忙乱,透露着亲情的厚重和自私啊,任何感情,都或多或少的有着其自私的一面,虽然这种私心,是广义上的。而我,就那么悄然的,被这种血肉亲情,冷落在局外,我努力的倾听着话筒里面蚊鸣般的,宁宁断断续续的话语,既感到巨大的兴奋,也感受到了彻底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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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都讲完了,话筒才轮到我拿起来,新疆和北京一线,时差相差近4小时,北京已经是万家灯火,库尔勒还是阳光普照。我想现在,宁宁那个凌乱的小屋里,一定是金灿灿的堆满着新鲜的冬日暖阳,每想到他,我跟他在新疆的那些经历就浮现眼前,这些回忆就象冰冻着的利刃刺入胸膛一样,既给我带来暂时灵魂出窍的迷醉,也给我带来稍后绵延不绝的痛楚。* H$ T% ?. P-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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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听筒紧紧贴耳上,不知道在这种场合,我应该说什么好。宁宁在那边显然正兴高采烈,期待着他的每一位亲人的话,现在听筒里面忽然寂静起来,他就知道是我在听着,便小声的叫着我的名字,问着: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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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b( W, B+ i" j4 M& q 我感到我的眼泪已经在眼内聚集成湖,沉重到只要一眨眼,泪水就将把整个房间淹没,我心内怎么这样的酸楚呢,是不是,因为看到他们家人对他流露的那种坦然的关爱,令我怜惜起自身来。' A) R2 R& f |, M0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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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便高声回答他:是我啊宁宁,我来看望咱爸妈来了,他们都挺好,也满想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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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f7 O/ I6 [" A3 U 宁宁即刻醒悟到了,高声回答我:啊,我知道了,多劝劝咱妈,别老那么挂着我,她老这么着,不得郁闷出病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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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的母亲正侧着耳朵在一边细听,这些话她听在耳内,欢喜的眉开眼笑,凑过来说道:宁宁啊,我没事,你别老想着我,啊,自己在外面多注意,冬天了,穿厚点,别老不注意到临了落下毛病,听到了没?6 S: f% b9 f" Q0 f, x)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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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话筒,宁宁的母亲讲着话,这个场景令我感到十分不适,母亲发觉了,不好意思的连声对我说:你们谈吧,你们谈吧,我都说完了,你哥儿俩那么好,肯定有很多话说。$ {: ? ^) r# T3 B" T" d+ ]4 X( S
' N6 G9 y/ f: J( A7 v 我只好尴尬的笑笑,拿着沉重的话筒,嗫嚅着说着不经大脑的话。9 q6 j2 b" U, ]4 ^7 [
: }* V; e1 y! d6 H( B( b 宁宁在那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别难过,我想着你呢。2 e9 j6 ~6 R! c' ?; q
, A, s. S( `; k, @ 我说:哦,这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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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现在新疆很冷的,北京也是吧,你也要注意,别老吃冷饭,还有,不许吃方便面那些东西了,又难吃又没营养,你要注意爱护自己,这样才不会让我那么牵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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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的,我比谁都知道关心自己呢。" M8 R5 Q3 b& x0 Y6 z4 `7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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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买了把英吉沙,非常漂亮,刀把上是一颗真正的宝石,绝对不是有机玻璃,你一定喜欢,我准备托人给你捎回去!- V0 r7 U2 M: d0 U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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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现在出车每次路过阿克苏我就想起以前,我们在那里做爱,我真的一到那个地方就不想开车了,就想你一阵子。& d$ r1 a; t( Y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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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周围正在注视着我的宁宁的家人,连忙打哈哈:哦,哈哈哈,好玩!. d W V3 `' J
7 n! i0 x' w8 G0 y, W3 ~ 他接着说:然后我就在那里坐一会儿,会硬的难受,我就在那里打一炮,再吸根烟回想一阵……你在听吗?你傻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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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3 P( |+ s& \, \ 我听了这话,心中就浮现出他的样子,在新疆的蓝天白云下,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公路上,他孤独的停下车,凝望着那片乳白的风车,回想着不远的,已经成为记忆的往事,寂寞中来临的高潮,孤单里飘散的烟圈,那种无法抵挡的伤怀,在日日的包围着他啊。# |" }4 M: k! c5 G* }" l. R
2 P5 H/ x9 h8 |2 q 但是他后面的话令我大吃一惊,想到他家人全在我身边,生怕他们听到,忙不迭的一把将话筒挂上。然后就看到他一家人脸上都露出的意犹未尽的失落。而我,已经是额上微汗。我已经习惯了在众人面前掩饰自己,宁宁依旧是大胆直言不知顾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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