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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7 13: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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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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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c) ^' j) e" Z- u6 W7 R 运河码头,满载救灾物资的河船渐次起锚扬帆,连墨看着帆船远去,居然叹了口气,问道:“相君,某家觉得你留在安都比南下要好,有你坐镇,安都才能平稳。”6 y$ Y, G% a) i* `" |: }+ {8 ]/ S6 o# j
他这时候说这话,我倒是相信。毕竟此时为了消除危机,朝廷必须采用一些凌厉的手段。我在安都的话,这些手段都可以通过我而施行,免去中书省成为众矢之的苦处。
: }1 j1 o) [, b2 j/ k b* V$ g" E “赫相的座船已经北上,不日就能抵达安都,我在不在安都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q$ Q2 m2 @9 y% q
“郎君,该上船了!”8 r1 X1 \9 L, P+ T" C4 v, A) A7 m
卢广京的催促让连墨皱起眉头,“再等一等吧!尚书省的属官应该会来送行的。”: c$ o. D( {9 Y! {
“尚书省的官员必须严守岗位,不得擅离,是我的命令,连相请勿多心。” 我看着连墨,心中颇有感触,温声道:“连相一向端方严肃,公事为先,今日之别,连相能自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送行,留随足感盛情。”
/ H" r8 S7 W* `: O+ X+ a 连墨微微一愕,我对前来送行的众官拱手行礼:“船行在即,诸公请回吧!”9 q/ n5 U" N/ S; E; W# x+ F
“相君请先上船。”+ k4 U# H; B9 G# q( y- q) N
一番辞请,我告别众人登船。船上的伙计将过板抽回,起锚行船。我想到这次离开安都,或有可能再不回来,眼看着岸上众官迟迟不散,摇相挥手,虽然明知他们作秀高于真心,心里也有几分离愁,站在船头久久不愿入舱。
& f. F% N+ X+ W$ k* E “郎君,你大病未愈,不宜在船头久候,还是回舱歇息去吧。我把府里的的藏书带了一部分出来,可供消遣。”
8 F a+ b- M$ z# n: n0 U2 w1 I 卢广京办事稳妥,我的座舱里的日常用具都是从府里带出来的常用之物,置放合宜,坐在里面十分舒适。
: t+ W8 Y& U& }9 O; S8 q7 y “广京,我离开安都,把你带走,你会不会怪我?”
' |+ o! }2 q* E% \- U 卢广京一笑,道:“郎君在离开安都的时候能够将老仆带上,总也不枉老仆四年来在府里的辛苦。”
2 B0 R: @+ x' e! c, j “你能想到这一层,那就好了。”2 c; ]' L$ `! p* e' g! [' a
我心里松了口气,叹道:“广京,我这次南下,相当于放弃了安都的一切权势与尊荣,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既然如此,我就得给府里的人安排好出处。府里的仆役、管事、幕友都好安排。只有你和醒源兄挡在我身前直接承受明箭暗箭,得罪的人不知凡几,我若不在,士族断然容不得你们。我离开安都,只有你和醒源兄放心不下。”# q8 c( o$ e; F0 k7 ^
“从郎君毁家纾难,令老仆给仆役安排出路起,老仆就知道郎君有南下的打算了。”
; w @+ z! P# X8 U. Q. c 卢广京说着,脸上居然有丝笑意:“老仆决意追随郎君的时候,就知道郎君必然不会长久的留在是非窝里,只是预料不到自己到底是死于刀下,还是随着你受贬出都。能够在声名全盛的情况下安然地退出安都,实在出乎我的意料。”7 x" y9 e1 d' ~- t% Y8 K3 m
晁视拍拍卢广京的肩膀,嘿嘿一笑:“想不到老广也有这样的眼光和头脑。”- s( u7 F2 S& N2 w6 \
卢广京哼了一声,“难道在晁先生的眼里,小人物就不该有眼光和头脑么?”% G5 n1 v0 v" [% p9 m
出了安都,竟连一向拘礼的卢广京也能放开身份说笑,让我不禁一笑:“我们都是小人物啊!在这滚滚流动的历史长河里,我们都只是小人物。”
4 W; n+ b! v1 e) q “是啊,我们都只是小人物!”晁视推开窗户,叹了口气。
4 }# j$ i, M* t/ N+ y/ J, w- i “醒源兄是不是觉得现在离开安都很遗憾?”
, E4 z2 }2 g2 S U e, y/ U: g. {+ W “是啊!”晁视略带怅然地说:“我们刚刚把国家大治的驾子搭起来,还没有看到它真正的鼎盛兴旺就离开了,心里岂能无憾?”6 d |* {9 c: ^# p& L. g& v1 S% I
我默然无语。
! Y ~3 l4 `/ f$ e. U 船行五日,渐近仑河,越是近南,运河水就越深,水色也从初出安都的青碧渐渐转为浑浊。看着河水的转变,我晁视初出安都的轻松与惆怅都变成了心头的重压。
: F& ?- Y, q4 t: D# \ “我看见赫相的旗了!郎君,应该赫相还都的船。”
1 w( |' a/ P) g3 F 姝妙的话让我精神一振,一跃而起,叫道:“快,快停船靠岸,请赫相上船相述。”
7 G, }0 J( z& r3 D. n) g 赫拉依然一身西元武士的打扮,一眼看过去依然爽朗坚毅,仿佛丝毫不受南荒水灾影响。
( T# Z2 m( [' R! a' f9 x2 | 我拉着赫拉进舱,摒退了包括双姝在内的所有人,然后才开口:“赫相,南荒灾情如何?圣驾可有消息?”
! C& ^9 k" D6 S% l9 S- r “仑河中上游的大雨已经开始停了,想来再过几天水势就会渐退。这次水灾,清安郡灾情最重,足有八县全境被淹。大泽、临海两郡灾情稍轻,但被洪灾淹没的村庄也不下百座;至于仑河沿岸的其它受洪水所迫,但灾情不是很重的郡县,那就更多了。估计此次洪灾,失踪的人口不会低于十万,而受洪灾所迫的百姓也不会低于四百万。”
* I9 \! m4 }# ? `; Z 赫拉坐了下来,全身上下涌出一股久压突发的倦意,声音沙哑:“最糟糕的是,圣驾至今没有消息……相君,直到现在,圣驾失踪已经四十三天了……” h/ i$ ]0 F1 s% P, l& P7 h, [- |3 g
我心神俱震,赶紧伸手扶住桌子,慢慢地说:“赫相,你是巫觑,纵使水军没有军情回报,你也应该可以推测得出圣上的吉凶……”5 M* P+ R. x. }3 }* P! }
“没有办法推算,相君,圣上的吉凶,我没有办法推算。从你病倒,南荒水灾暴发起,帝星就隐晦不明,无法探测。所以我顾不得其它的事,匆匆南下。”; v& ]: K8 [$ N) o! j" ?
赫拉伸手在脸上一抹,喃喃地道:“你与圣上结盟同命,可以互相影响运势,可你突然病倒,气场混乱,运势无法推测。而后圣上突然失踪,音讯全无。这次洪灾,清安郡浊浪滔天,洪流所至,村毁人亡,山坡成泽,峰峦变岛,圣上……”7 Z$ B1 d# t- F; ?, U+ z* O4 G2 {
“嘉凛一定活着!”$ C$ j9 O0 M& I6 E0 ]* G$ l
我大喝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嘉凛还活着!”
6 F9 w2 b0 }9 n( l/ ?' Y+ H 赫拉愕然看着我,下意识地反驳:“你怎敢确定?”
7 d+ Z y: Y( s8 R6 I/ T “是它告诉我的!”
' z1 K2 R {1 F0 J, G 我反手指胸,大声说:“我相信我的直觉……嘉凛即使殒命,他也会告诉我一声。”
; d* ~' v0 b2 u 绝不会让我这样在吉凶之间揣想推测,提心吊胆,凄惶惊恐的受着煎熬。5 W( E) U8 Y# W/ H
我深信嘉凛至今依然性命无忧,可我不知道他到底面对着什么样的危险。- [' d9 a1 n+ a) a [& I( H
其实生死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不知对方是生是死是平安是祸殃的感觉。那种不确定感,才是把人逼得发狂的根源。
" y# B) b* ?4 {6 i- i: x/ h. K% v 嘉凛,此时我若知道你的确切消息,不管生死,都不会如此的痛心欲绝,神魂难安。
7 y( d% d0 f$ q. d8 o- {! _% ` 许久,我才将气喘平复下来,喝了几口水,润活嗓子:“我已经下令云关加强警戒,写信请皇太后和……皇后入关。” N9 n% s, t& N: u7 r
“啊?”
4 j+ w9 Q- ?2 N# @- ^ 赫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相君,你知不知道圣上与你都不在安都,一旦皇太后和皇后入关,你势必大权旁落,日后再难安身?”
1 e: T9 U( K- A* w: p “我理应保持最乐观的心态,但必须做最周全的打算。”# `: y+ w0 x- Z4 F
我离开安都时,不泛一朝大权旁落的失重感,好在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此时听到赫拉问起,已经能够从容的回答:“我身为宰辅,行事就当以天下为重。不可因为一时私念而使朝政有混乱之危,祸及百姓。”
* ]. t5 {5 H2 T4 ~$ [ 赫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郑重的向我行了个大礼:“我不是向圣上的兄弟行礼,而是向天嘉朝的相君行礼!”& D6 q2 [4 C4 I
我微微一怔,心情突然有些激越,认真地说:“谢谢!”# i$ Q0 L3 M3 F _" S5 W
四年辛劳,我不敢指望得到“贤相”之称,被天下人认同,但自己从来不敢因为私废公的心事有人能够理解,无论如何总是件让人欣慰的事。
, s; w) V2 M" x 赫拉看着我,郑重地说:“相君急召我还都的用意我了解,也请相君放心:赫拉但有一日身为门下省宰相,一定尽力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3 D& m4 O& Q q; U3 a
我掌管着尚书省,趁着国家百废待举,朝野都有接受新法的心理准备的时候,利用几方势力互相妥协互相制衡,将新政的法制体系建立了起来。/ |; J0 ^ ~3 s8 b; T
我不敢将自己的观念正式的提出来,只想经由法制的确立,最大限度的保护治下百姓的权益,然后在法制的框架内再谋后图。8 K+ U- \ o5 H3 o8 x0 v9 ^7 H, v, ~
然而我此时制定法制容易,是否能落实,造就一个法治社会,却是一个长久而艰难的过程。皇权及贵族的特权对法治的破坏是最大的,此次东辽事变,归根到底就是贵族阶层反对法治,谋求特权的体现。
~ _7 f; K7 s" l1 x 皇权对法治的破坏假如嘉凛和我执掌朝政,还能够彼此互相妥协容忍,将它降到最小。可此时嘉凛生死不明,请皇太后和皇后入关,用以稳定帝位可能空缺而出现的政局动乱,势必使法治受到法制建立起来后最大的冲击。
" ~7 y N# M% A1 t& K0 H 赫拉轻描淡写的一句“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想落到实处,却意味着他除了被中昆的士族仇视以外,更有在可能发生皇权交迭的情况下,被代表着元族利益所在的皇太后和皇后、继位的皇帝等人视同叛逆。( N5 c! R. A c+ f K
这样的处境,不止艰难,更是凶险万分。我自认无君无父,面对这种可能陷入险境,也缺乏决断的勇气,万万没有赫拉这样的魄力。
" }7 z, ^$ O% p* T4 f E “赫相,维护法治正统意味着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 R% G. F) z7 h “某家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连这点也想不透?”赫拉看着我嘿嘿一笑:“只是某家和相君的立场一样,身为宰辅,负有推行法治,监察天下之职。就当善尽职守,死而后已!”2 K3 f# W8 a9 ~
赫拉这番话说出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由不得我铭感五内,震动敬佩,深深地鞠躬,“赫相,留随多谢你了!也在这里替天下百姓多谢你了!”, I' C2 _+ V# U1 u
“相君不必道谢,说来维护新政,坚持法治正统在日后的十几年里,怕是骂声多赞扬少,相君此时道谢,时间还太早了。”& p0 Y& U9 T! V' p& L8 [3 `
赫拉显然是真的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眉目间不见沮丧之色,哈哈大笑:“某家作事,但求不失信于人,不有愧于心,何管他人感激还是詈骂?”
6 |' D8 ~ `- V( v; i 送走赫拉,我有着大局受托得人的轻松,也有对自己职责有亏的愧疚,抑郁良久,才从晁视的声音里惊醒,茫然反问:“你说什么?”
* x0 H. `- a. x3 O# R1 Q0 f 晁视叹了口气,问道:“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三江口岔路,直下是临海郡,右行是清安郡,你想往哪边走?”
' q9 C6 Q1 S! D& Y* s1 F6 z- B+ l/ ?% c “三江口岔路左行就是苏郡,苏郡是世神教的大本营,如果要寻求世神教的救助,左下苏郡求见教宗和教母很有必要。醒源兄,你觉得我绕一天路左下可以吗?” , S7 e. v# B: F9 ]. i+ f
晁视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因为赫相无法帮你救治同心蛊,对慧生娘子的安危十分担心,不进苏郡你会心里不安。可慧生娘子的现况不亚于好坏二种可能,如果她身体无恙,你去苏郡就毫无意义;如果她身体大坏,你去苏郡就会因为私情牵挂而影响对灾情的处置。既然如此,你不问慧生娘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大泽、清安二郡大雨初停,抗洪抚民刻不容缓,你岂能因私废公?”# I0 {, ?, f5 o5 Z8 K+ k
晁视脸色严峻,说得我羞惭不已,叹道:“醒源兄,留随受教了。”; F0 r. e# X" i&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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