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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10 20: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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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玉之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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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碎碎的“咯咯”声响起,裘致远难以忍受地皱起眉头,仿佛被这个低微的声音惊扰了睡梦。
: E3 y- o) y, L3 F6 D 彭雪涛早就端了凳子坐在裘致远身边,空荡荡的囚室,出了三个人,两件家具,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所有的警卫,早就退出了这个囚室,竖着耳朵等待着自己的司令发号施令。
# p0 ^3 F8 J. g 郑飞彤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绵延一片,如同冰窖饥鼠,不但冻如筛糠,且饥如饿殍,瘦削的身材抖动着,脑门上全是强自抵抗药性而跳起的青筋。
8 q& S/ V/ g8 E V 迷蒙中,只觉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摸上了头,渐渐滑落,到了颈后,不自觉地挨蹭着温暖的掌心,追逐着那一丝如同幻觉一般的柔和,手掌心很快就被头发上的汗沾湿了,滑到脸颊轻轻摸了摸。
6 y6 n. u$ w1 P; A+ y “唉……”长长地一声叹息,实在不像是幻觉中的那个人,那个人,怎么会有叹息的时候?
! A9 Q& L- ]+ V, j8 R 用尽全身力气凝聚一点点思维,拼命想要清醒一些,却仍然徒劳。
) G1 M9 e* v: W* Q 一只温热的大掌贴上额头,和方才那只一起,捧住自己的脑袋,真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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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接头的,是谁?
& h& {8 n. _( V* D+ e 茫然。6 D/ ]# n( `3 [* V& ~
除了你,还有谁替程国重卖命?
4 A4 A& [+ p0 @0 t 越加茫然。
S9 W1 z3 I$ ]2 h, | q 你究竟卖了多少消息给那边?
% {% f+ a# a8 D$ R$ T 还是茫然。- q+ U7 s. S+ x! [; Y4 W
湄国和东氏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 t- e5 `7 W' e4 R9 z5 g 彻底茫然。, l+ H; D O6 M, ?- e
0 Y4 n' P0 W# U ?! D 渺渺茫茫地,仿佛置身冰凉的海水,无处着边,忽忽悠悠的,冷厉的声音却一再地劈入耳膜,如同闪电,如同天雷。
& _& f4 `8 W7 z1 l. b5 U 温热的手,冷厉的声音。4 ^( f% w8 S/ x' g* ~
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虚幻?
- @. i" J/ {* ^$ B' s 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郑飞彤只觉周遭开始暖和,暖洋洋的,甚至有几分灼热。: S& J: I$ }$ t; \2 r5 A
5 E" }. x) M9 y& b( W “是你?”迷蒙中,裘致远温柔无比地问,手上的力度也更像是在安慰。8 I- N Y" \( ^! C( X7 W
郑飞彤觉得自己快要克制不住那种狂喜,奔涌出来的,是漫长等待之后的颤栗。( v- I) ?! |+ h- W) K [/ I! X
终于!终于,终于……看见我了吗?终于……看见……我……一直在等着你回头,看我,哪怕只是一眼吗?; N0 t8 ]: |. |# }: s, T
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克制地冲动,向往着那双温暖的手掌,用脸,轻轻地蹭,轻轻地裂开嘴,无声地抿出一个笑。我爱你,知道吗?郑飞彤在心底徘徊了无数回地问,却依然只敢在心里问。: f& s) J. n$ b- E9 v& E
: ]! }2 v# y2 }# s6 [ 根本不敢用力,郑飞彤觉得自己甚至只是虚悬在那双手掌上转动,嘴唇呼出去的热气被挡了回来,湿漉漉的,把眼睛迷蒙得更是一片白雾,看不清任何在眼前的东西。
* G- K+ S" Z! n 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片刻的冰冷根本化解不了郑飞彤的幸福。有些不敢确定那双手和裘致远的距离,郑飞彤强迫自己镇定了半天, 才恶狠狠地吹了口气,感觉到呼出去的气打在距离嘴唇很近的物体上又返回来,将自己的鼻孔、下巴润得潮热,才放心似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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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 s) s) E! E2 I 裘致远有些头大。
& ~4 |" N# i' V L 郑飞彤的虚弱不是头大的原因。3 x, m% q' K$ s& w% }& l( ]- B$ s
那满脸迷幻一般的神情,以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实在是击中了裘致远心底最软弱的部分。, M; {5 k& W, a
明明浑身筛糠一样地发着抖,却能那样笑,尽管被颤栗的不受控制的肌肉扭曲得揪人心,可郑飞彤依然笑了,尽管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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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K9 Y- K( v1 ^0 Z “求求……”郑飞彤终于开口,却让裘致远震惊得一巴掌打飞了出去。
) [ y9 h2 m, H; V 郑飞彤竟然会开口求饶?!那个可毁却不可改其节的郑飞彤,去了哪里?!那个始终用清标孤傲和坚定倔强来诠释寸步不让的郑飞彤,竟然真的会开口求饶?!那个唯一敢违逆长官意愿,胆敢按照自己的意思安排裘致远生活起居的郑飞彤,竟然真的,真的,会开口求饶?!
" Q% p. g- z u# E" ~) F 迷蒙中的郑飞彤,轻轻地张开嘴,失了血色的唇粉粉的,带着湿润,微微嘟起,平白多了几分讨喜的孩子气,从来没有撒娇过的郑飞彤,有些任性起来,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眼睛茫然地搜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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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z7 |! ]( \* h& }9 N 裘致远忍不住给了一个拥抱,那样脆弱,那样任性地寻求庇护的郑飞彤,裘致远从来没有见过。& L/ i! J: m% X4 T
“求求……你……”郑飞彤的声音细弱而胆怯,像只刚刚出生的小狗,小心翼翼地吐着一点舌头哼哼,“求求……你……”
2 D6 V. |, r1 o1 b) a, K& T2 a! Z 无意识地在裘致远怀里蹭着,脸色潮红,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着,像是怕冷,颤巍巍地寻找着温热的地方,依偎进去,摩挲着自己的皮肤,带着渴望的颤栗。
5 V3 b/ ~( r9 Y- Q$ ]2 K* D) Y) l 裘致远心焦难耐,郑飞彤越来越涣散的眼神和逐渐放大的瞳孔,让裘致远产生了一种面对死亡的错觉,每一次为那双海洋一般的眼睛遮蔽住刺眼的光线,都仿佛无济于事,郑飞彤连眨眼,都不会;每一次伸手去探测郑飞彤的体温,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郑飞彤的颤抖和难以自制的粗重呼吸。
% M( [4 s$ B4 h5 { 除了偶尔从齿间逸出来的求饶声,和浑身的颤抖,郑飞彤似乎在享受着一种幻觉,让他脸色潮红的幻觉,美妙的幻觉。3 \, q! W( i$ L5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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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他回警备司令部!”裘致远的一声厉喝将等在囚室外的孙飞震了进来,猛地站起,抱着郑飞彤,动作大了些,竟有些踉跄,孙飞抢上两步赶紧接过已经神志不清的郑飞彤,暗中还体贴地扶了裘致远一把。
" g3 ~- u. U. E% |7 |. p 彭雪涛还是没有什么吃惊的,只是笑了笑:“裘司令,果然啊。”+ A4 @+ m9 @, N# I0 X$ O
“既然是警备部的副官,泄露的也是警备部的机密,于情于理,都该由我亲自来清理门户,更何况,即便不是这个借口,我也一样要带他走,彭司令倒实在是费心了!”裘致远忽然哂笑出声,仿佛自嘲般,“反正我姓裘的名声一直不大好,多一个护短的名也不多,叛国罪,想扣也没那么容易。”
. [3 Z" O7 q1 s# e* N 长出一口气,裘致远轻松了许多:“我看你那针管里的倒更像是催情剂。走,看看其他犯人去!别告诉我,军警部只有这点花样让人招供。”6 V* Y0 P3 u, ^; A4 W9 B* P' R6 u
说着,裘致远就往囚室的门口走去,还没走出三步远,就听见走廊远处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嚎,啊——!没来由地让裘致远的心一阵颤抖:那个倔强到连自己都束手无策的郑飞彤,坚韧到给人阴狠的错觉的郑飞彤,这次竟然受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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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u: I3 `4 [7 A 彭雪涛撅着唇,耸抬眉肩,摊手,做个无奈的表情:“确实只是缓释剂。”% m5 T2 g( W" k" J) y) o
缓释剂能让郑飞彤产生幻觉?缓释剂能让郑飞彤莫名其妙地产生心理高潮?缓释剂能让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顶尖军警如此迅速地坠入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的迟滞状态?
( s4 N: D" S, c: a 裘致远已经不想去管,郑飞彤究竟做了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裘致远无法看见这种残忍的、摧毁人意志的手段用在自己人手上。, m' W. j4 z; J3 a& R5 ^, H8 [: E
究竟,郑飞彤之前受过什么刑?导致这样地颓废,这样地脆弱,这样地,轻易就被掌控了心神。2 i. m, `2 b6 m
只是江山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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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雪涛饶有兴致地陪着裘致远转了两层的囚室,一直转到最下一层的最里一间。
7 G( j# H1 q& E, I. I, ` “原本这个池子里养了无数蟑螂和蚰蜒,知道做什么用的吧?我掌管军警部之后,嫌这种摧毁人意志的手段太恶心了点,就让人把它们给清理了,现在养的都是奶老鼠,虽然也恶心了点,可红红白白的奶老鼠,至少干净许多,全是实验室的小白鼠,我对郑飞彤不错吧?”
2 b. D) P! N4 @# P 看见那一个深达丈余的深池子里密密麻麻装了足足有小半池的奶老鼠,裘致远不自觉地感觉到一丝寒冷,十八层地狱里透上来一样的寒气直透脑门,人有些晕眩,晃了晃,差点栽了下去。. p) l! _& O9 r9 c; ^; a3 [
“小心!”彭雪涛眼疾手快,将裘致远整个人搂住,“虽然你身上没浸过它们喜欢的玩意,可那是群驯养出来的家伙,有任何东西下去,它们都会想尝试一下。”
/ v2 ]8 Q7 D+ w; ]* C- ~8 x “旁边那几间也是这样的高级刑讯室?”裘致远觉得自己确实老了,有些承受不住再看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刑讯方式。 K) }, ^5 b6 T8 H
“这里是江山独秀专用的。”彭雪涛低低地说,手似乎是安抚地顺着裘致远的背,摸到腰椎那里,被沾染了体温的钢架灼伤了一般,赶紧抬起,拍拍裘致远的背,“这么多的手下,你全部背着宠着,你的羽翼有这么宽广吗?一个叶非云,已经让你送了半条命,加上郑飞彤,这么想让我对你也用这个刑?”9 E( r' K2 q3 {1 z* x; `/ ]
彭雪涛的眼神绝没有他的语调那样温和,裘致远用一种不能理解的神情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同僚:“刑不上大夫,况且,就算民主国家司法独立,你也有这个愿望,公国也不可能让一个下级军官刑囚高级军官。”
& p1 {1 U; W% k 裘致远在初进房间的那阵晕眩过去之后,迅速恢复,用透着疲惫的眼神推远和彭雪涛的距离,冷冷地补了一句:“用捕风捉影的理由。”发青的眼圈,开始憔悴的脸色,裘致远看上去相当地……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一只受伤的雄狮,走在夕阳的余晖里,骄傲,威风,可也苍凉得招人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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