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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3 18: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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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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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q9 x% N$ r! D/ L& x 02年,是个多事之秋。虽说后来事实证明03年比这个多事之秋还要多事之秋,但在那一年到来之前,不具备预知能力的我,还是觉得,02年发生的事儿,有时候一阵儿一阵儿的,还真让我不大反应的过来。
! H% ^6 K6 a( Q4 X/ Z- G& _ 北京杂种开完演唱会的第二天,我去了一趟嚼子家,之前听林强说他心情不好,我知道那是因为川儿。可我原本抱着讽刺他两句,催促他赶紧给川儿跪下磕个响头再将功补过的目的找到他时,却从他嘴里得知了川儿已经交了女朋友的消息。
: `4 k( M7 K$ Q' W% `# K" N 拍着良心说,我不信。* }6 l/ A$ F+ y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还真就不信了,一个艺人,一个抛头露面的演艺圈儿的红人,交了女朋友会地球人都不知道?“桥”不比当初了,我们各自单飞之后,这个名存实亡的名称,却在圈儿里越发显眼起来。虽说讽刺了点儿,可这正能从另一个角度上说明问题啊!0 E6 G; h8 w3 a4 o4 `0 E, {* g0 J# s
周小川这个女朋友的存在与否,绝对值得推敲。/ x, m! f# G, V8 X
可是……; B( H l6 R( r
嚼子是一脸坚信的样子。' p1 v0 C/ Y% r7 Q
这让我有点儿可怜他了,也让我不知不觉间,就有了向着他说话的意向。只是,好长一段时间内,因为忙碌,无情又让人无所适从的忙碌,我没能把见川儿一面好好问问他作为具体安排提到日程上来。9 V! `, N& ]: \
外头不让我省心,家里,倒是渐渐消停了。算是此消彼长么?我苦笑着问自己。% A8 | {7 ?, V H) E+ q: b. B$ D) O
田惠的贫血,在我父母的照看下好得很快,这话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她打电话给我,说九哥,我想回去,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让爸妈照顾着了。我说,怎么啦?老两口儿是不是拿你当慈禧太后那么捧着来着啊?田惠轻轻笑了,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M4 I1 V+ r4 f1 c# P; ~
我很高兴,我爸妈,疼我老婆,我真的很高兴,至少这可以说明惠子有那个让人疼她的特质,她可人疼,并非卖乖,她是真的可人疼。+ B, g* u: v! f& @9 Q" O
我说,惠子,你还是先跟爸妈那儿多住些日子吧,等你真恢复了再回来也不迟,最近我是真忙,这不嘛,下礼拜还得去趟外地,那新碟得上海边儿拍个外景,你先踏踏实实的,成吧?
! W, Q( k3 Z; ^' C! K1 [0 c4 X7 ] 她没再说什么要回来,她只是简短的答应着,然后跟我说,注意身体,路上小心。/ k6 r2 o5 B4 W$ W; ?
好说。
9 n0 E# n" }, A2 l' q: G: _; {/ i 身体不用我注意,路上也不用我小心,我是公司的摇钱树,这一点我知道,就算我不注意不小心,也会有人替我做到这些。7 |! b$ }( c y, N
可是……周小川的境况,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i9 Z2 ?0 a' a7 H5 N; `2 k3 z
他病了。
' @* l7 e T' Z( D 八月底,天儿这个热啊,我开着车,太阳愣是能从贴了高级膜的车窗玻璃透射过来,烤的我胳膊发烫。开了空调,就更是觉得冷热格外的不均衡,好容易到了医院,我逃一样的从车里出来,然后直奔周小川的病房。
9 g! s% j2 U* _0 H1 {6 u' p% ~ 那是个单间,必然的,他是公众人物,他必须住单间。
+ b& ~& l* h4 Q* [0 c- P 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场景让我一阵儿心疼。川儿靠坐在床上,旁边是挂着吊瓶的架子,那根半透明的细管子连着针头,往他血管里一滴一滴的输送着药液。
/ g2 C8 X& T% m/ g3 ^: [3 t “哟,你来啦……”看到我进门,川儿放下手里的报纸,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他让我赶紧坐下歇会儿,“外头特热吧。”
# U6 ]( |: v+ b) D% L8 O" h6 d “啊,那可不嘛,真快把我烤熟了。”看他虽说没什么精神头儿,可还算平和的笑,我微微松了口气,提着买给他的一大堆吃的,我走到床边,坐下,“怎么样,稍微好点儿没有?”
( E' ]6 w' u. U: @" t" R8 ^ \ “嗯,还成吧。”
; v9 ?3 ]; X7 O% T( ?5 F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啊,原来没这样儿过吧,是不是最近忒累了你?我瞅你回回带着眼袋上节目。”0 x" ~- E2 g, j
“……那兴许是更年期提前了吧。”他慢悠悠的开口,然后在我的怒目而视中笑出声来,“真没事儿,真的,就是没太注意自己身体,熬大发了。”
1 s, r, n0 u8 Q6 i2 _ “你啊……”浑身上下一种无力感扩散开来,我把胳膊肘撑住床沿,然后双手抹了把脸,“你多心疼心疼自己就不行呐?就算不为我,也得为你爸妈吧,就算不为你爸妈,也得为广大人民群众吧,就算不为广大人民群众,你……你也得为嚼子吧。”
9 |8 o: R' Y2 h 我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手颤了一下,然后他苦笑了一声,说“我为他干什么”。
- _: q; m# g2 n( e7 |' A9 S7 }3 j “哎呦我的川儿哎……”我实在是没劲儿跟他急了,可说实话,要不是说他正病着,我是真想揍他一顿,揍他一顿之后我就给嚼子打电话,丫肯定疯狗一样奔过来跟我玩儿命。到时候,川儿,我要是说“你不想让嚼子杀了我就跟他和好”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因为怕发生流血事件而答应我?“你说,你说你们俩……到底是图什么许的啊……川儿,你这是折腾他呢还是折腾你自己个儿呢?啊?你都把我给弄懵了,真的。我说你就饶了他不行啊?我都放他一马了,你就不能学学我?咱以后再让他慢慢儿赎罪遭报应也不迟吧,川儿……”7 z Z6 R4 Z# b; ~2 d' u0 v8 W+ r/ P) Z
“九儿。”他叫我,然后轻轻说,“……我不是不饶他,我是不饶我自己。”
" x4 M h, F/ V3 Y4 S9 e 我没话可说了。想问他一句“何苦”,但我明白,“何苦”、“何苦”?他自己也解释不通的,他要是能解释明白,能跟自己解释明白,他也就不苦了。2 y9 m$ y7 u4 b
我很是唏嘘。0 ~! a' p# Z4 k
川儿住院住了一个礼拜,我不是很清楚嚼子是否去看望过了,他不跟我说。
( P3 d9 J3 E* i4 h5 c% p 川儿出院之后半个多月,嚼子某天告诉我,他和家里和好了,就在不久前。& u% C. m0 T; l& T
我更加唏嘘。
3 D+ p! l1 G& ?7 ?2 c. D 我说,嚼子,你还记得嘛?当初你让你爸差点儿拿烟灰缸给开了,你啊,你真是的,你够种。我当时还想呢,不能怪你爸手狠,这要是我,我肯定扔菜刀,直接劈了你就得了你这个祸头。7 z; R+ m& }. F+ [% |+ x
嚼子没生气,他赖吧唧唧的乐,然后说,你小子是不是占我便宜呢?什么叫“这要是你”啊?和着你还从我爹那角度设身处地想过?得了,我谢谢您了,没想到您还真疼我。哎,等着啊,强子找你。
, c9 J! E8 J; y6 j- ]9 r 我前一秒还沉浸在和嚼子嬉笑怒骂的气氛中,后一秒,就突然感觉到这种气氛消失殆尽了。尤其是在那个低沉浑厚又有些顿促的声音响起在电话那头时。
! I4 C! {" a) C “九儿,那个,你挺好的?”
3 h3 Y8 q- C' i1 h7 f' ]' y0 x, e “啊。挺好的。”我说,“你呢?”! S8 ?/ U9 ~1 ~1 u( d
“我也挺好,我一直挺好,你也知道哈……我身体好。”他傻乎乎的说着,那种总也抹不去的略微带着紧张的说话方式跟嚼子的快语速和流氓腔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为什么,听嚼子说话,我心里踏实得很,听林强说话,我却总是心绪慌乱呢?
0 a* Z. D; A( \) o) E, f) N* y “嗯。你爷爷怎么样?老爷子……八十几了?”$ F4 Q4 J a3 n% _9 L4 y
“八十三,正在坎儿上。”
. Y, n% j5 a2 D “你说什么呐,哪儿有这么说的。”我哭笑不得,他却很是自然。7 q/ Z* Z! V( Y7 N' ^ n
“没有没有,我爷爷自己这么说的,他说,那什么……什么来着?哦对,人老了,越说死,越死不了。”& i# V, _; N1 K" a
“那也还是少说吧。”我无奈的叹息,继而是一阵沉默,然后,我在他也跟着沉默了一阵子时突然开了口,“强子,那个……我先不跟你多说了啊,到点儿了,我得上我爸妈那儿接惠子去,说好了今儿个过去。你们也得接着排练了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咱……有功夫再聊?”
1 d2 K/ x8 j' g: u 他听我说完,“嗯”了一声,然后说,成,有功夫再聊。2 z4 z! F; Z; C" L$ t/ F
有功夫再聊。
4 s& B2 c+ M$ ~ 我听不出他言语里有多少看似是失望的成分,即便有,即便很明显,我也不敢断定那就是真的,我只是潜意识里觉着,他想来会是有一些失望的。' x; b! U: Q8 F; |; r6 w1 A
但我没时间多琢磨,这段日子以来我似乎违背了当初说过的话,什么琢磨琢磨啊,考虑考虑啊,都在繁忙中被反复推到了第二位。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的拖延,加上我后来那样看似大义凛然,实则自私狭隘伤人伤己的决定,才导致了最终的惹火烧身。
: J, f. ]/ } U" W! |* D, ~: a" y 该来的躲不了,这是真理,可那时候我尚不懂得它的深切含义。
) l1 d/ P. k+ [: [6 _. T 那年冬天,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
9 @* B4 @) Y; D7 d7 e8 Z 某一天,我爸打来电话说,我妈受伤了,摔了一下儿,摔得挺重。
4 X( D, H5 N+ o* }2 ]: `7 W8 k; u 我当时就慌了神。
- j' i4 K) ^" K/ `, ?" O 都没问问是怎么摔的,摔伤了哪儿,我抓了车钥匙,告诉惠子在家等我信儿,就疯了一样的跑到了父母的住处。
' E8 A. A1 {+ V( W 我妈躺在床上,闭着眼,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承受持续的痛苦。; [& M& p4 j0 K' Y1 F
我没敢叫她,只是跟着我爸去了另一间屋,关好门,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胳膊。8 n Y( ]8 U" A& l& T+ C# f
“别着急,没大事儿,大夫说就是韧带拉伤,半月板的问题。”让我坐下,我爸继续平稳的叙述,“你妈也真是,头两天大风降温,本来地就冻得硬,前儿个那雨夹雪一下,又留了一层冰。我说别让她出去买菜,冰箱里还有呢,她非不听。结果刚到小区南门儿那路口就摔着了。这得亏有路过的街坊瞅见,给送医院去了……真是,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 E) o, l0 z0 K3 B
“啊,爸,您甭去了,回头我买点儿东西跟人家表示表示。您告诉我,谁把我妈送医院去的?”
8 w1 Y* c. V4 g “哦,你不熟,就旁边儿那单元的。得了你甭管了,你这两天要是不忙,就陪陪你妈,要是忙,就忙你的,反正药也开回来了,大夫说养个十来天就没问题了。”
! z& |+ ~: ^7 p3 D5 X “是嘛……”我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但油然而生的歉疚却让我觉得加了一层折磨,这些年,我太亏欠我的父母了……太亏欠了。
5 w$ `7 B4 X% n7 N* w2 k! H, J 是,我有钱,可他们要的不是钱。
& C n8 ~; O9 S/ \ 那我还能给他们什么?怕是只有尽可能的一点孝心了吧。
?% Q2 g, _% B) [2 B “成,您放心。我这些天哪儿都不去了,我好好挨家住一阵儿。”
) Q1 l3 w2 [8 M4 k' ~7 H/ U; I0 g+ h 这么说的时候,我爸眼底深处流露出来的欣喜,怕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 Y/ `; V* ]! R/ q8 s6 J: t 然而,实际上留下来一直照顾我妈的,不是我,是田惠。& `, a$ m3 U/ t2 H+ _! _
我只陪了老太太三天,第四天,公司说非得让我回去不可了,这快到年底了不是嘛,必须得为了年底那场子好好筹备筹备了。
2 d/ S( y' x) B# U, V 我挺急躁,我冲着经纪人火儿了,我说,这他妈不是别人,这是我亲妈!我是我妈生养的不是他娘的观众生养的知道嘛?!) k. [2 a) D2 l6 k* |4 k
经纪人郁闷之极,也让我这顿嚷嚷弄得委屈至极,他说谁不是亲妈生养的啊,可这场子不开,伤众啊你说呢?你可是头一个儿,你知道多少人冲着这个掏钱买票的嘛……得,要不这样儿,你来排练,我去照顾你妈?你、你要嫌我照顾不好,我也可以让我媳妇儿去……5 X1 k1 S1 X/ v7 r. A; Y6 @
我知道,我肯定是把经纪人给逼到绝路上去了,要不他也就不会没头没脑的说出最后那句可笑的话来。5 D# V5 \- [+ M& J" J8 ^3 t
到最后,我突然觉得已经不知道该跟谁生气了,我甚至觉得无奈和苦笑已经远远超过了生气的情绪。于是,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我说,得,你也甭急,我也甭急,放心,场子我不给你耽误,该排练的我肯定排练,成吧?你也别让你媳妇儿照顾我妈,我自己有媳妇儿,用不着你的。
& z6 x7 ^+ `/ X7 } 那之后,田惠一直没离开过我妈身边儿。事实上从我赶回家去第二天她就来了,她主动留下来陪着老太太,做饭、换药、白天跟我妈聊天儿,晚上守在旁边,稍有动静就问问是不是要喝水,或是要上厕所……; i- Z; c- q: f+ ?+ o$ E
我爸舍不得让她这么折腾,让她回去,让她差不多就得了。可她说,爸,您说什么呢,这是我婆婆,我要是撒手不管,让街坊邻居知道了算怎么档子事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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