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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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乘火车,以往每次路程都是7、8个小时左右,飞机票太贵,卧铺躺上去又给我一种尸体被运往火葬场的感觉,所以向来都是坐硬座,每每盼到站盼得望眼欲穿并且屁股也欲穿时,内心的痛苦翻江倒海。我记忆中没有一次我在火车上是没睡过觉的。那铁轨的沉闷碰撞声和周围旅客天南地北的谈论总是能快速将我催眠。而当我醒来时发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路绵绵无绝期,于是擦干口水又睡过去。 6 R& Y% D5 h& W1 t# X0 E
6 Z9 B, d& s) P$ v这次也一样,上火车没多久,我拿起在车站买的《新报》看起来,先看了一些本市市井新闻,比如张三家的狗咬了李四家的鸡,可是吃鸡的时候李四家的鸡骨头又卡死了张三家的狗,这种情况该谁赔偿谁,如此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占领大半个版面。又看了看明星八卦,得到一个深刻体会,现在大部分人不太关心明星什么时候有演出,什么时候出新作,倒是很关心哪个明星撞车了,哪个打人了,哪个磕药了,哪个得病快死了……报纸也很顺应时代发展和群众的好奇心理,整版全是莫须有的惊假新闻。最后我才翻到头版看一下实事要闻和政府政策,刚看了几行市政府关于城市规划建设的政策,就困倦得不得了,又接着看了几行,终于没有挺住睡意,胜利的和周公会师了。 6 }* p6 M7 F# d8 M/ l5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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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争吵声,抬头一看,是乘务员正在和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在争执。就听见一个胖胖的男乘务员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对那个妇女说:“你和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啥啊?铁路又不是咱家开的,说让你免费坐火车就让你坐啊。说白了,我就是个在火车上清理车厢,收拾垃圾的勤杂工。你赶紧到2号车厢补票去,我不查你票一会列车长来了照样查票,不补票不让下车,听见没?”那个妇女闭着眼睛靠在过道里的座位靠背上,不知道是在装没听见还是背诵经文,总之嘴里念念有词。那乘务员不耐烦了,走过来拽那个妇女的衣服,“快点到2车厢补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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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拽啥拽啊?”听口音那女人也是东北的。“告诉你我全身都是病,你把我给拽发作了,我跟你没完。”这句话果然威力无穷,乘务员像触电了一样立刻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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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3 a/ A7 s+ X; E那女人又接着说,“不是我耍泼不买票,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去北京要账,人家不给,还打了我儿子一顿,在火车站钱包又给偷了,我拿啥买车票啊?你看这建筑公司给我儿子打的欠条,好几万呢,要是账能要回来,我能不买票吗?儿子现在还在北京的医院里躺着呢……”那女人越说越激动,最终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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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历经岁月沧桑和世事艰辛的中老年人才会有的哭声,其中充满了哀怨和愤恨,我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听了之后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冷冷旁观着。那哭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不满,从前面几个座位中传来一声责骂:“谁啊?都年底了,还哭哭啼啼的,家里死人了也别跑火车上哭丧啊,听着真晦气,明年一年都得倒霉。”女人的哭声没有引起大家的共鸣,这句责骂倒是引起了共鸣,众人纷纷责怪女人破坏了大家迎新年奔小康的美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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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4 l* e& N4 F9 O+ `或许是乘务员动了恻隐之心,也可能是怕这样下去车厢里越来越骚乱,对那女人说:“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去跟列车长帮你反映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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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 i; @, o% {/ b$ r; b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人们各干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个女人也闭上了眼睛,仍然是嘴里不停念叨着。原本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好像撞了扫把星似的,做什么事都不顺,现在看看眼前这个妇女,我想自己还是幸运的,起码买得起车票,更不用风尘仆仆的去要账,结果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原来一直体会不到农民工的苦处,现在印象深刻了,也明白了我妈盼我考大学盼我出人头地的心情为什么那么迫切,也许她并没有奢望我一定要腰缠万贯一掷千金,她只是希望我平安幸福的活着。想到这心里一阵酸楚,“妈,我让你失望了”,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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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7 D' y3 a8 Y; X到达沈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北方的冬天总是异常寒冷,我看着脏乱的街道和守在路边卖东西的小商贩,心想着无论什么时候我回到这个城市都是这么一幅萧条的景象,沈阳的市长换了一任又一任,城市建设的口号喊了一年又一年,可是城市面貌还是破败不堪,唯一让我思路明确的事情就是一届接着一届领导班子因为腐败的事情败露而下台,很好的解释了投在城市建设上的巨额资金都去了什么地方。 4 R) @3 b6 Z, w) b)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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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236路公交车,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只要10多分钟就到家门口了,周围都是熟悉的口音,听起来很亲切。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对情侣,旁若无人的接着吻,很是亲昵,并且持续的时间之长令人钦佩,我一边为他们吻了太长时间容易窒息而担心,一边思索着若不是车上太冷,他们没准还会在车上做爱,因为我始终觉得吻了那么长时间,肯定唤醒了体内所有荷尔蒙和性欲,不接着做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内分泌系统。大概接吻太消耗体力,吻了一会前面那两位可能是累了,拿出一袋桔子吃起来。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俩,比看三级电影都过瘾。男的自始自终一只手都放在女的牛仔裤前面裤门里面,女的掰下一瓣桔子,放在嘴里吃了一半,又把另一半粘着她唾液的桔子塞进男的嘴里,两个人吃得心旷神怡,我在后边看得满地找马桶想要“一吐为快”。 ) P; ?$ V! F. }$ _7 }9 M( Q; Z'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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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熟悉的小区,轻车熟路的来到我家那个单元,按了门铃。我妈刚刚打开门,还没看清我是谁,我就赶紧调动起全身所有兴奋的神经,满脸春光的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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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8 Q3 t8 n' Q f“哎呀,亮子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太冷了,冻坏了吧。”我妈看到我更加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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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4 _& L* A9 G' M% g& J我看到家里狭小的客厅里,父亲和二叔正在喝酒,看样子两人已经喝了不少,二叔的脸红得像刚煮完的螃蟹,舌头发硬,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我跟二叔打了声招呼,父亲问我:“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 _4 H- r& a+ r,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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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元旦左右结婚,我正好趁学校元旦放几天假就回来参加了。” + ]+ U; N/ n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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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再说什么,接着和二叔喝酒聊天。我隐约听出点眉目,好像二叔最近也下岗了,跟我爸吐苦水呢。 * V) l& |2 _1 [% R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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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前几天有人打来电话说是你同学,问我要你的手机号,我就告诉他了,就是他结婚吧?” . W6 J6 o4 B8 o8 v6 n9 I/ J
& w) B6 p/ e, l8 ]+ Y# d我想一定是东军了,嘴里含混的答应着:“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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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回家母亲都开心得像是捡了钱包中了彩票,忙里忙外的帮我弄这弄那,全然不觉得累。 5 y7 I" G+ V+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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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对我说:“煮的饺子可能凉了,你等一会,我这就给你热去。”转身去了厨房。 & u, b; J q1 P! c; L8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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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了自己房间,想收拾一下行李和床。母亲没给我这个机会,“你歇着吧,做了一天火车了,怪累的。”她麻利的收拾好床,插好电热毯,又去厨房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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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D: ?- J' u( ]九点多钟的时候二叔离开了我家。父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和我聊天。话题也无非就是我在学校里的学习和生活状况,生活费还够不够花,课程学得吃不吃力之类的话题。这已经成了惯例,每次回家都会走一遍这个过场,听到我说一切都好,他们才会安心。谈话期间母亲还问起我在学校有没有女朋友,我打趣的跟她说“你儿子条件差啊,没钱又不帅,姑娘都不喜欢我。”母亲也笑着说:“男人得自信点,现在没钱以后可以赚,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是吧?他爸。”说完要求我父亲对她的话给与肯定。父亲立刻附和着:“对对对,你妈说的没错。”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不禁觉得这老两口还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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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想起来什么事情,这个事情原本在火车上我就一直告诉自己到了家里一定要尽快弄明白,结果还是被父母的话题岔开了,现在不能再被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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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作不经意的说:“爸,你认识一个叫吕淑娟的女人吗?”这是Jacky母亲的名字,我是从Jacky口里得知的。 . C# \+ h+ e: z+ Y) b
; J5 n; s2 \ g5 U4 c“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父亲突然把放松的身子从沙发里坐直,略显紧张的看着我,同时母亲也放下正在织的毛衣,目光对准了我。 / J; i \+ w3 F$ K, ?( N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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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她是我的一个北京同学的母亲。”我支吾着说。我忘了在问父亲问题之前给Jacky母亲编造一个合理的身份,竟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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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那个女人认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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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过她家里一次,知道都是沈阳的老乡。”我答道。 , ]$ Z0 h8 I( F; E1 P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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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都跟你说了什么?”父亲接着问,并且语气里充满了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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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什么,不过她和我提到了沈阳机床厂,知道我是郭宝清的孙子,好像很反感。” # f8 a8 \# J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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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那个女人还没忘了当初的事情……”父亲说了这么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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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9 k! B+ Y大概是母亲也不知道其中的典故,和我不约而同的问:“什么事情啊?” . r" n: ]0 m) `/ v- \! M
, X8 l" i2 a2 E$ J4 A父亲平时少言寡语,尤其不喜欢把陈年旧账翻出来重算。也许今天是借着酒力,他终于说出了一段令我吃惊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