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日记》 BY 小杰 【完结】

猫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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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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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阿文手中接过茶杯，吮一口，眼睛却仍旧盯着电脑的屏幕。那茶叶的芬芳迅速充满了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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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背后环抱着我，把下巴架在我的肩膀上：

5 Z0 ^: Z- D: \; ?9 P6 b  ?$ N    “就这样吗？这个结尾，到底算是喜剧还是悲剧？”

    “不知道。算悲剧吧。”我回答。

    “那咱们的故事呢？不讲完了吗？”他有些不甘心地问。

    “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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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6 M* f" U1 C0 z  q* h    “接着讲下去呀？讲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立刻就发现你了。”他从我手中夺过茶杯，也吮了一口，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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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狠心往机舱里面走，可走了两步就掉头跑回来了。”

    “你为什么跑回来呢？”我故意追问着。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很多很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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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7 s0 |) ?; M( ~) e0 ?; u( L    他顽皮地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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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2 U5 B3 C: i. f; K0 [4 |    “我……问你要钱嘛，两百块都还给你，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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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气鬼！那后来呢？怎么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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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o% B1 f8 b& k# a    他把茶杯放回桌子上，我轻轻握住他的手。

& k5 P' f" \% G) e- B6 L    “你连人带车从山坡上翻下来，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我怎么向你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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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手指插在我指逢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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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k! a+ B! G& X8 S    “所以你就留下来，等我醒了再管我要对不对？”我收紧手指。

$ W0 d8 [) J6 ^8 d7 W7 ?    “对啊！你真聪明。我就坐在你身边等着。怕你跑了。你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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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收紧手指。两只手就紧紧纠缠在一起了。

    “我都昏迷了，怎么会知道？”我故意。

    “你记性太差了。跟你讲很多遍了，你一直阿文阿文地叫着，护士问我阿文是什么意思，我只好告诉她，是中文“亲爱的”的意思！”

5 y2 w- v3 K$ ~  q7 `$ w8 X    我转过身，把他拉到怀里。他额上的发又垂了下来，不很长，却很黑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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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 a( E% x5 v: X& B    “得了吧，你才没那个闲情逸致呢！我醒过来以后，护士告诉我了，她说你这位朋友真emotional(重感情)，一直趴在你床头握着你的手流泪，不吃也不喝。”

    我替他整理一下头发。

# t2 E! d3 q# D8 Q& `1 d! _+ l    “我没哭！那是我感冒了，在门外等了你一夜，差点儿冻死了！你倒好，和老情人还有女朋友一起热热闹闹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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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多久了，还吃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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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R- ?  `8 M    我想去刮一下他笔直高耸的鼻梁。他闭起眼，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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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才吃你的醋！对了，自从你转学来洛杉矶，两年没见了，你不想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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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g' \, J+ Z8 A( `% E    他诡异地看着我。

    “哈哈，想！朝思暮想呢。”

" x+ R8 U' h. W# V2 v7 O    我列着嘴，表情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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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吧！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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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另一手直奔我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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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l& H) K; a    “朝思暮想都想不起来呢！人老了嘛！瞧我这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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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扮一个鬼脸，顺便抓住那只偷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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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8 y  R  s/ U* }) c) [    他笑起来，仍旧是十六七岁少年般的笑容。

( K% e9 }& z- Y: V' y    “哎，对了，昨天听一个从密大来的人说，他们过得不错，女儿都学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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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应着，“我说你别老张家长李家短的。明天不是还论文答辩吗？准备好了没有？”

' U3 W& V8 [% }$ J, [" t    “嗨！那壶不开提哪壶！要通不过，我就找你算帐！每天读你的小说，我都快成专业编辑了。”每日朝夕相处，他那几句北京话似乎比我还要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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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让你看你非看，看了还那么多意见。怪我结尾写的不真实？要是把咱俩的故事都写上了，这本小说不就真成了我的回忆录了？”

    “那有什么不好？真实嘛！现在这个结尾，有点悬。”

2 N, I$ @' R% n    “是吗？悬就悬吧，不过难说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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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1 K/ ?- T; k8 j    我喃喃到。

    是幻觉也好，是猛也好，反正我的梦的确是这样的。我自己知道。

; v7 s3 x" L( t' c    而且还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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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M- B8 ?0 Z' _* s    后来，我又回到那纯白色的世界里，又回到那五彩的光环前面，在那里，我没有听到那神秘的声音，却见到了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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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诉他，这许多年，我一直有个疑问。

    父亲说：有什么疑问呢？

    我说：在咱家的杂物堆里，我曾经找到一本日记。那本日记却没有结尾。我一直寻找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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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说：找到了么？

$ e1 q0 ]3 R: A( V    我说：也许找到了，但不是我所希望的。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9 Z& b2 {- O; s7 P  U) {3 g    父亲说：那就好。

1 w2 ^, e8 X4 Z    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我说：我曾向您许诺过，要毕业，成家。可……

    父亲打断了我。他说：小冬，你误解爸爸了。爸爸就是希望你能够自食其力，而且，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

8 B/ x- E, ]2 L7 `    然后我便苏醒过来。我躺在密西根大学医院的病房里，浑身缠满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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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q  V0 `; C+ @  C    病房里除了我，只有阿文，他趴在我床头睡熟了。他的衬衫敞开着，饱满的胸肌在略紧的T恤衫下平稳地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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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T恤衫永远都小着一号呢。

    我没有惊动他。我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发，他的额头，他的眉，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脖颈，他的喉骨，他的肩……

    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注视着他，记忆着他。谁让我有着那么不可靠的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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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q* }! b. R' x8 U, a( r. v    我把他彻彻底底记在心里了。

% I6 f. Z8 o7 y1 a    记得很熟很熟，再也不会忘记了。

  u$ v  x$ g; s6 V& `; q3 c+ q: f    明媚的阳光正穿透棕榈树那巨大的叶子洒进屋里来。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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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r- r9 n& w0 x3 C2 g& A9 O    加州的阳光。

! K2 s9 y7 l6 X. J6 X$ F    我闭上双眼，依偎着阿文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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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B& q- T% o) e& t% N4 B    我们的手指仍紧紧纠缠着。似乎要纠缠一生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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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K; S' P- g: Y, h    我仿佛又看到那古观象台了，绿色的长长的列车，正从下面悄无声息地缓缓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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