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农民老木77-149》 BY 韩小元 【完结】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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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w6 u6 l; h! ^. \    走出杨六家，路上，我和老木，一前一后，老木在前，我在后，走着，我突然一个加速，像个猴子，跳到了老木的后背。

    “老木，背我！”我揽住老木的脖子。

' ^3 ?7 k, O2 W. k4 J5 I6 P' w& q) Y    老木半蹲着，抓住了我的两腿，老木说：“小元，抓紧了，别晃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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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m4 F" G. ?; c& D4 p1 {# r    “恩！”我揽着老木的脖子，脸贴在了老木的脸上，“老木，来，和小元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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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4 f; G+ r4 N3 {* k* }! @* H    老木转头，把嘴唇贴过来。

5 ~3 j0 N2 g. G    噗嗤！老木的嘴唇软软的，我故意亲的滋滋作响。

! K6 O- C- c6 I- ]    “老木，红烧肉是你添的吧。”亲完，我轻轻揪起了老木的耳垂，老木的耳垂大大的，柔柔的，像是很有福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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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笑笑，没说话，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v0 n4 f  T2 R1 H    “可饭桌上好象没有这道菜，别说你们碗里，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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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v8 Y, v    “那是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全是精瘦精瘦的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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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s6 ?4 r3 S6 I2 z    “那你叫我咋好意思吃，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5 W9 [: e! o; \2 D; J    “老太太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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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k+ Q1 g! x    “那，毛毛（杨六的儿子）呢，他碗里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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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让孩子发现，六嫂藏起来了，你碗里那点肉，是我要六嫂专门给你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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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7 I8 o$ _- l, t    “给我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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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7 ]0 U2 g- s    “恩，六嫂也知道你爱吃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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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六嫂咋知道我爱吃红烧肉。”我嘀咕着，又轻轻揪了一下老木的耳朵，“是你告诉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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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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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Z9 R3 l7 s( ]% f    “不说是吧。”我挠起了老木的颈脖，挠着，我就把脸贴了过去，和老木的脸摩挲着。

- Y" z% Y( u3 ~. x1 Q: I    我说：“老木，你真有意思，还往我大米饭里埋肉，弄得我像个小媳妇似得，想吃又不好意思吃，你知不知道，搁以前，只有男人疼媳妇，才会在媳妇的饭里埋肉……”

    “知道，咋不知道，小时侯，我爸就喜欢搁我妈碗里埋肉……我妈还说，有个小媳妇就这样被丈夫心疼死了，因为丈夫在她碗里埋了一个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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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J( U: [& E8 T4 W- [) |    “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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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就是煮熟的整只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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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9 s9 c! ~& t9 b0 G6 L# @; _    “后来呢？”

6 M3 r$ @3 D5 u2 o: ^- ]    “她怕人看见，就一口塞进嘴里，正想嚼，就听见婆婆在问话，她只好赶快吞了来答话，结果鸡蛋哽在喉咙里，就哽死掉了。”

    “啊？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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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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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1 O+ J! j" l5 C    “那你还往我饭里埋肉？想哽死我？”

    “咋会呢？那是给老太太准备的肉，切得碎，烀得还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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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也咽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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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g2 D/ P& p! O! A& x    “你呀，贪心，吃急了，一口塞那么多。”

( v! f0 `8 K' m    “谁叫那肉做得这么香，我看了就流口水。”

    “好吃吗？”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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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 h# ?8 _3 t    “喜欢吃吗？”

    “喜欢！”

    “喜欢以后哥就经常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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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 _/ W% o9 |) ~9 J) k' p4 \& T1 s5 V    “好，我给你肉钱。”

    “啥肉钱不肉钱的，哥养一头大肥猪，够你吃好几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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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K% B+ R' P    “不卖？”

    “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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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元变成了猪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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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哥就把小元卖了！”

    “你敢？”我揪住了老木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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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不敢，谁买哥也不卖。”老木示弱，憨憨地笑着说。

    哈哈，旷芜乡村的马路上，昏暗的夜色下，留下了我和老木一串串欢歌笑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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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7 Q! N+ l( g9 [9 T$ _    从杨六家回来，我性情大发，跑去屋里取烟花。

  x3 @: o" W9 i* V$ K) M    “走，老木，放烟花去！”本来，烟花是留着明天过小年放的。

$ v: ?) X5 k2 H& r  b3 a% J5 j    我和老木，一人一把。

. V7 s8 B; w0 r$ C# [    我说：“老木，你也太能了，连唢呐也会吹！”

" H8 q5 Q- w0 _% p/ E$ E' }; v* P    老木看着我，得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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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说：“好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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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9 @" C0 P$ l; a5 z0 Y+ F    “好听！”

8 |5 {8 c6 H: F$ {3 ^$ Q    “那，想听哥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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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崇拜地看着老木，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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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z! ]+ @    我说：“老木，你识谱吗？”

4 b9 o& J# l3 m4 M" u6 j3 J    老木摇摇头。

    “那你咋会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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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爷爷学的。”

    唢呐是乌岭沟村比较流行的一种管乐，婚丧嫁娶等庆贺活动皆用。老木说，吹唢呐的技术是爷爷传给他的，爷爷的唢呐藏在柜头，像只水烟斗，当年爷爷相奶奶的时候，凭这只唢呐，把奶奶吹到家门口。奶奶过门后，生下父亲就死了。之后，爷爷得了忧郁症，每天放牛，都拿着唢呐，领着老木，从这山吹到那山，曲调悲凉凄婉，如泣如诉，一腔思念、满腹衷肠。耳濡目染，老木也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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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老木点燃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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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p# Q4 G. m' Q    绚丽的烟火就像朵朵菊花，在我和老木的手里盛开。我从小特别的喜欢放烟花，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那绚烂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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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6 Z$ M3 Z( B; j6 ^    我说：“老木，今天是过小年，陪你过完小年，明天小元就该回家过大年了。”听我这么说，老木晃动烟花的手倏地僵住了。

    我问：“老木，你咋了？”

: Y1 X4 M# e+ L( p3 W4 O5 |6 a; u    老木说：“小元，哥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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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惊：“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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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哥感激你。锁子成家后，哥都是一个人过年过节，白天忙来忙去的还好说，可以一到晚上，看着别人都是一家人欢欢喜喜聚在一起，哥的心，就跟刀剜了一样疼，早早上炕，蒙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 Q" u# A- u: o    听了老木的话，我心里难过得很，我说：“老木，以后每个年，小元都陪你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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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8 [& d$ E$ g$ F    老木没说话，突然就扔了手里的烟花，搂住了我，老木用几近啜泣的声音说：“小元，哥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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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一行泪就掉在了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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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k* Y; l( a" L* f7 w    我低下头，被老木扔在地上的烟花，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微微的，随即，大朵大朵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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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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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R) H. C- F' B3 T: M3 A    放完烟花，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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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房，大锅里的水沸腾了，热气从锅盖的边缝飘出，整个灶房像是笼罩在一片云雾里，老木在热气中，时隐时现。

1 g6 L1 S6 U7 @) B/ G    老木把锅盖一揭，说：“恩，可以了！”

: @4 b, N# D; j8 a/ G* w7 R4 w; H; ]4 t    我砰然一动，突然全身好象被罩着一层金色的光环，旋转着向我扑来，刹那间，我被一层层、一圈圈金光灿烂的类似光芒的东西包围了起来，浑身燥热燥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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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j( Z2 x7 s( Q5 B; y  k1 D    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洗澡大桶虽然结实，可赶得急，有几处缝隙渗水，老木一直在修修补补，直到现在才得以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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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u8 F; t% U" y' }( J    洗澡水烧了一大锅，很烫，兑完凉水，老木把院里铁门锁上，把进屋的木门拴死，拉下门上挂着的粗布帘子，老木怕有人过来骚扰——自我来后，平时经常有人过来串门，送着玉米饼、猪头肉什么的，老木不接，他们就用很不高兴的语气说：老木，这是送教书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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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桶真的很结实啊，还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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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用手指试了试水，说：“恩，差不多了！”

, a# s( E+ T% s, [' r    大桶里，热气暖暖地飘出，裹夹着接近饱和的湿润，使得空气像是一种有温度和重量的粘稠的气体，这种温暖而粘稠的气体让我的情欲迅速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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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1 V6 l3 b; N( @) L; s    脱衣服时，我说：“老木，咱俩儿一块洗，换着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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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给老木脱衣服，老木没说话，站着，任由我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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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N9 U. h: B. I( |# u& Y: S% R* v, g    咔嚓！

    皮带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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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声音，我的心，就像高考揭榜看分数，倏地，嘣嘣乱跳着。

    我剥去老木的衣裤，像给一颗大豆剥皮。只剩下大裤衩时，老木完全不敢抬头看我。在我脱掉老木的大裤衩时，老木的老二像个精灵，突然，直翘翘地，蹦了出来，倏地，划过我的手指。

    这种手指和之间的瞬间碰触，感觉真得很奇特，就像小时侯，伸手去鱼缸抓鱼，没抓着，鱼刷地从我指间窜过。我很兴奋，甚至比抓着了还兴奋，我兴奋地说“我摸着鱼了，摸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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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衣裤的老木，一丝不挂站在我眼前，象一块结实的羊脂玉。只是比玉还要软，还要暖，还要香。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燃烧了起来，我感到自己仿佛飘了起来，飘到了白云的上方，那里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射着我。

    我用嘴，用舌头，亲这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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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Z: w8 x1 S2 i  z    虽然，老木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来看，脸红红的。但我能感觉得他浑身发热，他的全部神经似乎都在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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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了很久，我才说，老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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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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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1 k2 Z+ K/ ^, ], G. v5 q+ {  `    睁开眼的老木看见我也是赤条条站在他跟前，眼睛都直了，猛然一把抱起了我，胡渣渣的嘴狠狠亲了我一口，激动而缓缓地，把我放入水中。

- p- c2 \$ ?" g" N& [    虽然，老木力气很大，但他一直在抑制发力，抑制的同时又很兴奋，所以，他是颤抖着的，微微颤抖着的。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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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 Y# l/ l" v# ]9 B7 h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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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U+ |; H- Q    老木猴急而轻快地跳入大桶。

& Y% N* b# P! |    大桶里，老木先是拥搂着我，双手在我身上缓缓移动的同时，轮番吻我的嘴唇和耳朵，舌头在我脖子上舐来舐去，亲的唧唧作响，像只吃奶的小奶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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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Q9 H4 s$ v6 F: Z8 c    意识中，这是老木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和我亲热，那种美秒的感觉不言而喻。

    这让我更是兴奋，一阵阵不可抑制的眩晕，似乎让我看到了天堂的光亮。我多情地回亲着老木，我咬他的嘴唇和舌尖。刚一动作，老木就用力且疯狂地回应着、揉搓着，我的舌尖被拽到了他的嘴里，仿佛快与舌根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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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股欲望，促使我们在亲吻的同时，用力地贴紧，再贴紧，双腿交叉在一起。他的下身挺起一个硬硬的物体顶得我发痛，但我又因为它的雄壮而激情踊跃。我喜欢、我愿意、我希望永远永远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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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2 Y7 Y) ~+ o, Q0 H    亲够了，老木开始为我搓后背。

* q* v  E! u" b- C# L' V' ~* Y    我是背对老木，半蹲于老木伸直的双腿上，屁股顶着他的大腿根部，老木轻轻搓着我的后背，像在抚摩一尊绝品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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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6 v" w. i/ O* k    老木还为我打香皂，后背、屁股，涂得到处都是，滑溜溜的。

    老木做着这些时，我下体的老二硬得难以言说。当然，老木更是。我从没见过硬度和质地有这么好的东西。

    许是我屁股的私处一直在顶撞着老木的老二；许是私处涂了香皂，滑润润的；许是老木的硬度实在是惊人。

. m9 E9 _# L& x    当我微撅着屁股，一上一下，无意识顶压着老木的老二时，在某个合适时刻的某个合适点上，奇迹发生了，老木腰部突然发力，屁股顺势一挺，硬邦邦的老二就钻进了我的体内，像秋风里的菊花为他绽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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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一次被进入，此等体验，前所未有——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一直反感这种被进入的侵略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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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6 M; J6 O( l    当然，这种体验，老木也前所未有。

    或许是太舒服、太刺激了，也或许是太感意外了。一进去，老木就似乎意识到了这种体验的非比寻常，他颤颤叫了声：“小元！”

    我没有接话，只感到私处一股火辣辣的痛猛袭而来——我是背对着老木的，他看不到我脸上的痛苦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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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固定一个姿势后，老木开始小心地、缓缓地，挺着自己的屁股，一下一下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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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动起来，老木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且无与伦比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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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N, L5 s" s  N  L    这种没有刻意去要求的，实质性的性爱对于我和老木来说，好比一本无字的书，我们必须一起用心去读，用身体去交流，长时间地锲而不舍地专研，才能领悟这本书的奥秘，才能体会到它的圣洁和至高无上的美。

. V5 E+ c/ b, t/ Z# R0 v    老木的每次抽动都让我不能自己的闭着眼睛，咬着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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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眼前的白云不见了，到处布满了鲜花，我和老木仿佛化为一对蝴蝶，在百花丛中飞舞盘旋。飞呀飞呀，我累了，忽然，老木变成又了一棵大树，我落在了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在我身体里荡漾——尽管很疼，但和自己喜欢的人和谐的融为一体，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起初，老木在我身子里面有规律的颤动，他沉溺在欢乐的海洋中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 Y$ k5 ~: \9 s: J    渐渐地，那种由慢到快的频率让他爽快地着。

    挺着、着，老木就一反常态，风狂雨骤，大桶里，传来一阵阵肉体和着水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老木喊着：小元、小元……老木居然哭了，但老木并没有让眼泪泛滥，泪刚出来，便被他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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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着喊着，突然，老木“啊”的发出了粗壮的嚎叫声。老木是痛快地叫，他是舒服的，他死死从后面揽紧我的腰，牙齿咬着我的后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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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c' }" `% w3 @/ ?; g    紧接着，我也“啊”的叫了一声。我是痛苦地叫，我是被咬的——老木死死咬住了我的肩膀肉。

; `0 s; x9 c3 d6 K4 F4 V    老木那幸福至极的喊叫，使我感到欣慰和幸福——我为自己能给老木带来至高无上的快乐而欣喜若狂。

    结束后，老木宛如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躺在母亲身边一样，依偎着我。他前后的变化让我难以置信，开始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凯旋而归后又似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 n& i4 J; @8 k; f/ `, |3 ]    老木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他轻轻抚摩着我肩膀的牙印，徐久，才说：“小元，哥给你留下点痕儿，你明儿就要走了，哥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咱俩怕是最后一次了，回城后，你要找着媳妇了，就可以天天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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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N$ C9 O- G; f5 f5 ^    老木说这话时，已把我抱转过来，死死搂着我，咬着我的嘴唇，眼睛一直闭着，就是不敢睁开看我。

    就在这一刻之后，我发现了老木的两面性，前面是勇猛善战，像一个将军，后面的温柔依赖，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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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1 |9 ?' Q/ {/ }4 g# x- R6 a0 g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老木的了解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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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他，靠在我的胸前，是那么依赖我、顺从我，需要我像母亲一样爱抚他。这就证明他也有软弱的一面，他那男子汉绷紧的神经，在恰当的时候也需要休息。

    如果说老木是我的一座大山，那么我现在只站在了山脚下，只看到了山的外貌——满山的绿树和鲜花。这座山里有无穷的奥秘，我要耐心地、细致地一点一点去挖掘、去发现，才能真正走进真正了解这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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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些之后，我就真像一个妈妈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与他耳语，我发现他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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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摇曳着斑驳的树影，屋里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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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E% Z0 _+ S) U1 _$ F$ Y    激情过后，我和老木都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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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盘腿坐于炕，嗑着葵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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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G( _  M8 Z3 S. y6 }. O. @    老木要为我剪着指甲，他把我的手和脚抱在怀里，细细为我剪着指甲。剪完指甲，老木又拿起了我的背包，为背包断线的拉链穿针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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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 f' v. @1 l4 U1 r    穿针引线时，老木问：“小元，这一走，啥时候回来？”

/ l1 H- g0 k3 Z2 ]4 w, W0 O    我嗑着葵花子，说：“没定，看吧，爷爷奶奶身体要好，就早点回来！”

0 q! c$ e! M, Q- B! }* j' t1 L& ?    “爷爷奶奶身体咋了？”老木拉一下针线，瞅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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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4 Q+ s: j1 y    “没啥事，就是年龄大了，抵抗力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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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e* I" ?0 p* W8 V& ]    “老人年龄大了，就惦着孙儿！”

    “恩，他们一直不同意我支教，希望我回去，说是也没几年活头了，希望能好好陪陪我。他们老放心不下我，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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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8 C* p, Y  s& M+ n5 g; T    老木拉着线，听着，突地一怔，手一抖，半响无语，尔后，转身，把手指放入嘴，轻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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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V/ p; S8 C8 c. E    “老木，咋了？”我感觉似乎是针扎着老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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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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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扎手了？来，我瞅瞅！”我停止了嗑葵花子，凑脑袋，探出半拉身子过去。

    “小元，没事，啊，没事，哥这粗手糙皮的，哪那么容易扎着！”

% ^' z" z  ^( T* j    我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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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X" p( x1 Y7 j0 r    此后，透过柜子的玻璃镜，老木两手的母指与食指合撮，来回反复做着碰撞动作。碰撞几次后，老木再次把右手拇指与食指伸进嘴里濡湿，再次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把线头捻得又尖又细，再次尽手臂之长让眼镜与针的距离最佳，再试，还是失败。

    “老木，来，我帮你。”我把身子靠过去，只一刹那，线穿针而过。我打趣他，“看，多容易，你咋就穿不过去，真扎着手了？还是眼神不好使？”

    老木笑笑，没说话，接过针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穿针引线，徐久，他才小心翼翼探问：“那，小元，你咋想？”

    “啥咋想？”我问，问完，我就意识到老木想问什么，我赶紧说：“恩，我，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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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h1 U  F- s+ G$ o    说完，我突然就明白老木为什么会往针眼里穿不过线。他才31岁啊，眼睛咋会不好使呢！

    老木紧张问：“真的？”

4 z7 A  U  {/ K+ L' T5 c& x    我看着老木，用肯定的语气说：“恩，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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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k  _9 r/ ~0 Q7 K! M' h    老木倏地就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却垂下头，无勇气与老木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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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e; i3 A2 j! z    其实，我不能这么肯定，我一直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自我不顾一切离开后，他们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果年后，情况突然变得糟糕，我就很可能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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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y4 F" |" l5 Q" b5 y    缝完背包，老木起身，下炕，从卧室走去灶房，又从灶房走至仓储房，再走回卧室。就这么来回反复走着，两只手还不停东碰碰西摸摸，间歇发出阵阵找寻东西的蟋蟋蟀蟀的响动，找完东西，还似乎往刚缝好的背包里塞着。

( H0 i! Z4 |+ V0 e5 e    “老木，干啥哩？左晃右晃的。”我有点惊讶老木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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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看看你明儿赶车还缺点啥。”老木背着身应话，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9 G% x8 w* m8 ]# ^2 f  k1 g- u    随之，转过身来，冲我挥挥手：“小元，先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去镇上，下午还要坐车呢！”

4 V/ r5 s' `! c* m1 W; p# l    “那我先睡了……老木，对了，明早儿晚点起，啊，早饭不用太早，我坐下午一点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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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哥知道！”老木摆摆手。

    很快，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木才钻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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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看见我睁开了半睡半醒的眼，老木边钻边问：“小元，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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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4 ?4 k2 E3 t" E1 J9 t    我说：“都做梦了。”

/ E" x& t' ]3 R    “梦见啥了？”老木的手在被窝里抓着我的手，两只手心对着，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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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那个山洞了。”

    “哪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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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j6 u2 [+ X! u    “就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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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B5 d( {2 a    “哦，光是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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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你。”

    “我干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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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脱了外套，给我披上，还用锄头打死了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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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哪是梦啊，那不是真事吗？呵呵，你啊，还没醒过来，睡迷糊了。”老木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呵呵地乐了，乐够了，又扭过脸来看我，看够了，他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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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2 a$ R- G    屋里漆黑一片。

% P4 n9 R% h+ `' v2 V8 v    不一会儿，小屋里响起了呼噜声，两个调，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这声起了，那声才落，像是在对抗，又像是在呼应。

    外屋的灶膛里，木柴柈子半明半暗地煨着一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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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5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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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我被老木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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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老木钻进被窝，我们就紧紧拥抱一起，嘴唇相互贴着。起初，还断断续续说着话，后来，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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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老木醒了，醒了的老木加大了拥抱我的力度，用硬挺挺的“”激情碰撞着我的肉身，力道越来越大，火焰越来越炽热。

! a7 Q) M# s+ L    我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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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A* Q# c1 L+ s% v; b    我一醒过来，老木就燃烧了起来，他翻身，压了上来。

) p/ q) ?# ]! C2 ]* F! X1 R0 b    他扯掉自己的内裤，也扯掉我的内裤。光溜溜地压在了我身上，挤压了一会儿，老木又起身，把我扳转过去，背对他。

9 K2 }$ g- h: V. O; n    显然，老木喜欢上了这种方式，或者说，上瘾了。他是如此的主动，甚至没有任何的前奏和暗示。

  y! L- h* s: e- J; p8 S    老木腰部的力量真是大啊，找了找位置，对准后，试探试探，狠狠一挺，没进去，又一挺，还是没进去，再一挺，进去了——动作显然比第一次熟练了很多。

. L0 ^+ f8 k, s4 V; I3 j    我不由“啊”的叫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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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T4 N1 Y! `, h  t; ?- q& v" C    痛啊，实在太痛，钻心般，火辣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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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4 {/ {7 t9 {3 F$ S0 F5 P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行为，老木心疼问：“小元，咋了？哥弄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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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O8 l) ?% D9 k7 B+ V% @5 y6 Z5 B' W3 g    我咬牙说：“没事，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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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h7 E6 S! w) k: Z# W9 |    老木不放心问：“小元，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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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老木停止，为配合他，故意把屁股撅得老高，忙说：“没事，继续，我都说不痛了！”语气带着命令成份。

1 B/ o7 R& H9 q  V  h: B; n$ |4 E    老木不说话了，开始试探性地缓缓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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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P. y. c: G% f    高潮时，老木猛然托起了我的臀部，离开了炕，悬空，在空中稍停留，就听见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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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元！”

    一颤，一颤，又一颤。

& k; n5 t. T' `7 K. l6 h; j0 u; ?2 m    一阵阵悸动，像电流般地传遍全身，我和老木共同体验那种飞的感觉……

6 D( o2 u- b6 J  n" `( V+ P; h2 k& W    完事后，老木抱着我，嘴唇贴着我的脸，很是内疚，他不安地说：“小元，对不住，哥弄痛你了……怨哥，哥本该忍来着……！”

    我安慰他：“老木，没事，小元接受，小元也喜欢。”

    听了我的话，一滴泪珠，就从老木的眼角，淌了出来。

2 Y- G0 M( x* U* E0 b# J, \    此后，在这沉寂的乡村的夜，我和老木紧紧相拥，有种相依相偎的生死感，就像两只彼此依赖对方生存的动物。

    由于烧了洗澡水，炕很热，加上我和老木都出了汗，彼此身上都黏糊糊的。起初，我试着分开老木的拥搂，给彼此一个舒喘的空间。但这种努力不成功，在我感觉热时，轻轻推了推老木，想腾个空间擦把汗，老木先是挪了挪身子，不到两秒又迅速靠过来，把我抱住。当我还是感觉热时，再次轻轻推了推他，老木还是只稍微侧了侧身子，可又迫不及待靠过来，抱紧我，一刻也不能容忍我离开他的拥抱，似乎我一旦离开，就不再回来了。

) ^+ a  v+ U- X: B* z, S+ v( ^7 Q    那一晚，我和老木紧紧抱在一起。

    老木主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什么腊月二十三就算是年了，那晚的灶糖是一定要吃的。

    我说，要不，咱俩不睡了，起来吃糖！

  W# K: P2 y; _9 w3 o    老木说，你就是灶王爷，哥吃小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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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真张开嘴，咬我的舌头。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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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隔壁厨房传来咕咚咕咚的烧水声惊醒。

    穿衣起身，老木已在灶前叮叮咚咚忙开了。

" T8 T6 b+ h/ u5 U    “老木，不是说好不起早吗？”我有点不高兴了，心疼地埋怨起老木来。这几天，天冷，为了照顾我，老木似乎有点小感冒，这么大早起来，万一加重病情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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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5 y+ i2 [3 q6 A: S    “哦！”老木一惊，显然没料到我也会这么早起。

    老木说，吃完早饭，我就要走了，起早点，是给我做顿好吃的。

    “老木，这是啥呢？”我舀着洗脸水，老木在案板剁着什么，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

3 D2 t9 i9 C6 O7 i    “鱼，鲤鱼！”

/ ^4 a; x# v3 c3 o8 {- a1 {$ l$ s2 }+ }    “鲤鱼？哪买的？”

    “搁鱼贩子那买的，买好几天了。”

    “多少钱？”

    “没几个钱，小元，来，闻闻，看臭没？”老木拿起一块剁好的，还沾着血丝的鱼往我鼻子边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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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i' _  _5 K. L    “恩，臭倒没臭，好象有点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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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3 B- g1 b4 d/ I- h( j+ g7 D    “鲤鱼不好做，做不好，是有一股土腥味儿。”老木继续剁着鱼，“不过，鲤鱼的腮下面有一根腥线，揪出来，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了。”

    “是吗？在哪呢？”

) z- n$ K8 q3 ?  d! L    “这儿，你看！”老木拿起鱼头，揪开鱼腮，“看清没，就这根。”老木拨弄了一下腥线，“记住了，以后要做鲤鱼，都得把这根腥线剔了。”

    洗完脸，老木要杀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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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木，你杀鸡干啥啊？”是啊，都吃这么多人参炖鸡汤了，再杀，我就成周扒皮，把老木家的鸡吃得一个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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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说：“杀了，做道榛蘑炖小鸡，榛蘑是我春天在深山岭采的，晒干后，水一泡就软烀了，用来炖小鸡，那个香啊，老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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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动情地说，回味的表情，似乎这道菜已做好了，摆在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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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B* Q# F3 q4 s7 Y    我吃过这道菜，以前在学校，康兵就经常做。榛蘑和小鸡一块，一烀就是一下午，浓浓的鸡肉香夹裹着天然的榛蘑香，在整个楼道蔓延开来。校长的鼻子很灵，香气刚从炖锅的边缘飘出，他就跑过来，擤擤鼻子，馋馋地问：康老师，你又做榛蘑炖小鸡啦？那个“啦”字拖的又长又深远，有点像港台腔，听得人麻颤颤的。

    杀鸡时，我帮着抓鸡，老木告诉我，双手抓着鸡爪，往上提，鸡脑袋向下。老木在鸡的喉咙部位扯下一小撮毛，一刀下去，鸡开始挣扎。只是，没想到，垂死的鸡的腿部会有力量这么大，双腿一蹬，差点就从我的手里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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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把烧开的水倒在鸡身上，给鸡拔毛时，老木的动作非常麻利，一会儿就拔去了一大半。

    我感到很纳闷，我说，同样是干活儿，你在拔毛，我也在拔毛，你一撮，一大把毛就落了，我一撮，就几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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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笑了。

8 ?/ P$ c7 z6 r0 o    老木边示范边解释，看我，注意没，手掌与鸡毛的接触面大点，撮的时候往前用劲儿，你是向上用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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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5 l# q7 C, ?" L7 w    我一试，果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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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把褪了毛的鸡，放到案板上，抡着菜刀把鸡剁成碎块。

    炸糕时，大锅里的油冒起了烟，糕块再放进去，马上油花四溅，糕块闪动着诱人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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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e, W6 V- a    早餐果然很丰盛，丰盛得咂舌。有鲤鱼、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等等。

    见我目瞪口呆盯着这么一桌子菜，老木解释说：“小元，这是年夜饭，也是咱哥俩儿的团圆饭，过年都得这么吃！”

    见我还是不解，老木说：“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佛手；三十，走油；初一，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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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2 z9 w8 J1 C. s) b9 M# \    哦，老木是把这顿早饭当年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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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夹起一个冒油的炸糕，塞到嘴巴里，豆馅从嘴里龇出来，像一粒椭圆的石榴籽。

9 j* }; ~9 v7 h. N0 U" u    我说：“可现在还没到过年哪！”

  ~$ }# M: H) e. a/ |2 u; \8 W    “和你吃完这顿饭，哥的年就过完了！”

    原来是这样！

) a  L: G( b; I% ^- S" S/ E    难怪这般丰盛，有豆腐、有肉、有鸡，还有面糕啥的。

    我放下筷子，突然就想哭，我说：“老木，说点高兴的行不，大过年的！”

1 M% V+ T$ ]& P    老木抹了抹眼角：“怨哥，我这是高兴的，瞧这年过得，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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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V5 |" k( z0 R: L1 o, {    我说：“老木，我说过，以后每个年都陪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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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5 L5 K# ?9 _" R# s& ?    老木点了点头，笑了。

9 G$ u* W6 D7 y9 j- N( U5 f, ?    老木说：“小元，有你这句话，哥知足了，以后呀，这年就算你没陪我一起过，哥也当你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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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捶了一下老木的胸：“你呀，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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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抓住我的手：“好，吃，吃菜，不整事了！”

    吃完饭，准备给老木写对联，来了个剃头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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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头匠姓罗，乌岭沟村的人都叫他罗老栓，是乌岭沟村一带，方圆几十里的剃头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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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里的剃头匠是流动的，年前走得频繁些。天一亮，罗老栓便在老伴的目送下，噗哧噗嗤扇着脚底板，肩扛小木箱，腋挎黄布伞，在“妹子那年刚十八，二十的哥哥深爱她，唉呀现在就出发，一顶花轿抬到家。”的山歌声中，开始了新一轮理发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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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早已把椅子、毛巾、热水准备好。

    罗老栓很是健谈，他一边给老木剃头，一边讲他沿途的趣闻。这时，我竖起耳朵，小心听他讲了个什么“积积攒攒，买了一把伞，黄风一吹，一光杆。莫怕，莫怕，还有一个把”的奇闻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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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老栓走后，我说，这个罗老栓，真有意思，像个说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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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说，他呀，厉害着呢，肚子里的东西堆得像座山，怎么倒也倒不完。见我来了兴趣，老木告诉我，小时候，他就喜欢听罗老栓讲故事，每次给老木的爷爷理完发，要走时，他总急得号啕大哭，恋恋不舍地拉着罗老栓的衣角。有时要跟着他走上那么一里路，缠他再讲一个故事。罗老栓讲累了或讲完了，就劝老木回去，如果老木还舍不得走，罗老栓就会下逐客令，老木再不走，罗老栓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威胁老木：再不掉头，把你装进去卖给西山岭的黑蛋（一个专门用石块掷小孩的疯子）。
4 Q! W/ b) K" O& T# @  A# [' [2 u
- ~; t9 ?8 S- I) O& s7 Q3 U    这时，老木一边怏怏地往回走，一边回头大声地喊：“木、瓦、窑、石、漆（匠），戴刀（即剃头师傅）坐下席。月一出家门，回来满脸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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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老栓听了，也不恼，过上一个月又带着奇闻逸事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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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1 |$ V+ D+ u, V    于是，老木又缠着他，跟着他跑，老木童年的时光就在罗老栓讲不完的故事中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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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N# |' G9 E$ o3 U    后来，老木去了山里的学校读书，每到爷爷理发的日子，他便从学校逃回家，说是为了理发，其实是想听罗老栓的故事。那时，老木识了字，每听完一段奇闻逸事便在方格纸上记下来，再拿回学校讲给小伙伴听。可以说，是罗老栓给了老木最初有关民间故事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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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老木考取了大山十几里开外的乌山中学，每星期只能回家一次。他与罗老栓见面次数少了。有时周末回来，也能恰巧和他照上面。罗老栓一边用熟练的技术为老木的父亲挑着耳朵，一边亲热地打着招呼：哎哟，大伢子回来了。来，剃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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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老木会急得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剃了同学要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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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完发，我给老木写了对联，老木在厨房给对联打着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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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4 X4 G! S# |7 Q& m! ?    我写的上联是：开开心心做自己；下联是：幸幸福福过大年，横批是：老木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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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r( q4 G7 q: r    我说，老木，凉干再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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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接过对联，仔细端详着，端详了很久，才满意地放下，不停夸我不愧是教书先生，字写得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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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贴着对联，皮皮在旁边蹦蹦跳跳帮忙，他扯着对联的下脚，叫着：歪了，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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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G6 P+ F# A8 v7 w+ x    趁老木贴春联功夫，我去了趟厕所。回来，马路上，我听见一阵喊声：“哎，小元兄弟，小元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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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一个四十多岁样子，着花纹大襟袄，留齐耳短发，脸蛋圆圆的女人冲我挥手。女人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携裹着一股风，不一会儿，就来到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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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P% ^& A7 n6 O    定眼一看，是六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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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风吹的缘故，六嫂圆圆的脸有些红润，六嫂说：“正要去找你和老木哩，没寻思在这儿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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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r2 q- w' o  k. X% l% \' `    六嫂是过来请我和老木吃饭的，老太太的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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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3 k" u) X! G    看见六嫂，我突然想起昨晚，她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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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六嫂，昨晚你想说什么来着？”

    六嫂看了我一眼，明白过来，她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见我执意想知道，她还是开口了：“也没什么事，就那天去镇里赶集，老木要我捎一搪瓷缸红烧肉给你，六嫂我忘了……小元兄弟，六嫂可不是存心的，搪瓷缸装在黑布口袋，黑布口袋放在六嫂的担架筐里，筐里还放着好几个别人捎带买东西的黑布口袋，六嫂一忙，就给忘了……”

    我一惊：“红烧肉？”

    “是啊，红烧肉，老木烀的，烀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送我家来，说是要我捎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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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m5 ?7 f# H% b8 e    “他自己咋不来？”

    “来不了！”

    “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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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他生病了，都好几天了，一直挺着。”

    我疑惑地看着六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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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大相信老木会生病，应该说，是根本不信。老木的身体和韧性我知道，他怎么会病得赶不了集呢？他的身体多么强健啊，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像牛一样，永远也不知疲倦。

    突然，我就想起那次，漂亮女同事来探望我，老木也是拎着个黑布口袋，鼓鼓囊囊的，想必装的就是红烧肉。

6 k: j# D! i9 E" Z+ M8 y/ z  G) y8 S, ~    这么想着，我心里的感动又一次涌上来，似一根柔软的针，使劲往自己酸痒的地方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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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赶紧冲六嫂笑笑，扭头，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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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 m& |8 s; L. F, |% a1 X    六嫂在后面跺着脚喊：“哎，小元兄弟，别走，上六嫂家吃饭去……”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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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终于要离开乌岭沟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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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c) N  P1 e; X1 R; d    回镇的路上，老木一直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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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前，好不容易，我和老木穿戴整齐了，互相瞅瞅，看看捂严实没。老木把我的帽子往下拉拉，我给老木扣上衣襟最下面的扣子，顺势扯上了他的袄袖子——这种家常的体贴，是我一直朝思暮想的甜蜜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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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H9 q+ S+ k( a# W2 }( H    俩人出门，迎着日照，土路的雪地上，两溜脚印，一大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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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是土路，有冰渣，道儿滑，老木把我更紧地拽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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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一路无话，那两溜脚印却挨得更近。

+ N) _) d$ U9 G4 H) [4 h0 z- d& f4 b9 K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向老木提起红烧肉的事儿。我问老木，同事探我那天，是给我送红烧肉吗？

# L1 y2 R/ }- h    老木说：“提啥呢，都过去的事儿了。”

    “可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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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我身体结实着！”

0 ]2 O' i# P4 z5 w: }7 T    “是感冒吗？发不发烧？”

    “没有，就是有点迷糊。”

, x3 P0 q- g4 ^# ?6 |, D- F    “那就是发烧了，烧晕了才迷糊。”

. r2 ], I( v6 x8 B! d" F! L6 D4 U    “没那么严重，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9 O6 Y9 B, w7 s- ~$ R& D/ B    “老木，对不起！”

. T; B, b3 |% w9 o  h' M$ Y  t8 F    “小元，说啥呢，对不起可不能随便说。”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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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你！”

    “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

    老木不说话了，老木不说话，我就知道我一语中的，说到了他的委屈处。他肯定是因为我，因为我不和他打招呼，故意抓着女同事的手，头也不抬，高傲地走了——本来，老木是来给我送红烧肉的，后来只有拎着搪瓷缸，凄凄然回家，接着病倒了。
3 F, Y% C! t1 C& F* [2 t# \2 s, Y
1 ~. w; V. a8 ~, L9 E0 a8 k    这么想着，我抓起了老木的手，心疼地说：“老木，好了，别送了，回去吧。”

5 w' w2 Z7 D: \1 a    老木回抓我的手：“没事，再送送，送到前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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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 j, a# U0 b    “回去吧，今儿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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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t* V7 y    “再送送，前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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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

    “再送送……”

# j3 a; o2 \7 h/ U( Q    你一句我一句，我们又走了好远好远。

    互不相让之际，来了辆小皮卡车，司机停车，探出脑袋喊：“老木，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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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老金啊，赶集去？”老木热情打着招呼，“不了，你走吧，咱俩走着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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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A" A% V# p8 k2 B    “金大哥好！”真是奇怪，我竟脱口向他打起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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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v( v" d. \: Y    人在幸福的时候，会善待身边的一切事物。突然发现，我现在没有任何烦恼，开心得就像两只手里都抓着一大把糖葫芦的小孩。我感到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美好，阳光美好、空气美好、大马路美好、小皮卡美好，小皮卡里面的老金尤其美好。美好的让我禁不住露出笑容，张嘴就热情洋溢地冲老金打起了招呼。

    这个老金，我是认识的，元旦老木杀猪，他来了，老木给他敬酒，他豪爽地端起碗就喝，喝完酒一个劲儿夸老木：行，有本事，杀了大肥猪，还结识了城里的教书先生！

    显然，老金有点受宠若惊，他没想我会主动问候，脸上甚至还堆着笑，洋溢得像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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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3 L# \# s1 o$ V7 |% \    老金跳下车，粗糙的大手拉着我的胳膊，用更大的热情回敬我说：“咦，这不城里的教书先生吗？来来来，上车，老哥捎你一段！”

3 W* B+ d0 A* c0 q    老木向我眨了眨眼，使使眼色。我却没有领会，我说：“老金大哥，谢谢啊，你真是好人！”爱屋及乌，在我眼里，现在只要是老木认识的人，都是好人。

    老木又说：“老金，你走吧，反正也不远，咱哥俩儿走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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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金说：“哎呀，来来来，上车吧，走路多费力气，天还冷！”说着，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架上了车。

    老木本来是抓着我的手的，执拗不过，只好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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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金在前面开车，不停问这问那，和我天南地北说着话、唠着家常。我和老木坐于后座，我一边恩哦啊的回应着老金的问话，偶尔还故作惊讶地问：哦，天啊，老金，你家的猪都有三百斤了，咋还不杀呢？

    老木则一声不吭，紧紧抓着我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我想拔出来，他非旦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到了镇上，下车，老木似乎有点不开心，老木说：“小元，本来，哥是想陪你走到镇上。”

    “你背着包，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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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累，以前买小猪崽，我一气背到家，一站脚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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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疼你。”

7 L  W* \# }' E6 T6 v6 Y* K- ~  u    “我是寻思陪你多走一会儿！”

; b8 E6 t/ f$ ~+ v; r    “下次，下次咱俩走着过来，走着回去。”

    “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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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S" }9 A+ U) T    “当然。”

/ }- T  j, X9 m! {1 V! P: \# Y! ~    老木心情好转，孩子般，释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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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早，老木强行把我拉进了一家小面馆。

    老木说：“小元，吃碗面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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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 n: ^3 o0 m0 e    我说：“不想吃，一点儿也不饿！”

    怎么会饿呢？年都过完了，团圆饭也刚吃完，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老木接二连三换着花样做给我吃。

    老木说：“不饿也得吃，你还得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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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V$ Q  x  v    我说：“要不，你吃，吃饱了好赶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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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6 x/ t$ D* U- u; M9 M. ]- V9 k: |    老木说：“我不碍事，小元，你得吃点。”

% x8 ~# t$ h# k' G1 e* l2 O2 M. F    我说：“不想吃！”

$ H3 f$ `* Q2 q, S9 y. g5 n    不是不想吃，是真不饿，这几天，老木把我当菩萨供着，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还喝中药、人参鸡汤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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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g( L. A) e* l3 J2 ]4 b& i    老木说：“那，我也不吃，哥饿着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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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 j, M' x& ]4 s/ L    我一听，急了，忙说：“那，咱俩儿要一碗，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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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

    小面馆里，我和老木面对面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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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m( |( ~9 m$ S4 o2 E/ y    牛肉面上来了，狠狠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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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面，老板只给了一双筷子，一只汤勺。没办法，我和老木，一个用筷子，一个用汤勺。一个吃面，一个喝汤。

    小木桌，又小又窄，我和老木几乎脸对脸，头碰头。老木喝着汤，我吃着面。我说：来，该你了，你吃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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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q% A5 `% U7 P4 _2 ~; s9 k    老木说：不急，我在喝汤呢，你再吃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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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7 X! G% A2 _9 a# X/ r    我呼啦呼啦，就一气吃了好几口，把碗一推，说，好了，你再不吃，我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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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4 f3 I5 {$ I    没办法，老木只好接过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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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吃着面，我喝着汤，老木说：“小元，喝点辣汤好，驱寒，抗感冒。”老木是怕我坐车睡着了，担心我受风寒。

    老木吃面真慢啊，筷子一夹，两三根，不像我，一夹，夹一大陀。吃的时候，也不像我，滋溜一下，半陀进嘴了，他是一口一口，啜着进去了，像大病初愈的病人进食。这么个山里大男人，竟这么吃面，真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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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B( R  o" C' n+ q    没吃几口，他就捂着肚子，装着很饱的样子，还故意打了个响隔：哎呀，真饱，撑死我了，小元，该你了。

    我很无奈，只好把汤勺给他，接过了筷子，又吃起面来。也许是因老木的退让感动了我，加上和老木头碰头这么亲热地吃，原本不饿的我竟又滋滋有味地吃了下去，吃着吃着，面渐渐少了，汤也渐渐少了，一个大鸡腿突然出现。

    先是老木，惊喜地叫了一声：“嘿，有鸡腿！”

3 B% p0 B7 c& j/ w% p9 c    我也惊喜地叫着：“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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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谁也不动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1 Z, E2 K" D1 Y$ W( S5 V7 G    老木说：“小元，这鸡腿你吃了，你道远，身子骨刚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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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不，得你吃，你还得走着回家，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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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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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9 {' G. _1 Q* k" c    “你吃！”

    “还是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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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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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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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你吃！”

    我们推呀推，后来，面没了，汤没了，大鸡腿却还在碗底，像根小小的棒槌，随着我们相互推碗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7 x; q4 M8 T6 M. l' Q4 m: [4 ^7 L    我说：“要不，再加一个，咱俩一人一个！”

0 f* I- }, z3 M% b    老木：“一人一个，怕是吃不了，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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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Z; k8 }1 H/ ]    我说：“那，咱俩一起吃，一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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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Y" S/ h& U# `4 b% W    老木点点头，说：“行，小元先吃！”

6 x  `( x6 w0 W5 h! e    我说：“不，老木，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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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说：“小元，还是你先吃，哥嘴大，一口下去，就剩下骨头渣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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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的嘴也不小，一口下去，怕是骨头渣渣也没了！”

, p( n# g4 r1 S6 l" f# o    老木说：“要不，咱俩敲杠子，谁赢了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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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U# |/ m  u7 t. \    “好！”

    “一言为定。”

" \( F* ~" u( b    老木拿起筷子敲着桌子，喊杠子打老虎。每每这时，他的节奏总是快一步，输给我。

3 d% U' y7 d- f9 I0 y% h+ a3 F0 ^" f    我吃着大鸡腿，恩，突然，我皱起了眉头，把筷子伸进嘴里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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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G0 O5 j" s9 p  G    “小元，咋了？”老木把头伸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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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q& m  `' }    “碎骨塞牙逢了。”

/ N& K1 \! r* K" w* J( l- g5 }    “我看看！”老木起身，不顾面馆还有他人，捧过我的脸。我靠在老木的胳膊弯里，大张着嘴，有一线口水顺着嘴角滴了下来，老木用宽大的手掌抹了抹，就着窗外射入的太阳光，逐个牙查看过去。

    “恩，找着了，是这个吧？”老木用筷子敲敲那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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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闭着眼睛体会一下，点点头，含混地“恩”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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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咚咚咚跑去柜台问：“老板，有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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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W; x2 K- G- g    老板疑惑地看着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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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7 Q) n! z! G6 T- v    老木解释说：“恩，是鸡碎骨，塞我兄弟牙缝了。”

    老板娘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在抽屉翻出针板，抽过一根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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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c( L' o2 H4 o% J7 M    老木接过针，咚咚咚，又跑回来，再次捧起我的脸：“来，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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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从地张开嘴，老木手里的针就伸进去了。一别，一挑，拿出来。我嘴里一下又舒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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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针时，老板娘在嗑葵花子，许是葵花子壳的细小边缘也卡在牙缝了，老板娘说：“哎哟，痛死我了，快，也给我挑挑！”顺手就把老木还给她的针递给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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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L" g5 f: R3 Z    老板拿起针，就着柜台灯泡的亮，一针捅了过去。

2 |) l9 ]0 @" G6 F; W7 u    “哎哟！”老板娘叫得更厉害了，嘴角一仰，血丝从牙缝渗出。

' h2 U. S% A9 V    “你个死鬼，没个轻重，瞅瞅人家，多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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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e, ], ]  p- p4 ]+ ?1 B    老板委屈地争辩：“咋能比？人家手细气！”

, Z8 y. M) ?( S    老板话刚落，我和老木相互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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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着说：“老木，人家夸你手细气呢？”

    老木憨憨着：“瞎说，哥是庄稼人，庄稼人的手哪有细气的！”

    “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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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2 a- e$ L2 l1 ]6 K% s$ M; e    “真要看？哥手糙得很！”老木笑着伸出了手。

6 F5 k3 S" h" t0 D: {% F* q7 A    我端详着了老木的手，一双粗大的劳动人民的手。老木说的对，他是庄稼人，庄稼人的手并不细气，因为老木的家乡不细气。家乡的一切都是粗砺的，坚硬的，土、风、雪、山岭、庄稼、手。但老木的心是细气的，是柔软的，就像一枚椰果，被一个叫韩小元的人剥离了坚硬的外壳，只剩下柔软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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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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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 b- ~3 ^( Y# L    付帐时，老木争着去，老木说：“小元，哥知道你挣得多……就这一回，啊，小钱儿，就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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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m1 T6 K- Q# p% s9 v5 s3 y    我只好作罢！

0 e; u% S% g0 }/ q    去卫生间时，老木在门外等我，看见老木，想起鸡腿的事儿，我问老板：你明知道我们俩人，咋不多整一个，怕我付不起钱？”

    老板又是一脸委屈，指着门外等候我的老木说：“说啥呢，他也没说要整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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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2 e  Y8 Y3 }: a    “你是说，这鸡腿是他特意加的？”

    “当然，两块钱一碗面还加个大鸡腿，我早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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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8 U- c& h, o9 E9 z    “那，加鸡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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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M. |. z! C( z    “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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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x! F0 e1 v8 r; X% x    走出小面馆，我问老木：“这面真好吃，多少钱一碗？”

    老木顿了顿：“恩，两块吧，我没细瞅，找了钱我就往裤兜里塞。”

    我说：“你翻兜瞅瞅，别多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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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4 y5 `; q* {9 q0 _3 f6 t    “两块，是两块！”老木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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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O  b% s4 X# ^4 o, s. J    我没再坚持，别过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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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小面馆，外面下起了雪，雪花飘落成了棉絮末，落到脸上，点点滴滴的湿凉。很快，地面上的雪如新铺的被褥，闻得到淡淡的，清冷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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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下，我说：“老木，往后，别太拼命了，想吃啥用啥穿啥，尽量满足自己，可别省了，身子骨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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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E0 t3 R3 k    老木掖了掖我的衣领：“小元，我不是个怕吃苦的人……我也没觉着苦，我现在很开心！”

/ L9 a& s# b/ u7 w4 Q9 t    老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塑料袋裹好的东西。

    我问：“啥东西？”

    “冻梨，留着车上吃。”

    许是辣酱面太辣，有点渴，我拿起冻梨就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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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注视着我，问：“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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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恩，好吃，很甜儿。”

    其实，冻梨真的很冰，咬一口，有一种冻彻心骨的感觉，我问老木，一路上，你就这么揣在兜里？老木却说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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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z4 a1 ?" E. ]) k8 O    我说：“是不沉，冷！”

    老木笑了：“没事，塑料袋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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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咂了咂满是冻梨香的嘴，虽然牙根发冷，可确实好吃，吃在嘴里，甜丝丝的，我的心，也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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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1 f  A  P  F8 a    我说：“老木，你应该留着，留给过年客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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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老木没说话，顿了顿，老木说，他每年都会冻很多梨，今年由于收成不好，梨少，没冻上几个，这几个还是东藏西掖，没被皮皮找着，才得以留下来。

6 J1 F' l$ b- W4 P    老木问：“小元，没吃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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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没有！”其实，我吃过，但没吃过这么好吃，味道这么纯正的冻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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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津津有味吃着，偶尔抬头，突然感觉老木不动不笑，直直地盯着我看，我吓了一跳，问：“老木，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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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太郎

  老木还是一直盯着我看，看了好大一会儿，居然回答说：“小元，你吃冻梨时的嘴很好看……寻思你就没吃过，我路上还一直在寻思你吃冻梨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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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停止了咀嚼，突然，一股说不出的感动涌入喉头，我赶紧岔开话题：“恩，好吃，真好吃，老木，还有吗？再来一个！”

$ W* c- |! W# q" U+ H% ~; {! {    老木笑了，还是看着我，晃着脑袋，不好意思偏了颈脖，偏颈脖的同时，下意识把手伸进衣兜，掏出的瞬间，真又掏出一个黑黑的东西，刚掏出来，便故意用大手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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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你真还有啊？”我惊喜地叫起来，把手伸了过去。

    老木却不把手打开，紧攥拳头，微微笑着。

7 l: S5 Q7 _7 N    “打开，我看看！”

5 p# @; p1 A3 d2 {: l$ a9 u7 Z    老木还是紧攥拳头，不说话。

    “打开呀！”我掰起了老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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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的手很厚实，劲儿还大，根本掰不动。掰了很久，老木才故意慢慢摊开大手掌，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 {" y! {# X  e4 d6 j$ J" j& @    手指莲花里，一看，却不是冻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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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啊这是？”我问。

$ g% `. ]5 j4 N8 {1 u6 E6 ]8 h' m    “核桃。”

( e/ M6 f* G3 M. G6 Z% m    “核桃？”

' m& K0 c9 \( u4 K" I. @    “恩！”老木笑眯眯地把抻开的手掌伸到我面前。掌心里，一枚硕大而坚固的核桃，像一颗黑色的巨大玛瑙，随着手掌晃动的节奏，缓缓移动着。

/ D- `% I5 s: @. o: I4 _( H3 y    “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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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能，补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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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硬了，剥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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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试。”老木双手紧握核桃壳，猛然发力，核桃竟真奇迹般裂开了，桃仁就像两片晶莹的糖果，被黑色的桃壳包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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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行啊你，力气真大。”

2 X! h4 v9 g* \+ k' j- R! Y    老木得意地笑着：“小元，尝尝？”

    “还是你吃。”

    “不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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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8 o1 _8 Y" x; ^; U) ]    “太少了，你吃！”

    “来，尝尝……想吃啊，回来后哥家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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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好吃，很香，咋就带了一个？”我张开嘴的同时，把另一瓣往老木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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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没成想掏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老木吃着另一瓣桃仁，像是很回味的样子。

    “把壳给我瞧瞧。”

% U3 K5 F0 q' d( y7 N% b    我发现，被老木用力摁开的两瓣核桃壳大小几乎一样，而且没什么损坏，我就感觉太奇怪了，把两瓣核桃合并在一起，于是，一个完整的核桃便出现了。

    “老木，你也太神了吧。”我盯着核桃壳看。

1 H' }1 X: V1 U+ x) Q    老木笑着，笑了一会，他才凑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吧，中间有道裂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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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 o4 G5 f/ |2 `" i  |$ t2 h, a" `    “那也不容易，一点也没碎，寸劲儿用得正好！”我还在盯着这两瓣几乎一模一样的核桃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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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I9 v, G& M    “老木，拿着，这壳咱俩一人一半，随身带着，不许丢了。”我调皮地说，“要丢了，我怕是回不来了！”

    老木接过那瓣核桃壳，像革命人士接到了特殊任务，重重点头，严肃而认真地表态：“恩，一定保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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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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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K5 r6 {$ P& u% p    我回头，冲老木挥手，大喊：“老木，快回去吧，过完年我就回来！”

    “哎！”老木欢快应着，拢拢衣领，抹抹脸，裂嘴，笑了。

    车徐徐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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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_9 p5 \0 F; ~# j  M    透过车窗，回头，看见白茫茫的大马路上，有个小黑点，那是穿着黑棉袄、黑棉裤的老木在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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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W: y% D5 e) N% c1 L    起风了，一望无际的雪野的尽头有袅袅的白雾，雪扬扬洒洒，好象老木的泪花，在风中飘动。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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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v) v: H& C% y: \
- L$ l$ O2 |4 p; a0 g+ |    我竟忘了给老木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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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我先是洗了把脸，洗完脸，吃饭，吃完饭，我简单冲了个澡，冲完澡，本想给老木去个电话，谁知，远在外地的堂姐先来电话，轮流和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唠呀唠，好象不花钱似得。也是，快过年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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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屋，太困，倒于床，迷迷糊糊，伯母叫我与堂姐通电话，我恩地应着，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1 s; |$ l1 B+ _# Z2 o$ N; y% x    但我一直没睡塌实，总觉着有件事还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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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1 t( i% x    一个囫囵觉，我醒来了。醒来，我就想起还没给老木去电话。

% b( p, \) k6 O    我立马跑去客厅，抓起电话，拨了乌岭沟村委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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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W. H& M  |: F$ N, ^0 m# j2 M    老木听出是我的声音，先是兴奋地叫了声：“小元！”就不再言语了，兴奋的语气倏地暗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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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木，咋了？不想听我电话？”

% x1 `/ ], p4 k( n" N+ f    老木说：“哦，小元，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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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0 J! @" c+ ~& {3 `& x8 o' ^    “除了我，还有谁给你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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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1 S2 a* \* r+ A    那边沉默着。

" Q: K: B- h' {' H! C4 q; q    我说：“老木，对不起，才给你打电话，太困了，洗个澡，往床上一倒，睡过去了。”
! j# Y& y7 C0 L+ g- S  G
0 v  s1 o% U5 S  S: {4 V5 P    那边还是没声音。

$ R9 K, i+ _9 b1 D3 Z* G    “怎么了呢？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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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m/ S; S$ {8 q    “没有，嘿嘿。”老木终于开口了，语气像个孩子，想必那头，他在摇头晃脑，憨憨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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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快就过来了，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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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8 k( f6 ^8 w0 Z4 `    “哥路过村委，有人叫我搓两把，我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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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麻将了？没赌钱吧！”

    “没有，我不赌钱！”
' j# U% m) l' j0 D; n" ^3 v4 f9 K
- L, _9 I; Z/ V" T0 C6 U1 q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有个高高的声音叫着：“哈，赌钱？就老木那熊样，都站一宿了，牌都不敢摸一下，还敢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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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惊，忙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有点感动，当然，更多是内疚，我问：“老木，你一直在等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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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e0 g6 l/ Y2 n4 L! F$ D    那边突然又不说了。

( z- t8 K2 v  c0 u1 j    我说：“老木，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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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啥呢，闲着也是闲着。”那边又笑了，还是嘿嘿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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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老木笑，我赶紧岔开话题，故意说：“老木，没事，要实在闷的慌，就来两把，输了算小元的！”

6 |7 G- X- x2 Y  H  w    “赌钱？不来，我可不来，哪有那闲功夫，一会儿我就得走，还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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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 M8 O& O' j    一听老木说要走，我急了：“老木，急啥急，想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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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咋不……对了，小元，打开包了没？”想必旁边有人，老木突然话锋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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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7 V$ S, {6 l' ?* E6 }    “恩，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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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P7 a: C: L$ C! J    “看着没？”

    “看着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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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n# V, }! T  j  U) Y    “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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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红包？”

) k* d6 ^3 ], f9 F9 [& t, \* R% l    “就压岁钱，我给你的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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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C: H2 Q( \" ^5 H    “你给我压岁钱了？”

0 K: E! H+ |- D3 V- N: {* S    “你陪我过年，咋能没有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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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x2 G8 U3 N: Y$ Z    “给了多少？”

    “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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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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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拆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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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多少？”

. X9 B% n2 k' M1 {$ X5 q# j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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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为什么给这么多？”

. K' [" \( l$ P' w    那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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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E  e) @    “告诉我原因？”我有点生气了，确切说，我已经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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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Q$ p4 I2 h* [$ m    那边还是不说话。

2 M' Y4 w& ~$ [$ G: X# p    “你说话呀！”我声音突然加大，简直有点怒不可遏。

    许是我的惊叫惊醒了伯母，她听见动静，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伯母问：“元元，咋了？和谁说话呢？”

( i( `; U" D1 Z    我压低声音，冲伯母嘘了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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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听见我的嘘声，也想必听见我伯母说话的动静，老木终于开口了，老木压着嗓子，小声地说：“小元，我是怕你不回来了。”

    我放下声筒，示意伯母回屋休息，伯母说：“小元，小点声，你伯刚睡着！”我点点头，又冲伯母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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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母进屋后，我又拿起了声筒。

3 {6 u% g/ Y% ^; o    我说：“所以你把钱以压岁钱的方式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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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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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t5 a- b# m4 x2 k2 N% U8 w    “那就是希望我再把钱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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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是你的钱。”

/ F' o5 ?" Z- n4 h. A* \1 W( K    “老木，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可你现在需要钱用，过完年就开春，开春后你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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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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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m* Z. `6 |2 `" K    我不再说话了。

6 }* e* e5 I7 b; k# |! R9 J    见我不吱声，老木说：“小元，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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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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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3 G% C( Z( F2 s- v7 b    “你看见背包黑布口袋装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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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M  Z+ b. z1 W0 [# Z" |    “没有！”

; G1 b6 c9 k  p! z( C+ w    “你去找找看。”

' u5 u: T  c4 Z* D. J5 l+ e. J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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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7 [/ H2 d' S6 s    “找找看。”

! F1 Z* L5 I6 c6 W% Y    “什么嘛？”

: l3 N( S: L, O" P! ]    “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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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人参？”

  e" `4 L. ~, O" P2 c9 Z% K    “我往你包里塞的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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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塞我包干啥？”

) `& f  N% u- m, B# O1 _% U    “不是给你的，给奶奶捎的，这玩意儿好，滋补！”

2 Z# T% I) b& i6 H/ v    “我知道好，你都留多少年了，自己一直舍不得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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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随时可以进山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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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那么容易，这么些年，你不就采了那么两颗，还差点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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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办法。”

4 B  f5 P+ G7 \' e! y6 J7 V, H6 K- `    “老木，说出来可别不高兴！”

    “啥事？”老木心突然一紧，语气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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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g1 @* X& T, X) d& O    “先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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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5 Y3 P- Q6 y/ G8 ~    “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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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a. C+ w) A4 M* H$ Q* _. z    “你不答应，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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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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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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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4 e, r# p' i    “恩，说吧。”

    “那我说了。”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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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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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N. H, b: F% m, P3 q+ w    “我不生小元气。”

8 `& N: D! y+ I/ E# Z    “我也给了你一个红包。”

    “啥？”老木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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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炕上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 w: s% N& U8 x2 o7 y    “小元，你咋能给我压岁，我是你哥……”

8 b1 y+ R$ J# J# I/ k0 H/ x( }: T    “你现在用钱地儿多，过完年要买小猪崽，春后买苞米、大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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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这道理，哪有弟给哥压岁钱的？”老木语气带着不满。

$ {0 \/ _+ T& T* d    “还有，人参我也放在炕上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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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E/ g- j, W: F8 N    “啥？”老木又一惊，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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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E: L4 X" D2 F0 }    “我是说，人参我没要，放在你……”

" I3 H2 F! [0 V0 Y+ t" t& W    “小元，你，你，干啥哩，你这是？”老木火了，真火了，语气从未这么大声过。

/ b1 i8 B7 R5 Q, A    “我是想……”我突然被老木的火气吓楞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我从来没听过老木如此大声说话。

    “我早说了，这不是给你的……”老木不由分说打断我。

    “我寻思，你就三颗，我已经吃了一颗……”

    “你看你，说了是给爷爷奶奶带的……”老木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气急败坏。

4 @. G* ?: z+ j; x" n/ I6 p    “你答应不生气！”

    “我没法不生气。”老木的语气非常严厉，我似乎还听见打牌的人问了句“老木，咋了，出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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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b  c7 H' t. y' h+ I0 N3 q    我赶紧说：“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回去我一定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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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不说话了，似乎是鼻子有点发酸。

    “老木，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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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W. X- U* P2 b" y7 X1 Z' Z    “没事，我没事。”老木语气轻了下来。

& x5 C: ?2 T) f1 P7 Z    “好了，老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好不，下次我一定捎上。”

    “怕是没有下次。”

# P8 F. m/ v6 Y9 C    “咋会？我说回来就回来。”

6 @7 f! W$ Z' V0 h% F3 d8 a1 Z9 z6 V    “奶奶身体要不好，不由你。”

    “所以你给她送人参。”

    “……”那边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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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 j0 ^6 ~; a    “没事，奶奶没啥大问题，晚上还喝了不少粥呢！”

1 [. }; s. V, ]: @4 k    那边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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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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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那边声音有些哽咽了，“小元，我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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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t' F! c4 v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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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1 i. ?  z; G" C    “还有事吗？”

8 S: w; K- k* I. v7 N    “有！”

    “什么？”

: N- ?7 f0 k4 f6 k    “想我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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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d2 a  M; o  N$ F: g    “老木，我可想你，刚才还梦见你，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我突然就感觉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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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元，我挂了。”

7 ?+ a0 {  `% t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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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

, d: r* F8 {( [, N6 Y% Y    “等……”

    拍！轻微擤鼻子声音传来的瞬间，电话断了。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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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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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b- U- W" q: j    我不大喜欢过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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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春节，却感觉特别有意思，我疯狂喜欢上了吃核桃，每天除了给老木打电话，就是听音乐，吃核桃，然后看书、睡觉。

    那天下楼，去浴池洗澡回来，看见小区外面有个妇女在卖核桃，想起老木核桃补脑的说法，突然来了兴趣，买了好几斤，装进浴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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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U, |: R( @1 R- _" J9 P5 z    父母离婚后，我虽说同父亲生活，但我的父亲是个警察，成天在外办案，我其实由保姆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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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 m& x2 U9 A7 U2 b    保姆姓姜，叫姜花，姜花阿姨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对我甚好。

/ M: r& s* [) y5 A9 @6 [    姜花阿姨就喜欢吃核桃，经常买菜时，顺便买一些核桃回来。吃过晚饭，她和我并排坐在两个小板凳上，一边给我砸核桃吃，一边讲她家乡的事儿。

5 G4 L3 e, W3 \. Q& e; a4 b, x    姜花阿姨说，她家在东部的山区，是个有山有水有树有草有羊有牛的山村。随便一个院子里的随随便便的一棵树，就可能已经生长了一百年；村口的老槐树，存活了至少三百年；那满山遍野的老松树，已说不清活了有多少年，道边常见的极其普通的胡杨，都能“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生生死死，就是三千年！

; P  C/ \0 C% U. V' l    姜花阿姨还说，她家门前有条美丽弯曲的河，河水似娇柔羞涩的小家碧玉，缠缠绵绵，温婉可人。河里有鱼、有虾米、有螃蟹，还有泥鳅。夕阳渐沉时分，村里的女人在隐隐约约泛着昏黄光亮的河面洗衣服，双脚泡在河水里，虾米轻轻碰触你的脚心，痒痒的，孩子则在河里刨出朵朵浪花。

3 {( ]! p8 h/ E7 f% p& f, J+ k! \    我一边张开嘴巴吃核桃，一边竖起耳朵听她讲乡下的故事。我听得出神，问：“河上有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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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7 Z+ W6 b1 E4 j% O    “有，有座石拱桥，过年时，我在桥上挂红灯笼，放鞭炮。夏天，父亲和爷爷摇船去镇上卖粮食，母亲和奶奶就站在桥头翘首倚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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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简直入迷了，就觉得姜花阿姨的家乡真好啊，世外桃园、人间仙境，我将来也要去她的家乡，站在那座桥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砸核桃给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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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m& F8 z" M- `+ A! c& l3 Q0 L    可惜，父亲去世后，我搬走了，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姜花阿姨也离开了，接着嫁人了。嫁的那家人在很穷僻的山坡上。姜花阿姨又回到了她来的山区。可是，她说很好，她说那家人就有好几棵核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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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奶奶结伴去社区扭秧歌，伯母也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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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核桃拿到阳台，我说：“大爷（东北对伯父的简称），我想砸点核桃给你吃，这东西好，补脑！”

    伯父笑了。

  y3 @7 c7 ?" N6 Z6 m9 |0 F: z    这几天，伯父身体不舒服，后背痛得厉害，要他去检查，总说：累得，不碍事，躺躺就好了。

    想想，也是，伯干革命一辈子，内退后，闲不住，非要替他以前一个下岗的老友开出租，这不，上瘾了，年前老友家出了点事，他帮着出车，整天东颠西跑的，不背疼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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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搬来两个凳子，坐在可以被太阳晒到的阳台上，用小锤子砸刚买的核桃。我砸着，把砸出来的瓤递给伯父。我还放了点儿音乐，嘣嘣嘣，锤子的节奏和着音乐的节拍在阳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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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大爷，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们（我和堂姐）砸核桃吗？”

' i. T: _4 Q* P: ~* N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啊，你比你姐淘多了，我砸好的，你要一个人吃独食，你姐砸好的，你也要抢着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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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2 S# f% d+ Z, l+ D' ~    记忆的幽谷中，快乐象粉色的尘埃弥漫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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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q" _: Z* N9 D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会记住童年那么多幸福点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童年是苦大仇深，不堪回首的。

$ a& @5 C. t  E    我说：“是啊，你和我姐都让着我，记得那次，我姐实在气不过，举起锤子要砸我，也不是真砸，你却看不过去，从她手里夺去锤子，还打了她的屁股，凶狠狠地骂她没姐样儿，害得我姐足有一个月不和你说话。后来，你俩和好了，我姐却故意和你隔起来，说你偏心，重男轻女，她不像是你亲生的，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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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d; z' a. d. k/ B    伯父呵呵地笑了。

    我问：“你还真打啊，不心疼？好歹我姐才是你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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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说：“疼，咋不心疼，只不过，元元更让伯心疼！”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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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回城的日常生活算得上是满枯燥的，但抽丝剥茧，一个个生活片断下来，和生母、和伯父、和某个人，也差不多跟个电影似的。

    我自己都不想敢相信，竟然被崔博纠缠上了。

    那天下午，我推着自行车在菜市转悠，在一家卖鸟的店铺打住了。有个红色的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红嘴八哥，煞是可爱。店主说，这是只独特的八哥，会用中英双语骂人，还会唱《十八摸》之类的民间小调，我立马来了兴致，弯下腰，逗它：“嗨，daring！”，八哥却上窜下跳，叫着：“shit！shit！”

    就在我兴致勃勃之际，崔博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像只蝴蝶，翩然而至。

; R2 ?3 y3 h3 R& s    “韩小元！”他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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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0 Z3 l6 J- l' f    起身，我呆住了，就见崔博靠在一辆自行车旁，双手挽成麻花团，冲我坏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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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拔腿欲走，崔博一个箭步窜上来，拽住我自行车的后座。这是菜市，人多路窄，我像只被网罗住的雀儿，想逃，根本动弹不的。

    “韩小元，听我说，”怕我逃走，他紧紧拽着我自行车的后座，“你终于回来了……咱俩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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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7 y2 t' `, v: l! E/ {    如果说，崔博的突然出现，让我惊得不知所措，他那“咱俩重新开始吧”的话语一出，我惊得就好象突然看见一架喷气式飞机，飞着飞着，刹那从天而落，掉在了我的正前方，旋即，砰得一声，大爆炸，瞬间火海一片。

    这种不知所措施的惊讶让我惶恐不安，简直不知如何应付。我动了动嘴唇，嗫嚅半天，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已经失去表达的思维和意识了。

$ t- S9 ]; }: s6 k+ b    “我说，咱俩重新开始吧！”崔博突然靠过来，不顾人多地杂，双手从背后环抱我的腰，脑袋靠在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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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反映过来，这是确实崔博，而不是笼中那只红嘴八哥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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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 K* V: ^    见我挣扎，崔博松开了环抱我的双手，来到我跟前，面朝我，用冷静且毋庸置疑的眼神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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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靠过来，努了努嘴唇，小声且嬉皮笑脸地说：“韩小元，你是我的水，你是我的井，溺水三千，我只要你这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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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破镜重圆？”我盯着崔博看，我实在是太惊讶，我没法不惊讶。眼前的崔博，眉宇间透着女人般的风情万种——他总是会在心血来潮时说一些令别人，同时也令自己吃惊的话。

    “谈不上破镜重圆，咱俩本来就没分手。”他用右手的五指，顺着额头往上，捋了捋头发，“是的，你会感到突然，不过，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三天后给我答复。”

    崔博再次像只蝴蝶，翩然而去。留下我傻楞楞地呆在原处，直到那只红嘴八哥冲我叫了一声“daring”，我才蓦然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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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没考虑“破镜重圆”的问题。

    三天后，我去了趟学校，递交了支教工作总结，汇报了半年来的支教情况。学校一直远程跟踪我在乌山中学的情况，校长尤其赞赏我利用周末时间给学生补课、个人掏腰包为学生买板凳，还为学生不辞辛苦，多次跋山涉水，徒步进村家访，连连夸我是大家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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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学校出来，我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没呆多久，我就离开了——突然发现，远离城市半年，我已经不大习惯这类热闹场面。

2 z) \  d) `/ p3 |2 z5 ~7 n9 t: _    走出酒店，阳光尤其灿烂，偌大的天空一片云彩也没有，晴朗得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我闭了闭眼睛，强烈的阳光并没有完全从我眼里撤出，它们像金色的蝌蚪，不停在我眼前游动。

    街的尽头都没有任何阴影，街边的树不大，只有杯口粗细，树茎的底部还划着一道道白色的石灰圈圈儿。酒店四周的高楼大厦大多镶着玻璃幕墙，发射着刺目的白光。前方街道的路边是个水果店，一只过期变质的硕大的菠萝蜜剥开了，躺在废料筐里，像坐在人行道上乞讨的佝偻人，浑身的刺，向空间里散发又香又臭的气味。

    突然，我听见一阵喊声，犹如晴天霹雳从空中砸来：

5 G+ x; a' A/ x2 P, h$ B    “哎，韩小元，韩小元。”

2 \$ X1 I) Z, F1 Q  Y8 ?    我抬起头，发现天空中有一架飞机，从北向南飞，一点声响都没有，正在转弯，单翼侧着，亮亮的反光，好象藏在天上的一件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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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哪呢，你？”声音从空中飘向了身后。

    当我意识过来，我拔腿就走，疾步如飞的那种走，只听得跟随的皮鞋发出的咕咚咕咚的声音也由缓重变成了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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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小元，瞧你那小样儿，跑啥跑，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没有停止奔走的脚步。因为我知道那个叫我的人是谁，是个男人，一个叫崔博的男人。我知道崔博今天也来参加这个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的婚礼，我早就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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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K/ U+ a    左顾右盼必有故事发生，譬如，我看见了崔博。

    如果说，我这次回城还有不愿意碰见，或者说是不愿面对的人，那无疑就是崔博。可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面前，幽灵般，突然闪现。

) G( ~2 S  F4 {0 J7 K: }    朋友的婚礼上，当崔博像一道闪电，闪现在我的视力范围内时，他正和一群人不停说着话。好象是谈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因为崔博在随后的某一时刻突然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q9 k, W5 o: }: m( F! A    我看了一眼，还是那么白白嫩嫩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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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也仿佛有心灵感应，当你用视线扫向某个人，他是会有感应的。我没想到崔博会来参加这个朋友的婚礼；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想我刚扫视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捕捉到了我的目光；更没想到的是，他见我出了酒店，立马抛下与他对话的客人，快速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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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k* Z2 ^+ o- U( t+ d" ^$ W    我们一前一后，穿过人群，在闹市里走得飞快。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个人是完全不搭界的，就像两条保持同样速度的鳗鱼。事实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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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前，空旷的广场，崔博追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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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3 ^( u& d2 P, b) ?, h    见我已无路可逃了，崔博弯着腰，气喘吁吁，用极富热忱的大嗓门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豪气干云的笑声后，是无穷的挑衅与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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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 m( {# ]# l" }    崔博边笑边说：

8 A, t# M; r' O4 H3 d: \0 [    “哈，小样，穿这么带劲儿，我还以为新郎官是你这厮哩！”

    他直起身子，目不转睛盯着我，白白的脸蛋上弥补着无法掩饰的倦态，像被风吹雨打后狼藉的花，直盯得我像一只拔光了毛的鸡，无处藏身。

9 P9 H5 l& N% w0 w, X    我没有理会他的笑，广场的台阶上，自顾自坐了下来。

3 t$ t& T& P; F. J, q5 f    见我坐下，他靠过来，并排坐着，这若无其事的神态，就好象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就像一年前，我和他闲暇逛街，累了，就这么自然地并排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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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M  ]$ Y0 r    坐着的崔博，不笑了，也不说话了，两只手的手指来回不停拧着麻花，拧了好长一会儿，才“哎”的仰天长啸一声。啸完，崔博的神情慢慢萎靡起来，像是被人一点一点抽干了血，过了半天，他缓过神来，轻轻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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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元，咱俩找个地方坐坐？”

    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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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必要这样吗？就当朋友见面了，叙叙旧！”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2

. k% _1 d" q& N9 _7 l1 d5 n就近一家茶社，我和崔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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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w- I& a. t    窗外是泛着粼粼白光的水池，远处是灰色的山，近处是一个荷花池，无数的败枝，像一群折翅的残兵，凌乱地散落在花池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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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社不到一百平方，但是设计精致，四周开了很多小窗，每个窗都能看见水池，仿佛是水池中间的城堡，空间一下子显得大了一些。厅堂正中央一只香炉，燃了三枝香。

    我和崔博面对面坐着。起初，谁也不说话，无意间抬头，发现对方都在落地大玻璃上偷看自己，两人你看过来，我看过去，一个看出了对方的留恋和伤感；一个看出了对方的无情和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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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看完，崔博转过头，冲我一笑，拿起茶杯，喝了起来。他喝了一口茶，从衣服口袋往外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包烟来，很熟练地抖一根出来，问，抽不抽？

    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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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 @7 M4 N8 v& y9 T( B. |    崔博比来乌山镇中学时消瘦了些，一消瘦，脖子就显得很长，像一只白公鹅那样。他把烟叼在嘴上，让服务员送火来。这种烟很细很长，像是女士烟，纯白的过滤嘴是普通烟的两倍。他点烟的姿势很酷。虽然抽烟，牙齿还是那样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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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相互看着，又都将目光移向窗外，很久没有说话。两杯茶异样地立在桌上，不知所以。

    终于，我忍不住了，问：究竟找我什么事？

& t$ }6 B7 `2 _& A' B    他这才长长地吐一口烟，把话匣打开。

    不想知道一个人的故事，可这个人一定要讲，也不是不可以讲，那些无关紧要的故事讲了就讲了，并不会影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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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所有背叛者的故事，老套的情节，滥俗的理由——崔博最终没出成国，他的初恋情人，据说是个英俊的物理学博士，说是希望他出国，却是谎言，崔博一怒之下，和对方分了手，并就此放弃出国念头。

    崔博问我恨他吗？

# ~+ ~/ Y' v! @# M    是啊，恨他吗？

    回想起与崔博短短几个月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脑海就像在回放一部三十年代的黑白电影，零零落落，斑斑点点，每一阵风吹来，都是凉颤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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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R( k4 t% |4 U" I. l) F    我说，以前恨，现在不恨！语气平淡得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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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 F% Q% v# H8 k& ~    崔博又问为什么？

    我说，以前恨，是觉得你不仅背叛了我，还作践了自己；现在不恨，是觉得找不到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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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4 {3 n' \8 H; y3 t    是的，有人说，同性之间的爱情像玻璃，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把同性之爱形容为玻璃之爱。只是，在融化和破碎之间，崔博选择了破碎，就算他醒悟过来，想再次融化，可凝固后，也变了样——已不是原来的那块玻璃了。

. N6 D. P+ M8 S& W: U! J" {    我是不愿意用玻璃来形容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玻璃的易碎与危险，总让我联想到流血、车祸、空难、自杀等乱七八糟的事。

    崔博眼圈一红，黯然说：“小元，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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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m# \+ r2 j: A9 \* `    他用手抹了抹眼眶，凄然继续着：“小元，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我是背叛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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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我，对我也好。但，很抱歉，现在我只能辜负你。

3 `( c4 ^6 P5 [) a; K7 J( U    崔博摇了摇头，笑了，笑得很舒展，脸上的每一条细小的纹路都带着渴望谅解的诚意。

    崔博说：是我辜负了我自己！

    原来，背叛的理由竟是那么的简单，为了出国，和初恋情人终极相守，崔博一直在争取公费留学，而那次背叛就是一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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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3 f$ D6 L( c, j! B, j    我转过身，想哭，强忍着，心却愈发痛，像一千把利刀从一千个方向插入。

5 t% q) ?0 n" T" e+ Y: a    记得，当初，目睹那惊人一幕后，我失眠了，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

    我以为自己拥有这世上最真挚的一份爱情，谁知，却是水中月镜中花。我大概是那种被人称为愚蠢的绝种男人，我相信爱情，并为了爱情全身心投入与付出。相恋时，我的全部就是他。我的初吻，我全部的热情，我用全身心来爱他。我们形影不离，我们如胶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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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_& F1 Z/ B+ H1 R    如今，回过头来，感觉有时候，像是生活在一部戏里，身处其中，看不到这部戏的曲折与婉转。我不禁为自己因目睹崔博的背叛，差点成为第二个“南康”的莽撞行为哑然失笑。

    坦率说，我并不反对崔博出国。

    是的，会伤心难过，毕竟爱过，但我不想成为他出国深造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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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9 Z6 b" O, \1 K8 q    我无法忍受的是，他那种“要出国了，好不长了，可以放纵了”的思想和态度。放纵就放纵了，还非要让我当场抓个现形。抓现形就抓现形了，事后还理直气壮，死皮赖脸找我上床，说什么，韩小元，一次，就一次！

    去你妈的，我又不是卖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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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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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7 R; Z! [0 R, W; @    大年三十，生母请吃年夜饭。

9 D8 ]2 }+ l, Q- f8 [    吃完年夜饭，我、伯父、伯母，还有生母，围成一圈搓麻将。

    酒店富丽堂皇的包间，爷爷奶奶坐在我旁边，小鸟般唧唧喳喳，指指点点，奶奶说：“元元，给我好好的，多赢几把，把你妈兜里的钱都给奶奶划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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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母大笑，她张扬地拉了一下钱夹的拉链，笑嘻嘻地说：“好，好，够你们爷俩儿赢得了。”

7 }, O! S! U3 J9 n. T( w- c    果然，搓了几圈，除了生母，谁的桌前都放着一叠红艳艳的钞票。生母爽朗地掏出钱，一一发给大家，发到我跟前时，说：“元元，妈仔细想了，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大爷（东北对伯父的称呼）身体也不好，支教年后就别去了，早点回来，啊，也好有个照应，学校那边，我去说……”

    我不瞒地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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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4 \6 o8 l3 }7 g    这个女人，都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心计，过年打个麻将还要动心眼。

    伯父读懂了我脸上的不满，摆摆手：“反正就一学期，晃晃就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元这孩子，脾气犟得很，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

    生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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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T& J% |2 Y- l  ]6 s    我并不愿过多叙述我的生母，有些叙述又不能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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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D4 f0 w8 ]4 a    六岁时，她与我父亲离婚，具体原因直至我成年才知晓——仅仅因父亲是警察，长期在外办案，耐不住寂寞，和一个老板邂逅，不顾一切好上，弃我和父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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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上学了，发现，原来所有小朋友都是有妈妈的，只我没有，我就会问他们有妈妈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告诉我妈妈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唱歌给你听，会陪你到公园，会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玩具，会给你做好吃的东西，会在雨天打雷闪电的时候把害怕的你紧紧的抱在怀里……年幼的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爸爸就是妈妈，所有妈妈能做到的事情没有一件能难倒我爸爸。

1 p; w5 g2 {* e" ]. M. _    10岁那年，忘了是什么事，父亲非要去找妈妈，走到她家漂亮的别墅大门口，发现那扇精致大铁门并没有上锁，他就悄悄进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闪烁其词，说是非要我进去把她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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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愿进去的，执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往那栋漂亮的大房子钻。

    透过客厅透明落地大玻璃门，我看到了怎样的一幕：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宽大的沙发上，裸着身子，像两条响尾蛇，紧紧纠缠在一起——那个惊恐慌乱的女人就是我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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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她那时的表情，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瞪大了眼睛问我：“元元，你，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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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我不能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我一脚踩在玻璃门里，一脚踩在玻璃门外，我多希望如果退回这只迈进门里的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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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妈妈拉进客厅，我就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那个男人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元元，知道吗，我和妈妈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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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那眼神怨毒得恨不能杀了他，我愤然打掉他的手，转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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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快速跟了出来，院子挂满葡萄绿苗的高墙的外边，她看见了父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靠过去，与爸爸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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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旁，发疯一样地用手揪住头发，我觉得恶心，那样一双肮脏的手，怎配摸我的头。

    揪着揪着，我就哭了，我哭得歇斯底里，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间，我看见她浑身一颤，像一片被秋风横扫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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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c1 M0 |# e  ~    之后，很快，父亲因意外去世。接着，她动用所有力量，把对我的抚养权夺了去。临离开时，我抱着奶奶的腿，死活不从。到了她家，我天天静坐，并以绝食抗议。怕我死去，她的男人才无奈又把我送回奶奶家——母亲在我心里，只是个符号，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我甚至认为，我最爱的父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 t7 I" H5 h  {4 m& J3 l/ Z    上初中时，学校离奶奶家远，我搬到了伯父家，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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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_1 l: ^5 V$ f/ w) t' e    逢年过节，她会来看我，但我从不与她对视，不和她讲话。

    有一年除夕，奶奶煮着饺子，全家都被过年的幸福笼罩着。突然，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她甜甜的一声：爷爷奶奶过年好！

    我的心一下就凝固了。

  p2 M# R& o% f    奶奶却热情地招呼她，接着就是伯母满脸堆笑。她给我们全家人都带来了礼物，给奶奶伯母堂姐的一件貂绒毛衣，给爷爷伯父的羊绒大衣，当然，还有给我的服装、书籍和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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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强忍愤怒，我不想在大年三十让全家人伤心。

) Y! a9 {  R  ^6 q/ i$ V+ F    那晚，我捂着被子，整整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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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4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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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就是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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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m, _% Y0 U( u    亲戚不多，但伯父伯母朋友特多，单位的、小区的，甚至出去溜狗，在大马路上认识的，没完没了跑来，大包小包，装模装样，说是拜年，实为求办事。当然，伯父伯母没这能耐，他们是希望通过伯父伯母去找她——我的生母。生母神通广大，上层建筑的达官贵人，熟得就像桌上的牌友，输了还带急眼的。

    初一，我在被窝里卷缩了一整天，慢慢梳理着这半年支教来的历程。

5 d3 R# P2 I& D  \8 j1 i% C    初二，拜年者轮番、轰炸而来，脑袋都痛了，我趁机去了趟校长家——我想延长支教年限。

    初三，我去工人体育场踢了场足球，又碰见了崔博。他见我晃球过人，像只发情的公狗碰见了母狗，举双臂，跳着，亢奋地拍着巴掌，大喊大叫欢呼雀跃。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我重修栈道——这让我很是扫兴！

! U0 @$ B& {: i    初四，我收到了康兵的来信。信很长，厚厚一叠，我很仔细地看，一个字也不漏过——我确实想知道康兵结婚后的境况。

    韩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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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我知道你家地址吧！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

" f+ U9 s$ j8 a7 D  {. L9 F: M8 s; ^    年过得怎样？很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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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在城里过了一个年，那是我迄今为止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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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听吗？

5 \, U( e4 M* n/ h, p+ V    大学的第二年，我没回家。除夕夜，学校餐厅灯笼高挂，巨大的新春“福”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留校过年的学生围坐在桌旁，吃着瓜子、糖块、橘子、苹果、香蕉等，我们还玩游戏、包饺子、观看春节联欢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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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不知道我们玩得有多疯、有多高兴！

    春节联欢晚会只看了一会儿，几个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偷偷提前回了宿舍。班长来自河南，天生一整乐专家，他说，不行，这年还得继续过下去，不仅要过下去，还要过得有意思，过出乐子，过出喷嚏来。

    怎么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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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星罗密鼓，专整容易出乐子的乖孩子，比如，从农村来的赵憨憨。那同学，老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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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3 x2 ^, C6 S8 T; j: f# E    整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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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I9 X( ^( _2 B1 K0 m, e: Q% Y& y    我们买一瓶可乐，喝掉一半后，掺入二锅头、啤酒，醋、酱油、盐，甚至还有花椒、芥末等佐料，这些佐料都是从食堂的师傅那里讨来的。这样，我们精心调制一份色泽正常的怪味可乐。

    赵憨憨回来了。

    班长天生是演员胚子，神态自然，其实就是装模装样喝着非常可乐，然后大方地把“可乐”递上去，赵憨憨毫无戒备，一边道谢一边大口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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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天啊。你看他，皱眉头，张口，哗啦拉，吐得一地。

1 j: z; P2 E+ V* D, y: C7 E    哈哈哈，我们弯着腰，在旁边笑得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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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更绝的呢。

    班长在钢笔上抹点“风油精”，对阿酆同学说：嗨，阿酆，你那个酆字究竟怎么写来着？

0 S, w; l* Q* u3 {% u2 C8 ~    那个叫阿酆的同学接过班长手中的钢笔写完后，右手几根手指自然就有风油精了。

    班长假装关心的说：啊，你的右眼里有很大一块眼屎啊！

    阿酆同学向来注重个人仪表，自然用右手去揉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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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突然又大叫：啊，你的左眼怎么有一块更大的眼屎。

& {7 ~5 i; ~% M8 X    啊？左眼也有？阿酆没反映过来，连忙就去揉左眼。等他反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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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呀！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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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z: z& u2 D    啊……呜……他哭了，呜……他吧嗒吧嗒，流泪了。那个泪流得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流个不止，眼睛肿成了水蜜桃！残忍吧！

( B2 d- ^2 M9 k8 y2 D/ m- w    最有意思的是毛毛同学。

; Z- I, L8 {6 l% M8 F6 n  L- ?    毛毛同学一直在餐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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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们也在餐厅看晚会，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离开前，班长特意提醒毛毛同学，为欢度除夕夜，今晚要闹通宵，谁也甭想睡。

8 S$ d2 R% S1 o. \' X% c    毛毛同学看完晚会回来，寝室漆黑一片，我们皆酣然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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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b9 {  M1 a    毛毛同学纳闷：还说要闹通宵，怎么都睡了？

    郁闷一番后，毛毛同学出去洗漱。大家迅速开灯，打牌的打牌，跳舞的跳舞，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毛毛同学洗完脸回来大惊失色：“你们不是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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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s$ l) @, T& [    我们异口同声回答：“没有呀，我们一直这样，不是早说好通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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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满脸疑惑的他又拿着牙刷去水房刷牙，我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关灯睡觉，鼾声一片。

8 W6 ^- V0 w; p4 k- O& F0 p: A3 O/ ^    毛毛同学再次回来后，快要崩溃了：怎么回事，人呢，难道我出现精神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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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毛毛同学祥林嫂般，见人就叙述昨夜之恐怖事。没人信他的胡言乱语。他越信誓旦旦，别人就越不信，越不信，毛毛同学就越解释。

    真是造孽哦。过年还过出个精神错乱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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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很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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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U" _& G7 x" ?+ A5 ^7 r    ……

6 M* G/ i, ]7 c% T    韩老师，不知道吧，我考研了。你当然不会知道了，我是偷偷考的，谁也没告诉，我想离开乌山、离开家，我想去大城市，最好是去省城。可惜，由于没准备好，发挥不理想，怕是没希望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我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

# f4 ?+ ^% r1 m2 g/ K$ m    韩老师，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我还是想说，我很想你，真的！

8 _# y& O5 x# j, m3 v    有这么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只需一分钟，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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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4 i( u) ^/ ^! D    韩老师，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上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你的，更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喜欢上你的，但我知道，忘记你，我做不到。

  L6 \$ ?' N0 B& ^  ~    知道么？昨晚，我梦到你了，夕阳下，操场上，你追着我喊：康兵，康兵……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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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自己说，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可我还是想，说好不想，可就是想。有时一想就是一晚，辗转反则，彻夜未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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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眼圈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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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x' }# P' \1 w    康兵的信很长，漂亮的纸张，米黄的格子，灰色的格底背景，靠左下边的一角有两个小孩在手牵着手，仔细一看，是两个小男孩。我看着这两个小男孩，闻着信纸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心中的某种情愫象晨曦中喷薄而出的朝阳般，一点一点升腾。

    我仿佛又看见了康兵，乌山中学宿舍楼的走廊里，一言不发，匆匆而过，眼神中除了孤独，好象还有隐秘。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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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有些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因某个场景，从记忆深处滚滚而来。读了康兵的信，我突然很想老木，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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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想老木，夜深人静，尤甚。我总想，情不自禁想：他该吃饭了吧，该出去溜达了吧，该回家睡觉了吧，该想我了吧。

    晚上，生母过来，再次提及返城之事。我回屋，砰，用力甩了一下门，用以表达内心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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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我醒了，被梦吓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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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8 D/ E: T( @  n    我梦见了生母，她使劲拉着我，说：元元，回城吧、回城吧，别去支教了！我还梦见了崔博，他像一条疯狗，追着我喊：韩小元，咱俩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吧！

* k& t* O" I0 u9 k# c    醒后，我失眠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我想起了赵小良、想起了那只母羊，想起了康兵，想起了王海英，当然还想起了老木。一想起老木，眼前一再闪现的是他明亮的眼睛、雪白的牙齿；粗粗微酣的呼吸；健康结实的胳膊；迷人性感的胡渣……想着想着，我泪流满面，不能自抑。

    没有老木的寂寞世界，让我像头发一样纷乱的欲望，如青青园中葵一样茂盛生长，而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匕首割在手腕上的感觉。更有甚者，崔博和生母这种疯狗般无休无止地骚扰令我厌烦至极——我突然做出决定，离开家，离开城市，回到老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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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一旦决定，就立即付诸行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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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我快速收拾行李，第二天大早，我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悄然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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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M8 D" [: q. t    去县城的车初三就开通了，三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乌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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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山中学建在一个山坡上，有高高的砌砖围墙，进入大门前有好几十级的水泥台阶，从台阶往上走，感觉像是通往一座古墓或是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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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校园，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老楼都从金色的阳光中凸出黄灿灿的轮廓来，连瓦檐上曲卷旖旎的浮雕都泛着金光，清晰可见。因为阳光掩去了杂乱凋零和烟尘，掩去了屡次修复所拼搭的不和谐，岁月的痕迹隐入光线的背景，那些过去的轮廓突然栩栩如生，整个校园蓦然如回到昨天。

/ T# Q0 y0 f1 B    四周静寂得让你打颤，好像还有一种声音在空中回荡。宿舍楼的走廊在阴面，灰暗得阴森森的。皮鞋与地板磨擦、碰撞，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让这种空旷一下涌进脑里，让人感到害怕，好像有一个鬼灵，马上会从走廊的某个角落跳出来，挥舞双臂冲你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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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2 b# L; Y3 f, \* F    这让我突然想起校园里流传的放假期间闹鬼的故事。

    好象说，寒假，有个女教师怀孕了，难产，恰好老公不在，死在了宿舍，模样甚惨，满屋子的鲜血，婴儿的脑袋出来了，胳膊卡住了，两具僵硬的尸体交织在一起，让人淬不忍睹。后来，据说那个女人变成了厉鬼，总会在放寒假的晚上，出来吓那些留校的男人。甚至还有男教师吓出了精神病什么的，等等，不一而足。

    我越想越发毛，停留片刻，拎着包就往乌山镇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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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才过完年，乌山镇集市没开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回乌岭沟村的蓬斗车，也就是说，去老木家，必须走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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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 I5 r" P/ P8 }) y    许是刚过完年，街道到处都躺着红白相映的鞭炮的碎屑。街上行人很少，一家店铺轮回放着那首脍炙人口，快听出茧子的老歌《常回家看看》。

4 n" G( }* c' l; x1 Z0 ]9 Z    不远处，有个小男孩跟一条大黄狗在玩儿，“蹲下！”、“起来！”小孩在驯狗，狗要是听话，他就从兜里掏出零食给它，狗要是不听话，他就打狗爪，一边打一边叫：“打爪、打爪、打爪！”

0 B' o& Q, Y9 c    我喊着他：“嗨，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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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I; {% ^4 w. R! [$ H    小孩疑惑地看了看我，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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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1 V; ?" {& o    我又叫了一声，他问：“你是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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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5 ]+ s. S7 o/ e6 g    我点点头。

5 E7 [: W; t+ v" k# {  a    他这才带着狗过来，人和狗都脏兮兮的，同时也都有股难以言传的快乐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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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 h, G: I6 q- `    我问他：“你知道集市哪天开吗？”

1 v! b, @* _# @: j# Y: P6 X    也许是他还太小了，也许刚过完年，镇政府规定的新的赶集日子没公布，他汲了一下鼻涕，摇了摇头。

; z' V0 k) p5 K2 b3 p. V$ a    我又问他：“你知道哪个地方可以吃饭吗？”去老木家很远，还没车，我看了看，几家以前常去的饭馆都还没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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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汲了一下鼻涕，还是摇头。他汲鼻涕的动作让我觉得很好笑，我继续问：“你多大？上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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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7 i* y6 j    “你是老师吗？”他反问。

    “我还真是老师！”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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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楞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不可能。”他又看看我，“老师不知道哪天赶集？老师会没饭吃？老师有这么长的头发？”

# I$ F4 E. x( }    我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

    我是一直留短发的，本来，年前，乌岭沟村的那个罗老栓说是要给我剃头，我感觉他那个推子不怎么锋利，老夹老木头发，我怕痛，就没答应。本想回城再好好剪剪，回城后，却被崔博、生母这一搞，没了兴趣——对于剪头，我偏执的有点心理变态，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剪。

; J" n* N) v+ `    可是，什么地方可以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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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D* h9 C' Z) _: z- z3 W! u2 D/ Z    他问：“你想剪头？”

4 |* z- Y* }7 T8 Z0 [    我说：“是啊。”

    他说，走吧，我带你去！

0 z1 B4 H2 M, g1 C; s' D% R    拐过一条胡同，小男孩用手一指：“那家就是了！”我一看，三间青砖房，挺破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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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是要带我去找他的邻居，一个老剃头先生——每逢赶集日，他在礼堂的过道，支个架，给一些年老的客人剃头；非赶集日，就在家呆着，等着回头客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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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  n6 k) |& V( ?$ ], \    许是小男孩的家人听见了他说话的动静，大喊：“小飞，干啥呢？还想不想吃饭了？”

# o1 B  m$ b4 o9 b) F5 ?    “去吧！”小男孩冲我挥挥手，咚咚咚跑了。

, O# j7 _+ {- Y# F- T1 ^, ?    我往青砖房走去，听见小男孩对他的家人说：“有个人，要剪头……还说自己是老师哩，我看不像，饭都没地方吃，头发还那么长……”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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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Q1 Q/ x0 B( M3 C; V    就要步入青砖房时，身后传来个女孩的叫声：“韩老师，是你吗？”回头，是周小丽，我的学生，班上的学习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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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C4 |$ |7 \( j( s( w    “韩老师，真的是你？”周小丽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

    显然，我也很意外：“周小丽，是你啊，你住这？”

: }  s; Z; y5 e% @  U5 u    “恩，韩老师，你要剪头吗？”周小丽的脸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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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我领你过去！”她一个箭步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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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青砖房，周小丽喊着：“大爷，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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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砖房里面的所有一切，都沾着煤味儿，走进去，仿佛夜幕提前降临了。墙壁发黑，厨房炉子上面的墙壁则是墨黑，上面浮着很厚的煤粉和灰尘，炉子上的饭锅和水壶，被煤烟熏得乌秃秃的，橱柜里面的盆盆罐罐，盘子碗筷子非残即旧，既旧且残，家具很少，无非是地桌、木凳和箱子，箱子上面撂着被褥。在厨房旁边有一间很小的房间，开门就是炕，没有窗，炕上面坐着个男孩子，皮肤黝黑，表情憨痴，看见我们来，瞪着大眼睛，咯咯地笑着。

) \, u+ o3 L& Z3 i+ u+ L    我的心一紧，好象被他的笑容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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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头师傅迎了过来，五十多岁，举手投足间，有股“看山是山，又不是山”的劲儿。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头发给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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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G! J4 ?2 u' m9 T. t- {% \    周小丽帮忙烧洗头水，她摇着莆扇，为烧水的炉子扇着风，煤渣子噗嗤，一粒红火苗窜了出来。

7 x; W& J- q2 j6 h+ Z* \0 H; t    剃完头，他非要帮着刮胡子，我往靠椅上一躺，等着刀锋柔和地贴着脸皮游走，很是受用。合上眼，听胡茬自根部断裂的声音，就象农村割稻的情景。剃头师傅很专心，一心一意修理我的脑袋，刮净脸上的每一根汗毛，像一个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一刀都有章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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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雕细琢之际，他还不停说着话，感叹如今世风日下，说什么年老的顾主剩得没几个。而年轻的爱俏，剃时尚头，上摩丝，还烫发，只怕以后不能靠这门手艺吃饭了．．．．．．说着，他长而重地叹了口气，像海面上刮起带有盐味的咸风。

    剃头期间，周小丽来过好几次，不停问剃头师傅，大爷，好了吗？还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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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来请我过去吃饭，怕我偷偷溜走，一直盯着——想必，她从她弟弟嘴里得知我还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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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拒绝她的好意。

    班上，那些在镇里住的学生我基本都家访过，惟独没家访周小丽。周小丽是优等生，人长的漂亮不说，学习好，家庭优越，父亲是开大汽车的，跑长途，赚了不少钱，加上她很乖巧，从不惹事生非，我实在找不出家访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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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我不去她家吃饭，周小丽本来就红红的脸，不知道有多窘迫，美丽的大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那种委屈像是要把我心底里的那一点泪也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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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遍一遍地哀求：“韩老师，咋不去呢？我妈都准备好了！”

9 @/ e9 W( ~3 h  i    见我答应，她脸上单纯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

  `0 I% }9 m$ T8 w    周小丽的妈妈特意为我新包了芹菜馅饺子，菜绿盈盈的，加了少许精肉，看上去很清爽。

    周小丽的父亲很是豪爽，听说我是她宝贝女儿的老师，还是班主任，非要我喝上一杯，他先是给我倒上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沫像花朵在他的杯子里盛开来三次，未及凋谢就被他吞下肚。

    敬酒时，他拍着胸脯说：“韩老师，你家不在这儿，山高路远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吱个声，千万别客气，啊！”

    周小丽赶紧接话，说：“爸，韩老师要去乌岭沟，二十里，走着去，多累啊！你就给送送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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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不用，不用，我走着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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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9 I1 }' e# d( R; b    周小丽的父亲拍拍胸脯，佯装生气地说：“韩老师，你看，见外了不是？客气啥？乌岭沟那地方，我熟得很，老去运木材……你要晚点过来，我就出去跑运输了，要我送也送不了呢！”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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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T  l) q6 P5 t/ I5 L7 k# e    我给老木打了电话。

0 H& r6 t$ N' \  i5 d! {- s    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一个小时前才通电话，一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1 U$ H( {$ p( t& W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兴奋？激动？抱着我乱亲？啊，真要亲我，旁边要有人咋办？有人他敢继续亲吗？恩，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敢不敢亲！

    听着电话里等待接通的长鸣，我突然感到，这是多么愉快的短暂瞬间，大概类似幸福感吧，我甚至还感到有一丝紧张，我在想，老木变样了吗？

2 W0 E  a. L) G& S2 i0 @    话筒里，老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和迷离，我看了看窗外明朗蔚蓝的天，恍惚觉得自己和老木十几天的分离，却有一辈子，不，八辈子那么久。

; Y7 c5 s. g: [) f0 }/ l* _    太阳喜气洋洋地挂在天上，灿烂极了。结冰后的乌河，静悄悄的，像一条白色的巨蛇，蜿蜒曲折，只有走近了才能听见下面的流水声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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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_. V3 }9 ~! b/ ~    周小丽的父亲问了一些关于周小丽的情况，当得知周小丽学习成绩优良、乖巧听话，努力刻苦时，他竟然像个孩子，歪着脑袋呵呵地笑着。

) U+ ^0 Z3 B0 D    一路上，我脸着着车窗玻璃，虽然是冬天，举目望去，我觉得满眼都是青山绿水，姹紫嫣红，连在前面开车的周小丽的父亲都帅气得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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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顺着风，我似乎听见空中传来了急急的呼喊声：“小元！小元！”

+ F8 j% @8 {5 G& G8 B2 k    透过车窗玻璃，举目回望，只见老木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喊着：“小元，小元！”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4 T7 c  K( n5 ^+ Q    天啊，老木，是老木，真的是老木！

/ P5 ?) I7 o* `! ]' c1 ^# G' ]    我忙喊：停车，快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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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1 E5 F. m0 `0 [+ m" U    一个急刹车，汽车嘎然而止。我打开门，从驾驶室的前座跳下。

; g. K, ]1 E9 I    落地的那一刻，我喜极而泣，如重见天日的犯人，重获新生与自由的那一刻，对着天空，挥着双臂：呵，我又拥有了新的生命。

5 U& V' P4 V/ H1 }; W6 B$ q$ U" E" e( d    “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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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k9 V1 D$ a& [' L7 g* N    “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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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平稳健康、生机勃勃地向我奔来。

/ X0 a+ M. E' u, J# s4 \, ^    我蹦蹦跳跳、踉踉跄跄向他奔去。
$ s( P2 g+ U; J4 }' Q: k
' Y+ X0 P4 b; a* ?$ A) C# m    老木看着我，我看着他，如久旱遇甘露，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就是隔着一座山两人的视线也能真刀真枪地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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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了，近了，终于，我们跑到了一起，四目相对，老木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彼此眼神包含的激动都足以杀死一窝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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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揪住老木的衣领，老木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一个劲拍我的后背，拍着拍着，他抱了我一下，我双脚悬空，老木在空中掂量掂量，说：恩，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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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L4 g; s) L0 ^4 y    掂量完，老木把我放下，仔细端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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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4 \2 I' w3 C+ n) J! e& _1 f    老木说：“小元，剪头了？”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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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1 l! _( h( h8 o0 ~    老木说：“恩，不错，精神多了！”

% R" F% ?- q" w, ?4 R4 Z' u0 c    我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老木，我想死你了，你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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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3 C/ u2 }+ @: G2 U7 J    原来，老木从村委电话的来电显示中知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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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老木并不知道，村长叫他接电话时，老木纳闷问：谁呢这是？这么早打过来——老木当然不知道会是我，回城的日子，我一般固定在晚饭前后给他去电话。

9 P/ O; J/ g5 h    村长说：接了就知道了，乌山镇打过来的！

4 f9 e9 l* j. @# k1 J$ h& w    老木接了电话，却是我，很是惊讶，忙问：“小元，是你？回来了？这么早呢？咋不在家多陪陪爷爷奶奶？”

% m( O, J! {7 h    我矢口否认：“老木，你说啥呢？我现在就在家陪爷爷奶奶呢？”

    老木不相信：“你在家？”

    我说：“是啊，咋了？不相信？”却捂着嘴，紧张地想笑。老木放下电话，问村长：“这电话真是镇上打来的？”

    村长说：“咋了？来电显示搁那摆着呢！还能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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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这才确信我回来了，于是，他断定我是不希望他来接我，才故意骗他说我还在城里的。于是，老木再也坐不住了，叫上老金，开着车来镇里接我。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8

118

, t3 ]3 v6 A* |7 V    我和老木钻进了老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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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放着很难听的段子，车后座里，我半靠在老木身上，凑过去，轻声说：“老木，想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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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V' Y" |) P    老木嘿嘿地笑，轻声回应：“想，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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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1 z  k; x    “有多想？”

    “想得心都想坏了。”老木说着，脸带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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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E5 c! L5 e# g* c    老金听到了我俩的对话，或许是没听清，不明就理问：“两人说啥呢？嘀嘀咕咕的！”

    我呵呵一笑：“没说啥，就问老木年过得咋样！”

    老金有点忌妒：“看你这哥俩高兴的，感情好成这样，咋处出来的？”

    我和老木听了，相视一笑。此后，我们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着，我听到了老木的呼吸声，像大海的潮水，平稳地一起一伏。

5 N/ b8 z  v$ B+ x    车窗外，阳光穿过玻璃，洒在老木的身上，轻薄透明，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浅金色了。

    我微微侧目，细心看老木的脸，他黝黑的五官近在咫尺，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粗糙、质感，很让人心动。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多情的目光，老木浅浅地笑着，笑容如午后的阳光洒落在瓷的边缘，我觉得一切都温柔得说不出。

8 H6 e3 z- q" [0 q8 `9 \1 Z    我颇为幸福地动了动头，深情地呼吸着老木躯体散发出的男性特有的、带有一丝汗酸的健康体味，他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突然，我的右脚不小心碰到了老木的左脚，老木左脚动了动。我似乎受到了鼓舞，索性蹬了皮鞋，用拇脚指勾了一下老木的脚背，老木也似乎受到了鼓舞，也蹬了鞋，轻轻回勾了一下我，勾完，更放肆地用脚指头钳了一下我的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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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觉得，心里重重地震动了一下，就像一枚胡桃被一下子敲开了外壳，坚果的那种微凉清涩的淡淡香味立刻就弥满了整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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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就那种感觉！

  J( P) u% ]& p6 x: E  ?) Z: z    这让我放肆了起来。

    我右手轻轻地拉了一下老木的左手，两人小指头刚互相一碰，就听见老金开口说：“韩老师，年过得咋样？父母身体都还好吧！”

    我迅速把手指跳开了，好象两只受惊的鸽子互相啄了一下口。

, K1 u' `* K7 {) C) n8 W/ s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恩，挺好！”答完，我和老木分开的手指又马上黏结，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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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互啄了一段后，我不再犹豫和畏畏缩缩，直接伸过去抓住了老木的手，却被他有力地反攥住。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有力地、动情地抚摩着。滚烫的手掌血液通过皮肤、通过相互接触，让对方感觉。这中间传递的内容实在太多了！太丰富了！丰富得让我几乎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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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L. K$ C( u) u% q% \7 ^: S' _# v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趁老金掏烟的空挡，突然把手伸到了老木的裤裆。

    哇，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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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兴奋地抓了抓，浑身燥热，蠢蠢欲动起来。

    老木脸色却倏地一红，快速紧紧拽着我的手，一声不吭，不让我乱动。尔后，谨慎的，死死盯着开车的老金，如果一发现老金的眼神有瞄向驾驶室门外反光镜的迹象，他就立刻把我的手拿开，或是使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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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4 v3 ^1 w/ q7 b0 j+ Y    终于，到村口了。

    我和老木不约而同，同时要求提前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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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W0 o% o! k4 Q' ~: B& Z    乌岭沟村就在我们前面，村口的老杨树上，几只黑色鸟在树顶上盘旋了一阵，落了下来。老树的后面是一排人家，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散发着一丝温暖的气息。一只甩着大尾巴的黄狗从一家院里跑出来了，跑到墙角，抬起一条腿来撒了一泡尿，然后飞快地跑进前面的树林，这儿嗅嗅那儿望望，然后又从门洞子里钻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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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取下口罩，向手掌心哈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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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我说，有些激动，眼睛里不知怎地就潮湿了。

- d2 C" @8 K! g# n2 v    烟囱里飘荡的轻烟散发着玉米秆燃烧出来的味儿，这味儿，我很熟悉，老木当然更熟悉，带着泥土的气息，有一种特别的香气。闻着这香气，我胸中立刻升腾起一种像玉米粒那样饱满的气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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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D: W' ]: b3 y- A" F    这会儿，太阳又升高了些，天气温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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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4 K# B0 A# K+ H    村委南墙那儿是村民在晚秋初冬，蹲着晒太阳聊天的地方，墙皮被磨得光溜溜的，仿佛打磨过似的，太阳照在那里，格外耀眼，白晃晃地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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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脑子里不知咋的，一下子就冒出老木家喂牲口的那个土槽来，也磨得光溜溜的，也暖和得让人慵懒。想到这，我的目光不觉也亲切起来，觉得那跺墙也正向着我笑。

8 I% @/ y6 F' X) c. J7 o  V    老木拽着我的手，拉着我快速往家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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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晒太阳的村民笑话，我甩开他，刻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老木却不解风情，伸出手，想靠过来，见我佯装的愤怒，又把手缩了回去，抑制的脚步一下凌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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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1 C% Z3 _8 b, Z+ X    终于，到家了。

    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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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把铁门关上，身后的老木像一块巴望了很久，正急着要场大雨滋润的干旱地。他窜到我背后，一把抱起我，把我从院子里抱进厨房，再抱进卧室。进了卧室，老木把我放下，我扑在他胸前，捶他。我们俩都笑作一团，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 C) P8 @& r& j  ]    屋内，很快，热气就扑了上来，挂在眉毛、胡子上的霜眨眼间就化了，脱了厚厚的羽绒服，我有些喘，老木把我往炕上推：“快，上炕，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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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4 S4 _    我刚爬上炕，老木就把房门拴死，把前窗的帘子拉下。

    做完这些，老木像只敏捷的豹，跳上炕，抱紧我没头没脑地乱亲起来，他下巴上坚硬的几根胡茬戳到我脸上，粗重温热的呼吸直灌我脖领，换气的时候说：“小元，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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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Z' e3 K/ q" s3 ~    我的嘴巴就被老木那双湿热的嘴唇堵上了。

    这种湿热含着电流，迅速传遍了我的躯体。躯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肆意地在血管里奔涌，仿佛要窜出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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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身体开始膨胀，脑子“嗡嗡”作响，一阵惊悸自脚心直击大脑，刚才还强硬的肉体逐渐变得松弛，大脑似乎已失去对四肢的指挥功能，剩下的只有盲从了……

    不知咋地，老木这么主动，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当然，我并没有回避，因为他带过来的气息令我陶醉。我回亲着老木，吮到了一股沉醉的味儿，喷射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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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木，轻点，皮带咯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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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U- p7 M3 N1 B8 D    老木红着脸：“那，我把裤子脱了？

    我逗他：“现在可是白天？”

    老木说：“没事，没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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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有呢？”

7 O) t3 T1 d2 l' r4 r' v5 k    “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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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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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E# E3 ^: h, I    “铁门锁上，房门也拴死了！”

    “敲门呢？”

    “门帘子拉下了，瞅不着！”

0 a, C1 Y+ x% P7 A4 @    “你就这么想？”我故意这么问，其实，我也想，想得不行，恨不得一口把他活生生吞了下去。

$ P% A8 n& ^1 B- W1 }  z    老木没说话，没头没脑地亲着我，亲了很久才说：“恩，想，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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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5 J8 M1 |+ P$ [- G    “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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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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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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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得想把你别在裤腰带上，上哪也带着！”

    我扑哧一笑，就觉得，这个老木太有意思，说话怎么突然变这么逗呢？

1 {" r8 }' W( r2 N    我说：“那，我帮你脱裤子。”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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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老木脱着裤子，直翘翘的精灵早把裤子顶得老高。我胡乱地解开他的皮带，扯下他的裤子。当我脱掉他的衣服，我的手指从他那宽宽的肩膀滑下，有力地抚揉着他宽厚的背阔肌。我的嘴唇在他两大块高高隆起的胸肌上不停地舔吻着，胸肌紧绷着，渐渐发硬，老木逐渐亢奋了起来！他黝黑发达的肌肉战栗着，粗糙的大手在我肩背上胡乱地摸着。猛地，他解开我的皮带，把手伸到我屁股上抓揉，又突然伸进我的裤衩，一把揪住了我的直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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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y# U& n% q3 [% r( q5 j    很快，我脱光衣裤，老木把光溜溜的我推倒在炕上，重重地压了上来，双手在我的身上抓捏着。我就像是一块干土遇到了水，马上松散了成了一堆泥。我把自己交给了老木，随老木把我捏成各种形态。

( b' H9 E5 ^# G. z$ b( T4 l" L$ b    也不知被老木捏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胸膛被一个硬硬的东西咯得生痛。终于，我忍不住了，挣扎了一下。我说：“老木，疼，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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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停止了动作，问：“小元，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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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x- x8 J3 Z( C    “不知道，好象有东西咯了我一下，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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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J) m  U0 `4 t' I    老木从我身上爬起来，我定眼一看，原来是那半核桃壳，老木在核桃壳的中间穿了一个很小洞，一条细细的红绳子穿起来，便成了一条项链，他挂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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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你穿起来了？”我伸手去摸那半核桃壳。

    “恩，我怕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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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9 M8 h) z% O, T5 Z- I. }* d( w    “你就这么挂着？别人看着了，多砢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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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着，衣服挡住了。”

+ t5 Q2 |: X$ m' b    我笑，老木也笑。

+ T( Z. Y' S! h; J5 \1 @    我和老木相互看了一眼，又抱在了一起，柔和的光，酥软且富有弹性的棉被，夯实的大炕，我们疯狂抱成一团，在炕上滚来滚去。

5 [- u. C/ r' h3 Q( V  h9 J: W    我说：“老木，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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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C" b0 r+ R- _    老木就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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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木，舌头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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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舌头就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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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P& n# |' ~. {% C    “小元……”舌尖交织的瞬间，老木的声音颤抖着，他厚厚的嘴唇歙动着，热气冲到我脸上。

    我们都激动不已，连炕沿窗户的帘子也忘了拉，就开始了，老木的手都直抖，这是我们第一次大白天在炕上亲热。那种久违的快感让我和老木都浑身颤抖不止。

    起初，我双手环抱着老木的臂膀下面的躯体，嘴唇雨点般落在他的脸颊，脖子，胸部，从上而下，直至胸部、肚皮、腹部，当到达下体的时候，我停止了动作，嘴唇停在了他硬邦邦下体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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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2 D3 o( H% F/ w; k) r( B    这时，我的手开始游动了，沿着大腿，腹股沟，慢慢靠近了敏感部位，近了、近了，我抓住他的下体，嘴唇凑过去，我的手，我的唇，同时在老木的下体奏响了一曲妙不可言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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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特别兴奋，加上干柴烈火、久旱甘雨，不一会儿，我们皆缴枪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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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不清交响乐是什么停止的，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和老木彼此侧着身子紧紧抱在了一起，嘴唇还一半对一半地贴着，处于永不分离的静止状态。

    像往常一样，我们紧紧拥抱着，老木把我搂在怀里，我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他鼓鼓的胸肌和微微翘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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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会用扎扎的下巴蹭他的脸，一会咬着他的耳垂，呢喃呓语着：“老木，等小元回城了，我就带你走，我帮你找工作，我们一起买房子，住在一起，每天晚上我们这样抱着。”

$ O- U1 ~# U) u# f4 V  s    老木没吱声，咬着我的唇，把我搂的更紧了。

" ^( s4 b, b& Z2 }; M    “我们一起攒钱，买个很大很大的房子，把锁子哥、二嫂子，还有皮皮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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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 U. @) r2 z1 @    老木还是没吱声，我却忽然感到脸庞湿湿的，一摸，是泪。抬起头，老木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泪痕。

9 x. {% a) O) S" P5 E    我伸手过去擦，老木捉住我的手，把我翻转，一下又压了上来：“小元，你对我真好！”

- \- g9 ~1 u* Q  G; C! H    古铜色的身体和羊脂般的身体再次缠在一起，不停地翻腾着。它们互相吸纳，它们互相溶化，它们互相冲撞，它们互相给予，在这样的过程中，像个燃烧的火球，在火炕中，滚动腾跃。

/ M% J* Z% N$ Z& W( |! r    老木真的是太兴奋，繁文缛节的序曲一概免了，一进入就忘乎所以、真刀真枪地动作起来，像疯了一样，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地捕捉着，撕咬着……终于，老木的全身爆炸了，攀上高峰释放之际，他使劲揽着我的腰，喊着：“小元，小元！”脸上、额上渗着汗。

    “恩，恩！”我回应着。

2 c4 f2 L' q0 i8 n+ h: c; f1 V1 _    终于，两个火球般的生命体爆炸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爆炸。

    大炕被震得晃动起来。

    大炕周围的墙灰，在我和老木的喊叫声中，像雪灰一样纷纷落下。折腾到后来，我们都大汗淋漓，床单上印着两个交叉重叠的、湿漉漉的、大大的人形。

3 h" Y) p& a; a. d* W  G    激情过后，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似两个粘在一起的鱼儿一样，长久地缱绻，互相亲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