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农民老木77-149》 BY 韩小元 【完结】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1

101

8 b! p' [' _: g# P8 Q9 B% p/ _' }    走出杨六家，路上，我和老木，一前一后，老木在前，我在后，走着，我突然一个加速，像个猴子，跳到了老木的后背。
. o$ c/ a- I2 t$ K$ b& H
3 ?; J+ F: Y- l& N    “老木，背我！”我揽住老木的脖子。

    老木半蹲着，抓住了我的两腿，老木说：“小元，抓紧了，别晃倒了。”
, B7 A/ n( E# N4 v; B6 u
    “恩！”我揽着老木的脖子，脸贴在了老木的脸上，“老木，来，和小元亲一个。”

8 z" e' m( U! q) {5 O/ y9 A% Q+ b6 k    老木转头，把嘴唇贴过来。
, _0 Y6 G, n  P8 Q3 j5 S0 t
    噗嗤！老木的嘴唇软软的，我故意亲的滋滋作响。

    “老木，红烧肉是你添的吧。”亲完，我轻轻揪起了老木的耳垂，老木的耳垂大大的，柔柔的，像是很有福气的样子。

$ {+ g. R, W: j, r) H7 q/ m    老木笑笑，没说话，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 j" W, Z! s' y: |7 p, S! W: G    “可饭桌上好象没有这道菜，别说你们碗里，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0 k% h- H+ {; p0 O# @* w% V    “那是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全是精瘦精瘦的好肉！”

7 p9 L; J0 K; x1 F1 B    “那你叫我咋好意思吃，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 m2 p# g  {- R5 b" h- i
2 I+ S. z, f% L6 z    “老太太吃过了！”

    “那，毛毛（杨六的儿子）呢，他碗里也没有。”

    “为了不让孩子发现，六嫂藏起来了，你碗里那点肉，是我要六嫂专门给你准备的。”
: L7 L" f+ m1 S$ t
  u* j% P4 Q% c    “给我准备的？”

) o# _3 L6 U; j% o! G9 A    “恩，六嫂也知道你爱吃红烧肉。”
, O  P1 X/ `4 c! S9 O( `3 l
* P- L$ }+ i: `    “奇怪，六嫂咋知道我爱吃红烧肉。”我嘀咕着，又轻轻揪了一下老木的耳朵，“是你告诉他的吧。”

$ N0 C* _& ^) p1 F4 a% r    老木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不说是吧。”我挠起了老木的颈脖，挠着，我就把脸贴了过去，和老木的脸摩挲着。

    我说：“老木，你真有意思，还往我大米饭里埋肉，弄得我像个小媳妇似得，想吃又不好意思吃，你知不知道，搁以前，只有男人疼媳妇，才会在媳妇的饭里埋肉……”
9 Y. o+ e% |# P$ x7 D1 I
: d; F: C2 B5 u# K5 l& a    “知道，咋不知道，小时侯，我爸就喜欢搁我妈碗里埋肉……我妈还说，有个小媳妇就这样被丈夫心疼死了，因为丈夫在她碗里埋了一个圆蛋……”
4 l8 Q* S% f7 H' Y+ C5 F
    “圆蛋？”

    “恩，就是煮熟的整只的鸡蛋。”
$ q& h" z! V5 n2 ]
    “后来呢？”

    “她怕人看见，就一口塞进嘴里，正想嚼，就听见婆婆在问话，她只好赶快吞了来答话，结果鸡蛋哽在喉咙里，就哽死掉了。”

    “啊？真的啊？”

, G# n) |; y2 F    “我妈说的。”

8 Q7 H/ a) B' @* x! o5 ^. E    “那你还往我饭里埋肉？想哽死我？”
" E% K. K- v3 S4 b( {; u4 e
1 T* X0 V9 r9 n3 S8 a# \    “咋会呢？那是给老太太准备的肉，切得碎，烀得还烂！”
8 J3 f6 w3 q5 j' ?) N8 a
    “那我也咽着了。”
: V; I6 K5 h9 c. a
- \. w$ s7 ~  \; J0 O2 Y1 r$ {. N9 p    “你呀，贪心，吃急了，一口塞那么多。”
2 y# C" z; a( c6 r$ ^
    “谁叫那肉做得这么香，我看了就流口水。”

  \3 G. C' ~. g4 B    “好吃吗？”
1 V- k  y/ R. _
7 s$ ?# c4 L. k$ N    “好吃！”

) J' P6 I2 X# K    “喜欢吃吗？”

& o6 w# W0 ]! {- A3 {$ u. L- A    “喜欢！”

    “喜欢以后哥就经常做给你吃。”
( Z$ l. `- J9 p$ {
; H$ c9 n0 f6 ?# i! b    “好，我给你肉钱。”
- T8 b7 E9 L9 Z! k
$ I) ~( O$ v# ~3 T0 `7 n2 |/ D    “啥肉钱不肉钱的，哥养一头大肥猪，够你吃好几年的了。”
! u0 H. P5 ]& s3 T4 C
    “不卖？”
, @! C; w& l7 n/ n
' E7 |) K: r" o8 V' U4 Q( ]+ ]    “不卖！”
. V3 Y: T2 ]& ^  k* \
; q  g. Z/ b/ C; N  e    “那，小元变成了猪咋办？”

    “那，哥就把小元卖了！”

8 R0 D( `% G0 {    “你敢？”我揪住了老木的耳朵。

- F4 ^6 o4 w* Z    “不敢，不敢，谁买哥也不卖。”老木示弱，憨憨地笑着说。
' p  S# _: P8 ^$ j, [6 ]2 M9 n: Q
( B: d$ S3 r2 n* j) X0 e    哈哈，旷芜乡村的马路上，昏暗的夜色下，留下了我和老木一串串欢歌笑语声。
( N4 S2 f& l- o2 L& e5 D" n
    从杨六家回来，我性情大发，跑去屋里取烟花。

% I: q. Y, U" {) J7 `    “走，老木，放烟花去！”本来，烟花是留着明天过小年放的。

    我和老木，一人一把。

    我说：“老木，你也太能了，连唢呐也会吹！”
0 `: E, N- B1 B" _/ k
    老木看着我，得意一笑。
  T# @+ h& Y0 y- M$ D) V
    老木说：“好听吗？”
, d* H* I! c  @
    “好听！”

) A3 k* D& e) b    “那，想听哥就吹。”
! I- }$ t6 ~4 f7 w' \* r
5 J5 V$ f% f% v    我崇拜地看着老木，点点头。

    我说：“老木，你识谱吗？”
% i: T, p% F+ W
) S3 V, x- p9 T4 ?! m: t    老木摇摇头。

    “那你咋会吹呢？”
. p$ N$ D1 e1 e/ f/ j! u) a
- W- V  M3 ~+ T& S. V, d    “跟爷爷学的。”
( [5 i1 i' Z- t6 |* }
3 N# q9 e' n% g$ y' R* V$ S    唢呐是乌岭沟村比较流行的一种管乐，婚丧嫁娶等庆贺活动皆用。老木说，吹唢呐的技术是爷爷传给他的，爷爷的唢呐藏在柜头，像只水烟斗，当年爷爷相奶奶的时候，凭这只唢呐，把奶奶吹到家门口。奶奶过门后，生下父亲就死了。之后，爷爷得了忧郁症，每天放牛，都拿着唢呐，领着老木，从这山吹到那山，曲调悲凉凄婉，如泣如诉，一腔思念、满腹衷肠。耳濡目染，老木也学会了。
5 s- @# E7 E7 l
( r8 L6 X2 N1 Y! U. T8 E+ w4 D8 r    我和老木点燃烟花。

    绚丽的烟火就像朵朵菊花，在我和老木的手里盛开。我从小特别的喜欢放烟花，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那绚烂的瞬间。
0 G: N( M, S0 g. N, t
    我说：“老木，今天是过小年，陪你过完小年，明天小元就该回家过大年了。”听我这么说，老木晃动烟花的手倏地僵住了。
& S2 O& N5 [: y8 a! W: \
    我问：“老木，你咋了？”
; A1 b8 ^4 ~7 V; S$ y  G
    老木说：“小元，哥感激你！”
& v8 |' R0 k# N+ T0 p- K
$ @$ d% y" E9 Q4 J# g/ K) r2 j2 R: P    我一惊：“感激我？”

, C2 l) H. y& q1 D' B    “恩，哥感激你。锁子成家后，哥都是一个人过年过节，白天忙来忙去的还好说，可以一到晚上，看着别人都是一家人欢欢喜喜聚在一起，哥的心，就跟刀剜了一样疼，早早上炕，蒙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 {+ ^/ R6 `% n- E, z
- j0 e; }( W& f3 o1 o5 w; F" _2 i    听了老木的话，我心里难过得很，我说：“老木，以后每个年，小元都陪你一起过。”

    老木没说话，突然就扔了手里的烟花，搂住了我，老木用几近啜泣的声音说：“小元，哥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
3 J5 I' M; n/ _1 G- k
    说着，一行泪就掉在了我脸上。

    我低下头，被老木扔在地上的烟花，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微微的，随即，大朵大朵的凋零。

) B+ ~9 ^8 `) B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2
8 U! `4 b) L* {! Q% Y
5 R0 j& p' @& u% c 102

3 w! N+ S- p7 ^' c8 Z    放完烟花，很晚了。
: @" t4 e% u0 Q* \9 m8 i/ s
    灶房，大锅里的水沸腾了，热气从锅盖的边缝飘出，整个灶房像是笼罩在一片云雾里，老木在热气中，时隐时现。

    老木把锅盖一揭，说：“恩，可以了！”
; x& u" M9 ~5 O+ Q! [
    我砰然一动，突然全身好象被罩着一层金色的光环，旋转着向我扑来，刹那间，我被一层层、一圈圈金光灿烂的类似光芒的东西包围了起来，浑身燥热燥热的。

    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洗澡大桶虽然结实，可赶得急，有几处缝隙渗水，老木一直在修修补补，直到现在才得以用上。
6 V; z' l3 L# N
    洗澡水烧了一大锅，很烫，兑完凉水，老木把院里铁门锁上，把进屋的木门拴死，拉下门上挂着的粗布帘子，老木怕有人过来骚扰——自我来后，平时经常有人过来串门，送着玉米饼、猪头肉什么的，老木不接，他们就用很不高兴的语气说：老木，这是送教书先生的！

    木桶真的很结实啊，还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 o! E- s4 B7 }/ k' S
4 `9 g& \4 Q3 o8 t, Z% z    老木用手指试了试水，说：“恩，差不多了！”
, Q+ Q) k  m/ c+ n
    大桶里，热气暖暖地飘出，裹夹着接近饱和的湿润，使得空气像是一种有温度和重量的粘稠的气体，这种温暖而粘稠的气体让我的情欲迅速膨胀。

    脱衣服时，我说：“老木，咱俩儿一块洗，换着搓背！”
4 }2 I+ O) I7 t2 i6 H# j) u
    我开始给老木脱衣服，老木没说话，站着，任由我动作。
% Q8 @5 k3 S( j2 b- c# Y! E
8 t! u6 O; p& n" p% Z    咔嚓！
7 p" Y6 B- b# J5 [( d5 y
- G# m2 h* _+ S/ }2 N0 U    皮带松开了！

% e; b0 Q0 n2 \1 ?9 k$ v; N5 ^8 i    听见这声音，我的心，就像高考揭榜看分数，倏地，嘣嘣乱跳着。
* x! g- E( Z+ Q) d( H" y& {
    我剥去老木的衣裤，像给一颗大豆剥皮。只剩下大裤衩时，老木完全不敢抬头看我。在我脱掉老木的大裤衩时，老木的老二像个精灵，突然，直翘翘地，蹦了出来，倏地，划过我的手指。
: _1 F8 h& _2 u. m' n
9 q% \" J" \. |    这种手指和之间的瞬间碰触，感觉真得很奇特，就像小时侯，伸手去鱼缸抓鱼，没抓着，鱼刷地从我指间窜过。我很兴奋，甚至比抓着了还兴奋，我兴奋地说“我摸着鱼了，摸着了！”

' d8 x& j( Z! \) q: }4 ]    没有了衣裤的老木，一丝不挂站在我眼前，象一块结实的羊脂玉。只是比玉还要软，还要暖，还要香。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燃烧了起来，我感到自己仿佛飘了起来，飘到了白云的上方，那里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射着我。
; }3 t8 n/ Z3 \) @! r$ A0 ^
    我用嘴，用舌头，亲这块玉。
0 Z, r' ]- U8 i, R$ N; B
    虽然，老木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来看，脸红红的。但我能感觉得他浑身发热，他的全部神经似乎都在颤栗。

    亲了很久，我才说，老木，好了！
$ Y  e, w' [! e; u. q! K( Y
    老木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老木看见我也是赤条条站在他跟前，眼睛都直了，猛然一把抱起了我，胡渣渣的嘴狠狠亲了我一口，激动而缓缓地，把我放入水中。

    虽然，老木力气很大，但他一直在抑制发力，抑制的同时又很兴奋，所以，他是颤抖着的，微微颤抖着的。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3

103

    扑通！

    老木猴急而轻快地跳入大桶。

/ |( B5 N% ?/ n  m/ L+ `3 t1 @    大桶里，老木先是拥搂着我，双手在我身上缓缓移动的同时，轮番吻我的嘴唇和耳朵，舌头在我脖子上舐来舐去，亲的唧唧作响，像只吃奶的小奶猪。
( Q+ g( T# t/ y4 i1 U
    意识中，这是老木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和我亲热，那种美秒的感觉不言而喻。
; ~7 o6 z+ P* Q. J
8 v5 i% A( J" H1 z& i    这让我更是兴奋，一阵阵不可抑制的眩晕，似乎让我看到了天堂的光亮。我多情地回亲着老木，我咬他的嘴唇和舌尖。刚一动作，老木就用力且疯狂地回应着、揉搓着，我的舌尖被拽到了他的嘴里，仿佛快与舌根分离。

, }, I; u3 q) W- ?    一股股欲望，促使我们在亲吻的同时，用力地贴紧，再贴紧，双腿交叉在一起。他的下身挺起一个硬硬的物体顶得我发痛，但我又因为它的雄壮而激情踊跃。我喜欢、我愿意、我希望永远永远这样。

) [+ M, K1 h7 k$ |1 c    亲够了，老木开始为我搓后背。

    我是背对老木，半蹲于老木伸直的双腿上，屁股顶着他的大腿根部，老木轻轻搓着我的后背，像在抚摩一尊绝品的瓷器。

$ U6 e! {1 n, U! \: h    老木还为我打香皂，后背、屁股，涂得到处都是，滑溜溜的。

    老木做着这些时，我下体的老二硬得难以言说。当然，老木更是。我从没见过硬度和质地有这么好的东西。
8 H3 G/ a2 M" w% m
    许是我屁股的私处一直在顶撞着老木的老二；许是私处涂了香皂，滑润润的；许是老木的硬度实在是惊人。

    当我微撅着屁股，一上一下，无意识顶压着老木的老二时，在某个合适时刻的某个合适点上，奇迹发生了，老木腰部突然发力，屁股顺势一挺，硬邦邦的老二就钻进了我的体内，像秋风里的菊花为他绽然开放。
5 e8 k* q6 X: w/ E, ~# n
    这是我第一次被进入，此等体验，前所未有——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一直反感这种被进入的侵略行为！
+ n, f6 D5 ^+ W# W4 z
) z7 |5 u% G7 D. S; K+ f    当然，这种体验，老木也前所未有。

5 L5 h, }( @$ y- f; ~    或许是太舒服、太刺激了，也或许是太感意外了。一进去，老木就似乎意识到了这种体验的非比寻常，他颤颤叫了声：“小元！”
8 L4 e& v" n5 B* c( P8 Y( ?7 b+ _
" E0 b+ K  D1 Z    我没有接话，只感到私处一股火辣辣的痛猛袭而来——我是背对着老木的，他看不到我脸上的痛苦表情。
9 N0 P' R* ?' n4 C. B
- ~& c: @" ?) x% Y0 r. }+ Y    在固定一个姿势后，老木开始小心地、缓缓地，挺着自己的屁股，一下一下动了起来。

    一旦动起来，老木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且无与伦比的快感。
$ I' F8 n0 Z8 N* E! H1 V9 z
    这种没有刻意去要求的，实质性的性爱对于我和老木来说，好比一本无字的书，我们必须一起用心去读，用身体去交流，长时间地锲而不舍地专研，才能领悟这本书的奥秘，才能体会到它的圣洁和至高无上的美。

7 N  b1 _% I6 _2 v7 V2 ~) R) W    老木的每次抽动都让我不能自己的闭着眼睛，咬着嘴唇。
5 C7 }3 j' |5 z
    忽然，眼前的白云不见了，到处布满了鲜花，我和老木仿佛化为一对蝴蝶，在百花丛中飞舞盘旋。飞呀飞呀，我累了，忽然，老木变成又了一棵大树，我落在了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在我身体里荡漾——尽管很疼，但和自己喜欢的人和谐的融为一体，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起初，老木在我身子里面有规律的颤动，他沉溺在欢乐的海洋中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 N7 l7 Y" t9 E
8 K2 m7 `% m% ^4 v# f- J    渐渐地，那种由慢到快的频率让他爽快地着。

    挺着、着，老木就一反常态，风狂雨骤，大桶里，传来一阵阵肉体和着水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老木喊着：小元、小元……老木居然哭了，但老木并没有让眼泪泛滥，泪刚出来，便被他止住了。
" N$ ^" `$ |& @, f; |" p' S
    喊着喊着，突然，老木“啊”的发出了粗壮的嚎叫声。老木是痛快地叫，他是舒服的，他死死从后面揽紧我的腰，牙齿咬着我的后肩膀。

$ }, c& j6 u& n, ^0 K. t    紧接着，我也“啊”的叫了一声。我是痛苦地叫，我是被咬的——老木死死咬住了我的肩膀肉。
3 h  Z6 W' N# i1 j
    老木那幸福至极的喊叫，使我感到欣慰和幸福——我为自己能给老木带来至高无上的快乐而欣喜若狂。

) N) {3 r0 s2 ~8 w/ f3 j+ X' ^( R    结束后，老木宛如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躺在母亲身边一样，依偎着我。他前后的变化让我难以置信，开始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凯旋而归后又似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 v. z. X9 ]/ z4 _! z
    老木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他轻轻抚摩着我肩膀的牙印，徐久，才说：“小元，哥给你留下点痕儿，你明儿就要走了，哥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咱俩怕是最后一次了，回城后，你要找着媳妇了，就可以天天快乐了。”
" g4 A' A; `4 ^7 ?# C& d
    老木说这话时，已把我抱转过来，死死搂着我，咬着我的嘴唇，眼睛一直闭着，就是不敢睁开看我。
. I& X7 l$ p, R9 I$ @/ m
    就在这一刻之后，我发现了老木的两面性，前面是勇猛善战，像一个将军，后面的温柔依赖，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
8 t) j. l6 @/ [1 t! s8 P, t" f8 ?: e
: _# u# m9 C7 K/ k3 O9 X2 s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老木的了解太少了。
  ]3 B# |& u8 X- S( C
# l, {. Y# E( l& ]2 [9 n    你看他，靠在我的胸前，是那么依赖我、顺从我，需要我像母亲一样爱抚他。这就证明他也有软弱的一面，他那男子汉绷紧的神经，在恰当的时候也需要休息。

    如果说老木是我的一座大山，那么我现在只站在了山脚下，只看到了山的外貌——满山的绿树和鲜花。这座山里有无穷的奥秘，我要耐心地、细致地一点一点去挖掘、去发现，才能真正走进真正了解这座大山。
; N: H5 s9 H& F4 B, o. ]
    想到这些之后，我就真像一个妈妈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与他耳语，我发现他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5 Y: ], `8 q% h) S, }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4
3 ^% j  F- D- v  C
104
6 j- B, }3 e" |3 P, i8 ~6 u; x  f: y
( F- n- C0 h, @9 E- x. }  X5 }' _. Y    窗外摇曳着斑驳的树影，屋里静极了。
+ O3 {& x  T1 U( F
/ K3 ~* p% |6 t6 x; w- s5 M    激情过后，我和老木都安静下来。

    起初，我盘腿坐于炕，嗑着葵花子。

    老木要为我剪着指甲，他把我的手和脚抱在怀里，细细为我剪着指甲。剪完指甲，老木又拿起了我的背包，为背包断线的拉链穿针引线。

    穿针引线时，老木问：“小元，这一走，啥时候回来？”
* D4 G% [& K. X0 W
1 `* \% F+ J" g' R/ `! `4 f    我嗑着葵花子，说：“没定，看吧，爷爷奶奶身体要好，就早点回来！”
* [' b' ^+ n3 ?* G  L0 I# M/ y
! ?% \# d7 W1 `, G6 I8 {! J    “爷爷奶奶身体咋了？”老木拉一下针线，瞅我一眼。

- p+ M' p( w$ Y; u7 S6 X+ B    “没啥事，就是年龄大了，抵抗力差！”
2 I* t) B% |0 b
: {0 Y$ i* k" _5 K    “老人年龄大了，就惦着孙儿！”

    “恩，他们一直不同意我支教，希望我回去，说是也没几年活头了，希望能好好陪陪我。他们老放心不下我，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 I9 m5 W* G8 l4 U1 E8 F8 p: ^    老木拉着线，听着，突地一怔，手一抖，半响无语，尔后，转身，把手指放入嘴，轻吮着。

- z* w2 I) n* j' C! G) r    “老木，咋了？”我感觉似乎是针扎着老木手了。

! l1 h  P* Y! ^6 E& D6 s    “没事！”

    “针扎手了？来，我瞅瞅！”我停止了嗑葵花子，凑脑袋，探出半拉身子过去。

% n9 U6 z4 J: }' p- n    “小元，没事，啊，没事，哥这粗手糙皮的，哪那么容易扎着！”

$ Q% M! V- \) J- S' p" Q    我不再言语。

    此后，透过柜子的玻璃镜，老木两手的母指与食指合撮，来回反复做着碰撞动作。碰撞几次后，老木再次把右手拇指与食指伸进嘴里濡湿，再次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把线头捻得又尖又细，再次尽手臂之长让眼镜与针的距离最佳，再试，还是失败。

( d% o' p9 D2 d  _    “老木，来，我帮你。”我把身子靠过去，只一刹那，线穿针而过。我打趣他，“看，多容易，你咋就穿不过去，真扎着手了？还是眼神不好使？”

6 x, f1 k& x: \! r  y" N    老木笑笑，没说话，接过针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穿针引线，徐久，他才小心翼翼探问：“那，小元，你咋想？”

0 ^2 ~! [. h+ ~; }! c) D    “啥咋想？”我问，问完，我就意识到老木想问什么，我赶紧说：“恩，我，我会回来的。”
4 T/ |: e6 }/ W3 D1 g" O
  @# b% c/ o# T: l3 |" L    说完，我突然就明白老木为什么会往针眼里穿不过线。他才31岁啊，眼睛咋会不好使呢！
# r5 g/ X1 E8 l# N* q; T
    老木紧张问：“真的？”

    我看着老木，用肯定的语气说：“恩，是真的！”

& \" i" u% Q$ m    老木倏地就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却垂下头，无勇气与老木对视。

    其实，我不能这么肯定，我一直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自我不顾一切离开后，他们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果年后，情况突然变得糟糕，我就很可能真回不来了。
" T6 }1 g% h: z6 T7 J* F
    缝完背包，老木起身，下炕，从卧室走去灶房，又从灶房走至仓储房，再走回卧室。就这么来回反复走着，两只手还不停东碰碰西摸摸，间歇发出阵阵找寻东西的蟋蟋蟀蟀的响动，找完东西，还似乎往刚缝好的背包里塞着。
% W8 Q2 q& v, B# g+ O( W& Q7 l
- u1 U+ A' R* a+ _& N    “老木，干啥哩？左晃右晃的。”我有点惊讶老木的反常。

    “没事，看看你明儿赶车还缺点啥。”老木背着身应话，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随之，转过身来，冲我挥挥手：“小元，先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去镇上，下午还要坐车呢！”
% }  ~( y, s( _" s. O/ X
    “那我先睡了……老木，对了，明早儿晚点起，啊，早饭不用太早，我坐下午一点车就行。”

- T3 P$ V$ I3 \6 I1 M    “恩，哥知道！”老木摆摆手。

    很快，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木才钻进被窝。
; A3 b' ]0 @# q' s7 ~$ y2 r- ]
    许是看见我睁开了半睡半醒的眼，老木边钻边问：“小元，你醒了？”
$ M! @0 a6 }1 m. x7 ?3 w
    我说：“都做梦了。”

( m5 {8 S# z% R, \    “梦见啥了？”老木的手在被窝里抓着我的手，两只手心对着，握紧了。

    “梦见那个山洞了。”
. c6 M4 a9 e5 s" C% _+ Z& A
( F1 X2 ]0 P  U+ R8 U- v    “哪个山洞？”

    “就那个！”

    “哦，光是山洞？”
! ]2 j2 E# r# ]& t, r* G( r
0 P$ _4 d) x& V    “还有你。”

    “我干啥了？”
; a; s0 _. O5 X# n  O
! P2 t" A; ~7 ]+ K  L    “你脱了外套，给我披上，还用锄头打死了一只狗。”
* I# L; r2 G# S* Z* T
+ J+ L' i8 n* C- ^- F0 q1 b) }    “那哪是梦啊，那不是真事吗？呵呵，你啊，还没醒过来，睡迷糊了。”老木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呵呵地乐了，乐够了，又扭过脸来看我，看够了，他关了灯。

- s0 |$ i: n4 J4 p    屋里漆黑一片。

  Q+ L3 o& e$ m/ C. I    不一会儿，小屋里响起了呼噜声，两个调，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这声起了，那声才落，像是在对抗，又像是在呼应。
$ q3 Q2 i" z% J
    外屋的灶膛里，木柴柈子半明半暗地煨着一炉温暖。
+ M& Z& g# _7 ~" v; I) O- _; P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5

105
$ ~: ]0 h' D. m  s$ W; [: P/ X* w
    半夜，我被老木弄醒了。
. H% {8 Q0 y: Z, z1 J' A
    记得，老木钻进被窝，我们就紧紧拥抱一起，嘴唇相互贴着。起初，还断断续续说着话，后来，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 N9 ], h* b  X' T
    不知过了多久，老木醒了，醒了的老木加大了拥抱我的力度，用硬挺挺的“”激情碰撞着我的肉身，力道越来越大，火焰越来越炽热。

    我也醒了。
: l* k, m) e' l0 c; m
    我一醒过来，老木就燃烧了起来，他翻身，压了上来。

* |' C4 y3 ]6 l    他扯掉自己的内裤，也扯掉我的内裤。光溜溜地压在了我身上，挤压了一会儿，老木又起身，把我扳转过去，背对他。

    显然，老木喜欢上了这种方式，或者说，上瘾了。他是如此的主动，甚至没有任何的前奏和暗示。

& ~- N% k4 R! Z! P% _+ t    老木腰部的力量真是大啊，找了找位置，对准后，试探试探，狠狠一挺，没进去，又一挺，还是没进去，再一挺，进去了——动作显然比第一次熟练了很多。
8 M# n3 y/ {& W1 M- R
) |* Z, q0 ^" V( L    我不由“啊”的叫出了声。
+ Q% K0 h  e* W
    痛啊，实在太痛，钻心般，火辣辣的痛。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行为，老木心疼问：“小元，咋了？哥弄痛你了？”

! X' j' o6 c) B! A3 v, I' A8 ?    我咬牙说：“没事，不痛！”
9 j7 f! _! e2 l* t6 {0 J# p+ }
    老木不放心问：“小元，真不痛？”

    我怕老木停止，为配合他，故意把屁股撅得老高，忙说：“没事，继续，我都说不痛了！”语气带着命令成份。
! ?  Q0 d0 b5 ~8 L
5 r) Q+ L4 @$ B' G' \8 O    老木不说话了，开始试探性地缓缓动了起来。

( W% o  m8 A% G. ~1 k# R& s    高潮时，老木猛然托起了我的臀部，离开了炕，悬空，在空中稍停留，就听见喊了声：

' L" J# s6 G) {% K7 `0 n: o3 n    “小元！”
3 Q# G' B. t4 y" ^# q" _% E3 ]2 N/ M  s
( e( Q+ r: Z$ {. B. ]0 \" g    一颤，一颤，又一颤。

    一阵阵悸动，像电流般地传遍全身，我和老木共同体验那种飞的感觉……
1 n2 s" {/ r" w9 i; c3 y; f
; z. P& U, X3 Q( \% G    完事后，老木抱着我，嘴唇贴着我的脸，很是内疚，他不安地说：“小元，对不住，哥弄痛你了……怨哥，哥本该忍来着……！”
  U- s3 v& M: C& G9 N
    我安慰他：“老木，没事，小元接受，小元也喜欢。”
  u& @! _% {4 v! j
    听了我的话，一滴泪珠，就从老木的眼角，淌了出来。
& t  N# e4 U7 Z' I! Q: z
    此后，在这沉寂的乡村的夜，我和老木紧紧相拥，有种相依相偎的生死感，就像两只彼此依赖对方生存的动物。

    由于烧了洗澡水，炕很热，加上我和老木都出了汗，彼此身上都黏糊糊的。起初，我试着分开老木的拥搂，给彼此一个舒喘的空间。但这种努力不成功，在我感觉热时，轻轻推了推老木，想腾个空间擦把汗，老木先是挪了挪身子，不到两秒又迅速靠过来，把我抱住。当我还是感觉热时，再次轻轻推了推他，老木还是只稍微侧了侧身子，可又迫不及待靠过来，抱紧我，一刻也不能容忍我离开他的拥抱，似乎我一旦离开，就不再回来了。
( J/ V6 T1 k; e. P" p
    那一晚，我和老木紧紧抱在一起。
  P8 [" l! ^% w( w6 P3 c; |2 a
8 F8 \; F! q0 m' S5 K' u& n2 a    老木主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什么腊月二十三就算是年了，那晚的灶糖是一定要吃的。

9 i& V6 q) |- Y" M6 J* \' y    我说，要不，咱俩不睡了，起来吃糖！

    老木说，你就是灶王爷，哥吃小元就行了。
' u2 R! r) O' j# g
    说着，真张开嘴，咬我的舌头。

& F3 d4 m3 E/ u7 J% |4 N6 v, }( A% _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6

106
9 Z  `0 ~% R) Q6 W
    我被隔壁厨房传来咕咚咕咚的烧水声惊醒。

5 p7 w5 X0 [* S7 I) j$ v    穿衣起身，老木已在灶前叮叮咚咚忙开了。
. F, M7 ^1 u! S7 |: R
    “老木，不是说好不起早吗？”我有点不高兴了，心疼地埋怨起老木来。这几天，天冷，为了照顾我，老木似乎有点小感冒，这么大早起来，万一加重病情咋办？

8 \. [' p  h( B    “哦！”老木一惊，显然没料到我也会这么早起。
* Q9 |9 g8 y; s  O
" z( @8 Q; z2 `8 U5 ?2 c    老木说，吃完早饭，我就要走了，起早点，是给我做顿好吃的。

    “老木，这是啥呢？”我舀着洗脸水，老木在案板剁着什么，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

7 j+ y1 S8 \; Q) Y( Q4 x. I- \7 U    “鱼，鲤鱼！”

    “鲤鱼？哪买的？”

    “搁鱼贩子那买的，买好几天了。”

    “多少钱？”

    “没几个钱，小元，来，闻闻，看臭没？”老木拿起一块剁好的，还沾着血丝的鱼往我鼻子边伸。

    “恩，臭倒没臭，好象有点腥！”
" i  g: F' v/ J% M$ _3 F) x
    “鲤鱼不好做，做不好，是有一股土腥味儿。”老木继续剁着鱼，“不过，鲤鱼的腮下面有一根腥线，揪出来，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了。”

# f* W2 C4 t( `8 E3 d6 }$ u    “是吗？在哪呢？”
$ H3 M7 F' Q! i1 \5 Q
    “这儿，你看！”老木拿起鱼头，揪开鱼腮，“看清没，就这根。”老木拨弄了一下腥线，“记住了，以后要做鲤鱼，都得把这根腥线剔了。”

    洗完脸，老木要杀鸡。

    我说：“老木，你杀鸡干啥啊？”是啊，都吃这么多人参炖鸡汤了，再杀，我就成周扒皮，把老木家的鸡吃得一个不剩了。
! `: Z, j5 }3 K5 v/ l- q7 b. _% w
    老木说：“杀了，做道榛蘑炖小鸡，榛蘑是我春天在深山岭采的，晒干后，水一泡就软烀了，用来炖小鸡，那个香啊，老好吃了！”

    老木动情地说，回味的表情，似乎这道菜已做好了，摆在了他跟前。
# X! K8 l$ C7 }# c/ m. ^) i* n
    我吃过这道菜，以前在学校，康兵就经常做。榛蘑和小鸡一块，一烀就是一下午，浓浓的鸡肉香夹裹着天然的榛蘑香，在整个楼道蔓延开来。校长的鼻子很灵，香气刚从炖锅的边缘飘出，他就跑过来，擤擤鼻子，馋馋地问：康老师，你又做榛蘑炖小鸡啦？那个“啦”字拖的又长又深远，有点像港台腔，听得人麻颤颤的。

    杀鸡时，我帮着抓鸡，老木告诉我，双手抓着鸡爪，往上提，鸡脑袋向下。老木在鸡的喉咙部位扯下一小撮毛，一刀下去，鸡开始挣扎。只是，没想到，垂死的鸡的腿部会有力量这么大，双腿一蹬，差点就从我的手里掉下来。
9 m- O$ u( O6 |! w# F
    老木把烧开的水倒在鸡身上，给鸡拔毛时，老木的动作非常麻利，一会儿就拔去了一大半。

6 ^' }1 D) ~& d1 B+ {* |    我感到很纳闷，我说，同样是干活儿，你在拔毛，我也在拔毛，你一撮，一大把毛就落了，我一撮，就几根毛。

( z9 {: N( {: O/ ^7 G  d9 z# R2 q2 y    老木笑了。

    老木边示范边解释，看我，注意没，手掌与鸡毛的接触面大点，撮的时候往前用劲儿，你是向上用劲儿。
0 e" `- }) J4 K1 P' _9 j1 W
. r. T- h4 _) |    我一试，果然是这样。
7 |% U: R. U0 A- ]
5 b' y1 p9 Y1 }3 ?    老木把褪了毛的鸡，放到案板上，抡着菜刀把鸡剁成碎块。

    炸糕时，大锅里的油冒起了烟，糕块再放进去，马上油花四溅，糕块闪动着诱人的光亮。
1 O' W3 R: S3 q' u& \+ H& H+ M
4 j5 p( v' q0 Q7 R0 [2 _    早餐果然很丰盛，丰盛得咂舌。有鲤鱼、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等等。
; A1 _3 B$ P5 H+ E* }- o  @
    见我目瞪口呆盯着这么一桌子菜，老木解释说：“小元，这是年夜饭，也是咱哥俩儿的团圆饭，过年都得这么吃！”
7 v! g  _& o6 |. E+ V5 r: v0 @& y# h
/ A4 f) H2 M  B9 p( ~# y) m    见我还是不解，老木说：“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佛手；三十，走油；初一，磕头！”

7 h8 b. J" w% U8 U5 V- t    哦，老木是把这顿早饭当年饭吃！
+ ~# P1 Y% v+ t% Z1 T# V, X6 M
2 |3 J5 j& U" U. J    我夹起一个冒油的炸糕，塞到嘴巴里，豆馅从嘴里龇出来，像一粒椭圆的石榴籽。
% G- B7 O" b. q: Y6 I
$ ?' r( {1 }: \  G. I7 M% S, b    我说：“可现在还没到过年哪！”
9 Y* o- r) {; h0 B# r% r
    “和你吃完这顿饭，哥的年就过完了！”

    原来是这样！
+ k$ E4 u% f8 K) a. S; C, q' T
    难怪这般丰盛，有豆腐、有肉、有鸡，还有面糕啥的。

; w5 H/ l) H6 i: W" z( |    我放下筷子，突然就想哭，我说：“老木，说点高兴的行不，大过年的！”
! O) ]+ C" v6 F
( r+ {: A. V* b: f    老木抹了抹眼角：“怨哥，我这是高兴的，瞧这年过得，高兴啊！”

    我说：“老木，我说过，以后每个年都陪你过。”
* [, P( B. N) e% }' o
    老木点了点头，笑了。
4 T7 i: B' o4 Q; Y: @% J
/ b8 z. h3 j" t& m) x. x! T% l& J! h    老木说：“小元，有你这句话，哥知足了，以后呀，这年就算你没陪我一起过，哥也当你在身边！”
0 U4 ]7 }% X+ c
% x; k% C* _9 ^8 Q    我捶了一下老木的胸：“你呀，又来了！”
6 M% X; s- u5 `2 P7 G- P' ^# j4 g; f
    老木抓住我的手：“好，吃，吃菜，不整事了！”

    吃完饭，准备给老木写对联，来了个剃头匠。
3 B! L6 f) f* [. J) l5 a+ _
* j- ~8 _# a* [3 i    剃头匠姓罗，乌岭沟村的人都叫他罗老栓，是乌岭沟村一带，方圆几十里的剃头匠。
  y8 _* r6 D$ J; j
/ X# c( Y6 B8 H1 v) M( s0 l' K    大山里的剃头匠是流动的，年前走得频繁些。天一亮，罗老栓便在老伴的目送下，噗哧噗嗤扇着脚底板，肩扛小木箱，腋挎黄布伞，在“妹子那年刚十八，二十的哥哥深爱她，唉呀现在就出发，一顶花轿抬到家。”的山歌声中，开始了新一轮理发的征程。
& D, L& F$ i& Y
5 q$ B' V! O; b5 j& ~    老木早已把椅子、毛巾、热水准备好。
: |! d) V+ X( r( B9 M/ l$ Y9 _+ k
    罗老栓很是健谈，他一边给老木剃头，一边讲他沿途的趣闻。这时，我竖起耳朵，小心听他讲了个什么“积积攒攒，买了一把伞，黄风一吹，一光杆。莫怕，莫怕，还有一个把”的奇闻逸事。

    罗老栓走后，我说，这个罗老栓，真有意思，像个说书先生。

    老木说，他呀，厉害着呢，肚子里的东西堆得像座山，怎么倒也倒不完。见我来了兴趣，老木告诉我，小时候，他就喜欢听罗老栓讲故事，每次给老木的爷爷理完发，要走时，他总急得号啕大哭，恋恋不舍地拉着罗老栓的衣角。有时要跟着他走上那么一里路，缠他再讲一个故事。罗老栓讲累了或讲完了，就劝老木回去，如果老木还舍不得走，罗老栓就会下逐客令，老木再不走，罗老栓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威胁老木：再不掉头，把你装进去卖给西山岭的黑蛋（一个专门用石块掷小孩的疯子）。

) e5 O3 y9 ^; o0 g; p0 b6 u, h$ C/ V3 a    这时，老木一边怏怏地往回走，一边回头大声地喊：“木、瓦、窑、石、漆（匠），戴刀（即剃头师傅）坐下席。月一出家门，回来满脸须”。

    罗老栓听了，也不恼，过上一个月又带着奇闻逸事转了回来。
5 m/ U& i4 {) F: U7 a
9 w8 |+ Q$ k" ~: o# n: ~4 C    于是，老木又缠着他，跟着他跑，老木童年的时光就在罗老栓讲不完的故事中飞逝。

8 _+ J8 h# F7 d$ V5 N6 H2 @) z7 S  `    后来，老木去了山里的学校读书，每到爷爷理发的日子，他便从学校逃回家，说是为了理发，其实是想听罗老栓的故事。那时，老木识了字，每听完一段奇闻逸事便在方格纸上记下来，再拿回学校讲给小伙伴听。可以说，是罗老栓给了老木最初有关民间故事的启蒙。
( K( b* e  N- c6 w1 S
    接着，老木考取了大山十几里开外的乌山中学，每星期只能回家一次。他与罗老栓见面次数少了。有时周末回来，也能恰巧和他照上面。罗老栓一边用熟练的技术为老木的父亲挑着耳朵，一边亲热地打着招呼：哎哟，大伢子回来了。来，剃个头。
5 R- T% n- e/ \$ P( v1 O1 `  M
$ ~; }4 f' X. R  V3 F$ `% G" J    这时，老木会急得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剃了同学要笑话。
1 E' G' L$ y3 p. |) r3 e
    理完发，我给老木写了对联，老木在厨房给对联打着浆子。
# e7 v+ |5 r0 m( [& ~
    我写的上联是：开开心心做自己；下联是：幸幸福福过大年，横批是：老木吉祥。
' r0 g2 e* r* Z
    我说，老木，凉干再贴上吧。

& |; ~& K5 S( m7 X  F0 T9 F    老木接过对联，仔细端详着，端详了很久，才满意地放下，不停夸我不愧是教书先生，字写得真是好！
" ?8 x7 [) K# `  p
    老木贴着对联，皮皮在旁边蹦蹦跳跳帮忙，他扯着对联的下脚，叫着：歪了，歪了！
" f' R1 j2 o4 C( z5 R
7 f$ a; i& C* b& O. s7 F    趁老木贴春联功夫，我去了趟厕所。回来，马路上，我听见一阵喊声：“哎，小元兄弟，小元兄弟！”

4 f1 x8 ?' m  s, }    转身，一个四十多岁样子，着花纹大襟袄，留齐耳短发，脸蛋圆圆的女人冲我挥手。女人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携裹着一股风，不一会儿，就来到我跟前。
8 t1 f/ C- G3 v" g+ [  ?4 z) `9 C
    定眼一看，是六嫂。

5 j: x1 \6 R: ]. P+ f    许是风吹的缘故，六嫂圆圆的脸有些红润，六嫂说：“正要去找你和老木哩，没寻思在这儿碰上了！”

    六嫂是过来请我和老木吃饭的，老太太的寿宴。

5 \* O7 ]* {- ?, l    看见六嫂，我突然想起昨晚，她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 [3 Z. B/ T' t# q3 _- v: w" _
    我说：“六嫂，昨晚你想说什么来着？”

    六嫂看了我一眼，明白过来，她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见我执意想知道，她还是开口了：“也没什么事，就那天去镇里赶集，老木要我捎一搪瓷缸红烧肉给你，六嫂我忘了……小元兄弟，六嫂可不是存心的，搪瓷缸装在黑布口袋，黑布口袋放在六嫂的担架筐里，筐里还放着好几个别人捎带买东西的黑布口袋，六嫂一忙，就给忘了……”
: v+ p+ _; I* i1 v5 T
    我一惊：“红烧肉？”

' V/ ^7 F' H# [; r& h7 V& d: L; S    “是啊，红烧肉，老木烀的，烀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送我家来，说是要我捎给你。”
$ k1 _+ ]* X/ U: q6 f
9 U/ R: n2 H; F! D" d    “他自己咋不来？”
$ r* L+ }# R" x7 l; C
8 m4 C9 A+ @* _" `    “来不了！”

5 k% n+ T+ J  w) W, t( T    “咋了？”

& @, i* X/ M( D' u2 M! P/ M$ }( l    “那段他生病了，都好几天了，一直挺着。”
1 ^/ }' i) F% }9 y
+ g+ R7 z# l* J, I1 A  Q- g    我疑惑地看着六嫂。

4 E% l$ ?" e$ e2 \& ^    我不大相信老木会生病，应该说，是根本不信。老木的身体和韧性我知道，他怎么会病得赶不了集呢？他的身体多么强健啊，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像牛一样，永远也不知疲倦。
$ d# v& I- r5 V
    突然，我就想起那次，漂亮女同事来探望我，老木也是拎着个黑布口袋，鼓鼓囊囊的，想必装的就是红烧肉。
9 ~% j9 J3 {# H/ B
0 x  T  B; ^- {$ G    这么想着，我心里的感动又一次涌上来，似一根柔软的针，使劲往自己酸痒的地方扎去。
& K; ]& N4 r  F  ~3 Z9 b( M
! E, }. ^( Y' z$ G" J    我赶紧冲六嫂笑笑，扭头，急匆匆，走了。

% B( v" c2 Z' p6 v    六嫂在后面跺着脚喊：“哎，小元兄弟，别走，上六嫂家吃饭去……”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7

% D6 M/ i3 r- @+ V9 E107
+ E5 _, {; W$ m$ m$ ?: V
" L2 H8 H7 |4 u+ r0 ]0 v5 d    终于要离开乌岭沟村了。
: N  Q4 K0 t$ k7 P
    回镇的路上，老木一直送我。
$ t( N& a( g. p/ B1 f
6 h4 A% Q6 C4 ?    临走前，好不容易，我和老木穿戴整齐了，互相瞅瞅，看看捂严实没。老木把我的帽子往下拉拉，我给老木扣上衣襟最下面的扣子，顺势扯上了他的袄袖子——这种家常的体贴，是我一直朝思暮想的甜蜜细节。

4 D! p% Q# y6 o4 r$ I) K8 S    俩人出门，迎着日照，土路的雪地上，两溜脚印，一大一小。

# i9 X) ~( ]5 F' \& @! I    由于是土路，有冰渣，道儿滑，老木把我更紧地拽在自己身边。

    起初，一路无话，那两溜脚印却挨得更近。
6 P, N9 S; ?7 q  Z6 U! V
1 ]7 K1 W; o) g! L" Y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向老木提起红烧肉的事儿。我问老木，同事探我那天，是给我送红烧肉吗？
& M, w3 k# l1 `! ]: t2 }
    老木说：“提啥呢，都过去的事儿了。”

$ X0 A5 f$ f+ f4 H; u3 g0 H+ u    “可你生病了！”
0 y* v% |0 n4 r: I. U/ d9 R
    “没事，我身体结实着！”
8 s% `; E' X) |
    “是感冒吗？发不发烧？”

    “没有，就是有点迷糊。”
: @2 D+ ^+ P6 O6 d7 P
    “那就是发烧了，烧晕了才迷糊。”
- u2 t6 ~( ~% c2 m. M# O. z7 c$ ?
1 L& r* ?$ ^; L5 ]# w( [    “没那么严重，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 R# [) z% `  I6 b0 [% k4 ^
    “老木，对不起！”
+ I- C1 S" v3 i& \" x( e# T3 f
9 d3 ?' V' o4 p    “小元，说啥呢，对不起可不能随便说。”

  S& M2 y3 k9 {4 g0 S4 x1 L9 L. V: |    “对不起！”

% g2 `9 C+ p( _9 n7 k    “你看你！”

    “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
+ V) x5 z' m% I0 f5 P! F7 p/ h. p
    老木不说话了，老木不说话，我就知道我一语中的，说到了他的委屈处。他肯定是因为我，因为我不和他打招呼，故意抓着女同事的手，头也不抬，高傲地走了——本来，老木是来给我送红烧肉的，后来只有拎着搪瓷缸，凄凄然回家，接着病倒了。
* U: B. ~0 U4 Q' p# G# k3 e
+ s# z6 s" R* x  ^$ |$ ~    这么想着，我抓起了老木的手，心疼地说：“老木，好了，别送了，回去吧。”

- {: F- \9 c, `" f    老木回抓我的手：“没事，再送送，送到前面就好了！”

2 B' v" p6 y2 R3 V0 o) Q" E7 V' v    “回去吧，今儿天冷！”
% `' S/ Q2 _- m8 I. ?8 r" q
    “再送送，前面就好了！”
! l7 k) F* ^; i8 T
    “回去……”

  z0 f8 ?: \( ^9 z7 v& J6 L! I    “再送送……”
+ N  Z" Q4 h+ J1 f$ m
/ v0 |2 d4 b4 p* i    你一句我一句，我们又走了好远好远。
4 h- `+ {( |+ g2 @& p! ^
    互不相让之际，来了辆小皮卡车，司机停车，探出脑袋喊：“老木，来，上车！”

. H; J; B7 f# C- ^! t1 ~    “哦，是老金啊，赶集去？”老木热情打着招呼，“不了，你走吧，咱俩走着去就行！”
. Y- B5 z# t6 s* a+ f3 f- d
    “金大哥好！”真是奇怪，我竟脱口向他打起了招呼。
! X6 C# J+ o- l% N8 r
    人在幸福的时候，会善待身边的一切事物。突然发现，我现在没有任何烦恼，开心得就像两只手里都抓着一大把糖葫芦的小孩。我感到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美好，阳光美好、空气美好、大马路美好、小皮卡美好，小皮卡里面的老金尤其美好。美好的让我禁不住露出笑容，张嘴就热情洋溢地冲老金打起了招呼。
/ i$ k7 b8 D  z% f
    这个老金，我是认识的，元旦老木杀猪，他来了，老木给他敬酒，他豪爽地端起碗就喝，喝完酒一个劲儿夸老木：行，有本事，杀了大肥猪，还结识了城里的教书先生！
4 Y* G! S" _' ^7 @% }
    显然，老金有点受宠若惊，他没想我会主动问候，脸上甚至还堆着笑，洋溢得像团火。

& n% Z1 [3 }1 q( f9 M    老金跳下车，粗糙的大手拉着我的胳膊，用更大的热情回敬我说：“咦，这不城里的教书先生吗？来来来，上车，老哥捎你一段！”

    老木向我眨了眨眼，使使眼色。我却没有领会，我说：“老金大哥，谢谢啊，你真是好人！”爱屋及乌，在我眼里，现在只要是老木认识的人，都是好人。

    老木又说：“老金，你走吧，反正也不远，咱哥俩儿走走就到了。”

    老金说：“哎呀，来来来，上车吧，走路多费力气，天还冷！”说着，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架上了车。

    老木本来是抓着我的手的，执拗不过，只好松开了。
3 E' U( X( s! S4 F
( j! _: B/ \0 y' \; A    老金在前面开车，不停问这问那，和我天南地北说着话、唠着家常。我和老木坐于后座，我一边恩哦啊的回应着老金的问话，偶尔还故作惊讶地问：哦，天啊，老金，你家的猪都有三百斤了，咋还不杀呢？
6 C. z# `1 e4 A3 n" X" g
2 O: z" Q. [' g' a4 R    老木则一声不吭，紧紧抓着我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我想拔出来，他非旦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6 H! ~6 d& u, E8 H0 B5 n2 x    到了镇上，下车，老木似乎有点不开心，老木说：“小元，本来，哥是想陪你走到镇上。”

3 I0 r; m- Z0 A. S! v- R    “你背着包，不累？”
- O4 V. M- e% N; Y( x
    “不累，以前买小猪崽，我一气背到家，一站脚不歇。”
/ Q0 y7 z5 F! B3 ?
% l, g$ {3 _% v    “我心疼你。”

7 n+ M* L1 g: S4 t  ^$ E7 [    “我是寻思陪你多走一会儿！”

0 a/ A  }+ Y, h% T8 J" d    “下次，下次咱俩走着过来，走着回去。”
" \7 m( M# O$ w: S2 M: n
0 t" \2 l$ h! R, i5 j    “有下次？”

    “当然。”

, S6 P! J* w( g    老木心情好转，孩子般，释然笑了。

$ Z0 T" @' f% G; g& y( \    时间还早，老木强行把我拉进了一家小面馆。
* M+ t, x5 r; i; ?
    老木说：“小元，吃碗面再走。”

9 g2 G- j9 x- d    我说：“不想吃，一点儿也不饿！”

) ~3 S6 O3 ]( s6 s) `- u: `  G    怎么会饿呢？年都过完了，团圆饭也刚吃完，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老木接二连三换着花样做给我吃。

    老木说：“不饿也得吃，你还得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呢！”

8 f8 P+ f; A$ a, r1 \* @( p! w# Q* r( V    我说：“要不，你吃，吃饱了好赶路回家。”

. O/ t: l: O7 y& r: |    老木说：“我不碍事，小元，你得吃点。”
2 K; n* S( K& ?# \! `
    我说：“不想吃！”

    不是不想吃，是真不饿，这几天，老木把我当菩萨供着，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还喝中药、人参鸡汤啥的。
! B. v; g* ]8 N! R
! N! r! b# _& f  A2 L    老木说：“那，我也不吃，哥饿着走回去。”
( l5 m6 m2 |2 Y5 _) t5 V& e, f1 Y. c& O
# V0 u5 [  f( J5 C3 w) i    我一听，急了，忙说：“那，咱俩儿要一碗，一起吃。”
1 a, d  X) J; D
7 n* E* C' ^" E! V4 p  u3 v    “行！”

) g5 y, W: Y" e4 Z    小面馆里，我和老木面对面坐着。

    牛肉面上来了，狠狠一大碗。
8 D& O& t9 B- E2 ]) e
8 Q/ _+ P1 h/ K6 B/ s; z$ W# E    一碗面，老板只给了一双筷子，一只汤勺。没办法，我和老木，一个用筷子，一个用汤勺。一个吃面，一个喝汤。
+ b( f! |* }8 `
- K7 R2 j! O+ p0 ^! e) Z7 {4 G    小木桌，又小又窄，我和老木几乎脸对脸，头碰头。老木喝着汤，我吃着面。我说：来，该你了，你吃两口。
! V' X6 ]! b6 j3 w
' ?; |$ R0 X1 `. ~7 m' H    老木说：不急，我在喝汤呢，你再吃两口。
( _* @* |0 v& c9 P8 p; v
( m- i: {0 k. Q    我呼啦呼啦，就一气吃了好几口，把碗一推，说，好了，你再不吃，我就不吃了。
- m+ l! n8 F) L+ D) I  H% h% V
    没办法，老木只好接过筷子。
* W, w! p' z; C3 f
    老木吃着面，我喝着汤，老木说：“小元，喝点辣汤好，驱寒，抗感冒。”老木是怕我坐车睡着了，担心我受风寒。
5 B$ y' b6 y1 f; C
    老木吃面真慢啊，筷子一夹，两三根，不像我，一夹，夹一大陀。吃的时候，也不像我，滋溜一下，半陀进嘴了，他是一口一口，啜着进去了，像大病初愈的病人进食。这么个山里大男人，竟这么吃面，真难为他了。

+ d8 i' [& L( x( o1 D4 L8 Z  q    没吃几口，他就捂着肚子，装着很饱的样子，还故意打了个响隔：哎呀，真饱，撑死我了，小元，该你了。

" V. l, G. G+ d+ j) a, F7 k    我很无奈，只好把汤勺给他，接过了筷子，又吃起面来。也许是因老木的退让感动了我，加上和老木头碰头这么亲热地吃，原本不饿的我竟又滋滋有味地吃了下去，吃着吃着，面渐渐少了，汤也渐渐少了，一个大鸡腿突然出现。
+ f/ `& ~* A7 o
* E9 Y( r4 H" `1 G" C    先是老木，惊喜地叫了一声：“嘿，有鸡腿！”
3 K/ P6 e0 {- o4 w# v
    我也惊喜地叫着：“是呢！”

    说完，谁也不动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t9 D: o7 }2 j( C" q" ~
  ~2 G: m" s7 W  |3 e9 W9 Y  @    老木说：“小元，这鸡腿你吃了，你道远，身子骨刚恢复。”
0 g, Y8 N9 I. G( p) F' O$ ]4 x6 m) q1 u
    我说：“不，得你吃，你还得走着回家，累！”
/ F  P  @3 @- I4 q6 n: N' z8 L5 f
* I$ p( \9 H5 e) v5 v    “你吃！”

1 T8 g6 n7 h6 }! c* v    “你吃！”

    “还是你吃！”

    “还是你吃！”

! S6 h. F3 C; ]/ Z& b: u+ A    “说了你吃！”

    “说了你吃！”
% ^4 |) k0 Y, o4 F# a  I' A2 j
* J4 N# O6 w. k& }) x    我们推呀推，后来，面没了，汤没了，大鸡腿却还在碗底，像根小小的棒槌，随着我们相互推碗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 E2 i* X7 l% d9 U/ F" ~
    我说：“要不，再加一个，咱俩一人一个！”

    老木：“一人一个，怕是吃不了，浪费！”

5 g9 \9 K* w4 B! n2 x    我说：“那，咱俩一起吃，一人一口？”
, Q: |) G: }% ]. s
    老木点点头，说：“行，小元先吃！”
6 p# L6 o4 j; t3 a
    我说：“不，老木，你先吃。”

7 c( M7 ]% x1 i# K" S    老木说：“小元，还是你先吃，哥嘴大，一口下去，就剩下骨头渣渣了！”
4 j# V! \! e2 A5 s
    我说：“我的嘴也不小，一口下去，怕是骨头渣渣也没了！”
9 d! A3 K: B9 a% ^( V( c
    老木说：“要不，咱俩敲杠子，谁赢了谁吃！”
7 o: m% N: U9 h+ ^
    “好！”

    “一言为定。”

    老木拿起筷子敲着桌子，喊杠子打老虎。每每这时，他的节奏总是快一步，输给我。
7 l5 U9 x8 f' Z" l& l$ p
    我吃着大鸡腿，恩，突然，我皱起了眉头，把筷子伸进嘴里掏着。
1 M, m/ W0 R" `& {; g9 l5 O% j
    “小元，咋了？”老木把头伸过来看。
/ o/ R2 z' u" q) [. A- Y: @; b% d5 h
    “碎骨塞牙逢了。”

    “我看看！”老木起身，不顾面馆还有他人，捧过我的脸。我靠在老木的胳膊弯里，大张着嘴，有一线口水顺着嘴角滴了下来，老木用宽大的手掌抹了抹，就着窗外射入的太阳光，逐个牙查看过去。
0 O5 m5 W. S& x' ]7 `% \" t& k' N) k
# Q/ _1 [: h# o4 W4 B. ^4 Q' \$ O. |    “恩，找着了，是这个吧？”老木用筷子敲敲那颗牙。

2 E, d8 o* Q' Q5 C, t; z) o    我闭着眼睛体会一下，点点头，含混地“恩”了一声。

    老木咚咚咚跑去柜台问：“老板，有针吗？”

& |3 Y/ C; Y; o# U& D    老板疑惑地看着老木。

6 Z( O/ M4 A! q/ k. T* u* n    老木解释说：“恩，是鸡碎骨，塞我兄弟牙缝了。”

    老板娘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在抽屉翻出针板，抽过一根针来。
' D- X8 B4 T; d# g/ T- O* }
" @$ a2 u0 y) F3 n1 F, l% C6 q    老木接过针，咚咚咚，又跑回来，再次捧起我的脸：“来，张开！”
1 x' p8 ?' J+ g6 Q! f& q8 k
6 b! L) c3 H& ^: S$ g$ U$ Y    我顺从地张开嘴，老木手里的针就伸进去了。一别，一挑，拿出来。我嘴里一下又舒服了起来。

0 t) d+ u+ M3 f  K$ z7 g    还针时，老板娘在嗑葵花子，许是葵花子壳的细小边缘也卡在牙缝了，老板娘说：“哎哟，痛死我了，快，也给我挑挑！”顺手就把老木还给她的针递给了老板。
; |5 W9 k# k: Z1 x; O9 u
    老板拿起针，就着柜台灯泡的亮，一针捅了过去。
  ?) ~1 X" W0 D( e0 i* z
: s- f" s! V6 N; L7 Z) V$ T    “哎哟！”老板娘叫得更厉害了，嘴角一仰，血丝从牙缝渗出。

    “你个死鬼，没个轻重，瞅瞅人家，多细心……”

    老板委屈地争辩：“咋能比？人家手细气！”
, D/ p8 r% S/ e6 ]
8 _% [- j3 s2 f3 D    老板话刚落，我和老木相互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

0 B* c' n0 F7 H& `6 ?    我笑着说：“老木，人家夸你手细气呢？”

$ t+ X. Y3 v9 V    老木憨憨着：“瞎说，哥是庄稼人，庄稼人的手哪有细气的！”
$ K5 y' ~& {& Y. B0 x$ R: m
    “我看看！”
5 @+ d2 \: T$ i* q
    “真要看？哥手糙得很！”老木笑着伸出了手。

( m( ]: y8 X( j/ z, ]    我端详着了老木的手，一双粗大的劳动人民的手。老木说的对，他是庄稼人，庄稼人的手并不细气，因为老木的家乡不细气。家乡的一切都是粗砺的，坚硬的，土、风、雪、山岭、庄稼、手。但老木的心是细气的，是柔软的，就像一枚椰果，被一个叫韩小元的人剥离了坚硬的外壳，只剩下柔软的内心。
: t6 o: N7 v6 s! f; b9 c* _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8

- W* a% ^! x* R, \! F, ~+ m' C108

6 t: E) z1 s9 j$ [1 N, s. Q/ h    付帐时，老木争着去，老木说：“小元，哥知道你挣得多……就这一回，啊，小钱儿，就这回！”

    我只好作罢！
- q+ t+ D5 h# |! p
    去卫生间时，老木在门外等我，看见老木，想起鸡腿的事儿，我问老板：你明知道我们俩人，咋不多整一个，怕我付不起钱？”

" g9 x0 x, h* @, x    老板又是一脸委屈，指着门外等候我的老木说：“说啥呢，他也没说要整俩儿啊！”

2 n/ ~9 x" O/ m0 V3 Y    “你是说，这鸡腿是他特意加的？”

    “当然，两块钱一碗面还加个大鸡腿，我早关门了。”
( J9 x  ^% \( O
    “那，加鸡腿呢？”

    “三块！”
7 t5 O. p8 @6 E# B
- s$ J5 F, m$ b9 N) k0 N, k    走出小面馆，我问老木：“这面真好吃，多少钱一碗？”

    老木顿了顿：“恩，两块吧，我没细瞅，找了钱我就往裤兜里塞。”

7 p& d2 f* O( f& o' l' y, ]    我说：“你翻兜瞅瞅，别多付了。”

5 A: e) Y: C- O8 C8 `    “两块，是两块！”老木坚定地说。
) u7 W, f. a! {- U
4 r5 I- f% W9 D, m: j    我没再坚持，别过头，不说话了。

9 g( V2 B1 f  D2 U    出了小面馆，外面下起了雪，雪花飘落成了棉絮末，落到脸上，点点滴滴的湿凉。很快，地面上的雪如新铺的被褥，闻得到淡淡的，清冷的芳香。

% m5 D, S* O' |# o( [& I0 ~/ k0 R    伞下，我说：“老木，往后，别太拼命了，想吃啥用啥穿啥，尽量满足自己，可别省了，身子骨要紧！”

' f' j& R. a2 ?) W( h" r; S    老木掖了掖我的衣领：“小元，我不是个怕吃苦的人……我也没觉着苦，我现在很开心！”
. k2 Z: g8 m- ?) W
    老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塑料袋裹好的东西。
7 k" g! F# [& k7 f* J% K* }
    我问：“啥东西？”

    “冻梨，留着车上吃。”
) g5 L% D% r8 c% p7 l2 [
    许是辣酱面太辣，有点渴，我拿起冻梨就往嘴里塞。

    老木注视着我，问：“好吃吗？”
( W* Z4 t0 U1 K% o+ y
( L+ e3 B" a' ]; }- L    我说：“恩，好吃，很甜儿。”

& ?" B2 W) B3 I    其实，冻梨真的很冰，咬一口，有一种冻彻心骨的感觉，我问老木，一路上，你就这么揣在兜里？老木却说不沉。

$ m8 t; E0 I) Q" |9 G" l    我说：“是不沉，冷！”

    老木笑了：“没事，塑料袋包着呢！”

    我咂了咂满是冻梨香的嘴，虽然牙根发冷，可确实好吃，吃在嘴里，甜丝丝的，我的心，也甜丝丝的。

3 n) d5 e- v" b9 b6 ^: W. Z    我说：“老木，你应该留着，留给过年客人吃。”

    起初，老木没说话，顿了顿，老木说，他每年都会冻很多梨，今年由于收成不好，梨少，没冻上几个，这几个还是东藏西掖，没被皮皮找着，才得以留下来。

    老木问：“小元，没吃过吧？”

    “恩，没有！”其实，我吃过，但没吃过这么好吃，味道这么纯正的冻梨。

    我正津津有味吃着，偶尔抬头，突然感觉老木不动不笑，直直地盯着我看，我吓了一跳，问：“老木，咋了？”
, V( l5 o9 ?4 B! C
/ c6 L0 [. z7 W- q' M) P  

山本太郎

  老木还是一直盯着我看，看了好大一会儿，居然回答说：“小元，你吃冻梨时的嘴很好看……寻思你就没吃过，我路上还一直在寻思你吃冻梨的样子呢！”

' Z6 `4 Z, k* R2 N    我停止了咀嚼，突然，一股说不出的感动涌入喉头，我赶紧岔开话题：“恩，好吃，真好吃，老木，还有吗？再来一个！”
% X6 h7 x7 t" O9 J6 A( E7 M
* `1 Q# O* ^. e0 c; [% s    老木笑了，还是看着我，晃着脑袋，不好意思偏了颈脖，偏颈脖的同时，下意识把手伸进衣兜，掏出的瞬间，真又掏出一个黑黑的东西，刚掏出来，便故意用大手紧握着。

    “老木，你真还有啊？”我惊喜地叫起来，把手伸了过去。
$ m  e( ?1 {  y2 M8 ~
    老木却不把手打开，紧攥拳头，微微笑着。

    “打开，我看看！”

3 A. V* j% j! e4 ?4 _$ @2 B8 ^    老木还是紧攥拳头，不说话。

+ V( U. o, }3 i: o# t5 }    “打开呀！”我掰起了老木的手。

* ?% s9 `" d  W) ?! R# B, K8 q    老木的手很厚实，劲儿还大，根本掰不动。掰了很久，老木才故意慢慢摊开大手掌，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1 d- n+ u) [+ a  d5 T2 N" {) w
  m+ M; \% d$ O) E. G    手指莲花里，一看，却不是冻梨。
+ V* b  g0 Z+ q3 S; [5 J% D4 G
0 I( C, c) e; _( L0 }. c    “什么啊这是？”我问。

    “核桃。”

    “核桃？”

. L8 j; b; k2 \9 ]7 o# a    “恩！”老木笑眯眯地把抻开的手掌伸到我面前。掌心里，一枚硕大而坚固的核桃，像一颗黑色的巨大玛瑙，随着手掌晃动的节奏，缓缓移动着。

    “能吃吗？”
7 I9 D+ w( n5 d$ W
' k) k2 K" j" ]! Y, j    “恩，能，补脑！”

    “太硬了，剥不开。”
- c) @% t& ?* J4 l. x
    “我试试。”老木双手紧握核桃壳，猛然发力，核桃竟真奇迹般裂开了，桃仁就像两片晶莹的糖果，被黑色的桃壳包裹着。

0 Z9 n3 D/ v* P    “老木，行啊你，力气真大。”

; N1 K. {- h' L. [5 x    老木得意地笑着：“小元，尝尝？”
# j. a5 g8 ?9 X$ q6 d
" Y( G8 y5 h6 X" K0 ^* X    “还是你吃。”
& c9 q: t, p. y+ b% q' {$ Y
    “不尝尝？”
( A0 ^3 S/ T# @
    “太少了，你吃！”
$ I1 X& g% B! y
    “来，尝尝……想吃啊，回来后哥家有的是。”

$ A5 i7 V' Z. H    “恩，好吃，很香，咋就带了一个？”我张开嘴的同时，把另一瓣往老木嘴里塞。

    “我也没成想掏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老木吃着另一瓣桃仁，像是很回味的样子。

    “把壳给我瞧瞧。”

3 x- w/ n: {+ _/ p$ L    我发现，被老木用力摁开的两瓣核桃壳大小几乎一样，而且没什么损坏，我就感觉太奇怪了，把两瓣核桃合并在一起，于是，一个完整的核桃便出现了。
1 t% A" v! F8 O
: Z- N4 ?# i8 ^: x: [- ]    “老木，你也太神了吧。”我盯着核桃壳看。

% F' B+ i1 ], }- A) i1 U) q  J    老木笑着，笑了一会，他才凑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吧，中间有道裂缝呢！”

    “那也不容易，一点也没碎，寸劲儿用得正好！”我还在盯着这两瓣几乎一模一样的核桃壳看。
6 P/ j2 B/ P5 T" ~) ~
$ d* t4 a3 l2 {3 l$ _    “老木，拿着，这壳咱俩一人一半，随身带着，不许丢了。”我调皮地说，“要丢了，我怕是回不来了！”

    老木接过那瓣核桃壳，像革命人士接到了特殊任务，重重点头，严肃而认真地表态：“恩，一定保管好！”

    终于上车了。
8 H1 \2 p( [. c! A; Y6 k
    我回头，冲老木挥手，大喊：“老木，快回去吧，过完年我就回来！”
% c7 z5 R+ i# b9 R$ `  F
4 d1 C5 ?/ m& Z1 O    “哎！”老木欢快应着，拢拢衣领，抹抹脸，裂嘴，笑了。
- }& N$ C2 c/ |/ Q: J! e% V# ~
4 i' U3 f7 e% M* F7 K& m' h8 a    车徐徐远走。

    透过车窗，回头，看见白茫茫的大马路上，有个小黑点，那是穿着黑棉袄、黑棉裤的老木在凝望。
% P) S- y) q* o* f/ t" \
    起风了，一望无际的雪野的尽头有袅袅的白雾，雪扬扬洒洒，好象老木的泪花，在风中飘动。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09
5 q9 v% z' c$ F, i1 p
109

1 {( Z( \/ Y7 R6 l    我竟忘了给老木去电话。
: L( H! A" m0 F7 d8 l
    到家，我先是洗了把脸，洗完脸，吃饭，吃完饭，我简单冲了个澡，冲完澡，本想给老木去个电话，谁知，远在外地的堂姐先来电话，轮流和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唠呀唠，好象不花钱似得。也是，快过年了嘛！

    回屋，太困，倒于床，迷迷糊糊，伯母叫我与堂姐通电话，我恩地应着，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 m- j" x4 A# l9 P; m7 M% z    但我一直没睡塌实，总觉着有件事还没做。

3 b# g  j" C0 g$ L1 w% [    一个囫囵觉，我醒来了。醒来，我就想起还没给老木去电话。

    我立马跑去客厅，抓起电话，拨了乌岭沟村委的号码。
9 A. e+ ~: }6 d4 l) P% y
    老木听出是我的声音，先是兴奋地叫了声：“小元！”就不再言语了，兴奋的语气倏地暗淡下来。

. g. e) T7 d9 J- }( ^    我说：“老木，咋了？不想听我电话？”
* c: M- k4 F/ n- \" X9 K, y
    老木说：“哦，小元，是你呀！”
# T4 s2 E/ r5 y1 C
    “除了我，还有谁给你电话？”
  J8 K1 q# q$ N. Q2 h
- _4 ^  \+ n) a! f6 h6 n    那边沉默着。

  L! a9 S* a4 I. R" @" U' L; g. Z    我说：“老木，对不起，才给你打电话，太困了，洗个澡，往床上一倒，睡过去了。”
8 T$ ~5 j' A0 N6 q+ ]
" `5 H/ [! G1 r    那边还是没声音。

# t$ \7 z" T  [$ Y0 z, t    “怎么了呢？真生气了？”

7 _' f/ M% q1 v# g: t    “没有，嘿嘿。”老木终于开口了，语气像个孩子，想必那头，他在摇头晃脑，憨憨地笑。
) \" Q7 I" y( q
  d) I6 w9 U5 o- H) a    “这么快就过来了，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电话？”
* E) t4 |! H- i0 R  u9 \
    “哥路过村委，有人叫我搓两把，我就进来了。”
7 |, u' L* R8 B8 I: c# G
$ V' I$ B" I& K$ }; a2 x/ \4 `4 f    “你打麻将了？没赌钱吧！”
9 k( ^5 w) z' S+ i1 U8 r* S
    “没有，我不赌钱！”
* J+ \5 b6 Y9 P/ [4 f/ }) A; j
& x7 v% R2 r8 }; Q3 Q! U8 ]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有个高高的声音叫着：“哈，赌钱？就老木那熊样，都站一宿了，牌都不敢摸一下，还敢赌钱！”
( U& s  W6 Y7 ?1 @+ X% r
    我一惊，忙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有点感动，当然，更多是内疚，我问：“老木，你一直在等我电话？”
4 o/ ^& j: `! _" w
    那边突然又不说了。
  R5 d7 u( W/ C! k( w
" ~. y7 }/ s4 a% y" T  c: `+ Q    我说：“老木，都怪我。”
( X2 ~% H/ k/ t4 B8 r1 Q
    “说啥呢，闲着也是闲着。”那边又笑了，还是嘿嘿地笑。
% X: e3 D7 f& F3 C' D0 y0 p
2 A* g) A3 V! C    听见老木笑，我赶紧岔开话题，故意说：“老木，没事，要实在闷的慌，就来两把，输了算小元的！”
8 b* D9 x1 Q0 x. K, Q8 K/ I
# ]; i- N* \! K0 i& t    “赌钱？不来，我可不来，哪有那闲功夫，一会儿我就得走，还有事呢！”

- [; b) M- g9 y. C* P! D* u, {    一听老木说要走，我急了：“老木，急啥急，想我没？”
) ^! b3 G; `) [; e! d
    “想，咋不……对了，小元，打开包了没？”想必旁边有人，老木突然话锋一转。

    “恩，打开了。”
7 A5 J( d4 G2 @" ^
    “看着没？”

    “看着啥？”
- b( J! \3 E4 [2 J
/ ^& `- U" [& a/ W. n/ L. e    “红包。”

    “啥红包？”
9 Y) m! S  J* d! Q3 M+ l7 w2 B
    “就压岁钱，我给你的压岁钱。”

    “你给我压岁钱了？”
; p/ X3 Y' ~0 s! M& L3 T" b* f5 i
7 i# q1 \# Y& M3 D& E    “你陪我过年，咋能没有压岁钱！”

    “给了多少？”

    “不多。”
+ \$ C, y$ X/ F5 ]$ i9 I- E
    “多少？”
' S' A3 O0 l7 \$ Q
2 b1 V0 P# T  u! I# p4 @# m    “你拆开看看！”

: H( Y" `' W" O. y2 V+ Y; T$ u    “究竟多少？”
' E1 O6 ?; \7 _. {) b5 k
1 q; I: j, q# V6 {$ J* @    “2000。”
% S5 e* |" w+ v  C$ m$ b
    “啊！为什么给这么多？”

7 {- g8 R) l/ B    那边不说话。
$ ~7 Z* r; C7 R) J$ G' }
    “告诉我原因？”我有点生气了，确切说，我已经生气了。

    那边还是不说话。

    “你说话呀！”我声音突然加大，简直有点怒不可遏。

, s' O3 A& }# i. c. w2 l. x    许是我的惊叫惊醒了伯母，她听见动静，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伯母问：“元元，咋了？和谁说话呢？”
: R6 L7 J$ Y$ H! _8 y9 Q- i) j
    我压低声音，冲伯母嘘了嘘！

5 B8 @0 J- P4 X+ f7 g    想必听见我的嘘声，也想必听见我伯母说话的动静，老木终于开口了，老木压着嗓子，小声地说：“小元，我是怕你不回来了。”

    我放下声筒，示意伯母回屋休息，伯母说：“小元，小点声，你伯刚睡着！”我点点头，又冲伯母挥挥手。

    伯母进屋后，我又拿起了声筒。

    我说：“所以你把钱以压岁钱的方式还给我？”
8 Z! r: H2 |6 V8 \
; \+ d. @% B* e5 I' l) g0 \; I( ~. K2 F    “不是了！”

    “那就是希望我再把钱送回来？”
( B4 b8 x  K! _/ J: N. E
' r! [# O* u1 d+ g9 l# ?# O- x    “本来就是你的钱。”
/ T! k8 @: K8 g2 R
2 }' w: }/ v0 d) ?" S    “老木，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可你现在需要钱用，过完年就开春，开春后你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的。”

    “哥心里有数。”

' j0 u( v# t% f    我不再说话了。
5 H6 w, J2 Y5 e0 S6 `$ O) Y6 Y
' Y* g- F4 f- h: b( X    见我不吱声，老木说：“小元，还有一件事！”

1 u; I/ `# \, s0 Y5 c: M    “啥事？”
4 i# B7 p+ L; d3 I. f  |
    “你看见背包黑布口袋装的东西吗？”
* e: O0 V( f$ |8 k- g6 W
: c! I8 B0 t( j1 b% |! L    “没有！”
/ n: d: H& K' v0 Y5 t
: D9 j  Y; C& o, \" E, N    “你去找找看。”
8 C6 V7 x: ?& s7 U7 N( n1 ?' I0 ~
    “什么东西？”

& j; G1 o9 C/ X' A    “找找看。”
7 U. ?9 f* K- g) c- s  n
    “什么嘛？”

    “人参！”

    “啥人参？”

    “我往你包里塞的人参！”

    “你塞我包干啥？”
' F7 f" @; V0 p6 `$ a
    “不是给你的，给奶奶捎的，这玩意儿好，滋补！”
, a* Y$ ?% E7 w2 e, p1 a1 Y
, X2 s( C$ }' B. j    “我知道好，你都留多少年了，自己一直舍不得补！”

5 N4 r+ T$ J3 e1 k; P9 K' L( ?* ~    “我随时可以进山采。”

    “哪那么容易，这么些年，你不就采了那么两颗，还差点丢了性命？”
( i" {* p- K* r! r, K/ x2 ~+ Z' C2 M
, `0 ~0 l3 f( |; M1 X3 c$ t5 ]    “我有办法。”

1 g- u+ g- q- x    “老木，说出来可别不高兴！”

% g) s7 u9 y3 ^; n8 d  {    “啥事？”老木心突然一紧，语气也变了。
4 x0 Y+ F, Y0 j5 E) P; s, ^
    “先答应我。”
7 z$ r+ X: ?% _) c0 f; F# W, R# _% @
    “你先说。”
) g' S1 p3 r$ T1 ]* Q# Q4 T1 h" z
    “你不答应，我不说。”
3 h% c- a3 E2 c$ O+ D, k- v  H
5 _8 A4 p# g* {6 \! `$ Q& m. N    “你说吧。”
6 z8 j0 C0 X" W% m: Q+ A* H
2 e/ ]$ A" Z* N* F& ]    “答应了？”

& M7 C+ O4 \* ]6 j    “恩，说吧。”

% `5 g3 ]& |9 d    “那我说了。”

' h2 `% Q3 I$ J, o; S    “说！”

( ^5 P. r( Z% W! Q+ o3 D! P: b    “不许生气。”
; a3 D0 }( `3 K* R! H: O
    “我不生小元气。”

  I+ |+ f0 p, J- a' e) g  j    “我也给了你一个红包。”
; k: |' v* z; [4 x8 g
' C# @6 h* Z5 W+ z    “啥？”老木一惊。

    “在炕上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小元，你咋能给我压岁，我是你哥……”

    “你现在用钱地儿多，过完年要买小猪崽，春后买苞米、大豆种子……”
% d4 }/ _. l) d& z# x" n7 o# E9 s
    “没有这道理，哪有弟给哥压岁钱的？”老木语气带着不满。

* Y' f- e; P' Z$ `8 y    “还有，人参我也放在炕上左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
7 s8 n* m. t9 \; ^
7 H: U$ a0 s/ H4 P7 y) J+ _    “啥？”老木又一惊，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 ^: a  Q% t9 v0 \" i! u$ Z3 c
8 w  i- Q+ m+ m* b) l% @    “我是说，人参我没要，放在你……”
; c- a' D# [% r& r
    “小元，你，你，干啥哩，你这是？”老木火了，真火了，语气从未这么大声过。

    “我是想……”我突然被老木的火气吓楞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我从来没听过老木如此大声说话。

) {. n- _  H0 ]' U* K    “我早说了，这不是给你的……”老木不由分说打断我。
& T% \2 V3 t7 [
    “我寻思，你就三颗，我已经吃了一颗……”

    “你看你，说了是给爷爷奶奶带的……”老木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气急败坏。

    “你答应不生气！”
  U3 F% q$ w+ I  N9 L: y- E
, n( r, A9 ^9 U/ @2 Q    “我没法不生气。”老木的语气非常严厉，我似乎还听见打牌的人问了句“老木，咋了，出啥事了？”

    我赶紧说：“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回去我一定带上。”

    老木不说话了，似乎是鼻子有点发酸。
' d8 U+ E. ~0 ~
! _6 d( ^( q" p2 x1 M    “老木，咋了？”

  ^" X( V4 g& Z8 {3 F' [    “没事，我没事。”老木语气轻了下来。

# K7 m# N; b$ V    “好了，老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好不，下次我一定捎上。”

) Y9 o. \# M2 S8 c  a, W    “怕是没有下次。”

! g2 ^8 V4 G. Z' ]$ g    “咋会？我说回来就回来。”

9 _' X/ I: w. N: \9 W7 j) V    “奶奶身体要不好，不由你。”
$ Z$ S" |6 f) L* k
    “所以你给她送人参。”
6 O  Q2 R6 |, a) Y& T$ f" `
    “……”那边沉默无语。

    “没事，奶奶没啥大问题，晚上还喝了不少粥呢！”
7 ~: Q. T: O" h8 `3 l4 t
( ]* @9 M- @+ C9 l7 }    那边还是不说话。

    我说：“老木。”

- q& S( C8 |* e. f9 W    “恩。”那边声音有些哽咽了，“小元，我挂了。”

    “等等！”

    “还有事吗？”

; k& ~; A* [( u    “有！”
3 B5 l9 j9 i2 Y+ O- _
    “什么？”
6 p0 @) _: }8 i' ?2 P7 r* b) V! k
( y) M. d$ _# P* n' V2 k    “想我了吗？”
- H- e+ x4 E1 i6 b1 s3 D9 y
    “……”
4 [: k5 \9 O0 K. V- |4 j
    “老木，我可想你，刚才还梦见你，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我突然就感觉害怕！”
/ r1 ?# m' B& l
    “小元，我挂了。”

! m& k" a# `7 P6 d  g6 s: N    “等等。”
7 n0 A3 E' A1 A! W
& C3 j# d' }! G8 C, P7 z; |7 n+ R    “挂了。”

    “等……”
, X0 v% G% k5 G
. b# P5 Z" L2 _! K- r* Q. U& G3 x% y    拍！轻微擤鼻子声音传来的瞬间，电话断了。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0

110

. c' ?, G$ C- Y" e% H    我不大喜欢过春节。
" K  w5 ~" {3 T6 L$ _
    这个春节，却感觉特别有意思，我疯狂喜欢上了吃核桃，每天除了给老木打电话，就是听音乐，吃核桃，然后看书、睡觉。
7 W/ v. g: p4 s; x6 ?
    那天下楼，去浴池洗澡回来，看见小区外面有个妇女在卖核桃，想起老木核桃补脑的说法，突然来了兴趣，买了好几斤，装进浴兜。

    父母离婚后，我虽说同父亲生活，但我的父亲是个警察，成天在外办案，我其实由保姆带大。

. x1 w/ y, y' Y! u0 F5 I' i" n    保姆姓姜，叫姜花，姜花阿姨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对我甚好。

    姜花阿姨就喜欢吃核桃，经常买菜时，顺便买一些核桃回来。吃过晚饭，她和我并排坐在两个小板凳上，一边给我砸核桃吃，一边讲她家乡的事儿。

% A* c, J4 j7 O    姜花阿姨说，她家在东部的山区，是个有山有水有树有草有羊有牛的山村。随便一个院子里的随随便便的一棵树，就可能已经生长了一百年；村口的老槐树，存活了至少三百年；那满山遍野的老松树，已说不清活了有多少年，道边常见的极其普通的胡杨，都能“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生生死死，就是三千年！

; D% v4 q4 ~+ G9 I5 j* u    姜花阿姨还说，她家门前有条美丽弯曲的河，河水似娇柔羞涩的小家碧玉，缠缠绵绵，温婉可人。河里有鱼、有虾米、有螃蟹，还有泥鳅。夕阳渐沉时分，村里的女人在隐隐约约泛着昏黄光亮的河面洗衣服，双脚泡在河水里，虾米轻轻碰触你的脚心，痒痒的，孩子则在河里刨出朵朵浪花。

    我一边张开嘴巴吃核桃，一边竖起耳朵听她讲乡下的故事。我听得出神，问：“河上有桥吗？”

    “有，有座石拱桥，过年时，我在桥上挂红灯笼，放鞭炮。夏天，父亲和爷爷摇船去镇上卖粮食，母亲和奶奶就站在桥头翘首倚盼。”
; [7 Y0 R5 w0 E7 w7 T% X0 z
    我简直入迷了，就觉得姜花阿姨的家乡真好啊，世外桃园、人间仙境，我将来也要去她的家乡，站在那座桥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砸核桃给她吃。

+ X- \: W  A& i1 Y- L    可惜，父亲去世后，我搬走了，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姜花阿姨也离开了，接着嫁人了。嫁的那家人在很穷僻的山坡上。姜花阿姨又回到了她来的山区。可是，她说很好，她说那家人就有好几棵核桃树。

% i/ J3 q6 Q, Y4 A" B+ c    爷爷奶奶结伴去社区扭秧歌，伯母也不知去向。

    我把核桃拿到阳台，我说：“大爷（东北对伯父的简称），我想砸点核桃给你吃，这东西好，补脑！”
- C1 _0 |0 x7 W) s- o) k
    伯父笑了。

    这几天，伯父身体不舒服，后背痛得厉害，要他去检查，总说：累得，不碍事，躺躺就好了。
9 ^& s; A9 ]5 H" S
0 ?# h0 ~7 ?! D. r2 o' b6 N; P, y    想想，也是，伯干革命一辈子，内退后，闲不住，非要替他以前一个下岗的老友开出租，这不，上瘾了，年前老友家出了点事，他帮着出车，整天东颠西跑的，不背疼才怪。
. b, [# Z8 X# b7 O' z  Z
    我搬来两个凳子，坐在可以被太阳晒到的阳台上，用小锤子砸刚买的核桃。我砸着，把砸出来的瓤递给伯父。我还放了点儿音乐，嘣嘣嘣，锤子的节奏和着音乐的节拍在阳台弥漫开来。
& q: J: v  j6 D9 w4 W
    我说：“大爷，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们（我和堂姐）砸核桃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啊，你比你姐淘多了，我砸好的，你要一个人吃独食，你姐砸好的，你也要抢着吃。”
/ q+ p6 a2 }( y% d. P
/ M5 F. l8 H* f0 [7 X. _+ ~6 O/ f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记忆的幽谷中，快乐象粉色的尘埃弥漫扩张。
0 q4 d; r- J- C/ ^  s6 d9 `2 e
; ], S, _/ s7 G2 r$ I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会记住童年那么多幸福点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童年是苦大仇深，不堪回首的。

8 W( h- o2 C6 I0 B7 C    我说：“是啊，你和我姐都让着我，记得那次，我姐实在气不过，举起锤子要砸我，也不是真砸，你却看不过去，从她手里夺去锤子，还打了她的屁股，凶狠狠地骂她没姐样儿，害得我姐足有一个月不和你说话。后来，你俩和好了，我姐却故意和你隔起来，说你偏心，重男轻女，她不像是你亲生的，我才是。”
3 V2 s! {! ~$ C( s
- a  {* L; X4 Y4 l0 m1 f    伯父呵呵地笑了。
" E; o1 _7 Z" @) H1 o5 _# a/ k7 ~, G
    我问：“你还真打啊，不心疼？好歹我姐才是你亲生的！”

    伯父说：“疼，咋不心疼，只不过，元元更让伯心疼！”
$ }, Z1 d* X9 D# q) D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1
3 @2 B6 A, Y& M: ^( J' W! D
111

    回城的日常生活算得上是满枯燥的，但抽丝剥茧，一个个生活片断下来，和生母、和伯父、和某个人，也差不多跟个电影似的。
" G$ K$ S. s% C/ c4 C
1 ?2 T' S2 o. m7 o    我自己都不想敢相信，竟然被崔博纠缠上了。

$ i8 J, G2 @* D    那天下午，我推着自行车在菜市转悠，在一家卖鸟的店铺打住了。有个红色的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红嘴八哥，煞是可爱。店主说，这是只独特的八哥，会用中英双语骂人，还会唱《十八摸》之类的民间小调，我立马来了兴致，弯下腰，逗它：“嗨，daring！”，八哥却上窜下跳，叫着：“shit！shit！”
/ W, r& |! W8 [1 Z9 \# R  u& i3 ?
    就在我兴致勃勃之际，崔博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像只蝴蝶，翩然而至。
( g5 N) m2 ^5 }( f: P: Z
    “韩小元！”他叫着。
2 e5 j$ F; ^3 D, [9 e1 _
    起身，我呆住了，就见崔博靠在一辆自行车旁，双手挽成麻花团，冲我坏坏地笑。

    我拔腿欲走，崔博一个箭步窜上来，拽住我自行车的后座。这是菜市，人多路窄，我像只被网罗住的雀儿，想逃，根本动弹不的。
# Z/ h+ I8 a# B. T6 l
2 _+ Y5 p# W# h1 {    “韩小元，听我说，”怕我逃走，他紧紧拽着我自行车的后座，“你终于回来了……咱俩重新开始吧！”
$ q9 o+ F3 ~7 A. G+ J$ i- C* u
    如果说，崔博的突然出现，让我惊得不知所措，他那“咱俩重新开始吧”的话语一出，我惊得就好象突然看见一架喷气式飞机，飞着飞着，刹那从天而落，掉在了我的正前方，旋即，砰得一声，大爆炸，瞬间火海一片。

4 Y. J! D: J) E" @( a' s4 b/ b* y    这种不知所措施的惊讶让我惶恐不安，简直不知如何应付。我动了动嘴唇，嗫嚅半天，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已经失去表达的思维和意识了。

    “我说，咱俩重新开始吧！”崔博突然靠过来，不顾人多地杂，双手从背后环抱我的腰，脑袋靠在我的后背。

    我这才反映过来，这是确实崔博，而不是笼中那只红嘴八哥的胡言乱语。
0 G! F2 d% I; j  Z3 q  Z$ f* H# G& f
! M/ s% T) p( O# O$ L    见我挣扎，崔博松开了环抱我的双手，来到我跟前，面朝我，用冷静且毋庸置疑的眼神盯着我。
4 U/ y2 ]3 s# O; a  g5 N. b' E
* I8 {# _9 T: L4 l    他靠过来，努了努嘴唇，小声且嬉皮笑脸地说：“韩小元，你是我的水，你是我的井，溺水三千，我只要你这一瓢！”
1 l0 z) d; `$ T
* x8 B' j. U1 d5 V    “你想破镜重圆？”我盯着崔博看，我实在是太惊讶，我没法不惊讶。眼前的崔博，眉宇间透着女人般的风情万种——他总是会在心血来潮时说一些令别人，同时也令自己吃惊的话。
% `0 z. Z( _# j% T5 \  }7 q# p
    “谈不上破镜重圆，咱俩本来就没分手。”他用右手的五指，顺着额头往上，捋了捋头发，“是的，你会感到突然，不过，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三天后给我答复。”
! Z" z, d% n3 p9 B: r
! t$ k) P# P& N* U/ j4 ]. h    崔博再次像只蝴蝶，翩然而去。留下我傻楞楞地呆在原处，直到那只红嘴八哥冲我叫了一声“daring”，我才蓦然清醒过来。

    我根本没考虑“破镜重圆”的问题。

: t1 V7 J3 Y) q    三天后，我去了趟学校，递交了支教工作总结，汇报了半年来的支教情况。学校一直远程跟踪我在乌山中学的情况，校长尤其赞赏我利用周末时间给学生补课、个人掏腰包为学生买板凳，还为学生不辞辛苦，多次跋山涉水，徒步进村家访，连连夸我是大家的榜样。

    从学校出来，我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没呆多久，我就离开了——突然发现，远离城市半年，我已经不大习惯这类热闹场面。
4 Y2 ^) Z4 U4 \, \
/ l' U4 s5 G% T4 N0 D    走出酒店，阳光尤其灿烂，偌大的天空一片云彩也没有，晴朗得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我闭了闭眼睛，强烈的阳光并没有完全从我眼里撤出，它们像金色的蝌蚪，不停在我眼前游动。
2 N: D% d& M( T" `! V
    街的尽头都没有任何阴影，街边的树不大，只有杯口粗细，树茎的底部还划着一道道白色的石灰圈圈儿。酒店四周的高楼大厦大多镶着玻璃幕墙，发射着刺目的白光。前方街道的路边是个水果店，一只过期变质的硕大的菠萝蜜剥开了，躺在废料筐里，像坐在人行道上乞讨的佝偻人，浑身的刺，向空间里散发又香又臭的气味。

( `" g7 }" B8 j- ?    突然，我听见一阵喊声，犹如晴天霹雳从空中砸来：
* m3 d5 [5 I1 C
    “哎，韩小元，韩小元。”

6 V4 @( q. F5 x; W    我抬起头，发现天空中有一架飞机，从北向南飞，一点声响都没有，正在转弯，单翼侧着，亮亮的反光，好象藏在天上的一件凶器。
. x/ g( ]: u2 D% ]
    “看哪呢，你？”声音从空中飘向了身后。

. }. z9 p% ]* o    当我意识过来，我拔腿就走，疾步如飞的那种走，只听得跟随的皮鞋发出的咕咚咕咚的声音也由缓重变成了急促。

    “韩小元，瞧你那小样儿，跑啥跑，怕我吃了你不成？”
2 E! l% m$ p' l, `, J  v3 j4 L
    我没有停止奔走的脚步。因为我知道那个叫我的人是谁，是个男人，一个叫崔博的男人。我知道崔博今天也来参加这个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的婚礼，我早就看见他了。
' ]/ }- j# Q. G- X
    左顾右盼必有故事发生，譬如，我看见了崔博。
6 H2 q' G, h/ S% w/ w6 L
    如果说，我这次回城还有不愿意碰见，或者说是不愿面对的人，那无疑就是崔博。可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面前，幽灵般，突然闪现。

$ M4 Q" \: m+ I/ s9 n, V5 L    朋友的婚礼上，当崔博像一道闪电，闪现在我的视力范围内时，他正和一群人不停说着话。好象是谈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因为崔博在随后的某一时刻突然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 C6 {& u! @1 e2 P) m, _* K: a    我看了一眼，还是那么白白嫩嫩的一个人。

' E: i+ _. o* B) D' b& C3 z    视线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也仿佛有心灵感应，当你用视线扫向某个人，他是会有感应的。我没想到崔博会来参加这个朋友的婚礼；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想我刚扫视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捕捉到了我的目光；更没想到的是，他见我出了酒店，立马抛下与他对话的客人，快速跟了出来。

" |; ?! n5 ?. u3 D" S4 a0 _    我们一前一后，穿过人群，在闹市里走得飞快。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个人是完全不搭界的，就像两条保持同样速度的鳗鱼。事实也如此。
* |. g! w0 d" F# A
    站前，空旷的广场，崔博追上了我。
6 z; {% v( _3 D  ?' w, I
    见我已无路可逃了，崔博弯着腰，气喘吁吁，用极富热忱的大嗓门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豪气干云的笑声后，是无穷的挑衅与幸灾乐祸。
, }. o) t( _6 t  T7 f
    崔博边笑边说：
3 X2 s1 h/ ~4 y( q- ~- s) R/ t
& O& s% J1 k3 Y# O1 V4 e) {& ^, m    “哈，小样，穿这么带劲儿，我还以为新郎官是你这厮哩！”
7 P9 M! w7 A5 X
    他直起身子，目不转睛盯着我，白白的脸蛋上弥补着无法掩饰的倦态，像被风吹雨打后狼藉的花，直盯得我像一只拔光了毛的鸡，无处藏身。
+ F: j5 J8 |8 o- R: W0 V
    我没有理会他的笑，广场的台阶上，自顾自坐了下来。

    见我坐下，他靠过来，并排坐着，这若无其事的神态，就好象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就像一年前，我和他闲暇逛街，累了，就这么自然地并排坐着。
7 E5 i# b' {" B# |# {* q1 n' c- g
9 X7 ?, P6 x. ]; U8 O1 A8 J* j    坐着的崔博，不笑了，也不说话了，两只手的手指来回不停拧着麻花，拧了好长一会儿，才“哎”的仰天长啸一声。啸完，崔博的神情慢慢萎靡起来，像是被人一点一点抽干了血，过了半天，他缓过神来，轻轻说了句：
2 d! E" z! q% S7 Y
' f+ H: x& F4 n4 B' F    “小元，咱俩找个地方坐坐？”
/ B' Y% j' d' b
    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 P& }: a0 R; Q% [2 U$ D5 l7 v% J/ s
    “有必要这样吗？就当朋友见面了，叙叙旧！”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2

就近一家茶社，我和崔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 n4 h1 N9 \5 d  Q, v, P3 i1 g
$ ?& w  k" x+ I; k* x) v    窗外是泛着粼粼白光的水池，远处是灰色的山，近处是一个荷花池，无数的败枝，像一群折翅的残兵，凌乱地散落在花池的中央。

    茶社不到一百平方，但是设计精致，四周开了很多小窗，每个窗都能看见水池，仿佛是水池中间的城堡，空间一下子显得大了一些。厅堂正中央一只香炉，燃了三枝香。

2 y. [+ j/ a- B' m    我和崔博面对面坐着。起初，谁也不说话，无意间抬头，发现对方都在落地大玻璃上偷看自己，两人你看过来，我看过去，一个看出了对方的留恋和伤感；一个看出了对方的无情和决裂。

    影子看完，崔博转过头，冲我一笑，拿起茶杯，喝了起来。他喝了一口茶，从衣服口袋往外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包烟来，很熟练地抖一根出来，问，抽不抽？

: o' s8 a1 _  Z0 e/ f  Q    我摇摇头。

    崔博比来乌山镇中学时消瘦了些，一消瘦，脖子就显得很长，像一只白公鹅那样。他把烟叼在嘴上，让服务员送火来。这种烟很细很长，像是女士烟，纯白的过滤嘴是普通烟的两倍。他点烟的姿势很酷。虽然抽烟，牙齿还是那样得白。

" t" w2 `( d! ]# `8 V$ c    我们相互看着，又都将目光移向窗外，很久没有说话。两杯茶异样地立在桌上，不知所以。

    终于，我忍不住了，问：究竟找我什么事？
; \. p& K8 R$ C) @7 l, j/ K
    他这才长长地吐一口烟，把话匣打开。

2 [" I* P& i, Q* V1 ?    不想知道一个人的故事，可这个人一定要讲，也不是不可以讲，那些无关紧要的故事讲了就讲了，并不会影响什么。
, ~% _: U. S- P. O* k! w0 E# v
2 Y$ `1 J' ^7 T4 Q2 ]& S$ z4 `    就像所有背叛者的故事，老套的情节，滥俗的理由——崔博最终没出成国，他的初恋情人，据说是个英俊的物理学博士，说是希望他出国，却是谎言，崔博一怒之下，和对方分了手，并就此放弃出国念头。

    崔博问我恨他吗？
+ C" y, l0 \$ B  a5 m  q! A
    是啊，恨他吗？
0 R; G8 `3 A! ?. A
' H1 a* Y7 C) p- o" Y6 z' p7 [; w    回想起与崔博短短几个月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脑海就像在回放一部三十年代的黑白电影，零零落落，斑斑点点，每一阵风吹来，都是凉颤颤的。

& s- V9 D) y3 I- f' S    我说，以前恨，现在不恨！语气平淡得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

    崔博又问为什么？
4 U2 Y& Q+ T2 H: R% O+ B
    我说，以前恨，是觉得你不仅背叛了我，还作践了自己；现在不恨，是觉得找不到恨的理由！
' j7 }* I& r5 J7 h3 c* c
- e  K, s/ j* w    是的，有人说，同性之间的爱情像玻璃，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把同性之爱形容为玻璃之爱。只是，在融化和破碎之间，崔博选择了破碎，就算他醒悟过来，想再次融化，可凝固后，也变了样——已不是原来的那块玻璃了。

    我是不愿意用玻璃来形容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玻璃的易碎与危险，总让我联想到流血、车祸、空难、自杀等乱七八糟的事。
! o* V4 t/ A& ^
    崔博眼圈一红，黯然说：“小元，对不起！”

5 {8 V4 Z2 [; t  ^( D    他用手抹了抹眼眶，凄然继续着：“小元，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我是背叛了你。”
. F6 q$ Z% d# H& l. S
7 m4 b, B( O/ o8 P& l    我说，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我，对我也好。但，很抱歉，现在我只能辜负你。

$ H  G) j) _* Z( C0 @+ k. K    崔博摇了摇头，笑了，笑得很舒展，脸上的每一条细小的纹路都带着渴望谅解的诚意。

$ C! J% U( Y+ p0 y    崔博说：是我辜负了我自己！
0 p' _# Q5 T! P1 W/ G! b
    原来，背叛的理由竟是那么的简单，为了出国，和初恋情人终极相守，崔博一直在争取公费留学，而那次背叛就是一次交易。

8 [- R- a# {: }1 T  o9 X    我转过身，想哭，强忍着，心却愈发痛，像一千把利刀从一千个方向插入。

( x* M* ^1 r7 `4 V: i    记得，当初，目睹那惊人一幕后，我失眠了，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
0 v1 P2 ?( x% Q
    我以为自己拥有这世上最真挚的一份爱情，谁知，却是水中月镜中花。我大概是那种被人称为愚蠢的绝种男人，我相信爱情，并为了爱情全身心投入与付出。相恋时，我的全部就是他。我的初吻，我全部的热情，我用全身心来爱他。我们形影不离，我们如胶似漆。

    如今，回过头来，感觉有时候，像是生活在一部戏里，身处其中，看不到这部戏的曲折与婉转。我不禁为自己因目睹崔博的背叛，差点成为第二个“南康”的莽撞行为哑然失笑。
# z/ B2 w/ r3 \+ M% H( _
/ G3 T; H' G! [$ u    坦率说，我并不反对崔博出国。

7 I6 f# t: U1 r0 Y! @    是的，会伤心难过，毕竟爱过，但我不想成为他出国深造的障碍。

    我无法忍受的是，他那种“要出国了，好不长了，可以放纵了”的思想和态度。放纵就放纵了，还非要让我当场抓个现形。抓现形就抓现形了，事后还理直气壮，死皮赖脸找我上床，说什么，韩小元，一次，就一次！
1 ]1 ^) Q$ C' F; }: G
# }9 \9 J$ k9 Q; o- @( A2 \    去你妈的，我又不是卖肉的！

7 ]2 _  J+ `6 B: q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3
& a- q! @& K* p+ K9 A1 ?" L: {
113

    大年三十，生母请吃年夜饭。

: w  {7 m2 a: z) g" @    吃完年夜饭，我、伯父、伯母，还有生母，围成一圈搓麻将。

    酒店富丽堂皇的包间，爷爷奶奶坐在我旁边，小鸟般唧唧喳喳，指指点点，奶奶说：“元元，给我好好的，多赢几把，把你妈兜里的钱都给奶奶划拉过来！”

" H+ U  N& P" c: [1 l$ T! w+ E4 l" r6 J    生母大笑，她张扬地拉了一下钱夹的拉链，笑嘻嘻地说：“好，好，够你们爷俩儿赢得了。”

0 o% V# x  X; P$ M$ R    果然，搓了几圈，除了生母，谁的桌前都放着一叠红艳艳的钞票。生母爽朗地掏出钱，一一发给大家，发到我跟前时，说：“元元，妈仔细想了，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大爷（东北对伯父的称呼）身体也不好，支教年后就别去了，早点回来，啊，也好有个照应，学校那边，我去说……”
8 _6 v& s- |, C, `" Z7 Q1 m" N6 l$ ?
6 ~3 n% @: \) c! {7 G, ]) G5 K7 R    我不瞒地瞪了她一眼。
# d# ^5 E: t2 j0 H
    这个女人，都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心计，过年打个麻将还要动心眼。
: A. Q7 u$ C. G2 K- G6 ~
    伯父读懂了我脸上的不满，摆摆手：“反正就一学期，晃晃就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元这孩子，脾气犟得很，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
" V! S# Y4 K! K3 ?' {* d7 n* S$ O
    生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 E$ g- ]1 q" @& c, S! K
    我并不愿过多叙述我的生母，有些叙述又不能不提及。

    六岁时，她与我父亲离婚，具体原因直至我成年才知晓——仅仅因父亲是警察，长期在外办案，耐不住寂寞，和一个老板邂逅，不顾一切好上，弃我和父亲而去。
( V2 }: p: G& [- |# z' c0 Y1 K
    后来，我上学了，发现，原来所有小朋友都是有妈妈的，只我没有，我就会问他们有妈妈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告诉我妈妈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唱歌给你听，会陪你到公园，会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玩具，会给你做好吃的东西，会在雨天打雷闪电的时候把害怕的你紧紧的抱在怀里……年幼的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爸爸就是妈妈，所有妈妈能做到的事情没有一件能难倒我爸爸。

    10岁那年，忘了是什么事，父亲非要去找妈妈，走到她家漂亮的别墅大门口，发现那扇精致大铁门并没有上锁，他就悄悄进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闪烁其词，说是非要我进去把她叫出来。

, p5 B1 B7 O3 g$ I5 E9 O    我是不愿进去的，执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往那栋漂亮的大房子钻。

3 l4 p! [% k; R$ h1 t. ^    透过客厅透明落地大玻璃门，我看到了怎样的一幕：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宽大的沙发上，裸着身子，像两条响尾蛇，紧紧纠缠在一起——那个惊恐慌乱的女人就是我的生母。

    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她那时的表情，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瞪大了眼睛问我：“元元，你，你怎么来了？”

9 u0 ]/ Q% K4 \; K) n! F    我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我不能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我一脚踩在玻璃门里，一脚踩在玻璃门外，我多希望如果退回这只迈进门里的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1 _7 B# e, @8 o: d
    我被妈妈拉进客厅，我就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那个男人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元元，知道吗，我和妈妈都爱你……”

6 h+ w' K4 q" A# ?    我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那眼神怨毒得恨不能杀了他，我愤然打掉他的手，转身就跑了。
, @: G0 k2 U% T5 i" Y
    妈妈快速跟了出来，院子挂满葡萄绿苗的高墙的外边，她看见了父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靠过去，与爸爸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5 A5 F! ^3 B3 X. \) a    我在一旁，发疯一样地用手揪住头发，我觉得恶心，那样一双肮脏的手，怎配摸我的头。

    揪着揪着，我就哭了，我哭得歇斯底里，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间，我看见她浑身一颤，像一片被秋风横扫的落叶。
# b7 A  R! ?* D$ @* Y- T
% G- y. d* L' S/ |! T8 }; ~) e    之后，很快，父亲因意外去世。接着，她动用所有力量，把对我的抚养权夺了去。临离开时，我抱着奶奶的腿，死活不从。到了她家，我天天静坐，并以绝食抗议。怕我死去，她的男人才无奈又把我送回奶奶家——母亲在我心里，只是个符号，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我甚至认为，我最爱的父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上初中时，学校离奶奶家远，我搬到了伯父家，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学时代。

    逢年过节，她会来看我，但我从不与她对视，不和她讲话。
3 v( D  R. v# V1 L, V) k
% u! ?- H' F5 g* Y( f" e3 o    有一年除夕，奶奶煮着饺子，全家都被过年的幸福笼罩着。突然，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她甜甜的一声：爷爷奶奶过年好！

' ~2 R# G- C* g3 E8 |4 i' N+ _    我的心一下就凝固了。
+ J8 @. t5 g, V
    奶奶却热情地招呼她，接着就是伯母满脸堆笑。她给我们全家人都带来了礼物，给奶奶伯母堂姐的一件貂绒毛衣，给爷爷伯父的羊绒大衣，当然，还有给我的服装、书籍和压岁钱。
% y- I+ X- z1 `; ~
    我一直强忍愤怒，我不想在大年三十让全家人伤心。
4 a( B' ~7 }7 L' F
    那晚，我捂着被子，整整哭了一夜。
+ P9 P6 h4 T4 M: h+ i* v# h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4
$ d( z2 V4 q  f$ D7 y
114
, H; y" [8 s" ~/ H
    春节，就是拜年。

8 x- E2 s( j% m. f: h" m) I    亲戚不多，但伯父伯母朋友特多，单位的、小区的，甚至出去溜狗，在大马路上认识的，没完没了跑来，大包小包，装模装样，说是拜年，实为求办事。当然，伯父伯母没这能耐，他们是希望通过伯父伯母去找她——我的生母。生母神通广大，上层建筑的达官贵人，熟得就像桌上的牌友，输了还带急眼的。

    初一，我在被窝里卷缩了一整天，慢慢梳理着这半年支教来的历程。
/ a( t- w% W- Z) V
    初二，拜年者轮番、轰炸而来，脑袋都痛了，我趁机去了趟校长家——我想延长支教年限。
" d; l2 T5 z+ [. c) _9 J: U- i0 C
8 f: e" T: |- [7 l$ F, F    初三，我去工人体育场踢了场足球，又碰见了崔博。他见我晃球过人，像只发情的公狗碰见了母狗，举双臂，跳着，亢奋地拍着巴掌，大喊大叫欢呼雀跃。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我重修栈道——这让我很是扫兴！

    初四，我收到了康兵的来信。信很长，厚厚一叠，我很仔细地看，一个字也不漏过——我确实想知道康兵结婚后的境况。
3 W4 K% K  L- h9 s7 J: O
- {$ b7 [3 M- a3 l3 C5 Q    韩老师：

    没想到我知道你家地址吧！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

    年过得怎样？很热闹吧！

    我也在城里过了一个年，那是我迄今为止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年。

# d+ n9 h2 U5 f2 ~: u8 E7 i    想听吗？

+ G. E$ u% e9 T# Z/ Y8 i* I    大学的第二年，我没回家。除夕夜，学校餐厅灯笼高挂，巨大的新春“福”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留校过年的学生围坐在桌旁，吃着瓜子、糖块、橘子、苹果、香蕉等，我们还玩游戏、包饺子、观看春节联欢晚会。
* _) f; n, {  r; \
2 e/ Q! N7 o) C! @7 q1 m    你都不知道我们玩得有多疯、有多高兴！
- ]7 g8 s7 O+ X1 D$ w* d
    春节联欢晚会只看了一会儿，几个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偷偷提前回了宿舍。班长来自河南，天生一整乐专家，他说，不行，这年还得继续过下去，不仅要过下去，还要过得有意思，过出乐子，过出喷嚏来。
; M4 X9 K% F) t, ~! \  P
    怎么过呢？
2 `5 f/ M6 X' t3 J& w/ ^% N
    我们星罗密鼓，专整容易出乐子的乖孩子，比如，从农村来的赵憨憨。那同学，老实啊！
3 E$ l/ |. X) n- C; [0 X
1 S  ^% h" J" P9 _! {3 N6 y7 n0 U    整人开始了。

    我们买一瓶可乐，喝掉一半后，掺入二锅头、啤酒，醋、酱油、盐，甚至还有花椒、芥末等佐料，这些佐料都是从食堂的师傅那里讨来的。这样，我们精心调制一份色泽正常的怪味可乐。
* \( i4 s0 c, ~) K
    赵憨憨回来了。
. {: X" n. u+ x
1 y% z; `: i0 `8 U1 b$ n    班长天生是演员胚子，神态自然，其实就是装模装样喝着非常可乐，然后大方地把“可乐”递上去，赵憨憨毫无戒备，一边道谢一边大口喝下去。
% C( B2 I5 A! p( V5 e0 u6 b6 t$ `
    哦，天啊。你看他，皱眉头，张口，哗啦拉，吐得一地。
9 A3 R) E" ?" {8 A, q6 }# }: n
7 m' l7 d0 D7 E$ @" T: ^8 U2 z    哈哈哈，我们弯着腰，在旁边笑得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还有更绝的呢。
  ?( v- ]/ y+ s6 G) `; W
8 e) \2 U; m8 H/ A6 _. W    班长在钢笔上抹点“风油精”，对阿酆同学说：嗨，阿酆，你那个酆字究竟怎么写来着？
& b! ]7 ~. m+ @. g1 {& p
    那个叫阿酆的同学接过班长手中的钢笔写完后，右手几根手指自然就有风油精了。
% X9 Q. h& W4 J4 T9 G8 H
/ J# U9 g7 E/ T/ A' Y9 o! S: I    班长假装关心的说：啊，你的右眼里有很大一块眼屎啊！

    阿酆同学向来注重个人仪表，自然用右手去揉右眼。
2 Y+ h3 ]* H4 p: N, e* ^1 `
( k* ?; w  r& w    班长突然又大叫：啊，你的左眼怎么有一块更大的眼屎。
* a6 n# ^+ k0 e  n; b9 i' B2 }; K
% w1 J/ [/ `+ r9 t    啊？左眼也有？阿酆没反映过来，连忙就去揉左眼。等他反映过来。
# }. @$ Q+ |: R0 v
    上帝呀！迟了！
1 O( u$ Q5 A: M: X
8 v* \( \7 ^+ T; p    啊……呜……他哭了，呜……他吧嗒吧嗒，流泪了。那个泪流得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流个不止，眼睛肿成了水蜜桃！残忍吧！

7 G6 f, ~! w; p$ j* M# `- B    最有意思的是毛毛同学。

    毛毛同学一直在餐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 C* h+ v" @2 t% E) p5 y6 {
    起初，我们也在餐厅看晚会，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离开前，班长特意提醒毛毛同学，为欢度除夕夜，今晚要闹通宵，谁也甭想睡。
7 e& L9 J# S; d
    毛毛同学看完晚会回来，寝室漆黑一片，我们皆酣然大睡。
/ G$ L. u5 i7 C2 r. q: g8 E" h
( W4 @. _% K3 f' B" t) A0 N    毛毛同学纳闷：还说要闹通宵，怎么都睡了？
% [- a0 D1 O$ j$ f
    郁闷一番后，毛毛同学出去洗漱。大家迅速开灯，打牌的打牌，跳舞的跳舞，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 t' @. F* Q) Z' K5 y! C
    毛毛同学洗完脸回来大惊失色：“你们不是睡了吗？”

    我们异口同声回答：“没有呀，我们一直这样，不是早说好通宵么？”
. b, [! G7 ^  m% I. \% C
* s% c, c, Y; M3 B. _% C% [4 h! `    等满脸疑惑的他又拿着牙刷去水房刷牙，我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关灯睡觉，鼾声一片。
$ H" x% b+ G( D
$ p4 K# u2 E- g/ O    毛毛同学再次回来后，快要崩溃了：怎么回事，人呢，难道我出现精神幻觉了！”

    第二天，毛毛同学祥林嫂般，见人就叙述昨夜之恐怖事。没人信他的胡言乱语。他越信誓旦旦，别人就越不信，越不信，毛毛同学就越解释。
! H* v; }4 r( B3 r1 g# a# f2 L+ O
    真是造孽哦。过年还过出个精神错乱患者！

! }* [7 U6 C' U% e+ M! B7 |: `    哈哈，很有意思吧！

$ r4 c  h9 ^% u1 q    ……

    韩老师，不知道吧，我考研了。你当然不会知道了，我是偷偷考的，谁也没告诉，我想离开乌山、离开家，我想去大城市，最好是去省城。可惜，由于没准备好，发挥不理想，怕是没希望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我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

, q5 o0 ?# o& E* L$ T5 m    韩老师，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我还是想说，我很想你，真的！

    有这么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只需一分钟，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 l8 G4 F- o5 I& e0 c9 r  k
    韩老师，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上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你的，更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喜欢上你的，但我知道，忘记你，我做不到。

, V5 ?. v+ \" l    知道么？昨晚，我梦到你了，夕阳下，操场上，你追着我喊：康兵，康兵……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

/ A6 s5 p5 X1 s( v- B0 _1 e    我对自己说，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可我还是想，说好不想，可就是想。有时一想就是一晚，辗转反则，彻夜未眠。
4 Q" b) n+ l) p9 q1 r+ l
    ……

3 [' o: B: a  C2 Y' c/ C/ B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眼圈通红。
. Z  p0 Z8 Q, p2 Q
    康兵的信很长，漂亮的纸张，米黄的格子，灰色的格底背景，靠左下边的一角有两个小孩在手牵着手，仔细一看，是两个小男孩。我看着这两个小男孩，闻着信纸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心中的某种情愫象晨曦中喷薄而出的朝阳般，一点一点升腾。
2 @; x* N* g  }$ Z0 W* |& k
! w; q/ D$ n& y( p" z$ M    我仿佛又看见了康兵，乌山中学宿舍楼的走廊里，一言不发，匆匆而过，眼神中除了孤独，好象还有隐秘。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5

115
0 C; s& Z+ t( ?1 R; y
    有些事、有些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因某个场景，从记忆深处滚滚而来。读了康兵的信，我突然很想老木，很想很想。
' O$ \8 i  w3 d6 b
    是啊，我想老木，夜深人静，尤甚。我总想，情不自禁想：他该吃饭了吧，该出去溜达了吧，该回家睡觉了吧，该想我了吧。

+ r$ b) j7 ?; o& i: q    晚上，生母过来，再次提及返城之事。我回屋，砰，用力甩了一下门，用以表达内心的不满。
# P& p" f' ], p
    半夜，我醒了，被梦吓醒的。

    我梦见了生母，她使劲拉着我，说：元元，回城吧、回城吧，别去支教了！我还梦见了崔博，他像一条疯狗，追着我喊：韩小元，咱俩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吧！
$ U5 _. i( S6 X( e. L. }, F* ~
    醒后，我失眠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 A" u5 x; C2 ^/ v8 j5 _7 B
4 X0 R+ k8 x& Q1 c& U5 P    我想起了赵小良、想起了那只母羊，想起了康兵，想起了王海英，当然还想起了老木。一想起老木，眼前一再闪现的是他明亮的眼睛、雪白的牙齿；粗粗微酣的呼吸；健康结实的胳膊；迷人性感的胡渣……想着想着，我泪流满面，不能自抑。
) V7 i9 L$ _! ^
    没有老木的寂寞世界，让我像头发一样纷乱的欲望，如青青园中葵一样茂盛生长，而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匕首割在手腕上的感觉。更有甚者，崔博和生母这种疯狗般无休无止地骚扰令我厌烦至极——我突然做出决定，离开家，离开城市，回到老木身边。
: m( o4 n4 e" ?5 n
+ O. t/ W2 F1 D% i/ l5 E: E- d    我是个一旦决定，就立即付诸行动的人。

: t0 \/ K/ m: p" G1 _3 c    当晚，我快速收拾行李，第二天大早，我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悄然离开了家。
+ Z9 d; ^. t9 ~/ t
1 Q8 e: S( |. x    去县城的车初三就开通了，三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乌山镇。

    乌山中学建在一个山坡上，有高高的砌砖围墙，进入大门前有好几十级的水泥台阶，从台阶往上走，感觉像是通往一座古墓或是烈士陵园。
' ~2 b0 m" G6 a3 y/ U( d2 b
    进入校园，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老楼都从金色的阳光中凸出黄灿灿的轮廓来，连瓦檐上曲卷旖旎的浮雕都泛着金光，清晰可见。因为阳光掩去了杂乱凋零和烟尘，掩去了屡次修复所拼搭的不和谐，岁月的痕迹隐入光线的背景，那些过去的轮廓突然栩栩如生，整个校园蓦然如回到昨天。

    四周静寂得让你打颤，好像还有一种声音在空中回荡。宿舍楼的走廊在阴面，灰暗得阴森森的。皮鞋与地板磨擦、碰撞，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让这种空旷一下涌进脑里，让人感到害怕，好像有一个鬼灵，马上会从走廊的某个角落跳出来，挥舞双臂冲你大喊大叫。

: g: K+ u% Q/ ~    这让我突然想起校园里流传的放假期间闹鬼的故事。
# `3 w0 r! c: ?0 }, ~  |3 }. Q% P
    好象说，寒假，有个女教师怀孕了，难产，恰好老公不在，死在了宿舍，模样甚惨，满屋子的鲜血，婴儿的脑袋出来了，胳膊卡住了，两具僵硬的尸体交织在一起，让人淬不忍睹。后来，据说那个女人变成了厉鬼，总会在放寒假的晚上，出来吓那些留校的男人。甚至还有男教师吓出了精神病什么的，等等，不一而足。

    我越想越发毛，停留片刻，拎着包就往乌山镇奔。

    由于才过完年，乌山镇集市没开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回乌岭沟村的蓬斗车，也就是说，去老木家，必须走着去。
+ R' ?6 @- V9 u; {' v  p
    许是刚过完年，街道到处都躺着红白相映的鞭炮的碎屑。街上行人很少，一家店铺轮回放着那首脍炙人口，快听出茧子的老歌《常回家看看》。

    不远处，有个小男孩跟一条大黄狗在玩儿，“蹲下！”、“起来！”小孩在驯狗，狗要是听话，他就从兜里掏出零食给它，狗要是不听话，他就打狗爪，一边打一边叫：“打爪、打爪、打爪！”
# _: I1 u2 u7 ~( \$ [( @: o8 D6 _
6 t4 K; {6 }3 V5 m    我喊着他：“嗨，你过来！”

* O( K1 l  _- g& {( Y- R    小孩疑惑地看了看我，不接话。
. G& E) a+ h, \4 E# P+ H/ D+ C
    我又叫了一声，他问：“你是叫我吗？”

. q3 ~! N+ B  T! Q% M    我点点头。
# Q& W. v9 P& l* s4 Y: z
    他这才带着狗过来，人和狗都脏兮兮的，同时也都有股难以言传的快乐和自由。

    我问他：“你知道集市哪天开吗？”

    也许是他还太小了，也许刚过完年，镇政府规定的新的赶集日子没公布，他汲了一下鼻涕，摇了摇头。
. m: f, C  q( e/ N
    我又问他：“你知道哪个地方可以吃饭吗？”去老木家很远，还没车，我看了看，几家以前常去的饭馆都还没开张。
8 g, a7 q/ \% s( m% U) H' A$ F* H
8 M. |0 `: A. v; ~- v    他又汲了一下鼻涕，还是摇头。他汲鼻涕的动作让我觉得很好笑，我继续问：“你多大？上学了吗？”

    “你是老师吗？”他反问。
5 F: ?# W, |9 O: @
    “我还真是老师！”我笑了。
4 c+ ?8 ^$ ^+ E+ v
    他楞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不可能。”他又看看我，“老师不知道哪天赶集？老师会没饭吃？老师有这么长的头发？”

    我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

    我是一直留短发的，本来，年前，乌岭沟村的那个罗老栓说是要给我剃头，我感觉他那个推子不怎么锋利，老夹老木头发，我怕痛，就没答应。本想回城再好好剪剪，回城后，却被崔博、生母这一搞，没了兴趣——对于剪头，我偏执的有点心理变态，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剪。

- Q7 J, D" I% |. U( z+ p    可是，什么地方可以剪头呢？

, a9 ?$ e# s7 c. d( h4 U: l% b$ {    他问：“你想剪头？”
' F. ~) }" g- C+ {7 ^* m
    我说：“是啊。”

1 `3 E3 A7 K! M    他说，走吧，我带你去！

    拐过一条胡同，小男孩用手一指：“那家就是了！”我一看，三间青砖房，挺破旧的。
, P1 L9 T" s( V; g
; Y/ K; w: k5 @$ C( y* D) K' g    原来，他是要带我去找他的邻居，一个老剃头先生——每逢赶集日，他在礼堂的过道，支个架，给一些年老的客人剃头；非赶集日，就在家呆着，等着回头客上门。

    许是小男孩的家人听见了他说话的动静，大喊：“小飞，干啥呢？还想不想吃饭了？”
5 P; l5 G' ]/ g5 J, j* {
4 B9 S. T9 c8 w: E" S# F9 ?% p    “去吧！”小男孩冲我挥挥手，咚咚咚跑了。

    我往青砖房走去，听见小男孩对他的家人说：“有个人，要剪头……还说自己是老师哩，我看不像，饭都没地方吃，头发还那么长……”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6

- r0 o* c% ?- n' C 116
! F: c& x# l; S0 z6 P
4 K& ~. h1 ?6 H: y: ~+ z    就要步入青砖房时，身后传来个女孩的叫声：“韩老师，是你吗？”回头，是周小丽，我的学生，班上的学习委员。
" C. y- d9 F# B
    “韩老师，真的是你？”周小丽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

    显然，我也很意外：“周小丽，是你啊，你住这？”
8 s8 ~8 Q' u9 P5 A; l$ R4 S
) g4 w" q0 X, t- j    “恩，韩老师，你要剪头吗？”周小丽的脸红红的。
$ A$ J4 f9 M& Y/ q; L* y5 Y% b
+ [# T1 X' O. d  {" ?2 \* P6 F    “是！”
% C3 `. }  |9 w6 G, z4 y8 q' g
1 {: u5 `+ ~: ]# o6 W    “我领你过去！”她一个箭步窜过来。
6 {2 Z7 I6 L- B! S7 H& L
# {0 u& X2 ^% Z7 L* B    进了青砖房，周小丽喊着：“大爷，你在吗？”

    青砖房里面的所有一切，都沾着煤味儿，走进去，仿佛夜幕提前降临了。墙壁发黑，厨房炉子上面的墙壁则是墨黑，上面浮着很厚的煤粉和灰尘，炉子上的饭锅和水壶，被煤烟熏得乌秃秃的，橱柜里面的盆盆罐罐，盘子碗筷子非残即旧，既旧且残，家具很少，无非是地桌、木凳和箱子，箱子上面撂着被褥。在厨房旁边有一间很小的房间，开门就是炕，没有窗，炕上面坐着个男孩子，皮肤黝黑，表情憨痴，看见我们来，瞪着大眼睛，咯咯地笑着。

" y9 m( C9 e* b' |    我的心一紧，好象被他的笑容咬了一口。
5 p  T- T7 M3 G8 P
    剃头师傅迎了过来，五十多岁，举手投足间，有股“看山是山，又不是山”的劲儿。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头发给剪了。

4 }+ F& V. `+ Y7 d    周小丽帮忙烧洗头水，她摇着莆扇，为烧水的炉子扇着风，煤渣子噗嗤，一粒红火苗窜了出来。
6 S* G2 T+ p; b0 h
- U; T, l& R) @: ]    剃完头，他非要帮着刮胡子，我往靠椅上一躺，等着刀锋柔和地贴着脸皮游走，很是受用。合上眼，听胡茬自根部断裂的声音，就象农村割稻的情景。剃头师傅很专心，一心一意修理我的脑袋，刮净脸上的每一根汗毛，像一个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一刀都有章有法。

    精雕细琢之际，他还不停说着话，感叹如今世风日下，说什么年老的顾主剩得没几个。而年轻的爱俏，剃时尚头，上摩丝，还烫发，只怕以后不能靠这门手艺吃饭了．．．．．．说着，他长而重地叹了口气，像海面上刮起带有盐味的咸风。
! P! S/ D: Z; Z/ L) z8 a6 s, H  \
' S7 p( N1 q/ x: H" @4 G3 j* o4 g, Q    剃头期间，周小丽来过好几次，不停问剃头师傅，大爷，好了吗？还要多久？
- U/ j( ]- l& T/ `# I
4 T: S, [+ W9 a5 T3 B; ^    她是来请我过去吃饭，怕我偷偷溜走，一直盯着——想必，她从她弟弟嘴里得知我还饿着肚子。

0 V% n( C1 Y5 C2 d- Q- Z    起初，我拒绝她的好意。
5 b$ A6 t" o1 u: Y
    班上，那些在镇里住的学生我基本都家访过，惟独没家访周小丽。周小丽是优等生，人长的漂亮不说，学习好，家庭优越，父亲是开大汽车的，跑长途，赚了不少钱，加上她很乖巧，从不惹事生非，我实在找不出家访她的理由。
* i- D4 a# O, c5 j
3 C! N- P& w0 K5 J    听说我不去她家吃饭，周小丽本来就红红的脸，不知道有多窘迫，美丽的大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那种委屈像是要把我心底里的那一点泪也挤下来。
. U- v' D7 _; w9 d; Y& Z
2 B# ?1 y4 [$ W" ?    她一遍一遍地哀求：“韩老师，咋不去呢？我妈都准备好了！”

) o# c4 e6 f# t    见我答应，她脸上单纯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

    周小丽的妈妈特意为我新包了芹菜馅饺子，菜绿盈盈的，加了少许精肉，看上去很清爽。

    周小丽的父亲很是豪爽，听说我是她宝贝女儿的老师，还是班主任，非要我喝上一杯，他先是给我倒上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沫像花朵在他的杯子里盛开来三次，未及凋谢就被他吞下肚。

6 ^1 r$ ?7 g7 i    敬酒时，他拍着胸脯说：“韩老师，你家不在这儿，山高路远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吱个声，千万别客气，啊！”
4 l) l( H  q/ Z* d, L" i, _
    周小丽赶紧接话，说：“爸，韩老师要去乌岭沟，二十里，走着去，多累啊！你就给送送贝！”
, x4 X. A8 \- b' p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不用，不用，我走着去就行！”

    周小丽的父亲拍拍胸脯，佯装生气地说：“韩老师，你看，见外了不是？客气啥？乌岭沟那地方，我熟得很，老去运木材……你要晚点过来，我就出去跑运输了，要我送也送不了呢！”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7
' P5 R% N6 [5 u" z) ]' d
117

+ \: J2 C3 H8 x' R- n8 F+ V" Z    我给老木打了电话。
: L$ f& P$ W. M/ ~- J  F
( e( ?8 |' x, Y$ z    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一个小时前才通电话，一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兴奋？激动？抱着我乱亲？啊，真要亲我，旁边要有人咋办？有人他敢继续亲吗？恩，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敢不敢亲！

    听着电话里等待接通的长鸣，我突然感到，这是多么愉快的短暂瞬间，大概类似幸福感吧，我甚至还感到有一丝紧张，我在想，老木变样了吗？
0 {- |! K" C$ s7 @+ X/ n6 {
    话筒里，老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和迷离，我看了看窗外明朗蔚蓝的天，恍惚觉得自己和老木十几天的分离，却有一辈子，不，八辈子那么久。

    太阳喜气洋洋地挂在天上，灿烂极了。结冰后的乌河，静悄悄的，像一条白色的巨蛇，蜿蜒曲折，只有走近了才能听见下面的流水声仍在继续。

1 m. ~% j6 E8 l% e( p: V    周小丽的父亲问了一些关于周小丽的情况，当得知周小丽学习成绩优良、乖巧听话，努力刻苦时，他竟然像个孩子，歪着脑袋呵呵地笑着。

5 \3 i" s1 H. C2 M% m& ]( m    一路上，我脸着着车窗玻璃，虽然是冬天，举目望去，我觉得满眼都是青山绿水，姹紫嫣红，连在前面开车的周小丽的父亲都帅气得美不胜收。

4 O) T4 v0 N: Z8 v2 _) Q" Q0 \: z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顺着风，我似乎听见空中传来了急急的呼喊声：“小元！小元！”

$ P: L3 W/ d5 i8 Z. H6 I2 y. Y    透过车窗玻璃，举目回望，只见老木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喊着：“小元，小元！”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 Y5 w7 ^4 n1 l" z# [& A7 u8 i
    天啊，老木，是老木，真的是老木！
3 G. b8 T  N6 D/ F1 u
    我忙喊：停车，快停车！

5 |; y/ E1 O6 e* u    一个急刹车，汽车嘎然而止。我打开门，从驾驶室的前座跳下。

7 y2 F" [/ }% T    落地的那一刻，我喜极而泣，如重见天日的犯人，重获新生与自由的那一刻，对着天空，挥着双臂：呵，我又拥有了新的生命。
8 W+ W* _+ B2 M0 @( }
    “小元！”
' n1 }$ K) Y0 T) \
    “老木！”
  i2 U) x, {3 X) _7 y
    老木平稳健康、生机勃勃地向我奔来。

# J% R7 o) J8 s  r' r: v' P1 R    我蹦蹦跳跳、踉踉跄跄向他奔去。

    老木看着我，我看着他，如久旱遇甘露，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就是隔着一座山两人的视线也能真刀真枪地干起来，

6 Z1 Y" J1 }: k- p7 [    近了，近了，终于，我们跑到了一起，四目相对，老木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彼此眼神包含的激动都足以杀死一窝蚂蚁。

    我揪住老木的衣领，老木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一个劲拍我的后背，拍着拍着，他抱了我一下，我双脚悬空，老木在空中掂量掂量，说：恩，沉了！
* f% X6 J* w0 ^, ~. z
    掂量完，老木把我放下，仔细端详着我。

    老木说：“小元，剪头了？”

  b9 w2 V; K7 H    我点点头。
* g  ^3 b: p/ S$ a5 E. ]
, _# e$ `( z6 _: v( A6 G    老木说：“恩，不错，精神多了！”
$ @+ C; n: f" J" Q
1 I& {8 C& d$ A    我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老木，我想死你了，你咋来了呢？”

- N$ G. Y  V' S3 r    原来，老木从村委电话的来电显示中知道我回来了。
$ W, `7 L* W2 ^! G* \3 d
* V8 a9 Z* y2 G+ U8 e* V# `+ p" J2 q    当然，老木并不知道，村长叫他接电话时，老木纳闷问：谁呢这是？这么早打过来——老木当然不知道会是我，回城的日子，我一般固定在晚饭前后给他去电话。
  u9 ?* ]) P9 P. z, d
    村长说：接了就知道了，乌山镇打过来的！

+ {8 ?5 u0 A. E! V    老木接了电话，却是我，很是惊讶，忙问：“小元，是你？回来了？这么早呢？咋不在家多陪陪爷爷奶奶？”

    我矢口否认：“老木，你说啥呢？我现在就在家陪爷爷奶奶呢？”
8 P7 d/ u/ W! L6 }
    老木不相信：“你在家？”

( y5 R. d  I0 B; r6 j    我说：“是啊，咋了？不相信？”却捂着嘴，紧张地想笑。老木放下电话，问村长：“这电话真是镇上打来的？”
; H+ G- e. F* c% m; t+ w2 ?$ s
3 [) Q. q# j4 G4 N, u    村长说：“咋了？来电显示搁那摆着呢！还能有错？”
, _- ?$ _8 v+ @1 D6 T5 @8 q. s; e
3 y0 m* \: [; ?! m. w0 r    老木这才确信我回来了，于是，他断定我是不希望他来接我，才故意骗他说我还在城里的。于是，老木再也坐不住了，叫上老金，开着车来镇里接我。

山本太郎

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8
8 H3 N2 h5 E2 {
% u* ^$ _% @  F2 w1 J2 E1 D9 b4 \% H118

    我和老木钻进了老金的车。

    车内放着很难听的段子，车后座里，我半靠在老木身上，凑过去，轻声说：“老木，想我没？”

    老木嘿嘿地笑，轻声回应：“想，想呐！”

    “有多想？”

) E# P8 m! ?( l( \2 W    “想得心都想坏了。”老木说着，脸带羞涩。

    老金听到了我俩的对话，或许是没听清，不明就理问：“两人说啥呢？嘀嘀咕咕的！”
) G' v; m- X0 l9 Y- c' S5 Z  f
    我呵呵一笑：“没说啥，就问老木年过得咋样！”

/ D# m' H- s, X5 e- G5 k. b, p' A    老金有点忌妒：“看你这哥俩高兴的，感情好成这样，咋处出来的？”
6 D: G/ _) `* P5 V! e6 o2 K( P
( N: s9 q! R8 i7 E    我和老木听了，相视一笑。此后，我们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着，我听到了老木的呼吸声，像大海的潮水，平稳地一起一伏。

/ O- I8 {' _( C( I) _! N* P, O8 x    车窗外，阳光穿过玻璃，洒在老木的身上，轻薄透明，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浅金色了。

    我微微侧目，细心看老木的脸，他黝黑的五官近在咫尺，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粗糙、质感，很让人心动。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多情的目光，老木浅浅地笑着，笑容如午后的阳光洒落在瓷的边缘，我觉得一切都温柔得说不出。

    我颇为幸福地动了动头，深情地呼吸着老木躯体散发出的男性特有的、带有一丝汗酸的健康体味，他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突然，我的右脚不小心碰到了老木的左脚，老木左脚动了动。我似乎受到了鼓舞，索性蹬了皮鞋，用拇脚指勾了一下老木的脚背，老木也似乎受到了鼓舞，也蹬了鞋，轻轻回勾了一下我，勾完，更放肆地用脚指头钳了一下我的脚背。
$ K: {2 b& N5 l( J0 X
    我忽然觉得，心里重重地震动了一下，就像一枚胡桃被一下子敲开了外壳，坚果的那种微凉清涩的淡淡香味立刻就弥满了整个内心。
" _: b1 t3 r/ ^3 _0 D
    对，就那种感觉！

6 M7 x( K! a4 ]7 ]" Z8 J6 ~    这让我放肆了起来。
) I" P% L4 y4 q+ D
    我右手轻轻地拉了一下老木的左手，两人小指头刚互相一碰，就听见老金开口说：“韩老师，年过得咋样？父母身体都还好吧！”

3 ?5 p3 f- z" \6 {6 _: T: Z    我迅速把手指跳开了，好象两只受惊的鸽子互相啄了一下口。
% v' p8 r* u1 S. ]# s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恩，挺好！”答完，我和老木分开的手指又马上黏结，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 `: `5 S2 L  Y. C6 H4 b2 w, G
    手指互啄了一段后，我不再犹豫和畏畏缩缩，直接伸过去抓住了老木的手，却被他有力地反攥住。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有力地、动情地抚摩着。滚烫的手掌血液通过皮肤、通过相互接触，让对方感觉。这中间传递的内容实在太多了！太丰富了！丰富得让我几乎晕厥！
8 P! h3 v6 p6 F* \7 b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趁老金掏烟的空挡，突然把手伸到了老木的裤裆。

# V# R9 D" B5 Q5 A" t% |. I    哇，硬了！

    我兴奋地抓了抓，浑身燥热，蠢蠢欲动起来。

    老木脸色却倏地一红，快速紧紧拽着我的手，一声不吭，不让我乱动。尔后，谨慎的，死死盯着开车的老金，如果一发现老金的眼神有瞄向驾驶室门外反光镜的迹象，他就立刻把我的手拿开，或是使劲咳嗽。
- m5 s9 K$ k6 a: e/ S: v
/ _7 n5 W( U! S. v$ k' [7 ~# G我爱农民老木-第二卷 119

119

, @9 L, Q7 w; x2 @0 n2 D2 M; _    终于，到村口了。
  c& h& w& v3 V5 L; e; J$ [
    我和老木不约而同，同时要求提前下车。
+ g' H, B0 F! x0 s8 \
2 k' q+ ]2 Q, B1 U+ m    乌岭沟村就在我们前面，村口的老杨树上，几只黑色鸟在树顶上盘旋了一阵，落了下来。老树的后面是一排人家，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散发着一丝温暖的气息。一只甩着大尾巴的黄狗从一家院里跑出来了，跑到墙角，抬起一条腿来撒了一泡尿，然后飞快地跑进前面的树林，这儿嗅嗅那儿望望，然后又从门洞子里钻进去了。
0 F4 M2 R+ _0 v/ m7 Q
+ O4 h! a" L+ A% m2 d& y    我取下口罩，向手掌心哈了一口气。
8 V( O' a5 C/ k3 y2 o# ^. [
    “终于到了。”我说，有些激动，眼睛里不知怎地就潮湿了。

    烟囱里飘荡的轻烟散发着玉米秆燃烧出来的味儿，这味儿，我很熟悉，老木当然更熟悉，带着泥土的气息，有一种特别的香气。闻着这香气，我胸中立刻升腾起一种像玉米粒那样饱满的气息来。
) E" P3 k- Y4 ~% o
2 K7 O% l/ C! Y. ?8 E0 y( e    这会儿，太阳又升高了些，天气温暖多了。
# _+ @4 ]  F9 v# z$ B$ G2 U
    村委南墙那儿是村民在晚秋初冬，蹲着晒太阳聊天的地方，墙皮被磨得光溜溜的，仿佛打磨过似的，太阳照在那里，格外耀眼，白晃晃地闪着光。

    我看着，脑子里不知咋的，一下子就冒出老木家喂牲口的那个土槽来，也磨得光溜溜的，也暖和得让人慵懒。想到这，我的目光不觉也亲切起来，觉得那跺墙也正向着我笑。

    老木拽着我的手，拉着我快速往家方向走。

    怕晒太阳的村民笑话，我甩开他，刻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老木却不解风情，伸出手，想靠过来，见我佯装的愤怒，又把手缩了回去，抑制的脚步一下凌乱了起来。

    终于，到家了。
4 J% a& w! }+ M2 v7 ~9 S4 x
    咣当！

    刚把铁门关上，身后的老木像一块巴望了很久，正急着要场大雨滋润的干旱地。他窜到我背后，一把抱起我，把我从院子里抱进厨房，再抱进卧室。进了卧室，老木把我放下，我扑在他胸前，捶他。我们俩都笑作一团，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2 T# j+ q  u1 k/ t1 d    屋内，很快，热气就扑了上来，挂在眉毛、胡子上的霜眨眼间就化了，脱了厚厚的羽绒服，我有些喘，老木把我往炕上推：“快，上炕，暖和暖和！”
3 S: M$ Y) N# r9 d5 d2 q7 P
3 h2 [0 u+ s; b8 C( o    我刚爬上炕，老木就把房门拴死，把前窗的帘子拉下。
! X1 O, }6 D* I
5 B( u! j" f) c3 E, R: Y$ ^1 l% J    做完这些，老木像只敏捷的豹，跳上炕，抱紧我没头没脑地乱亲起来，他下巴上坚硬的几根胡茬戳到我脸上，粗重温热的呼吸直灌我脖领，换气的时候说：“小元，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0 P6 {& l% p( ]6 j    我的嘴巴就被老木那双湿热的嘴唇堵上了。

! f6 i* M7 g9 v. ~6 k5 f  l' c5 [    这种湿热含着电流，迅速传遍了我的躯体。躯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肆意地在血管里奔涌，仿佛要窜出体外。
' g/ \7 J# `7 q8 a& B7 r
    我的身体开始膨胀，脑子“嗡嗡”作响，一阵惊悸自脚心直击大脑，刚才还强硬的肉体逐渐变得松弛，大脑似乎已失去对四肢的指挥功能，剩下的只有盲从了……

    不知咋地，老木这么主动，我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1 j2 z1 n  f% r  \! E
    当然，我并没有回避，因为他带过来的气息令我陶醉。我回亲着老木，吮到了一股沉醉的味儿，喷射般的。
+ q4 a, L2 t+ U
    我说：“老木，轻点，皮带咯着我了。”
* w6 }0 e6 A% x) j( U8 E: f: k
    老木红着脸：“那，我把裤子脱了？
/ C& c( o7 w7 S! v. Z/ a( e0 ^
2 d7 I, J: G- \+ M* g# o* j    我逗他：“现在可是白天？”
0 z% O, O8 u  T
9 L6 G" u# q/ t4 |6 V( K    老木说：“没事，没人来。”
- u. }8 h' G* ]2 n0 ]% C  I
* E( S+ J, u9 C# c8 |2 y    “万一有呢？”
( ?& `( p3 h5 m! e8 h& c
; D. t8 p+ a8 G0 v    “没人。”

  v8 R- e% g8 b( H9 f3 U' \  `    “我怕有人！”
7 p% m' O8 d. j+ M! o4 F# U
    “铁门锁上，房门也拴死了！”

    “敲门呢？”

    “门帘子拉下了，瞅不着！”

    “你就这么想？”我故意这么问，其实，我也想，想得不行，恨不得一口把他活生生吞了下去。
! a- y3 C: P3 u' @( w! w+ ]0 O
: M* E/ z/ v/ |9 u  ]/ `; l    老木没说话，没头没脑地亲着我，亲了很久才说：“恩，想，哥想！”

    “有多想？”
, q: @7 R+ J% U" l
2 [: r) E& h6 E% N% V    “想得慌！”

3 H9 w3 m2 V& y% ], }9 x5 V3 {    “有多慌？”

    “慌得想把你别在裤腰带上，上哪也带着！”

+ g% t" ~% s$ R( q+ T    我扑哧一笑，就觉得，这个老木太有意思，说话怎么突然变这么逗呢？
. K  x) E/ r7 s8 g4 }3 x' ^2 W
% Y8 N/ t$ A- E7 o    我说：“那，我帮你脱裤子。”
# l/ N- S- H$ ~/ e
    “恩！”
6 z2 {2 y2 g0 q$ Z: L- `7 F
    我为老木脱着裤子，直翘翘的精灵早把裤子顶得老高。我胡乱地解开他的皮带，扯下他的裤子。当我脱掉他的衣服，我的手指从他那宽宽的肩膀滑下，有力地抚揉着他宽厚的背阔肌。我的嘴唇在他两大块高高隆起的胸肌上不停地舔吻着，胸肌紧绷着，渐渐发硬，老木逐渐亢奋了起来！他黝黑发达的肌肉战栗着，粗糙的大手在我肩背上胡乱地摸着。猛地，他解开我的皮带，把手伸到我屁股上抓揉，又突然伸进我的裤衩，一把揪住了我的直挺！
# J- g( ?, D0 t1 ]$ O2 T; z. T
& ~* }6 O/ v4 y9 p    很快，我脱光衣裤，老木把光溜溜的我推倒在炕上，重重地压了上来，双手在我的身上抓捏着。我就像是一块干土遇到了水，马上松散了成了一堆泥。我把自己交给了老木，随老木把我捏成各种形态。

    也不知被老木捏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胸膛被一个硬硬的东西咯得生痛。终于，我忍不住了，挣扎了一下。我说：“老木，疼，什么东西？”

    老木停止了动作，问：“小元，咋了？”

: h) s2 ^6 j# ~6 b1 i    “不知道，好象有东西咯了我一下，很硬！”
$ f) @9 H, I! S; T) a
    老木从我身上爬起来，我定眼一看，原来是那半核桃壳，老木在核桃壳的中间穿了一个很小洞，一条细细的红绳子穿起来，便成了一条项链，他挂在了脖子上。

    “老木，你穿起来了？”我伸手去摸那半核桃壳。
3 m$ T2 }" _5 V0 U# }2 ~, z
    “恩，我怕丢了。”

    “你就这么挂着？别人看着了，多砢碜啊！”
. j8 G- O  O% A1 W6 q0 ~! o
    “看不着，衣服挡住了。”
, D6 n4 h- Y9 b# R: z5 B- O
9 P2 {1 |* l$ U+ p    我笑，老木也笑。

    我和老木相互看了一眼，又抱在了一起，柔和的光，酥软且富有弹性的棉被，夯实的大炕，我们疯狂抱成一团，在炕上滚来滚去。
" v) ~5 M4 ^% ~$ r: c
    我说：“老木，张嘴。”
9 A& d1 L/ j7 l# j! K$ H
    老木就张开了嘴。
$ n* I. K! |. d" c' F
    我说：“老木，舌头伸出来。”
- G" F' t2 A9 @/ N  y! g
6 y# K' L' X, ^8 D* ?# x    老木舌头就伸了出来。

8 Y% x& }. m* u2 ~3 m0 x    “小元……”舌尖交织的瞬间，老木的声音颤抖着，他厚厚的嘴唇歙动着，热气冲到我脸上。

/ O7 _. a0 e% i3 i, [* [; A9 y' G    我们都激动不已，连炕沿窗户的帘子也忘了拉，就开始了，老木的手都直抖，这是我们第一次大白天在炕上亲热。那种久违的快感让我和老木都浑身颤抖不止。
) G" W4 ?# r; U
; d# U" m8 k: q7 C* b4 i, B. X    起初，我双手环抱着老木的臂膀下面的躯体，嘴唇雨点般落在他的脸颊，脖子，胸部，从上而下，直至胸部、肚皮、腹部，当到达下体的时候，我停止了动作，嘴唇停在了他硬邦邦下体的旁边。
8 R; _& `  Y# _: J# }$ x, [
    这时，我的手开始游动了，沿着大腿，腹股沟，慢慢靠近了敏感部位，近了、近了，我抓住他的下体，嘴唇凑过去，我的手，我的唇，同时在老木的下体奏响了一曲妙不可言的交响乐……

    由于特别兴奋，加上干柴烈火、久旱甘雨，不一会儿，我们皆缴枪弃甲。
. c0 ~: _' u4 y; s, Q0 M4 c$ E
    我记不清交响乐是什么停止的，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和老木彼此侧着身子紧紧抱在了一起，嘴唇还一半对一半地贴着，处于永不分离的静止状态。

    像往常一样，我们紧紧拥抱着，老木把我搂在怀里，我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他鼓鼓的胸肌和微微翘起的。

    我一会用扎扎的下巴蹭他的脸，一会咬着他的耳垂，呢喃呓语着：“老木，等小元回城了，我就带你走，我帮你找工作，我们一起买房子，住在一起，每天晚上我们这样抱着。”

1 w1 h  a6 S) S0 j6 M6 e    老木没吱声，咬着我的唇，把我搂的更紧了。

    “我们一起攒钱，买个很大很大的房子，把锁子哥、二嫂子，还有皮皮接过来。”

0 L  w% u8 J' m% x/ M    老木还是没吱声，我却忽然感到脸庞湿湿的，一摸，是泪。抬起头，老木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泪痕。

8 y& m2 u1 X9 L) E0 S9 ~    我伸手过去擦，老木捉住我的手，把我翻转，一下又压了上来：“小元，你对我真好！”

3 Q9 e4 o% ^7 \7 n$ @7 [* s; a, V( q    古铜色的身体和羊脂般的身体再次缠在一起，不停地翻腾着。它们互相吸纳，它们互相溶化，它们互相冲撞，它们互相给予，在这样的过程中，像个燃烧的火球，在火炕中，滚动腾跃。

7 v+ {$ o& @* V8 g; Z/ o    老木真的是太兴奋，繁文缛节的序曲一概免了，一进入就忘乎所以、真刀真枪地动作起来，像疯了一样，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地捕捉着，撕咬着……终于，老木的全身爆炸了，攀上高峰释放之际，他使劲揽着我的腰，喊着：“小元，小元！”脸上、额上渗着汗。

    “恩，恩！”我回应着。
4 M9 B9 F" K! g, E# h# c' N
  }( Y6 K$ _" x3 E    终于，两个火球般的生命体爆炸了。

' h* u* h$ R+ L7 Y$ S    这是一个巨大的爆炸。
- Y1 {+ }3 h# M: Z
    大炕被震得晃动起来。
/ z! n6 {. q  V/ ?# c
    大炕周围的墙灰，在我和老木的喊叫声中，像雪灰一样纷纷落下。折腾到后来，我们都大汗淋漓，床单上印着两个交叉重叠的、湿漉漉的、大大的人形。
0 d: W% W' s2 h1 `
    激情过后，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似两个粘在一起的鱼儿一样，长久地缱绻，互相亲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