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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8 22:4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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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答案真的就被放到了一边,轻轻地、默契地、无奈地。
, W, C2 m* o# G' g 贺明说,对母亲他已讲清楚,几年来倔强、不肯低头的相同个性在本应水乳交融的母子间产生了不小的隔阂,现在他也长大,希望母亲不要再逼问这件事情。
; ?4 ^9 {- w3 A5 v+ G: e/ } a 对小玲他表示得很明白,虽然出事与小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才弄清楚贺明当初就是为了替小珍哥哥出头,才动手误伤了那个村霸),但她没必要因此内疚一辈子;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既然已曾那么绝决地彼此伤害过、抛弃过,就不要再试图忽略、弥合不可能消除的裂痕。说这话时,他用力咬了咬牙,腮边肌肉随之一紧一紧,似乎要坚定某个念头般,脸上浮现出坚毅的表情。2 Y, k6 y# j: d3 M
我根本不可能再去自私地询问我们怎么办,或者要他抽丝剥茧地解释与小玲之间的恩怨、伤害、负欠究竟是怎样难以厘清。每个人都有历史都有故事,这个道理我懂。
( G0 f5 G1 r& _; D' A 他板过我扭到一边的脸,仿佛恢复了熟悉的调皮,“怎么,不准备骂我了?”% L/ G( u8 J7 s/ ^; e
我终于知道沦陷于一个人的微笑当中是多么悲哀。那意味着不管你正经历怎样的伤痛,面对多少折磨,只要他微微翘起嘴唇,眯起眼睛,你就会忘掉所有,乖乖地跟随他走进另外一个世界,义无反顾。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有什么在我们周围发生过。那些本来沉重得无以复加,紧急得火烧火燎,逼迫得动弹不得,甚至狂澜既倒,大厦将倾的困扰,怎么就忽地没了踪影,只感到和他在一起的安宁、静心?我们称之为爱的东西,莫非就是这样一种彻底的失去,对自我;一种无端的信任,对对方?
# s+ x4 c/ D; A5 j& i 我们不约而同地避免再谈及那次帮教。未来,即使没有他母亲与小玲参与的未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坦途?我不敢妄自揣测。我甚至违心而宽慰地想:《射雕》里蓉儿送靖哥哥回蒙古迎娶华筝公主的一路上,不是也说过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话。或许,我们能有类似“柳暗花明”的结局也未可知。那么,不如对酒当歌,不如衣袂飘舞,何必去管身后巨浪滔天?7 z- e3 m ~7 k% N1 E/ m% l$ }
6 N$ L( i# B2 L0 s 接到巡演的命令,已经是两个星期后的事情。这期间,贺明往家里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厚厚地装在信封里让我帮着寄了。以前我从来不看他寄出的信件,监狱规定的信件审查关过于死板,让不少干部平添了窥人隐私的“爱好”,甚至把这当成聊天的谈资,坏了形象,失之严肃。可这次,我却鬼使神差地在投寄的一刹那摊开纸简略扫了一眼。: N. f- K* V$ V$ h
贺明非常认真地和父母探讨了出狱后的生活,说如果回家的话难免多一分困扰,无论是来自亲人路人还是敌人,他托父母一定要劝说小玲放弃等他的念头,别再耽误了人家。整个信唠唠叨叨一大堆,仿佛怕父母不理解似的,将道理切开了揉碎了再和到一起反复说,与他平日里简洁的作风相去甚远。
8 k7 A& d5 }0 O' P# |* N2 l 将信塞进信筒,我虔诚地合什祷告,以至于旁边寄信的人奇怪地瞅我笑了笑。, a3 w( a+ } d+ 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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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巡演还有一个星期。于是拖长训练时间,于是加大训练强度,于是贴出了“塑形象、展风貌、不辱使命”的标语,于是文艺队开始受罪了。/ |/ p4 {9 p2 e7 y! s/ C
我和老祁分开每人一天陪着监督训练,不到天黑不准收工,我们只好干脆晚上睡到监狱里。齐林毕竟是请来的客人,监狱为此专门派了一辆专车接送他和效妍,他俩笑称车马费白领了,不下功夫都对不住监狱领导。
3 T0 X6 G" |( I5 d+ e. `4 U 晚上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贺明突然说:“不行去舞台上吧,那里好像凉快点。”. T5 v$ k# {* V1 Q" J; u/ f
这些天监狱已尽可能让文艺队到舞台上合练,大多数时间,我都坐在观众席看他们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各自的节目。舞台对我而言很陌生,印象中还是很小的时候有过在上面合唱的经验。1 a( O- X0 p8 F3 }4 w
木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尽管底下没有一个人,我还是有些发怵地停下脚步,左右看着距离,显得很新奇。: x2 Q9 D4 b$ Z
贺明已经象往常休息那样坐在舞台一角,双腿交错相盘,身体后倾,用手肘支撑在地上,微笑地看着我不太自然的神情。我们只开了旁边的侧灯,整个舞台泛着暗红的光亮。! J( v5 Y" g2 {
“看什么看。”我朝他甩甩手,也在原地学他的样子坐下来。
+ v6 j2 I3 q0 `( e# h( m Q6 C “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象什么?”
4 h7 x+ r3 [( G2 X “什么?”* P, B3 D8 v$ _2 B) D# ^& Y
他咝咝地吸了口气,晃动着光光的脑袋,“就象我们第一次见你时,你和老祁站在教学楼外面时的样子。当时,我就想,哎,这个干部挺慈眉善目的,没见过!”
8 }$ q7 e1 ]8 x( m0 ] 我撇撇嘴,“再夸。”
/ p3 r% P$ r( @* V+ J+ y# M “真――的!”,他抬头望向天花板,“那时候我就觉得和你挺亲。你还记不记得听我说过去的、家里的事?你那么认真专心,我就想,这儿没人跟你一样会听我唠叨这些东西,真是好人。”
" z1 [' |( F, v1 W 心里象涌进一丝蜜。我侧过脸继续望着他。我们隔着几乎半个舞台的距离,远远地抱着腿席地而坐,象这样说起过去似乎还是第一次。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在舞台中央空堂而过,清凉爽快。) D" J1 u. P* v0 b% m' w& [
此时的我们竟象多年的老友聊起过去的趣事,淡淡的喜悦、悠悠的思绪在夏夜里如那阵轻风飘来荡去,带走烦热与躁动。/ K& D3 a8 B0 ]: K: ^, T, w0 ^" j/ F
聊了一阵,他忽然站起来,“闲着也闲着,让你检阅一下这两个月我们的成绩。”& p p3 L5 `, y. G4 x7 y
说着,他将衣服解开在腰间打个结,跳到舞台后面高出的台阶上,站定了,冲我说:“给你做几个动作,看着啊。”- K2 z( W( c9 j6 a N- t% H+ v
他伸展了双臂从身前划过一个圆圈,脚尖笔直地绷向前方,双腿跃起,从台阶跳下来,固定成一个展望的姿势,“这是渴望!”
* C) Y* `0 F. y+ _& y 紧接着他又旋转身体,双臂尽力伸向后方,整个身体几乎弯成一张弓的形状,“这是追索!齐林告诉我们要想像着前面有美女!你猜我想啥——你!”
) s [7 f8 u7 s, E1 W3 b 见我咧开嘴笑了,他说:“注意了啊,接下来这个很重要,以后你可用得上了。”0 E1 i; q4 n0 y
只见他缓缓地渐次扬起双臂,左脚作为支撑,慢慢抬起右脚,然后双手自下而上象捧起什么东西,扬起的下巴伸下前方,“猜猜这是什么意思?”
' x T- S+ h, ~, N “唔,不知道。”. ^$ ^ e' @/ d: s1 s& }5 ^
“猜猜。。。猜一下嘛。”
8 x, S- I2 b: Q: }+ k+ h; `# l/ `4 ] “喂--猪”,我大声喊。 i1 U8 v0 ^- v. _& A/ G$ b
他噘起嘴作了个猪的表情,“记着啊,只说一遍,这是‘我爱你’”5 P P0 _1 i& x1 l" i
他拼命保持着阳刚而帅气的姿势,不时晃动一下,努力平衡身体,额头上一滴汗珠沿着脸颊滚落,停留在腮边莹莹闪着光。
7 m/ x9 y0 v9 u0 Y$ r 爱有时很复杂,有时也很简单,有时很迂回,有时很直白,有时象行走于雾中难以捉摸,有时就象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姿一样直入心底。
! Y' W3 I6 h% T" B 门忽地被推开,一名巡逻队员探进脑袋,“这么晚还练习呢?”
0 x& ?. _' o# A “马上回、马上回。”沉浸在梦境中的我忙回答,贺明也忙穿好衣服跟在我身后。黑暗中,我摸索着抓到他的手,用指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写一个,他就用头跟我碰一下,写一个,他就用头跟我碰一下,最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指。
$ f) @" M4 m6 }) r: N 原来爱可以这样说出口,爱可以这样被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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