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叔叔那回来,妹妹秀秀就急匆匆地喊:“哥哥,不好啦,咱家的羊屁股后面出血了。”
. ~, @7 ^; w& `) A) [2 D9 N 赶去栅栏,那只羊肷窝下陷,腹闻下垂,屁股肿大,流出稠血般的粘液,时起时卧,发出烦躁的鸣叫。
. T( Q# b! ]4 R 赵小良说:“下羊崽,八成是要下小羊崽了。” 3 |+ t+ I! f6 e1 q
原来,这是只待产的母羊,难怪那天在集市赵小良喊什么又肥又壮的羊,我还以为他是卖之前,故意喂这么肥,想卖个好价钱。
6 m2 e! f% J, k) T9 c 妹妹带着哭哭的腔调说:“哥哥,怎么办,它会死吗?”
/ z4 e/ `4 M" {' X0 C! i 小良不停在栅栏外面转圈,想进去,又怕惊扰母羊,把事情弄得更糟,就这样转着圈,转着转着,他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无助的目光投向我。
( \' r: @, P3 b7 j7 x 虽然,我深知,这只羊对赵小良一家意味着什么。我吃过羊肉,也见过羊跑,却从未见过母羊临产,更谈不上接生,我不是兽医,我无能为力。 + B& f, W2 S0 ^2 D0 t) {
无助间,我想到了老木。 * B" _! {0 j0 C' ~) m# I
跑去乌山村委打电话,老木翻山飞速赶来。 5 f9 ~: o: y1 I5 k
老木赶过来时,小羊羔的前腿出来了,像是被卡住了,脑袋的怎么也不肯出来,母羊在痛苦地挣扎着,妹妹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它要死了,它要死了!” % W6 C& y: H6 m2 u! ]
急匆匆赶来的老木,二话不说,冲进栅栏,快速把母羊抱去偏厦。 0 R" i+ O/ m r, l- W; v3 m
老木蹲下,不停用手轻揉着母羊的腹部。
1 `# m/ }- W3 n6 N% K5 b 老木说:“快,找把剪刀来!” 3 `9 a2 E# s: w5 _6 M% ~- F
妹妹咚咚咚跑去拿剪刀。
8 \$ E! D8 t9 t. @" F, ~) } 老木又说:“快,抱几把干褥草来。”
& V, B4 M% w( D+ N# I" n! q! A 小良咚咚咚跑去抱干褥草。 5 k. d/ W6 G A* ~( G7 o
这样,兄妹俩咚咚咚,一趟一趟,乐颠颠地跑来跑去,忙个不亦乐乎。当他们把剪刀、褥草、温水,毛巾、手电筒等物什备好时,小羊羔也在老木的轻揉中降生了。 ( p7 P, V& O: H/ k
妹妹无比兴奋地说:“啊,出来了耶,真好看!”
( t+ J# l L' J! I2 \$ b4 w 老木摸着母羊的肚子,接过话,老木说:“四只,起码还有四只。” - m1 ` G1 K7 D
兄妹俩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睁得大大的。 4 i# F- {' b' r6 k. p: J @! ]
我在旁边看着老木助产,一边为他擦汗,一边问一些在他看来,在我自己看来,也是很弱智的问题。 , q. ], l+ }+ r q' U
我问:“为什么要把小羊崽口腔、鼻腔的黏液抠掉,自己不会干吗?”其实,我是嫌那玩意儿埋汰,瞅着不舒服,我没想到老木那么不怕脏,会用那双宽大好看的手,去抠那么些玩意儿。 $ y" ]8 d( B7 u5 e% H0 a: ^
老木说:“主要是怕羊羔误吞,导致呼吸困难,或者说窒息。”
$ V1 ~/ w# e4 x* X( e 我又问:“那,小羊崽身上的黏液呢,为什么要送给母羊舔?”
% i+ j- f+ U4 z& d7 L9 q, b 老木说:“是为了调节小羊身上的温度,还可以促进小羔羊的血液循环,有助于母羊认羔。” - o2 ?# y6 |6 Q' c. N7 U
老木回答这些问题时,时不时抬头,把目光转向我。样子非常认真,认真到就等我去拿笔和本记下来。老木那种老师般的认真神情,令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好看、特别性感。而老木的回答也确实科学有据,像教科书般完美。我就觉得,这个老木,太有才了,竟然还懂接生,一切做得果断,且干净、利索,他家也没养羊呀,他要是去当教书先生,保准让学生个个心服口服。
& X" h3 b% Q/ P; v 当我问那种诸如“母羊的屁股好摸吗”之类的,带调侃的弱智问题时,老木先是嘿嘿地笑,笑完,他会顺着说:“恩,手感不错,要不你也试试?”
# Y" x; n! F+ @2 @2 c- z 乐得我和赵小良兄妹呵呵地笑。
* s" `" L! R. c! [ 由于是难产,老木一直在旁边助产,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五只小羊羔全部来到了世上。其中有两只出生后,一动不动,一摸鼻孔,没呼吸。
{4 z: U2 e* k y7 H% y1 c 赵小良说了,死了,随即露出无比痛惜的表情。 ) M( v" m8 ?7 l& r# C$ t9 {
老木却不说话,提起羔羊两后肢,悬空,并不时拍击背和胸部,不一会儿,小羊羔就动了起来,看得我目瞪口呆。 ) U) V' W/ O( `, T$ U& h
我惊讶地问:“老木,你也太神了吧,怎么做到的?” & j5 f8 i& Q% I/ f# ^) R r/ y
老木又是憨憨一笑,不动声色说:“这是假死,羔羊吸入了羊水,加上生产时间比较长,里面缺氧,处理及时就能活过来。”
7 |1 [; d' V0 U 五只小羊羔,一落地,就想站起来,试探性地用前腿点点地面,努力歪歪斜斜地站上一会儿,就软软地倒下了,爬起来再站稳,居然能走路了。
7 H. o, l$ {1 _ 老木修好了简陋偏厦的门窗,堵好了风洞,铺好了褥草,还为母羊准备了一盘盆下奶的黑豆和温盐水。 " ^4 i* y" y$ Q
做完这些,老木领着我们从偏厦出来,兄妹俩满脸的兴奋,不停回望正咯吧咯吧吃黑豆的母羊。
1 l3 Z f% m- t5 R ` 爷爷在里面拼命咳嗽着,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0 n; V( l, c k, M/ J1 i9 ^' n 赵小良拉着妹妹进屋,赵小良兴奋地说:“爷爷,爷爷,生了,生了五只,其中有一只是花的,头上、肚子上、腿上都撒着黑色的梅花,老好看了……” 3 y) U# {, N* n8 x! k k% M8 u" h; \- w
我长舒一口气!
2 a. l) d+ O0 U6 K7 G# x$ ^9 L 转身,看老木,这才发现,老木竟然穿着那套迷彩服:解放胶鞋,裤口绑起,一张晒得黝黑、刚毅的脸配以寸头,落日余辉下的老木,显得果敢、健康和阳刚。由于肩宽背阔,整齐的迷彩服穿在身上丝毫不觉得臃肿,那一块块坚实的肌肉将迷彩服撑起,真是美不胜收。
2 c1 F' A$ F9 Y1 d9 g; v5 H2 g 我拉着老木的手,我说:“老木,谢谢,多亏你来了, 2 V$ C3 |( Z: w
老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 ^0 A7 g/ I/ G2 _2 l 我接着说:“老木,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 O9 [, i6 F9 x' G4 M+ @) V1 N 老木又是憨然一笑,笑着,他猛然拍拍脑袋。 - {( L6 ~# s* S5 y s
老木说:“瞧我这晕头转向的,我还一直想问来着,对了,小元,你今天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哥好去接你。” , R4 O0 y& N; u% G' l+ z$ Z: t
我说:“我今天是来找小良的。”
3 r& U, s9 m- g8 s 我简单给老木讲了赵小良的情况,谁知,老木听了,说什么也不走了,老木说:“小元,今晚我得住下来!” 7 Y0 T, p( U9 U4 g6 V# m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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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今晚我们四个会并排躺于炕,赛着唱空城记。
8 ?' h0 R/ F/ U+ v* X4 k 但,老木就是老木,能干得砸舌儿,令人匪夷所思。我怀疑,就是随便把他往哪个乱山岗一扔,他也能顽强地活下来。 1 ?7 X& S Z3 W+ w2 X# r8 B9 S
只见他在偏厦转一圈,掏出几个鸡蛋和一把土豆,又去后面的小园子逛了逛,掐了一把大葱和几根黄瓜。 % p' ]% r Q$ j; B- F2 b; }
钻进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厨房,叮叮咚咚,敲两下,一桌子的菜就出来:拍黄瓜、大葱沾酱、盐巴土豆、炒鸡蛋和清水鸡蛋汤。 U$ ]5 X9 y6 H2 h9 p
看着丰富,其实简单,而我吃的仅仅是煮熟的土豆,再放点盐巴。但,享受这顿晚饭的过程,是我灵魂脱壳清洗的过程,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贫困农村生活的艰难。
" v5 U( M4 S/ [: U( O( w! I 也许是老木做的,也许是与老木一起吃,感觉这盐巴土豆很香,别有一番风味。或许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多的菜,也或许是好久没有体会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小良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 M- j3 e7 {8 h$ A. m4 g# a2 [) q 我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搂进怀里,安慰他,安慰他的同时,我就决定:不能弃之不顾,要把兄妹俩带回学校。 % K7 Z9 e3 `& y$ H7 b% q# ?
这时,老木说话了。老木说:小良,坐好了!”声音温和却不失严厉。 ; v& M% o. C; `, [* \ x3 N! [
小良乖乖地坐好。 2 |: ^# B% i; G- g. _- l! y$ H2 f. y
老木问:“你今年多大了?”
% J( u W$ W3 v" P9 _ 小良说:“十四,过了年十五。”
2 d# F2 g7 g+ B, [& D' e 老木说:“男子汉就应该有男子汉的样儿,你都是快十五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你老木叔叔我不到十四就没了父母,不照样把你锁子子叔叔(老木的弟弟)带大,还给他娶上了媳妇……你要哭了,妹妹怎么办?陪着你一起哭?”
4 B6 ], E( A0 Y1 S 我从来没问过老木的身世,连他多大也不清楚,除了知道他独身,有个弟弟叫琐子、琐子的媳妇叫英子,孩子叫皮皮,其他一概不知。我没问,也没打听,当然,他也未主动谈及。
& F' }! D. x- A6 i8 T9 w8 D 小良停止了哭泣,端着清水鸡蛋汤,抽搐着喉咙,一哽一哽,去了爷爷那屋。
$ ~5 ?1 p3 w* N2 k$ I 夜幕很快降临了,对面的村庄早已没有了声息,我们的灯光是唯一明亮的,大风从山岭上刮过,院内的枯树发出呜呜的响声。
1 e% ~: T, T% C. x' S/ U5 @" N 妹妹睡着了,在炕上,像一只小兔子,脸庞红扑扑的,叫人心疼。小良脸上未干的泪痕,如同一条蜿蜒而忧伤的河壑,氤氲出淡淡的哀愁。
$ A8 O* E# w6 x# q 我对老木说:“他们太可怜了,我要把他们带走,带回学校。”
4 i0 K4 w0 ?! C2 u2 w8 \ 老木不说话,双手放在脑后,直直地躺着,眼睛盯着快要掉下煤灰的棚顶,耳朵似乎在听外边的风声。 9 P2 ]. s9 f) f4 V* L2 w
由于挨得太近,我和老木互相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连身上的气味,都能互相闻得到。气味是个很怪的东西,样子不一样,年纪不一样,心灵不一样,气味也会不一样。此刻,我就觉得老木身上气味很好闻,怎么闻也闻不够。
3 i( N; M* P- [1 P$ w 过了好一会儿,老木像是思考完某个重大问题,把头转向我,老木说:“小元,早点睡吧,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 u3 W+ W4 I& ^% q: a! f
灯灭了,黑夜里,我静静地睁大眼睛,有份莫名痛楚的哀愁,像炊烟袅袅升起。由于被褥潮湿,且有一股呛人的霉味,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木察觉到了,老木问:“小元,怎么啦?睡不着?”
1 L$ a Y: U v* ~* w; o$ e+ [ 我没说话,停止了翻身,老木把手伸过来,隔着被褥轻轻拍我的胸口,这种慈祥父爱般的举动,令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7 f3 V% j7 A7 u3 d
本来,老木是想说点安慰我的话,安慰我的同时,这么拍了拍我。但我的举动让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就这样任由我拉着他的手。 8 _; M+ c. d7 A4 h/ j) M! {) y' u/ L) [
老木的手宽大、结实,筋络突起、骨节粗大。我故意用劲捏他的手,他也跟着用劲,虎口处便隆起鼓鼓的肌肉。我就觉得老木真是太男人了,连手都是,摸着摸着,就让我着迷和沉醉,刚开始还不觉得,一会儿,那种通过手传过来的男人气息,就渗透到我的末梢神经,令我晕头转向。
# y- m! U& S" k! t& @ 也许是,在这样的夜晚,老木的手让我觉得温暖和踏实,很快,我淡忘了潮湿被褥的霉味,淡忘了哀愁的赵小良,渐渐进入了梦想——这是我这段时间来睡的最香的一个晚上。
s! l7 D; Q6 I0 Z1 v1 B9 m 脸红的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拽着老木的一只手。 + \ E: L3 i0 h(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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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受了老木的刺激,从偏厦看完小羊羔的小良,说什么也不跟我回学校。 8 F2 W6 j& K+ j& G. t
赵小良说,他都快十五岁的人,他要自立,把妹妹带大,供她上学。
6 w' ~$ S% z8 G- v" Q9 o* [ 我怎么劝,也不好使,越劝,态度越坚决,最后,他竟然强硬地说:“韩老师,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 i* S- ]$ ]) }! v' c 老木说:“小元,这样吧,先把爷爷送去叔叔那,兄妹俩儿我暂时收留,小孩子嘛,身子骨利索,想爷爷了,翻座山就到了。至于上学的事,等回去我再慢慢开导!” ' Y; O3 Q2 y* u
看着这个在农村粗砺风景中磨砺过来的男人,我心头一热,或许,这一切,老木在昨天晚上就已盘算好,就等今天落实了。
+ u* @. X/ i+ a d- q& n 也只能这样了,只是,本想自己解决的难题,现在却推给了老木,觉着给老木添了很大麻烦。当然,我也似乎在慢慢读懂老木,他身上很多天生的固有的东西,是其他很多人所不具备的。比如,真诚、善良、坚韧、隐忍,不屈不挠。他是个内心善良,心地无私天地宽的人,谁要有难处找到他,一定会伸出力所能及的援助之手,而他的帮助,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从未想过任何的回报与索取。 8 b) n6 a) t8 T4 o9 Y1 |! U: ~
这也是我为什么同意,也放心把兄妹俩暂时交给他的原因。至于以后怎么办,回去后再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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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i" f$ Y/ S% r: s 我和兄妹俩把爷爷送去叔叔那,老木回家套马车。 z0 h) a. h+ l/ ]2 }: ~ G7 H! G
回来后,我们把母羊、小羊羔、大白兔、鸡等活物往马车上搬。五只小羊羔的毛早干了,蓬蓬松松、卷卷曲曲,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洁白夺目的光。 , E$ _2 U: l7 K0 p6 X }" ~
一切准备就绪,老木挥了挥鞭子,喊着:“走勒!”马车随着老木挥鞭的节奏,缓缓移动。
+ p. A1 C0 O2 E: Y3 a. y4 J 老木说:“赶明儿,这些羊就是小良说媳妇的彩礼。” 2 l6 F& |5 E3 B; G% W5 A. k) ]5 G
小良听了,低下头,红着脸吃吃地笑。 5 V. g) `( Q3 N% j
妹妹也跟着笑,笑得很大声,咯吱咯吱的,笑着,呛着了,呛得满脸通红,红得像个熟透的大苹果。
9 ]3 y5 v8 T% @) I5 v 我也想笑,咧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8 H& P6 }1 b9 R+ Y6 |- l 不知为什么,现在只要见到老木,我总感觉心窝有个什么东西在那挠呀挠呀挠,挠着挠着,眼圈就红了,泪水就把眼眶打湿了。
# E2 I' @: v4 X2 u7 [5 n( N1 T 我真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但在刚强、能干的老木面前,我突然发现自己是水做的,动不动,眼圈发红,眼眶发湿。 - A) i8 V1 _0 H& r1 T
我知道,除了感激,那是幸福之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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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家,安顿完兄妹俩,我说:“老木,忙你的,我该回学校了!” 9 }; Z d* K% S2 | n$ }
老木说:“小元,哥用马车送你。”
( ]9 z, W' e! ]& n; ^ 我说:“不用,我自己走着回去。” # ~" Z+ n6 _7 E$ ?5 g
老木说:“小元,别介,这马还是你花钱赎回来的呢!”
) `3 t- H8 _+ u& U9 B" |% Z 我说:“恩,我知道,我就想自己走走!” ) T% O- ? t1 F' a) a
老木说:“成,那哥把你送上大马路。”
3 o- A U" n5 W/ X4 N E, b L 我和老木并排在门外的土路走着,我问:“老木,你咋想到穿迷彩服呢?” 5 y3 q3 F8 H5 H
老木在旁边笑了,嘿嘿的笑,笑着,他停下了脚步,抓住我的手,轻轻揉搓着,老木说:“小元,我有预感。”
; h+ ?: `4 N1 U; ~2 Y- E “预感?什么预感?” 9 o; ^9 \* x, E9 f8 b; ^
“这几天你会来找我!” 0 ~, O( i4 w, w0 s4 o/ S
听了他的话,我一阵莫名的感动,甚至是激动。他这么说,说明他也在盼着我去找他。就像一个人问你:你想我吗?其实是要告诉对方:我很想你。 - @( H, C+ L' p/ B+ l( g
“所以……”
6 L8 S, U2 z4 H' d$ g0 j2 h “所以这几天,我天天穿这套衣服。” 9 G, W$ M1 A/ K# w; U* F9 W
“为什么?因为我送的?”
! s$ b5 O1 L" G9 h( q “我寻思,小元要过来,我怎么也得收拾利整些,免得别人笑话。” ( }4 X& p& I$ Y: j3 J0 N
“你怕别人笑话?” 7 q2 Z$ z: ] t# W" `
“我一个庄稼汉,我怕啥哩,我是怕别人笑话小元,笑你一个城里的教书先生,大老远跑来这找一个邋遢的庄稼人。”
# A- O* }) g- m& K5 L9 t 老木说着,直了直胸,问:“好看吗?”
5 m, i* ~* x& d “恩,好看,比我穿着要帅。”我说这话时,眼里已是风生水起,整个身子就快成稀泥,差点就摊在眼前那堆耀眼的迷彩里了。
* j7 f! Z% [! k3 T! y/ w. y" i 我拉了拉他的领子,往下扯了扯,退后几步,用欣赏般的眼光审视了几秒钟。 . \ H/ ~9 r. G" o8 Q
我真不敢多看,像老木这种外表健康、刚毅,内心淳朴、憨厚的男人,不能多看,看着看着,眼睛就进去了,进去就拔不出来了,也不想出来了。 # E9 t* \: h: k6 H/ _( U4 ?. I; I
我怕自己的眼珠子掉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 ^$ Y# e# R: R) \1 D. ~
路边,有户人家娶媳妇,喊着:“老木,过来帮忙放几个铳(一种声响很大的爆竹)” * l$ I* X2 ^6 u' u1 A9 X$ Y! @
老木拿起一个铳,随手点了一下,往空中一扔,
( P! v- r& \$ Z 轰! 3 d7 T! F% W# _# t8 G
响雷般,声响大的惊人,吓得我当即就跳了过去,紧紧抓住了老木的手。
- G( h" H" B! p' [& _" D j 围过来的村民看着我,直直地笑,笑得我越发窘迫,有个小孩子甚至还说:“哦,天啊,他可是大人,这么胆小,像个姑娘!” 8 q7 o8 [- o, x4 r2 W4 g9 ^
我瞪了小孩一眼,我说:“老木,给我一个,我试试。” : E% Z4 Z" u J) h0 g' [3 R
老木说:“小元,下次,下次好不?放铳要学,等哥教会了,你再放。”我说我现在就学,学完了就放。说着,我闭着眼睛把手伸了过去。 v& Y* H) n& f9 e; S, j* q
老木说:“小元,这可不行,闭着眼睛哪行?不但要把眼睛睁开,还要仔细看了,不然会把手炸掉的。”
! `0 ]; o9 ]& L 老不不由分说,一把扯过我的手,用力把手指一根根摁在合适的位置,“小元,拿好了,千万莫动,手臂伸直,眼睛看着对面的山,好,很好……”
6 O* O, f6 L; l3 @) S! w1 p! ` 轰的一声巨响,我失声尖叫起来,我还准备好呢,这老木就把引线点了,还好,胳膊还在,手也还字。我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一手用力捶打着老木,老木也不躲,笑嘻嘻地任我打,我越打越起劲,好象不足以安慰刚才受到的惊吓,而我也确实受到惊吓了,拿铳的手到这时还麻酥酥的,两条腿抖抖的像在过电,也不知还能不能平复下来。
: j a6 q, p6 R* Q9 n; t8 X+ M 无意中回头,我举着拳头不动了,后面站着一大群小孩,他们在看着我和老木,咯吱咯吱地笑。 $ }! z1 g0 @0 ]' f9 X3 c
我羞得拉着老木就跑。 . W; J$ ~2 n1 v/ e( d+ y
跑到大马路与土路的岔道口,我和老木停了下来,我正要怪老木,老木却突然把我拉到一边,略显紧张地问:“小元,哥问你个事儿,你和康大宝有过节?”
H4 L: H$ {- D* g l; P* T' V 我一楞,摇摇头,说:“康大宝?不认识!” , H! _( j4 s' n3 V
老木说:“真不认识?” # F# |" W r0 X! r$ `
我说:“恩,真不认识,我骗谁也不能骗咱老木,”接着,我又问,“这人是谁呀?”
+ i/ l1 t2 e! A# r; S0 y 老木说:“康大宝是这一带的大煤窑主,昨天他手下的人来找我了。” . P: s+ v7 @- {* w
我又是一楞:“煤窑主?他找你干嘛?” / P! I2 z+ N1 a. H' w
老木说:“要我离你远点。”
. @: x, I/ s- N 隐隐约约,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问:“还有其他人吗?”
* O1 L3 `2 n8 d9 O 老木说:“那天给你兔子那个小伙儿也来了。” 2 ^+ r' h) D, d1 C0 Q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木说他有预感。康兵肯定又来威胁老木什么了,我恨恨地想。 4 r& T! Z8 ^# [1 M
我强忍着火,忙问:“老木,他对你说啥了?” * J; w! ^) D- q- |( x0 S! o( J+ N
老木说:“也没说啥,他就掏出两千块钱,说是要买你送我那件米黄色的衣服。” V- A4 e/ q: H. b
我一惊,问:“那,你卖他了吗?”
; N1 u( @5 a' B& V 老木摇了摇头:“小元兄弟送我的东西,咋能说卖就卖呢?”
. S( Y* O& V/ A 我一把抱住了老木,良久,我才松开。我说:“老木,回去吧,小元该回学校了,小良和秀秀的生活费我会付给你。” 1 q: ^. C( k. `( X
老木脸故意一拉,不悦地说:“咦,小元,你看,见外了不是,啥生活费不生活费的,以后啊,你每个月能来看哥一次,哥就心满意足了。” 2 O' U; o7 h# t( t/ r: u) _0 F
我说:“好,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 C8 S6 M Z. L" m$ v 老木笑了,笑了的老木突然动情地说:“小元,你是个好先生,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教书先生,小良他们你就放心,我会替你照看好他们的。”
$ M: L3 w: }5 U7 ] 老木这么说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先生,我只是觉得,既然知道赵小良的情况了,就不能弃之不顾,否则,我会良心难安。
* c: t# d& R- C 再说了,这孩子自第一天和我照上面,就比较亲,下课了还特意跑过来说“老师,你讲得真好”。后来,生病了,拿自己采的中草药来看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啊,我很是感动。 ; A9 w7 Y' i) U% w% `
我说:“恩,老木,我相信你,你也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农民。”
/ G, u0 N: C$ E$ o 老木脸突地一红,憨憨地笑了。笑完,老木再次问:“小元,康大宝那边,真没事?” $ u- g# i/ Z' x
我露出了灿烂的笑,我笑着说:“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元旦我还要上你家吃新鲜猪肉呢!”
0 u# c$ ~2 m( X: |# F2 s9 g' v 老木爽朗一笑,说:“好咧,哥在家等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