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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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0 Y, ^, R6 W0 G+ U$ k 一天,阿明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在深圳人民医院泌尿科住着,让我去看他一下,反复地重复着说想我了。我很吃惊,不知表哥得的什么病,怎么住到那个鬼地方?俗说有什么都别有病,缺什么都别缺钱。这阿明到底怎么了?听他口气好像病的不轻。于是我急火火地打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走的时候也没告诉妍子。好不容易找到泌尿科,见到阿明后我几乎认不出来他,他胖的脸已变了形,标准的满月脸,动作迟缓。看到我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起话来很是吃力,再也看不到夕日的青春活力。他动了动手指,示意我坐下来,原来他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究竟得的什么病这么重?我心里想。阿明断断续续地说,你来了就好,我想你了,别害怕我的模样,是用大量激素造成的。我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立即喷泉般涌出。我抓住他浮肿的手,哭着问他。 ! F. N- A, z! T; F7 D
* Q5 S4 v6 J& [* Y: T, j& A3 J6 U$ H 哥哥,你怎么了,究竟得的什么病?为什么到现在才对我说? 0 a4 U1 G: g) k- b$ y
唉!我的病不能好了,早给你说又有什么用。原来也没有什么感觉,一次早晨起来眼睛突然看不见了,脸也肿的不成样子。来医院检查后竟是肾衰竭,也就是平常说的尿毒症。这种病很难治,肾移植没有肾源,只有靠透析来维持生命。 & C( A+ }1 H* b1 M4 p
那把我的肾移一个给你吧!早听说一个肾就可以活。况且我姑姑就你一个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然他们怎么活呀?
+ A3 s& _# n, o$ D( |! p+ f# B4 l 别说傻话了,你身体好好的,要珍惜。我就是移一个肾脏,也很难长久的活着,慢慢还要衰竭的,并且还要终生服药,我不能挣钱了,用什么买药?并且生活质量也不尽如人意。我还年轻,那样受的罪太长了。至于两个老人,你以后多关心他们一些,我不能尽孝也是没办法的事,拜托了。
! X! w& |, ^: r3 L 哥哥,你不要灰心,一定能治好的,我会帮你的。说这话时,我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上。
9 H' \/ o( |3 ^8 Q* x- J' b 你是我的好弟弟,别费心了,一定帮我照顾好两个老人,别让他们太伤心;另外你挣些钱就改行吧,这种行业对肾不好,不能长干,我就毁在这上面。以前也知道这样做毁肾,可一直认为哪这么巧轮到我身上,唉!还是轮到了。
2 [# ^8 p2 k, w: T; g1 y: Y7 @: I 哥哥,你一定要挺住,我们会救你的,会看着你好起来。此时我说的我们,是指我和妍子。我想妍子是爱他的,不会见死不救。 6 \; r) r ?7 h; D
% o2 N7 B, a6 k# ~& d7 p k4 a 她还好吧!我梦中的一个女孩,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 p6 j" v; Z0 k' s
她还可以,只是从你走后,好像得了抑郁症,变的好孤独,经常向我打听你。 + F/ N+ s0 O5 Z$ H! E
一滴青泪悄悄地从阿明的眼角滑落下来,他不再说话。我揩去泪水,去找他的主治医师,想问清他目前的病情。我想目前的科技如此发达,好多绝症已不是绝症,阿明的病应当也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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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X8 ]0 I) k 他的主治医师很友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的精瘦而干练。见了我就责怪说,你来的也太晚了,这么重的病人惟独他没有家人陪护。我告诉他我是阿明的表弟,也是刚刚知道的,他的父母远在千里,目前还不知道。医师同情地点了点头,还没等我张口问,他就说,这个病人目前很危险,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我心情沉重地说,先透析保住他的命,然后寻求换肾的方法可不可以?医生直截了当地说,他不仅肾衰竭,血液也有问题,是很凶险的血恶网,几乎没有什么治疗手段,劝你赶快告诉他的父母,再晚就怕来不及了,他已昏迷过两次,都被我们及时地抢救过来。唉!多好的小伙子,这么重还想着家人,实在是可惜了。医师说完摇着头惋惜地离去,独留我呆呆地站在走廊里,不知所措。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打开一看是妍子的电话,她问我跑哪里去了,现在有老客人在等我。我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告诉她我正在医院,正在阿明的身边,看起来他要不行了,正愁的不知怎么办好。妍子听完后,急的问清我地址就挂了电话。 * q. b6 V2 i7 i9 M4 @1 w7 ?
, h1 u X. |: \7 O/ J" b. i 我接着给阿明的父母——我的姑父姑姑打电话,让他们快点来深圳,务必坐飞机来。我没有瞒他们,说阿明的病很重,不然就来不及了。接电话的是我的姑父,听我讲后好半天那头都没有声音,最后问清地址只说了句“好吧”就挂了。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肯定很惊愕很伤心,很到难以说话的地步。姑父姑姑也不容易,都是普通工人,就这一个孩子,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真不知道他们怎样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我和阿明的家远在山东,不在一个城市,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很好,爸爸就这一个妹妹,也就是阿明的妈妈,我的姑姑;爸爸从小就疼她,经常打电话问寒问暖。阿明在山东中原艺术学校大专班毕业后就来了深圳,在这个一脚都能踩几个本科生的城市里,想找一份如意的工作实在太难,最后走上这条不光彩之路也让人不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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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子来到医院,我正在门口等她,见了我就拉着往泌尿科跑。来到阿明的床前,他已睡着,我们没有惊醒他。妍子看着阿明浮肿的脸庞,无声地滴着泪水。一对携手拼搏的情侣,相聚相散在悲欢离合里,相互的牵挂和幽怨,此时都滴滴在心头,让人有几多感慨和感伤。护士小姐进来巡视,开门的声音把阿明惊醒。他看到妍子正在床前流泪,也跟着激动起来,泪水又一次从他的眼角滑落。妍子躬身抱住阿明,嚎啕大哭,长时的相思,满腹的话语,多么想在他的面前倾诉。妍子泪如泉涌地问阿明,为什么让我现在才知道?
' W" h- t+ O5 p1 H 我也想你,一直想回去,可是我病了,想治好后去找你,可是病越来越重,看起来,我已经走不出这个医院了。 ' O" p/ V/ x1 w7 D+ Y/ z% I
能的,一定能的,有我在你就会好,我不能没有你,你走后我很后悔,我知道我错了。
# ~ e4 k" k6 \) s! u 唉!两个人,说不上谁对谁错。我做的也过分,我也后悔,来生我一定好好对待你。
4 q' }. b4 ~* g8 X2 P" L 我不要来生,我只要现在的你,好好的配合医生,出了医院我们就结婚,我们回家,不在深圳呆了。 8 [) A# J/ h. R% E; P0 X1 [0 B
我好不了啦!我知道自己的病,来生我们做夫妻吧!到时我去找你。我走后,你要好好的活着,挣些钱干些别的吧!这实在不是个正当职业,我如果不做这个,现在可能还很好。
# b" }" {* m" B 我听你的,你好后我就关门,我们一起走,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 L& |. p, I3 l6 s3 \, n
阿明说了一会,已累的无力再说话。我和妍子站在他的面前,伤心的对望着。我想,上天为什么这样对待这一对可怜的情侣,他们还年轻啊!因为做了鸭子就这样惩罚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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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阿明的病情进一步加重,说话已经很困难。我和妍子一夜都没有睡,特别是妍子,哭了大半夜,临到早晨才被我劝住。看到阿明病到这种程度,已有些六神无主。
9 i9 B# _# L0 s( m1 D: q7 Z 阿明醒来后,断断续续地向我们安排后事,他让我们给他父母一笔钱,多少都行,也算给老人一个安慰。他自己手里的钱已经不多,大部分交了医药费。以后工作室的股份由我来继承,让我好好配合妍子管理,挣些钱就走吧!不要贪心不足。无论阿明说什么,我们都点头答应,面对一个生命之灯将要熄灭的人,我们有的全是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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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阿明已进入弥留之际。我很焦急,姑父姑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是不是买不上机票,还是有别的原因。打他们手机,不通,我想他们可能在飞机上,因为飞机上是不让开机的。 3 d* P3 r T. M/ f. q0 ~
下午,姑父姑姑来到医院,我的爸爸妈妈也跟着来了,他们放心不下妹妹妹夫,也放心不下我,所以一起来了。此时的阿明已经不能说话,看到自己的父母,只是不停地流泪。他一定有好多话要给父母讲,却已无法表达了。姑父姑姑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的病能这么重,当时从家里走出去的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帅小子,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也难以接受。特别是姑姑,拼命地哭喊着她的儿子,想把他的生命呼喊过来。可阿明已渐渐失去意识,面对着众人断肠般地哭喊,变的已经无动于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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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o, Z# V/ x- c& Z9 I 午夜,阿明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爱着的和爱着他的众人。黄泉的路上,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回首,回首再看一眼他身边的断肠人,再看一眼依然牵着他双手的妍子,再看一眼哭的死去活来的父母,还有涕泪横流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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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p: Y9 \* d J3 l7 f' B! @ 深圳的天气很热,热浪里透着让人心烦的潮气。阿明不能久留这个热浪燎人的世界,很快化作一缕黄烟,飞往他也不愿意去的天国。殡仪馆的午后阳光炙人,无事的知了在不停地恬噪,让人感觉时间与空间都已错落颠倒,在这错落颠倒中阿明冷漠地走向那远古的尘嚣,走向长亭古道,走向萋萋芳草,走向我的梦中。 4 R& U- ~1 U3 ?+ _
我抱着阿明的骨灰盒,偕同父母姑父姑姑坐上飞机,踏上回家的断肠路。临走前,妍子流着泪给了阿明的父母十万元。水流千条归大海,风吹落叶总归根。阿明终于回到了他的故乡,只是不知,他的魂魄如今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