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雪仍远远地在一边,萧晖不叫他,自斟自饮起来。这酒是乡下村酿,酒味甚是辛辣,萧晖不防,猛地喝了一大口,顿时呛得一阵咳嗽,连眼泪都呛出来了。 , D6 v9 w7 D4 a8 W3 Z, R
老妇见了笑道:“我们这酒烈得很,要慢慢喝。”看两人的情形,微感奇怪,问道:“客官,今天天气不好,客官怎么到乡下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0 [# E& C3 W# Q9 n0 E9 {
) y! Y% e) O- |. T6 T' W7 @" o 萧晖愣了愣,含糊应道:“我兄弟要上坟,不料遇到下大雨,我是出来找他的。”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烈酒灌下去,莫名的悲愤却涌起来,忽然想冲出门去大叫大喊几声,咬咬牙,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干,透过窗户的缝隙看那外面,天色已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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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1 A$ u# @& F3 j4 I. p “上坟?这离清明还早呢,就冒着大雨来上坟了?哪家的孩子,这么有孝心?”老妇赞道,转过头去仔细端详了戴雪一阵,忽然叫了起来:“这不是戴世亨的儿子戴雪吗?难怪看着这么眼熟!” ! r( D5 N8 V3 G% Q6 \
( s1 f* U6 I: h( c9 a! Q x 戴雪这会已洗去了脸上的污泥,露出俊秀的本来面目。他进来后一直没说话,自从发现父亲的墓地被毁后,满腔震惊悲痛,想到很有可能是萧晖所为,更是心神俱催,欲哭无泪。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埋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指甲已深深地刺入掌心,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没料到离开故乡这么多年,还有人认得自己!抬头看了看老妇,戴雪有些诧异地道:“大婶,我正是戴世亨的儿子戴雪,你怎么会认识我?” , e, e4 _% i8 j/ }+ O
- q+ ^8 u/ I7 K- ?$ j0 i3 S 那老妇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方道:“我以前在镇上住,镇东头的寡妇李大婶,你记不得了吧?你父亲戴世亨还在的时候,我到你府上去还高利贷,见过你几次,那时你才只有几岁大,不过这模样儿,倒也没变多少。对了,我听说你们戴家是三代单传,怎么你又有了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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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7 Q4 [, \# P* z" l 戴雪没有答话,萧晖接口道:“我是他结拜的大哥。”却见戴雪狠狠地横了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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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婶忽似明白了什么,问道:“这么说,你们是来给戴世亨上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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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雪听他提起给父亲上坟,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伸手用袖子抹了抹,抹成了个大花脸,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却哽咽着说不出话。萧晖在一边反而平静了,想到他误会自己毁了戴世亨的坟墓,而这李大婶住在这附近,说不定知道什么消息,便答道:“我兄弟正是去给戴世亨上坟,但到了那里才发现坟墓已经被人破坏,墓碑断成了两截,棺材也不翼而飞,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前的事了,大婶你住在这里,可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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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婶看看萧晖,又看看戴雪,迟疑道:“这个……” 6 `/ w6 r; i*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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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晖忙道:“大婶但说无妨,不管是谁,我们也决不会为难大婶。” $ E. S* o$ E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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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婶又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这说起来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还轰动一时呢!戴世亨生前有个仇家带了几个人来寻仇,发现戴世亨已经死了,戴公子当时也不在,多年没有消息,生死不明。那仇家找不到人算账,一怒之下,就去掘了戴世亨的坟墓,挖出棺材来放一把火烧了,打碎了墓碑,这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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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4 i3 _& [7 g 萧晖奇道:“是什么样的仇家,人都死了,竟然还要毁尸泄愤?”暗想以这人所为,恐怕与戴世亨的深仇大恨,不在自己之下。戴雪也睁大了眼睛,仔细听李大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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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婶摇了摇头,叹道:“虽然今天戴公子在这里,我也不该再对死者的说长道短,但我不得不说,你那个父亲……实在是,实在是……”李大婶几番欲言又止,萧晖催促了两遍,她才接着说下去:“戴世亨仗着自己有钱又会武,养了一帮打手家丁,专放高利贷欺压乡里。这个来寻仇的,就是当年家里欠了戴世亨的高利贷还不上,父亲被活活逼死,戴世亨又强抢了他妹妹还债,他妹妹到戴家后不久,也被折磨得生了重病,不到半年就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流落到了外地,过了好些年,不知怎么机缘巧合,结识了个有势力的贵人,这才带着人回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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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 |3 q0 E( k* q6 {( C0 ]! } “你,你胡说!”没等李大婶说完,戴雪已霍然站起身来,气得满面通红,俊美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你胡说!我父亲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又指向萧晖,“肯定是你毁了我父亲的坟墓,又事先编排好谎言串通她来骗我!”他乍听到旁人当面述说父亲的累累恶行,便似五雷轰顶,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最爱的爹爹会是这样的人,隐隐知道自己多半是误会了萧晖,现在再指责他形同无理取闹,急乱之下,却是口不择言,只想找一个理由,哪怕是最荒谬的理由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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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7 u6 S1 T& u9 z “我胡说?”李大婶不由也动了气,不等萧晖开口,冷笑一声,“他不是你的结拜大哥吗?我认都不认识他,倒说我和他串通?你既然诬赖我,我索性把话给你挑明了,你那父亲戴世亨生前不是什么好人,四乡八里的乡亲都受他高利贷盘剥,苦不堪言,他死了大家背地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戴公子你,从小穿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也都是乡亲们的血汗!”戴雪听了这些话,便象是被人施了定身术,呆如木鸡,一动也动不了。李大婶不管他,干脆自顾自地说下去:“两年前烧他的棺材我可是亲眼所见,当时那么多人围观,都是乡里乡亲的,要不是他作恶太多,造了太多孽,大伙儿都恨他,怎么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阻止?也没有人去报官?这烧棺焚尸,可是大罪过啊!你要是不信,这方圆几十里,你随便找个人问问,看我说的有没有半句假话?总不会人人都串通了来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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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雪脸上消失了血色,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摇摇欲坠,嘴唇动了几动,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看了看萧晖,再看了看李大婶,两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得意神情。戴雪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奔过去开了门,冲入了倾盆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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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晖对戴世亨一直恨之入骨,今日听到素昧平生的李大婶条条数落戴世亨的罪行,得知仇人死后都不得安宁,坟墓被毁,尸体也被烧成了灰,心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暗想这可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又想雪儿你三番五次地冤枉我,好在世上还有天理公道,现今你自己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可该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东西了吧?他心里这样想,脸上也自然而然流露出得意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