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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将离

★已收录★ 《绿石榴》 BY 林檎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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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 ]2 @: J+ }. u& k  t( i阿妈那个笑一刻不停的掏着叶凉的心肺,他哭得肝肠寸断,边哭边央告:“……阿爸……你让我回去吧……阿爸……我去打工,我能挣钱……我不会吃白饭的……阿爸……”   e, q/ _1 M0 H( g. S4 t" V/ s! z
阿爸的声音哽住,调子都变了“阿凉啊!怎么这样说!做父母的难道就缺孩子一碗饭么!不是吃白饭的问题呀!书,是你爱读的……读了,就读到完哪……谁要你去打工赚钱?!听话呵阿凉,念完,从这山坷拉里出去,是你造化,回来——没有你的路啊——阿凉!!”
7 W8 y3 ^. {4 E$ [% ~0 v“……”
6 R, Q' D- b7 v/ _: E& g“那好……阿凉,你讲个因由……阿爸听听看……” 6 `/ k$ [5 L2 u/ \) G: y, V
是说得出口的事儿吗?怎么说?叶凉就是哭。哭着哭着电话就断了。卡没钱了。他站在一片燥热的蝉声里,愣愣的瞧着断了音的电话,热气都把他脸上的泪蒸干了才醒过来,哀哀的放下电话,回转身子,走了。走,又没地方去,宿舍早就锁了大门了,他就在老图的门外坐了一夜,定定的看着门口那些杨树…… 8 K$ d1 d5 ]! Y" h
也不知道阿爸怎么跟的阿妈说,叶凉在一个周六的晚上走了,走得静悄悄的,东西收得干干净净。留下一张空床和一堆的风言风语。
3 N5 V, }9 e' |谁也想不到他竟能这样就走。在外面人的眼里,半点征兆也显不出——课,他上着;人,他也叫着。周五那天还交了一篇论文给王教授。这样就消失,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总是觉得他随时都会回来,沉默的坐在他的第三排角落上,头像向日葵一般的转。一年一年过去,一直等到这批毕业了也不见他回来,照毕业照的时候,垒起来的人墙边上留了个空位,每个拿到照片的人都会在这个空位的背面找到一个名字——叶凉。那名字熟悉又陌生。其实人都是善忘的,尤其叶凉这样一个与人处得淡淡的人,没理由被记得那样久。他的故事能穿透人的善忘与时间的流变,来到我耳畔,靠的,是一个人的一句话。 ) j6 D. c4 R( ?' n; S& E3 Z8 w
那个人说:“你们都说我是‘大家’,我不是。他行。够岁数了,他比我强。可惜了……” ; j8 u# m/ e& g4 q$ I- K
一句话,叶凉便“不朽”了。 + M% X3 w' F5 z. d" u. W
他的名在这大学里“不朽”着,人却同岁月一起流下来,从坐上回家的车开始,一直一直,谁能挡得住时间,或者说,谁能挡得住命? 8 O4 {7 ^* C+ M/ G% g  K. b
“阿凉……你命不好……唉……”到家头几天,叶凉常常能听见抽着水烟的阿爸的叨叨。他在家关着,不敢出去,怕人问起,可躲来躲去,能躲到几时?终于让人撞着,热心的追过来问“哟!大学生回来啦!学校里放假了是啵?” ( W) v# q4 S3 o7 X* q6 x  F* k
幸好那时正七月,学校是该放假了的,扯得过去。阿妈一边“呃、呃……”应着,一边拽叶凉的衣服,让他进屋去。他眼神暗着,悄没声息就摸进自己那间屋,木着坐在床上,发愣。 " v4 t8 D$ L9 s& W
在沙街还没呆够十天,叶凉就离开了,到平山镇东头的一个小煤窑里去。去背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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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5: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3 v% ^" M9 ?* K- H& U) b- X, ~
叶凉从长长暗暗的隧道里往外背煤。坐个简陋的吊车下到地底去,铲够一筐,吊上来,再由人背着从巷道出到外边装车。一筐煤上百斤,压得他头都抬不起,半爬半摸着一步一步挨出来。苦得很哪!可叶凉心里静静的,跟周围的煤一般黑沉沉的静。没什么指望了,索性沉下来拿起眼前事来做的那种静。也是,想想,有什么比“人”更可怕?到这煤堆里,什么都不用怕了。
7 U2 c5 ^! {# g4 x: L6 ~3 u他静静的下去,静静的上来,一趟一趟的走,肩头的皮肉先是烂出一泡水,他咬牙抗着,由它结成痂,最后生成茧,背起来就不再痛得钻心——习惯了嘛。 ( |# A* z' \& u; y3 [
这小煤窑的工钱是按“趟”算的,一趟给两块,多背多给,少背少给,管饭管住。就这样了。到这儿来背煤的什么人都有。甚至还有个五十多六十的老头儿,出来靠着点老力替儿子把老婆挣回来。年不富了,但力还可以,叶凉连他都背不过,就看那老头儿几步把他超过了,回头朝他嘎嘎的笑“小崽!是个书生吧?”底下黑,人人头上的灯都只管跟前那段路,看不见他笑,突然就有只手伸过来替他把筐正了正“这样省力气!那个刑老师刚来的时候也是你这样子——费死力了!走吧走吧!到了!”爬出来,想谢一个,脸都认不得,一片都是黑的,把五官都黑没了,洗也没用,呆的日子一长,那黑就长进皮肉里,尤其是眼窝,怎么洗都是黑黑两圈,干脆就不洗了!叶凉不行,洗惯了,一顿不洗觉都睡不着,每天一放工他就打一小盆水在煤洞里擦,那里黑黑的,什么都没有,很安全。洗完回到“大通铺”去,鼾声早就此起彼伏了,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谁的铺盖都黑着,黑头黑脸黑铺盖,看得见人才有鬼! $ U) k2 q& M5 P/ T+ Z" t6 _, N
转眼就够一个月,发工钱了。叶凉用个信封封了九百块央一个叫“七叔”的同乡往家带。 : {) g/ ?! g' L- J/ @
“七叔……麻烦你了……”
4 o; `% V5 {; s2 {# T“这么客气做么事?!”叫“七叔”的男人一掌拍上叶凉的头,搓了几下,像有话又不好说,看了半天,还是说了“凉仔……这样瞒家里……不好吧……我带你出来,没想要你瞒的……” ! ~, B3 x) @* P, b* Q8 s, G2 `
“七叔……我阿妈的脾性你最知晓了,知道了,她不会让我过来的……”
" Y$ {) L  i1 {) G9 Y8 _“唉……你说你……行啦行啦随你便……”
. a; Q, z7 C( R6 C那天晚上,小煤窑的窑主叫了几个人出去,里面有叶凉。走的时候,一屋人的挤眉弄眼把他弄得忐忑不安。到了地方,大家都坐齐整了,窑主腆着个大肚子晃出来“哎呀!又一个月了!大家替我老顾卖命我不能亏了大家!老样!这个月,大月,出够三十一天工的——一张票!票是只有一张,几次,几个——顺你们的意!去吧!”说罢嘿嘿的笑,啧啧!那丑样!
/ y( |3 B8 I+ h) ^' O2 z, A叶凉听得手心一阵发冷,就怕是什么坏事,他侧侧身问坐旁边的人“这票……做什么用的?”那人乜斜了眼上下打量他:居然是个没试过“味”的…… + X+ M* S! t4 _$ l
“你不知道哦!——这叫‘花票’!是女人!是‘老婆’!知道莫!拿这张东西到山下那个红玫瑰歌舞厅去点!一次点两个女人三个女人还是四个五个随便你!有多大力用多大力——只能搞一个晚上!知道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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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7: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9 f) I! b3 U, c3 v; i! p要死了!叶凉的脸烧着红了起来。人家好容易见着一个“稀罕”的,都过来逗他:
: y$ ~: h4 `( J: P" s4 L& N“家里面有定了的?” " d2 `! W9 L. \
摇头。
% z2 u; P+ _' c+ \! [“没有?没有等下一起过去!挑个‘熟’的给你‘修整’!管舒服!” 5 _+ J% T, X9 V! m( B: S7 R
摇头 。
) a% x9 o  r' H, p“怕什么?!年轻要有年轻的样子嘛!”
5 N: R# c6 m  z( d7 h摇头。 $ z" ?- P4 p8 I2 A; n$ v4 D7 o
“哦……想找个和你一样没‘修整’过的?那不好!先要让人把你‘修整’了,起码‘修整’个三五次你才能去‘修’别人!去吧去吧!那地方我们几个熟——里面的女人——这一带最好的!天上有人间没!不去悔死你!去一次管你想去第二次!”
9 @) h+ j, Z" C1 y! @头摇得都快掉下来了。
$ h& z: h3 Z5 s) e+ a  F- \“怕得病?不怕啦!那边还算干净,实在怕还有‘套子’用么!”
! K6 q$ G! W1 S) Y1 G* k1 j4 ]+ A“知道莫!——里面的女人搞一个晚上要两百块呢!辛辛苦苦下够三十一天工,得一张票——不用!不用就废了!去见见女人的世面也好么!” $ ]6 U8 ]* Q( C. `% \# W3 w8 i
几个笑着“哄”起来,叶凉慌慌的拿眼睛想从四围找个口窜出去,没来得及,几个人捞起他唱着跳着就走了。
+ @& S9 Z+ D; U7 S2 }' \% V4 E叶凉不是没见过歌舞厅。见过。不过是从外面。他一直觉得歌舞厅披挂起来的那些灯闪得居心叵测,有很多“暗事”的样子。不好进去的。现在被捞进来,还惊魂未定就被扔进一个绵软软的怀里。
$ j7 d' V: S  V$ H“阿梅!这小崽就托给你了!他啊!跟我们这帮老粗不一样,肚子里有字的哦!”
3 O* e3 j5 Q+ ]3 H, Q7 T% j“什么有字没字!下面不都是一路货?!”
* T  Z: q% W5 p6 E( ~“哎!哎!不一样不一样!他可是没被‘修整’过的——要好好待人家呀!”
# W5 Z4 F1 D9 E/ @1 I# P" n  x0 E/ {说完抛个眼风过去,两人会心会意,笑融融的。
4 u' y6 m6 p7 |, K! A“行了!你就跟着这个阿姐走!什么也不用做——躺好就得!” ! Y$ ?* {0 s- h- v: j: B
叶凉的眼睛鼻子嘴巴被埋在一双肥奶中间,挣扎起来像只被掀住耳朵提起来的兔子。旁的见状,笑得震天“梅啊!你可别吓到人家!!”“阿梅你慢慢吃啊!别哽到!” # Z8 @. @) h1 Z; [, o$ @, @
然后卷着走了,一个两个搂着自己可意的妞儿进包间去了。剩下叶凉和这叫阿梅的女人,她把他的脸端起来细看——还真是个没被“修整”过的——看看那眼睛,一闪一闪的把跟前的好东西当洪水猛兽!——于是就笑“多大了今年?” “……十九……”叶凉答得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眼睛不时瞅瞅带上的房门,算好了距离随时准备跳走。
8 o; s4 T* g, d6 z/ I“那……你想阿姐怎样做?……” 1 r/ Q3 F3 p0 g
“……”叶凉默了一下,从裤袋里掏出那张票摆在面前茶几上“……阿姐你休息吧……这个……听他们说够一晚上……”说完人局促得不得了,脸又烧着红了起来。叶凉他看见她就想到叶姐,还是那句老话“皮肉钱,挣来不易”,心里面存了好些悲悯,这些悲悯说不出,都集中在一张票上了。 , d: O- @8 W2 o1 H/ f! c7 W
“哼!”女人一声冷恒“装什么装!这种的我见得多了!一开始别别扭扭的,尝了一次,比谁都想来得比谁都勤搞得比谁都狠!劝你啊——好心收起来!我们这些,够难的了!”
% X+ r" l" }+ q5 K# K& _0 i“……”叶凉不会分辩,也不知道怎么去证明自己不是假情假意,人站起来,张了几张口,说“我要回去了……阿姐你休息……”
8 _  P/ J# C7 Y4 M' H$ B“行了吧你!要搞就搞罗嗦干什么——当自己是‘卖油郎’哦!没有这样的规矩!”女人说完就低下身子“来!让阿姐看看弟弟的家伙大不大!” 8 b" T6 e/ r' F/ R8 Z
衣角都没给她沾上,叶凉弹到了门边伸手急拽门把——有人从外面反挂上了!你说死不死?! 9 d5 \; F+ f0 j: K# Q$ S. U  R: i
他自己安慰自己:从来只有男子让女子吃亏,没有女子让男子吃亏的……男子力气比女子大……。
& ^9 a! y* V8 t) A' x# a+ W- Y) q“哎呀!行啦!”那女人“喀喀”笑着“就知道你们这些没被‘修整’过的脸羞!不妨碍!你不动就得!阿姐给你弄舒服了!” ! H8 N* A2 _0 `8 E6 f& X
叶凉被她从门边逼到沙发边,又从沙发边逼到门边,最后隔了一张沙发对着,两人都气喘了。 8 y+ G3 C9 Q' S6 t1 w& ?9 f/ F
“你……木脑壳!”
* W2 M! C; p- X. k' a6 J骂他。
4 z' c' O( a+ }骂完,眼珠转了几转,话又出来了“阿姐脱给你看好不好?……” % p5 Q" D- E  {/ j* C5 h
女人穿的原本就少,两块布兜着前面,超短裙,两条大白腿从里面甩出来——就这点儿,三解两解就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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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 S) h8 t0 N, R( t补个注释:“行了吧你!要搞就搞罗XX嗦干什么——当自己是‘卖油郎’哦!没有这样的规矩!”这句,这个“卖油郎”的出处——出自冯梦龙“三言”里的《卖油郎独占花魁》一节。倒不是这女人多么“文”,西南那边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初这五六年里常有一些游散的民间艺人走村窜户唱古戏,《卖油郎独占花魁》这节常演,叶凉家那个县的人基本都知道。说起“痴”的,不管真“痴”假“痴”都爱用这个。
1 w& \! l3 N# q6 P: p/ f* Z! _正文:
7 L+ I7 C# Z* X说是“阿姐”,其实也就二十啷当岁,比叶凉大不出多少,还鲜嫩,身上到处都弹弹的,有模有样。叶凉的眼泪都差点被臊下来了,低着头钻在门后边。这“姐姐”也不含糊,在行当里滚惯了,还学了套“舞”,水蛇腰扭得一颤一颤,叶凉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他也是个“男”孩子呀!注意,我在这里强调性别,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叶凉他是个“雄性激素”分泌完全正常的“人”。根据某个操蛋心理学家的说法——那你就活该见了分泌“雌性激素”的“人”全身都瘫下去。叶凉还没“瘫”完全,就是慌。话都不会说了,眼看那白晃晃的物什依过来,塞满一嗓子的话被一股脑的喊出来了“阿姐!……皮肉钱,挣来不易呢!好好爱护自己呀!……”他本打算把这话烂在肚子里的,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伤人?! & G+ `8 S1 B6 v. E
这不是慌了嘛,慌不择言,张口就出来了,看她被“定”在那里,叶凉愧是有点愧,不过,气是松了,还没松上口大气,那女人笑了,笑得挺不是味道的,她说,阿姐就喜弟弟你这样的。替弟弟“修整”,阿姐愿意! - e$ Q- E3 e- x- Q: S
人已经粘上来了,软软的。叶凉一阵眼晕“阿姐!”声音够大的,吃奶的力都使光了,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等缓一缓,他挪出来了才说:“我……我有个姐……也是、也是……那个……” ; ^) A  k/ p1 M, O( E
“你唬我吧!” # y  E. r7 o' ^9 \2 {
“没……是‘干’的、干阿姐……”
' h) {( ]/ ^. D2 d: q' g“行!是我这样子的没错吧?!看看你!连个借口都不会找!别往自己阿姐身上甩粪啊!” ( O6 i* p" Y& z* v1 a, `7 @+ k
“我……没说谎,她是个很好的人……” ; M; ^& E3 i6 v. R
那女人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都不带罗嗦的。 , T/ ~; U0 ~# l% p
“行!今晚就听你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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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 \: X, ?8 W8 C, J3 T" ~* q
你看看——“买”的和“卖”的都没在干正经营生:一个架着个二郎腿,敞着怀;一个缩在沙发靠角上,边说边冒汗,给吓的。叶凉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防女人袭过来的手,脚,瓜子皮,国核——扔的都特别是地方,够他慌一阵的了!
3 k$ m+ t. B6 P% Y其实那女人也没打算怎样他,谁也没有那样的厚筋厚骨的,整日里挨人折腾,有得休息求都求不来了!怎么可能去找“欠”?就是好玩儿,看他慌的样子特别真实,就觉得——噫嘻!真的假的?!希罕!忍不住就“逗”开了。 9 G5 {/ @' ^+ f) K; \3 i& m! ^) Z
也是做这行做惯了的,谁出口的话都当笑话听,听完——拉倒吧!你妈是华侨?!你阿姐我还是太后呢!表面上是一堆艳羡崇拜五体投地——满敬业了已经,一转身,权当你迎着十二级台风放了个屁!屁味都留不下!反正就这样,谁信谁天真,一天真你就准备好去死,不信你许还有条活路。
5 E" `) U9 z4 _3 i0 i起头她就把叶凉的话当笑话听,听着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了呢!话里面真的东西太多,缺油少盐的样子,哪里像从前听惯的“油”嘴里花花一根舌头捣鼓出来的一堆东西?!
5 C9 s' o8 r- G* f她开始认真“相”他。相人相什么?眼睛。眼睛最瞒不过人,总有蛛丝马迹的 。 % H' U  \/ b+ S+ [, f
太小了。
8 N+ l) N* c/ Z* Q  {* i不是年岁,是他眼睛里透出来的东西。 2 u( N2 ?# q- k. O4 W9 \- i
别人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前面的东西次第死光,先是“大灰狼来啦!”,然后是“我长大要当警察!”,最后是“王子公主”。 ( x! A: o" y( g. j
他的,还好好的呆在里面,把眼珠润得黑黑清清的。 2 L. k: b. o7 ^  P) Y5 X
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唉!行了!不逗了,怪没意思的。等时间够了就扔他出去,外面一排人侯着“小崽!你阿梅姐有好待你吧!”叶凉脸一路红出去,他不象其他人,好赖有层煤灰盖着——他脸上什么动静马上让人看得一干二净。“是了是了!听我们的没错嘛!有好的不受!下次再带你一起过来!”   A2 L* G; w% b1 {% Y: {
又没话了他,一路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回去,头低低的,灌了两耳朵荤话,脸都熟了。 # [; A" [: p. M( u
过了十几天,小煤窑那儿突然就来了一群莺莺燕燕,是做上门生意的。吃过晚饭,不“办事”的自动出去,到周围散几圈步,一个多两个小时的吧。都能理解,阴阳要调和嘛,老婆不在身边难道就这么不阴不阳下去?! + ~) H: k, z$ G
所以这“定时”生意好做,谁定给谁都配好了。莺燕门过来就是站站,等矿工们吃吃饭,擦擦干净,然后各自进各自的地方。 * y$ ]& Z+ I8 J: @3 F/ P( i* d
你说这关叶凉什么事?可他刚喘着气把一筐煤背上来,气都没喘匀眼前就一片花红柳绿。人家围上来了。本来他是摸不着门路的,谁知一抬头就把那个叫阿梅的女人看见了,很老实,整个人黑里透红。
; `: c+ V2 c& c5 w$ F他的“痴”啊,早就在“地下”传遍了,一群甩出胸脯大腿的“花花朵朵”专在窑口守,等着看这“痴子”一眼。
0 G+ T* U9 z# R1 M$ p. w叶凉不敢抬头,把煤倒上车,下来想往洞口钻,明明看见左边有个空可走的,一过去,一双大腿就占了,那往右吧,一样,往哪儿哪儿不通。人家把他圈(JUAN)在中间看,看看而已,也没上手。看个十几分钟,也不知看出什么来——“咯咯”笑着一个扶着一个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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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 x& W9 K& G' N9 u: x0 c1 |7 s
叶凉下到窑底,又给那帮取笑了。笑他引女人。又笑他引来了不会对付。他招架不住,背起一筐赶紧就往外爬了,爬到一半,有人悄悄摸到他旁边,很轻的给他言声“傻仔!别跟那些人混!跟他们混上了——将来把裤衩当掉都有你的份!”声音给叶凉认出了,赶忙恭恭敬敬一声招呼“陆叔……”(西南那头有些地方兴叫老人家“叔”,尊敬。中年的叫叔,老的还叫叔,辈分时常乱套)。 ! U) `. ~$ K! R4 R- l! U- W- F8 `
“听到莫傻仔!那些都是‘馋痨鬼’!票花了还不够,还把一个月的辛苦钱都贴下去!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的!你是不知道——那些妖婆都是狐狸精托生来的!你有多少心水够她们吸?!” 7 W7 q3 }/ Z# u7 T( P8 f
“……陆叔……她们也有难处……”
( g3 K3 ~/ i( D2 W4 o. `( ^“你还顶嘴?!不听老姜老蒜的话到时有得你受!看你年岁轻轻也不似榆木疙瘩——陆叔给你支起个主意——耳朵放过来……就是,把那些票卖了,卖给那些‘馋痨鬼’,不多卖,五十就得!五十啊!一个鸡蛋才多少……”陆叔到后面都哑了,心碎的。他想起那“一个鸡蛋”引起的事头。 0 h; i* z. g: b% E! @$ {4 @. X
起先他也是在家享一把福的,谁知道大儿子给病上了,一病就是倾家荡产,倾了荡了完后人照样保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就不说了,为了还债连瓦房上的瓦片、横条都拆了卖去,一间好好的屋给拆成一方“天井”。你说多惨?!这还不算,底下还有两个小的要上学,一个大的等着娶老婆。钱从哪里来?养几只母鸡下蛋,下了,一个都舍不得吃,存,存到月里的初三初六初九,逢“三”赶集的时候,拿个篮子挎过去卖。卖了换点小打小闹的东西,补贴小的的学费,完了——大的那个的老婆还在梦里呢,哪里有那个余钱!那次,在赶集前一天晚上,他那老的(老婆)把鸡蛋摆出来一个个擦亮,图个卖相,到了转天大儿媳挎出去卖之前点了点数,差一个,硬说是婆婆吃的!——老的急起来吞了一肚农药——命都差点要掉!你说说,一个鸡蛋才多少啊……穷疯了,穷疯了就不是人了?谁又比谁命贵些?……
5 S; ~* `, v  t( y; i陆叔几滴老泪没声没息的摔下地,他是架不住了,放在平时死都不能在小辈面前落泪的!好在不怎么看得见。他使力咳了几咳,说,傻仔,听话,换得钱要先对得起家里人,明白莫?…… ) W- o+ k6 x8 }
叶凉点了头,心里却有些凄惶:陆叔……她们其实真的也有难处呵……若不难到没法,谁会把自己卖出去当个“死物”任人折腾?……
" @: r* A! ^0 }2 M因他知那其中况味,明白那要走又走不掉硬生生让人“开膛破肚”的那份辛酸。他想,能“让”一个是一个吧。
1 k8 _+ b8 A/ k9 O! J+ j, J6 u是不是觉着叶凉“妇人之仁”?好比海滩上躺了一大片被冲上来的海星,救得一个,你救得全部么?! 6 K, H3 J2 F/ T* \7 I3 c
叶凉他呀,就是能做一点是一点的那种人,人小势微,他却不停。天性使然。
% o- Z) \% U0 g. e! ~3 `在那小煤窑呆的那一年零八个月,他月月顶着出满工,拿了一张票去换一位“休息”,他在里头坐到天亮,什么都还好好的。但是瞒得紧,人家还以为他“后来居上”,看他的时候暧昧得不得了——竟然不知不觉就花名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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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 e; n$ M, {) C8 R9 ]  E# n3 ?
叶凉在小煤窑的巷道里走去七百一十天,一年零八个月的岁月,肩头、脚底、手掌上结起一层层厚厚的茧,家里往外欠的债在他的茧一层一层厚上来的同时一点一点薄下去,看看也似有些指望了。也还想再背长些,把家里的债还清了再做别的打算。
6 u9 Z" j" H9 o( n8 X1 t. f结果,没那么好。 + f; p$ Y% ?& ^4 W0 S
这是把头挂在裤腰上的营生。 0 Y& t+ ?! \9 Y
你们想想,这世上还有哪种职业是这样——默许每采一百万吨煤可以死一至三个人的?!把“死人”当作指标下下去,每一百万吨一至三个,超过了就追究责任,那不超过呢?不超过就没事儿!硬硬用命去换的啊! 5 h4 {# A, ]* n& A( b
国有大矿尚且如此,不用说叶凉那个私挖滥采的小煤窑了——每分每秒都有“死”的可能!活埋啊!水淹啊!那是种什么滋味?! . u& B! r" A1 X
我下过矿井的,一次,根本就没到底。那时我大二,学校出面跟一家国有大矿联系好,说是放学生过来“体验生活”。我好动,什么事都爱搀和,也跟着去了。下矿前,人家是千准备万准备,说了,别怕,百分百安全。我和另三个搭矿上的电梯由个老矿工领下去。说是“电梯”,其实就是比吊车好一点儿,四周土啊石啊的看得特清楚,心里跟着这“清楚”慢慢恐惧起来,一想就想到自己在地下,结果,才下到四十米(预定是到底,一百二十米),我就哭了——觉得喘不上气,马上就要被活埋了似的!哭得“嗷嗷”的,扁桃体都给亮出来了。一群人给我哭得手忙脚乱,立马又升回去,把我放上地面。往上升的那一分多两分钟,那个负责带我们的黑脸矿工一直看着我,一脸无可奈何的宽厚——蜜罐里泡大的娃娃啊!唉!
# o9 F* [0 @3 ^6 V. a+ B那件事,从没人在明面上笑我,自尊上也没受什么伤,可就种下“根”了——死也不坐地铁!死也不进地下室地下车库!反正在地面以下的你都别想叫我进!谁叫我咬谁! 8 M7 c8 R0 R1 b
那叶凉呢?看看他,在几十上百米深的地底,地就是天,天就是地,没有任何保障。这样的,不出事是造化,出事是必然。七百多天过去才出事,一半造化了。
/ _% f1 k, ^) m0 Q首先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土都下松了,有经验的都说不能下,可不是都有“难处”吗——不为那口饭,不为那几张嘴,谁来干这样的活?!窑主老顾头大肚子一腆“谁下窑我给三倍工钱!”有几个下的了,大部分还在观望。看着他们一筐筐的往上背也不见有什么事,眼热了,想,许不至于吧……。又下了几个,到早上九十点光景基本都下了,剩几个胆小的几个请了假回家的。
6 w( n) F, q/ {“天”塌(那边管塌方叫“塌天”)得满突然的。那拨上来的三个人,最后一个的脚刚迈出来,后面“轰隆隆”一声,人都傻了!傻了一阵以后才想到底下还埋了十几二十个人!去找窑主,窑主跑了。那赶紧去报警,警一报,连上面都惊动了,什么——性质很严重窑主先通缉着救人要紧——上面都这样说了,那就调几架机器过来吧,半人工半机器的往外挖土排水,确定下面的人数,派人通知家属。
& A4 ^4 U) U$ }/ q) V9 F: p2 c阿妈是“软”着过来的,一路跌了好多跌,但没掉泪——你看那些出了事故的矿工家属等在外面的时候都没有哭的,怕一哭就成了“事实”。他们就是风里雨里太阳里的站着,望着,憋着,那种煎熬,唉……
% U9 G1 t2 A$ d4 Q叶凉也是命大,塌的时候他已经上到差二十米的地方了,旁边又刚好支棱着一根木头,给他留了出气的孔,没埋死。人家下去救,挖到他那儿就去了一天半,一看,哟!一个喘气的!赶紧包了送上去进医院! $ y# y( Q4 ?6 R( f
真是命大,就差半步啊!短了这半步就和陆叔一样,在煤堆里烂出骨头来了!
8 {9 I2 {" ~: ]) K  L0 p' U每回我听到矿难,心里就酸得不行,想着人在里面一点一点的被埋死被饿死被憋死,甚至集体被困在下面,一分一秒断了指望的,有人身上带了一枝铅笔,传着写遗书,写了放矿工帽里包着,想着人家挖到这里的时候看不到活人至少能把自己的念想带回去:老母、老父、妻子、儿女、欠了谁谁多少多少钱、家里的煤没有了到谁谁那里买便宜、孩子的学费已经交了多少到老师那里还差了多少…… , }/ j8 }! z% B. P6 ~% v0 x
你们知道吗?我曾经亲耳听到一个“出了事”的矿主跟记者说: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有!每个矿工我赔五十万!我另外再给政府三千万!别把我关进去!关进去对你们没好处!
  E2 h3 u: c( o$ [" y/ h无耻?无耻!王八?王八!骂吧骂吧骂完了照样过。我闹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人心出了什么问题。人命关天,天那么大,二十万至多五十万也就解决了。理由很充分啊,逝者已矣,活着的还要活,有了这笔钱,上学的仍旧上学,养孩子的可以养孩子,医病的可以医病。犯得着跟钱过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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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6 L! }* f  s, A4 A# T: Z7 {" w4 Z" Y
叶凉在医院里睁眼,看的第一眼不是阿妈的脸,而是阿妈的背。她背对着他坐着,声音淡淡的问“觉得哪里难受啵?”还没等他应,又说,这一年多你都在背煤哦?……以后这种工不许干了。要干,等我埋下黄泥洞你再去!……你阿妈这世人,心都酸没了……酸不起啦……你们这几个!唉……讨债哟!
7 O" C3 p! A( \; V1 ?6 ~# i说完,阿妈就起身去烧汤,没打叶凉眼前过。她泪湿满脸了。这个二儿的命是捡回来的,那天下窑的基本都丝绝了,浅点儿了捞上来几个都烂了臭了。她亲眼见着一个,慢她阿凉半天上来的,五十多六十的老头,都烂出骨头来了,怎么认出的?一头花白的头发和脖子上一颗大痦子!那家人哭的呀!活不下去了的才这种哭法!什么都哭完了! 9 _6 ^2 i" B4 u1 f9 F; K; ^3 A! q
什么都哭完了又怎样?!日子还要过啊,捞上来的烧了埋了,那十个八个捞不上的,炸了窑做坟埋里面,家里人领了钱,该回哪里回哪里——还要活么毕竟,难不成让剩下的人都陪着去死?!
* g/ ?8 w" E- Z) S& ?) t/ Y这次的事,上面下来狂扫一气,附近的小煤窑都倒完了,镇子上的买卖渐渐萧条下来,车水马龙变做门前冷落,关张的关张,迁移的迁移,想再热起来,过个两三年的吧,风头一过,又该生了。
" `7 l) A! f3 h5 j叶凉好了之后有到那成坟的小煤窑去上过香烧过纸,挺凄凉的,碑也没碑,以后草长起来路都找不到一条,谁还记得这里曾有过什么?
9 F0 w$ E, C7 Z6 k  x$ [% g这一年零八个月就这样埋里面了,见过它的那些人和它一起躺在地底,若不是还有手上脚上肩上的茧,那七百多天的去向简直就成了谜,叶凉一阵茫然。像发梦,在梦中被日子推着往前。往前,是回沙街,借了些小本挑个小担到平山镇上去卖——那边通铁路了,人多些,卖些时令水果,杨桃、石榴、芒果、木瓜,鸡蛋,发糕,都是自家产的,卖相不太好,小,人又老实,不会学人家混秤,生意很难挣生活了。可还在零零碎碎的卖,来回来去的担着担子——赶车,把篮子举上车窗供人家挑,饭从没按时吃过,晚上回来一数,钱薄薄的,除去本,哪里还有多少……。他却默默的做,平心静气的。 3 L  G6 ^7 s. S) |$ ?# q" S
富而不骄易,贫而无怨难!叶凉,我不如你,这世上大多数人不如你。所以,我服了,真的。 : ~& _9 Z, \8 `- _0 W$ Y
他干这个干了一年多,一次工商局的过来查,说他没有“卫生证”,拿起刀子就斩,把他的扁担绳、筐子斩得烂烂的,手也受了连累,斩出血了。阿妈怕了,死活不让他再去。那就在家坐,帮忙搞家事,心不在焉的一天到晚——家里面进项没了,幺弟在念专科,要钱。也是机缘,叶凉他大姐在这个时候生了个儿子,真正的大胖小子,八斤,那两个老的(公婆)喜得脸都歪了——长孙呢!盼了多少年了都!叶瑞琼拿着怀里的小家伙去谈,直截了当——搞个公家的工给我弟!搞就搞八,不过还留着一手——我让你当个临时的!偏不让你成正式的! ) T9 z& @: b; L# ]: }  R) R9 p
叶凉就去了。四年,养了一身的病和痛。
  @' A7 t8 ?# Z1 @9 {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那个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叶凉是不是要这么下去一辈子。多可怕。
9 G* b* ?) u8 U4 D4 q+ ?! d这都不是命,那什么是命? 2 D, k' t: E1 _/ m
这是转折,一转,就躲掉了我那可怕的想象。所有的转折都值得我们放大了去看。 - b* x# t/ b9 K  ~8 a7 b5 u7 ?8 \
那个人是叶凉的学长,被他叫过的诸多学长中的一个——这有什么好说的?!
/ D, z( f: b6 k9 G可,他是雷振宇的死党。他本来要坐飞机回北方的,鬼使神差就不坐了;他本来要坐4号车厢3号床的,鬼使神差又坐去了8号车厢5号床了。叶凉在松脂不是季节的时候要到旁边去背砖,但那阵砖厂给停了,就得了一点空,还像以前一样担个小担去卖水果卖鸡蛋卖发糕,偷偷的。平山镇本是个小站,只停三分钟的,那天却停了十分钟不止。叶凉刚好卖到8号车厢。(8号车厢的车窗可以打开,4号的不行)。然后就这么撞上了。回来,事情多了就忘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大概过了有这么两个多三个月吧,两个聊电话,不知怎么的那个就冒出来了“哎!——我看见那个!那个!……哎!叫什么来着?比我们小一届,喜欢学长学姐的叫人,挺乖的那个!后来退学了的!你瞧我这记性!明明都在嘴边了就是喊不出来!”
/ E% \6 [& F/ j“……叶凉……”
: s6 ~& q( L, a" |" r2 D“对对对!叶凉叶凉!唉……那时老头子(王教授)怎么说的——‘岁数够了,他比我强’!非池中之物的架势!你看看现在——女儿都有了!” 9 L* R" l$ x% u8 X8 r
“……是他?……” ! G& G6 c2 ?+ \8 r0 i. y
“怎么不是?!嘿!那小女孩儿真是机灵!三岁多四岁的样子!你说这人哪……” 1 Z; |; ^* A5 m3 ?5 L. {; K
“你在哪看见的?”   ?& i9 {/ p/ w
“怎么?还不信啊!一小站,叫平山的,曲里拐弯我也不知道哪儿进哪儿出!……”
" @$ D4 X. S" f$ q& t“……”原来那里还有一条沙街……
8 p/ i4 W# z5 }: m, ~七年前,他走遍了那个省大大小小百十条叫沙街的地方,独独漏了这一个。不怪,那沙街刚好在七年前改名叫“平山街”,找得到才有鬼! 2 @8 `# z; A, l6 r+ O" t
百密一疏,就是七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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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 h1 h/ T/ \/ L' R我多次想从面前这个叫石榴的孩子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各个细小的角落——她是否从那个二十六七岁叫叶凉的男人身上得到过什么?
7 n& U4 C1 N- W( J  Z) i看不出。既看不出有什么,也看不出没什么。事情有些尴尬。我多喝几缸墨,人也晓得顾忌,不该问的永远不问,至少不正面去问。村野间的孩子们就不同了,他们可以很天真很无辜很没什么思虑的把一些暗地里传来传去的话喊出来,比如,“野种”!,“妖婆(妓女)生的!”一根肠子通到底,这样伤人的话,起因,很可能是一只刚得手的草蚂的归属,鸡毛蒜皮。四岁多的小石榴把话听回去就学舌了。
( |7 y, D: v. W. x, ]% m8 `7 D“阿爸,‘野种’是什么?” 2 r# W# r! v5 h. t9 T& v4 X
“阿爸,我阿妈呢?” 2 `/ S& O7 E) Z+ }7 t
“阿爸,我是从哪里来的?”
& k' P" p( O9 D% `- g她已经会问了。蹭到他身边奶声奶气的问。做阿爸的没什么话,只好编。
3 X; [' E; K! d石榴是天上神仙送来放在石榴树下的…… , H/ s2 i4 y8 F1 X
石榴是神仙的小孩……
% x# z+ E+ r; v$ f, K! r4 a小家伙得了她阿爸的话,飘着就出去了,身后卷起一小溜尘土。她追着刚才说她的那些小崽,喊,石榴是神仙的小孩!你们要叫石榴做仙女!!——嚯!得意的呀!尾巴都出来了!那几个小崽野惯了 ,当场就啐她一口“啊呸!明明就是没阿妈的野种!骗谁?!” . L- Z% Q7 r6 D# D4 z( g
“不信就算!我阿爸说的!我阿妈是神仙!”
; A7 U' A( X* R+ Y2 h+ f“咧——!你阿爸骗你的!傻猪!!”那几个扮个鬼脸就跑了,没人再理她。
  T8 t5 \4 z, |& g# R! }( \8 o+ N石榴经常一个人,没人愿意和她搭伴玩,她就滚在后院和猪啊狗啊鸡啊玩,有次在猪圈里玩小猪,滚了一身猪屎,招阿婆(叶凉妈)一阵好打!
) x! {6 c7 N: }" z' T: h! N对石榴,阿妈也是犹犹疑疑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阿孙呢? 3 T/ ]. r( R2 M, D( ?3 s, V) P0 L# R
叶凉不只一次遇到这类问题,每次他都是什么也不说,把眼调到正揪鸡毛揪狗尾揪猫耳朵的石榴身上,真正一个父亲的样子。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看到四年多前一个傍晚,一条小船撑着转过一条窄窄的河道,两边夹着的是密密一片野生石榴树,白白的石榴花静静的开静静的落,空气中爆起一浮一浮的花香,青青的,跟着船一直一直走,周围原本只有划水的哗哗声,很寂寞的,后来,渐渐有个细细的响动搅了进来,船上的人停了下来,上岸,在一株遮天敝日的石榴树下抱起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石榴。挺浪漫的不是?
& m8 m/ G4 |8 w* ^* a, n" f我们需要浪漫。
. L5 T( N9 R) L6 J但事实呢?天知道! 2 b2 G/ G  `' O+ @- U
四年多以前,算算,时间刚好。那些“花票”……。叶凉他是个男孩子首先,年岁也够了,该受不该受的也都受过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次半次擦枪走火,很正常的啊! + z, u% @" J( x* X1 m
现在看不出,女大十八变,谁知道以后怎样。
8 _/ I$ Y* F  o8 D只知道石榴很粘他。开始是他不回来就不睡觉,可是,小家伙嘛,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慢慢知道粘上“人”是不可能了,粘不着人就粘他的味道,抱了他收松脂用的一副手套,啃着咬着就着了。口水啊泥巴啊汗啊,弄得脏兮兮的,就是不肯松口!谁去碰她能跟你拼命!
6 ~/ G* c2 t! ?1 r8 i这对父女在砖厂停工的那几个月经常一起偷偷的骑了单车出去,后面放上一筐果子,前面搭了小石榴,到了车站,石榴骑在他脖子上往上给人递水果,要是今天挣多了些,石榴就会有肉吃,买了,还是放在后面的筐里,回家的路上,有几段下坡,从路上直冲下来,两边有熟了的稻谷,风很凉很清,石榴“噢噢”的叫着,很高兴的。 & l+ l) e# ~  g: t. r( r$ d/ S' b4 ^
这天,叶凉不用到砖厂拉砖,能早些回家了,到家就喂石榴吃饭。
, a8 d/ w8 j% i' W; K雷振宇和叶凉七年以后第一面,看到的,是叶凉他正往石榴嘴里送一根萝卜干……
  g3 V& d2 k5 g7 z他不远不近的站着,开始抽烟了,抽的很凶,一根接一根恶狠狠的抽——眼睛没松过——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干脆直接把他撕巴撕巴嚼巴嚼吧就完了!还客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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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5:2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 o' f) w( D. ]; n, J/ q3 ^" G5 @
他什么招呼都不打,上来就把自己堵在他眼前。叶凉低头朝碗里舀饭的当口发现一片影把他们罩住了,以为是阿爸过来给石榴添饭,就说,阿爸,你吃你的,我等下再进去舀……。 / w3 B& {- Q8 h8 W! ]! p9 o+ J
又不对,那影子久久没给他应声,然后他抬头,看见的是铺天盖地的黯然神伤和思念。脾气啊情绪啊关了七年,没见的时候想着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不知怎么的,到了真正见的时候,什么都不做数了。
. n+ M8 _' x8 X5 e: V8 I“……怎么?过了七年连人都不会叫了?” , M6 Y( i9 O) x
叶凉的眼神呆呆的,看得出来,正在“过”往事,这么一句话,就从半空跌落,有点儿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味道了。毕竟是做了父亲的人,家里头的“顶梁柱”,有很多阵仗再难熬也要硬着头皮去扛。
8 _, n% z3 Q$ t“学长……”。他叫,声音倒是挺平静,样子也是,看不出什么怕不怕的。他也没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问到这里,就是搬了张竹椅让他坐,自己接着一勺一勺的喂石榴吃饭。小家伙一双黑溜溜的眼一直汪在雷振宇身上,嘴巴支出去含青菜含饭含萝卜干。吃完一碗,叶凉去添饭了,一大一小都追着他后背看——脚有些拐了,这两天天阴阴的闷,叶凉他风湿,从骨头往外痛,痛起来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脚也抻不直了……
. v& i; q! q4 b9 n# v7 E# J七年的时光究竟造就了什么?就是这种半真半假的镇定?不知道。时光是指间浮沙,它终究要塑成一个结果。现在这个结果摆在了雷振宇面前。除掉“学长”这个身份以后,你雷振宇到底算个什么东西?!这种认知是很要命的,拽着他就滑下去了,滑的,偏偏又都是些旁门左道。四年前,他第一次去走这些旁门左道——那时候,什么改革都进了所谓的“纵深”阶段“关键”阶段“攻坚”阶段,口号喊得很响气势整得很大,空子呢?一放眼过去就是一片,上头政策本来是好的,到了下面,糟蹋完了都!他家那带煤最多,国有的私人的煤矿到处都是,一说“改”,那都卖了吧!他就瞅准了这个,借了九百万盘下三个,一转手就是开半赚!回头想想,你一个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头顶都还能掐出奶来的,怎么弄的这九百万?!人有人道,蛇有蛇路,人的那条走不了,他就走蛇那条。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条路走顺了省力得很,迷上了,怎么扭也扭不回来了。
* d3 t3 x% g2 C* Z0 @1 o; U七年前,他对叶凉的想象里还有天使有海洋有上帝有天堂。七年后,阴阴湿湿的爬满了一群一群的青苔——这些阴湿想象让他很舒服,不知不觉就想过头,人整个入定了。 6 {# y5 @8 W5 ], Q, Z3 q  t% z
后来小石榴的一双小手巴到了他的裤子上“阿叔……,学长是什么?阿爸做么事叫你做‘学长’?”
: j  p# y6 C/ ~2 ~$ j% K$ r" k“……‘学长’就是你阿爸的朋友……。” 2 W& q" _0 m9 X- A+ ?
“那阿叔你是我阿爸的朋友咯?” ! [& B+ E: [; N6 _8 Q
“是……。”   a& L2 O4 Y0 G% t
“朋友就是很好很好,经常在一起玩的人咯?那……阿叔你可不可以让我阿爸不要痛?他经常晚上痛得睡不着……。他不让石榴知道……。阿爸经常肚痛腿痛,不能走路……但是还要出去……不出去石榴和阿爷阿婆就没有饭吃……” 7 A2 T$ A8 r- \: D0 e4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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