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双城》 BY 龙马甲 【完结】

药大男孩

第六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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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5 t, r/ w! r. j) X$ r　　我在晨曦里醒来，从小小的阳台透入的金色的阳光一直射到我睡的沙发的角上，雪白的窗帘微微拂动，令人仿佛身处天堂……

　　但那是错觉！

　　与其说我是自觉自发地醒过来还不如说我是被楼下猛然发出来的一声叫喊给惊醒的，就在楼下，有一个粗粝的嗓子不怕吓坏人地在喊：“拎出来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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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那个时候我根本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是从睡梦中被人吵醒总是非常生气，更何况其实我这一晚上又没有睡得很好。小鲍的沙发虽然舒服，但我一米八的个子——想也知道这一夜下来，我简直已经手脚麻木，形同僵尸。

8 {2 O3 ^+ F. N% ]　　小鲍倒是邀请我跟他一起睡床，问题是，只是单纯地“睡”床！因为今天我们都会很忙。于是我立刻就拒绝了，一夜无眠还是小事，金枪不倒却又无处发泄却是会要人命的，所以宁可睡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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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腕，“五点？”搞什么鬼？

) R. G1 b8 H3 C% @" }) |9 c; @　　但下面又猛地传来一声：“拎出来哦！”

, @  n' v6 V4 ~/ O( O8 S　　声音难听到令人发指，我立刻就跳起来冲到阳台上，到底是哪个混蛋敢打扰本大少睡觉？然后，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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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无数看得见的房间又或者看不见的房间都出来一个人，一般都是妇人，手里拎着马桶放到街边，接着开始聊天。而那个叫得很难听的男人就一一把马桶里的东西倒进他推来的大粪桶里，臭气熏天！

3 p2 N0 \- ]$ F) B8 C0 S3 j6 x　　原来是倒夜香啊，不禁好笑。突然想起从前的再从前，双喜也是做这件事的，真是有些怀念。但是话又要说回来，能够倒夜香都倒得如此有气势，上海人真的是很杰出啊。不过也真是没有想到啊，这房子歪歪斜斜的，怎么能够跑出来那么多人家呢？简直，简直就有点像我小时候看见过的蜂巢，排得密密麻麻的……

4 b+ {* C: O- o　　倒夜香的声音，妇人们嘻笑聊天的声音，很快把这个城市从睡梦中唤醒。一点也看不出来兵临城下，国之将亡的样子，真不知道应该说这算是大城市的麻木还是小市民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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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l/ E4 y8 K. a5 Q7 V' a7 e　　突然想起来，楼下这样喧闹，而那个平时稍有动静就异常警觉的人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 M3 s1 X% f6 N, T; O& P　　连忙跑过去推开卧室的房门，那家伙竟然还睡着！

　　有点哭笑不得地轻轻唤了一声，“小鲍。”没有反应，再叫一声大点的，“小鲍！”依然裹在薄薄的毯子里睡得像只淋油的虾子。

　　我不得不走过去，伸手去推他，“小……”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地指着我的鼻子！好极了，幸亏昨天晚上没有跟他睡在一起，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

　　多少有些忿忿地推开枪口，“喂，要不要起床的？”

/ ~! O  T) o1 z! |* z　　凶狠地瞪着我老半天，眼睛看见的内容才仿佛刚刚进入大脑了，小鲍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是你啊……”声音软软的，样子懒懒的，真让人上火！他微眯着眼睛，打个哈欠，把手枪重新扔到枕头下面，“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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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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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早啊，”小孩嘟嘟囔囔的，“让我再睡一下。”整个人又要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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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8 }9 T& s( h+ s. l6 _, r' o8 M% p　　我都醒过来了你还想睡？心里极度不平衡，当下就毫不客气地整个人扑上去，“起~~来~~啦！”一边忍不住手脚并用，他的皮肤真好，雪白的，粉嫩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细腻，几乎连毛孔都找不到；脖子也很可爱，修长美丽，摸起来舒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引诱人去掐；然后是半畅的睡衣里露出来的锁骨，细细的，精巧秀雅至极，间中那小小的凹处简直就是为了承载别人对他的相思而特地由老天亲手打造出来的……我觉得喉头越来越紧，忍不住吞咽了两口唾沫，然后就忍不住俯身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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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唔……”破碎的呻吟慢慢地溢出来，我心喜若狂，一边加紧亲吻着，一边手慢慢往下探去……

2 `' w3 q7 J7 ?1 U　　但是——

4 ^, R: W% r! {! M' h; N8 O% B　　火热的手突然被一只温度偏低的手掌抓住，凉凉的感觉一直沁到心里。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不要看他的眼睛，不要看他的表情——我这样告诉自己，我努力地这样说服自己，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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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E+ E5 V/ Z8 O/ [　　可是我是周天赐，我距离禽兽，还有比我自己想象更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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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4 q5 a) e( ~% Y8 N　　叹着气我慢慢抬起头来，看住他的眼睛，不意外地看见了那清冷坚毅的眼神还有一种说不出是隐忍愤怒还是无奈的表情。小鲍小鲍，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犹豫，你给我一点点迟疑也好啊，苦笑！

　　他一个字也不说，我却慢慢地爬起来，“下次，别随便露出那种表情，我会忍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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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要洗冷水澡了，要命！

　　***

　　周家经营广运行到我已经第五代，正因为祖父辈的不懈努力，广运行才能在今天被称为南方第一大的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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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 Z7 {# Q! N3 ~; H. R　　当然，到我这个年纪也知道，如果要做大做好一件事，完全清清白白的，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广运行到我的手里的时候老爸没有告诉我的一些隐秘的事情终于也在后来我慢慢地摸索中，由卿姨一点一点转交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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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9 u6 k$ s6 Q$ l# }% ?　　那时候卿姨的表情都有些无奈的样子，可是也有些欣慰，轻轻叹一声：“赐官，你也大个仔了……”音尾袅袅而没，然后就再也没有过问一句。

4 e9 b9 U, v$ @: e  i3 Q　　卿姨真是我这辈子所见中最聪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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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的时候，我半蹲在上海一个弄堂口，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褂子，脑袋上则戴着一个毡帽，嘴里叼着只剩下烟屁股的烟头——就跟所有的飞仔，啊，对不起，上海这里叫做“瘪三”一样，我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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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弄堂那头有一个胖胖的人影匆匆了走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乍然一惊然后愤怒的神色就表现出来，“阿三阿四他们人呢？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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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还敢跟大少我吆五喝六的，胆子不小嘛！

3 E5 N* v: N, D& ^- v& p) W　　我微笑着站起来，“郑老板跑出来偷情，气派还是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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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u/ x, I+ E6 W. n  B7 s* z　　郑肥佬呆住，好半晌，腊肠似的嘴巴哆嗦着抖出：“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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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6 M8 R$ z+ G* F- m　　我拿出一张条子，“不知道禄福赌坊的杨老板，郑老板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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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n" N! a# ~1 p' X　　这下，腊肠嘴连抖也抖不动了，浑身僵硬得跟木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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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出手拍拍肥佬人模狗样的西装，“杨老板让我来收一笔年前的旧账，呵呵……”心情有点好起来了，“郑老板几醒目，明白的啦？”

# p: |( a: E. t2 c% t1 X: Q% L: n　　禄福赌坊当然就是广运行私下投资的赌坊，只是这赌坊吸引的，却是以各名流大亨为主的赌徒。所以必要的时候，自然我们就有必要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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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着郑肥佬走出弄堂，坐上外面气派的轿车——真搞不懂这人是人头还是猪脑，背着有财有势的大老婆出来偷情竟然还那么嚣张地坐这种轿车，最叫人看不下去的是，竟然还带着那么废柴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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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 @8 w5 s; {; P6 f　　我用脚踢开车边被我打昏过去的几条废柴，坐在郑肥佬的旁边，向抖如筛糠的司机笑笑，“去‘宝合祥’丝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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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 d, l+ o　　三个小时以后，我穿上长衫，戴上金丝边眼镜，沾了发蜡的梳子把头发三七开——我是“宝合祥”丝绸店的经理，专司负责进出货运输事务，唉，很忙啊……   

药大男孩

第六章4


9 Y# Z( m/ N5 w　　接下来的三天，我不停地在店里、码头、仓库上来回跑，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就算有了那么一小会儿休息的时间也不得不绕过一堆人，小心翼翼给会馆的生叔福仔打电话。而往往说了不到两句，又不得不挂掉，结果除了报一下平安，几乎什么有作用的话也没有说上。

　　更不要说回“家”。

0 j/ m, D2 s8 k0 p+ G0 c8 R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虽然只是借宿了一宿，而且睡得也很不舒服，但心里面就是有一丝片缕的依恋。想象着那是那个人休息的地方，想象着那是我们两个人休息的地方，然后心就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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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5 o1 R$ ?  W9 e8 u' o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我终于把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而当店里的下属因为我同样拖着他们连忙三天，所以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的时候，我想我也应该休息一下了。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郑肥佬都高兴得脸上的肉抖了抖——同样还是因为我，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安慰他的情妇了。

/ a# i2 o. i6 B! b: ^: |　　于是“宝合祥”丝绸店打烊关店门，大家转身回家。

* @' A8 \* e# i1 E) @7 q3 y　　差不多要走到“家”那个弄堂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对。本来夏夜的晚上通常人们入睡都比较晚，但是现在非常时期，街上路上才入夜已经安静得像一座死城，偶尔有人走过也是脚步匆匆唯恐被别人注意到自己似的。不过也是，街上已经戒备森严到连苍蝇蚊子都不敢飞出去的地步了，可惜日本人的生命力比苍蝇蚊子要强太多……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安静，我才注意到一件事，我被人跟踪了！

　　仔细考量三天以来自己的一切作为，并且把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拿出来分析比较，我最后判定，自己应该没有任何破绽会让人发现我，周天赐就躲在那个正全天下追捕我的人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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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S, U9 |( ]2 `  z　　那么，难道问题是出在小鲍哪里？

　　不！那个人虽然有些时候傻傻的，但是对于细节上的精明只在我之上。我宁可相信是自己出了纰漏也不相信会是他有了破绽。

6 D2 K5 a, v5 x$ }! z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小鲍住的地方被人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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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又可是，他好歹也是蓝衣社的一方魔头吧，他的住址要是也能随便泄露出去，那么中国也活该被日本人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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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呸呸呸！我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周天赐，叫你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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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身走进旁边楼房的阴影里，伫立不动，等着那个跟踪我的家伙自动现身。不负众望啊（龙：周大少，微末是不负众望咧？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偷窥我啊，告诉你！豆腐怎么都不会随便给你们看去！哼，我以我脸上酒窝的名义发誓——），很快，那个家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结果被我一把揪住按在墙上。

　　“别动手别动手！”我还没有审他，他却反而低声叫了起来，“我也是蓝衣社的人。”

　　我差点要笑出来，我是这样好骗的人吗？手下使劲，“你老豆我还是蒋中正的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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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他低呼一声，这倒让我有些佩服他了。我自己下的手自己当然知道力气，刚才那一下，原本就是准备好听见他惨绝人寰的尖叫的，谁知道他竟然硬是忍了下来。我三两下又把他被我下了的关节推上去，他也紧紧咬住牙关，这次索性连半声都不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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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佩服，松了手，“你到底是谁？”

　　他动了动胳膊，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我看一眼，惭愧！他竟然说的是实话。不过大丈夫做了就要认，我把他的证件还给他，淡淡一声：“得罪。”你要怎么办吧。

　　“我想请你把这个交给鲍处长。”那汉子递过来一张纸条，“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我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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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愕，“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鲍处长？”

& h4 n  r, F, ?, ?) R+ f　　他表情古怪地看着我，“我奉命暗里保护鲍处长，但今天另外有任务，所以请你帮忙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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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里保护……”我一时哑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脸上的火辣辣就是恶狠狠地爆了出来，那他，不会是什么都看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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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多我也不说废话，请你提醒处长，蓝衣社内部已经有人投靠了日本人，请他万分小心。”他把纸条塞到我的手里，转身就走。

　　蓝衣社的人怎么总是这样剽悍啊？我窜过去，一把拉住他，“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 j$ g. d; |; M0 x; }# Y- `4 J　　他突然看着我说不出奇怪地笑了笑，“我们做情报的，什么都可以放弃，何况是一个名字……你把纸条交给处长，他自然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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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p* }1 N* a( I  L6 C9 H　　笑，笑笑笑，笑什么啊？蛊蛊惑惑的！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被不舒服的感觉一把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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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到家里是七点半，小鲍还没有回来，孤灯凄影的，感觉有些寥落。伸手去拿热水瓶，结果却发现就连水瓶都是空的，连泡杯茶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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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看着厨房里的煤炉，大少爷我终于决定自救，我就不相信凭着我天生的聪慧，连一个小小的煤炉都搞不定。抱持着这样的信心，我开始煽风点火，与黑颜色的煤球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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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7 u/ R2 o# T/ F, d　　到了九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满身漆黑地坐下来喝一口热水了，但乌黑的汗水流到茶杯里，我被自己吓坏，连忙去洗澡。

- ~8 u/ I3 ]2 T3 F0 h. ]$ F% X　　洗完澡出来，重新泡上一杯碧螺春，看着那绿色的叶子放肆地游弋，小鲍，还是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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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晃晃悠悠，思绪不定，走来走去，焦虑不安。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对了，刚才那家伙还说蓝衣社内部出了汉奸，就连本来奉命保护小鲍的任务都被临时撤销——哎呀，那么现在谁在保护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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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E% l# y9 P; W　　不怕不怕，那家伙的身手好得简直跟他的人不搭，而且，魔头嘛对不对，祸害遗千年啦！

7 ^' b" `1 O4 Q& Y; L　　可是依然无法入睡。

　　没办法，起身看诗经。翻开书，一张纸片飘落下来，我一把抓在手里，是刚才那个汉子给的纸片，我回到家顺手就夹在了诗经里。

　　纯粹出于好奇，翻来看看，却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数字，看得懂才叫做见鬼。于是又夹好，并且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等小鲍回来让他看这堆数字。

5 A, s0 O8 Q! K4 M, u" M, {　　翻翻看看，心神不宁，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一不小心就翻到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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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赠东卿惠存 雨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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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W9 ~3 F" V" p　　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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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鲍的表字原来是“东卿”？我竟然不知道？还有，那个谁谁谁，你谁谁谁啊，那么亲热地叫“东卿”做什么？我的鼻子几乎气歪，你好好当你的蓝衣社大魔头还不够？那样淫荡地叫什么“东卿”做咩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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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东卿，鲍东卿……望春东卿至，一夜百花开……简直，神为之夺！真的很合你啊，小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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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9 b6 i9 ?* r7 J& y/ m　　好，决定了，以后就叫你“东卿”，其他谁都不可以叫！见一个叫的打一个，打到他妈也不认识就对了，你只归我叫“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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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赐东卿，东卿天赐……看，多么和谐，差点傻笑到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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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p/ A  Z/ E2 F　　啊，不过说起来，这字好像有点熟悉。我翻开书，又打开那张纸片，真的！特别是“一”这里，总有一个偏锋回笔，败笔得不能再败笔，而“雨农”的“雨”字第一划就是这个毛病，说不是一个人写的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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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o" J9 a( w6 O& N5 r7 [　　好奇啊，好奇啊！他到底要说什么呢？《诗经》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

0 w; n8 J* z9 ~, b3 N　　鲍望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收拾妥当了正准备出门。他神色疲惫，眼睛下面黑黑的，让人看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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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那张纸片递给他，同时转告他，“那人说蓝衣社里已经出现叛徒，让你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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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疲惫地点点头，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一下，精神不济反而更加容易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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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5 v3 l' W' N  u7 y　　“嗯。”他低声应了一下，“对了赐官，你那里进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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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笑，“我办事你放心，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告诉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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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2 U( R7 ~1 w, m　　倦意深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宽慰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微微停顿了一下，“你自己也要千万当心，如果蓝衣社里出了叛徒，很可能这里住着也有危险了……不行，今天你不要回来了，我安排好了明天去找你，把新的地址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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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说：“你也不用自己过来，安排你手下随便哪个把地址交给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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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傻的啊？如果是蓝衣社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叛徒？”他没好气地瞪我一眼，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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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D* S. T# @7 T( Z　　我忍不住笑起来，半晌，“东卿……”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我在叫他，“什么？”

$ u: d/ D; O4 M# k7 t, R　　“你有没有听见‘咔啦’一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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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时警惕地四下留意，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咔啦’？你又玩我？”

　　“真的没有听见？”

　　“周、天、赐！”

　　“好好好！”我举手投降，“那是我的心，因为你的关心，所以开心得，碎掉了的，声音……”
   

药大男孩

第七章1


　　等我发现我竟然无处可去的时候，又已经夜幕降临了。

　　安排好了“宝合祥”所有货物的运输，安排好了我打算运走的东西，该搬的搬，该换的换，只等最后那个舒通关节的手续。但是郑家本身财大势大，这几车皮货物的运输在他们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我找郑肥佬来做这件事本来也就是看中的这点。所以，我发现，一时间，我竟然已经无事可做无处可去。

! @. u+ P3 S# f2 z4 a　　然后，不知不觉当中，我竟然又傻傻地往“家”的方向踱过去。

8 P/ C& C1 a0 ~9 O6 P　　虽然小鲍说了这地方应该不能再回去了，但是脚却像有着自己的主意，稍一不留意，它就往那个其实也并没有怎么熟悉的地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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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还是很闷热，也是，现在这个天气只有越来越热的趋势，要等凉下来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是上海，我深深地怀疑，它还能撑下两个月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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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走的基本上已经都走了，只不过听说日本人开始往上海的外围驻军，就算逃出上海，估计也逃不出日本人的包围圈。当然了，有门路的人不在这个绝望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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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市面上反而呈现出一种类似死寂了希望后的反亢奋，从来不喝酒的人开始酗酒，从来不上舞厅的人开始泡舞小姐，从来都以精打细算为终身目标的小市民开始大笔大笔花费他们一辈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所以，市面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繁荣。

　　但那只是在太阳还没有下山的情况，一旦夜幕降临，上海，即便沦落为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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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闷热很阴暗很压抑的，死城！

　　油腻便溺潮湿腐坏的各种臭气从弄堂里弥散开来，我无法呼吸，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步拖着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原来无处可去的滋味如此不好受，可惜我又找不到其他可以聊以消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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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i: I$ R( k. r  ?# Y! Y　　也许走过去，再走回去，再走过来，再走回去，这漫漫一夜也就过去了吧——我苦笑，周天赐，你真是无聊到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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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L7 B% f% ]" ~' p! p  Q% Z( K( A' p　　推开房门，该收拾的物件都已经被收拾掉，这点我倒完全不用替那个人担心，很多时候，他比我聪明多了。看见白色的防尘布盖在家具上面，突然就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和不舍，昨天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却已经不得不遗弃这间说起来甚至可以称为可爱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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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白色的防尘布，我慢慢坐进那个睡了两天的沙发，一抬头就看见冷冷的月亮光斜射在阳台上，随着时间它会跟那天早晨的阳光一样移到沙发的角上，抚上我一点一点冷下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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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我坚持下去会怎么样？会有不同吗？会发生改变吗？会对现在将来以后过去有什么作用吗？

　　嘿，竟然开始忍不住这样想了，我有些苦涩地自嘲着笑。不过不管我再怎么坚持，不会改变的终究还是不会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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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3 |& d* y: V: x1 U　　——我非但是个笨蛋，而且很多时候还很胆小。

　　忍不住想抽烟，但找不到火柴，想起来昨天生煤炉的时候似乎扔在灶台上来，于是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经过卧室的时候却一下子僵住，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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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8 ~- g2 @8 I/ a2 e　　我心跳得几乎从喉咙口里蹦出来，手颤抖着推开卧室的房门，拉开电灯，一个人坐在小鲍的书桌前，瞪大着眼睛，全无气息。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老半天，那口差点憋死了自己的气息才缓缓地吐了出来，不是小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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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 }4 v; {$ q% ^　　是昨天那个交给我纸条的蓝衣社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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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 k) Q5 p9 o5 X9 |9 ]- p$ k4 y4 N- O　　警兆突现，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往右侧一跳，一把凭空出现的东洋倭刀劈了个空。我当即抡起书桌前的椅子想也不想地回身砸下去，刀光一闪，椅子顿时被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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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吸一口冷气，好锋利的刀！这群阴魂不散的王八蛋！

, r- J: N& z6 U$ B. R　　心中不敢再有轻敌的意思，拿着被劈开的椅腿当棍使，一套少林棍法甩出来气势还是很足的！

0 W' i8 A$ a9 Q4 G$ o3 Z　　可惜只有气势还不够，我眼睁睁看着椅腿在攻击中被东洋刀越削越短，心中不禁一阵苦笑，要是听了小鲍的话，我怎么会遭遇这种倒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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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

2 s5 y* x3 A8 R　　好吧，大少爷我从来不懂听教说乖，反正任意妄为是老爸给我的评语，我也没有打算做这类比改变江山更难的事情，所以王八蛋，打就打吧死就死！大少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中华男儿！

' y* v. v" x6 F# f　　猛地一声暴喝，弹身跳起，推开尸体，奋起一股牛劲把整张书桌往那黑衣蒙脸的东洋忍者身上推过去。你以为你刀子锋利就了不起啊，这桌子可是紫檀木的！

　　那王八蛋本能地一刀劈下去，结果不出我所料的，刀子笔直嵌进桌身一时拔也拔不出来。何况，我又怎么会给他时间拔？

( d* @! k- }8 O! M' y" C　　“DIU你老母的日本鬼子！”手一按桌面，身体就弹起脚就踢出去，“欺我中华无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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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x& ?4 O0 z　　但是可是然而是——

8 w; g3 ]+ d# Z; i! c% f　　“闪开！”一个清清冷冷，不对，应该说是还包含了一股怒气的声音传来，而我竟然立刻就做了比改变江山更难的事情，我听话了！而且是很没有志气的很乖地听了进去，一缩身体屁股在桌面上打个旋，身体已经转到桌子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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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q  r1 O  F; }. L　　然后“砰！”明显加了消音器的手枪射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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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洋忍者的尸体倒下来的时候，我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犀利啊，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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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t, b  t. [, ~) k　　黑白分明的眼睛狠狠地剜着我，“别叫我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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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9 w/ n' v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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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叫你不要回来了吗？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明显地转移话题，但眼神还是那么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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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k- U- q* p5 d　　我说我是回来缅怀过去的，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相信。于是我笑，“我是回来看看有没有拉下什么要紧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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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除了那身臭皮，还带过来什么东西？”他的火气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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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起双臂，“那么你又回来干什么？”

　　他的愤怒升级了，抬手就要给我一个耳光，“要不是担心你这个笨蛋会回来，我来干什么？”

　　本来已经要躲开了，但是心中猛地一动，我一把拉住他，仰开的身体又飞快凑了回去。于是，“啪！”

　　与此同时，“砰！”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肩头飞过去，火辣辣的痛，可是心里却无比的痛快。我对他笑笑，“欠我一个吻，要利息的哦！”

　　歉疚跟狠厉的眼神同时在他的眼中转过，最后却变成发火前的阴霾，“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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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W6 m; ^, Y　　“嘘！”我伸出手指凑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亲又一下子按到他的嘴唇上，“阳台两点钟方向，他们有阻击手。”

　　他的脸色有些白，“我们被锁定了？”

　　“放心！”我笑嘻嘻的，“有赐官哥哥在，我们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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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小鲍！你刚才说的“要不是担心你这个笨蛋会回来，我来干什么？”把我从一个多么冰冷的地方救出来，我险些就溺死在自己的绝望里了，但是你来了，你担心我了！就算是又一次欺骗，至少现在，我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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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既然我活过来了，狗日的日本人，你们就要倒霉啦！游目四周，我立刻就笑了，对！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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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松地笑着，反手砸掉埋在墙壁角上的电线插头，拽过刚刚被枪毙的日本鬼子尸首趁着他的鲜血还未凝固，借了小鲍的刀子割开尸首的动脉给他放血，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星以后，整片楼区都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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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既然这里都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阻击手当然只剩下被我们阻击的分。

) c, _; d" h% g& ?  [　　嗯，抗日，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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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J1 `2 x: C) O4 }- ^　　一个小时以后，“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穴’吗？”我施施然地在小鲍位于苏州河边的公寓内走走看看，“不过你好鬼吝啬，干吗叫我去住那里的小房子，这里的房子明显舒服许多！”

　　他拿着医疗箱走过来，“你到底要不要洗澡疗伤？血太多吗？”

　　我看看肩头的伤口，凑过去，“小鲍，你老实说。看这样，你是不是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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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x* x1 [7 W$ q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当然心疼，我又要买一套衣服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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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K' e) R6 F; u: \　　“……”我的笑脸垮下来。

4 y4 }' W. ?& J! @　　“周大少，拜托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公务人员可以吧？你已经穿走了我五套衣服了，我现在除了军装，已经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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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R7 z( j$ u9 `- v- \　　我连忙说：“我不介意你不穿……”

　　眼睛瞪起来了，生气了生气了！但是现在我的肩膀受伤，打架对我不利，于是连忙低头，“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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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s6 q* i0 F' }: s) c6 \7 e　　“等一下！”他没好气地叫住我，“当心伤口不要碰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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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充满希望地看着他，“要不然你帮我洗？或者我们一起洗？”

& ?- ^8 Y0 a! S　　他脸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地红了红，但随即又笑嘻嘻地回望我，手却慢慢地从内袋里拿出一把飞刀把玩，“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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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念啊，为什么他的身上会带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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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洗澡，不，我逃命地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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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D9 c; R4 N　　洗完澡出来，却诧异地发现他竟然等着我，忍不住就口花花，“这样就迫不及待了？”

2 [: i& }3 `, E1 t- l　　他神情淡淡地伸出手直戳我的伤口，我顿时痛得冷汗直冒，“喂，你疯啦？”

　　“原来你还知道痛啊？”一甩手把我推到客厅里，“还不坐下来，想整条手臂烂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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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8 o" ~- u5 M! P, o+ D) e　　现在打不过你，我咬咬牙，好，我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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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子弹是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去的，所以并没有留在体内，这为治疗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但是，血还是流了很多。

　　小鲍上药包扎的手法很娴熟麻利，我几乎都没有什么感觉，肩膀上已经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正想赞美一下，却惊见他看着我的眼睛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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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4 A" ]" [7 O　　“啪！”他还是一巴掌拍在了我的伤口上，痛得我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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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又裂开了！”我躺在沙发上扮死狗呻吟，“啊，啊！我会流血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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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我，表情是淡淡的笑，眼神却暧昧难明，“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不用你来替我挡子弹！”

　　原来还是给他发现了。我不由摸摸鼻子苦笑，不过他的态度也太奇怪了。被人救了命不是应该以身相许才对吗？为什么反而还巴不得痛死我他才心安理得呢？难道魔头的思考回路跟我这样的正经人总是不一样的？（龙：赐少，你的思考回路才更有问题吧，正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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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8 E/ E0 v& f+ t4 }) \$ O　　“别这样紧张，我又没死。等我死了，你再教训我好不好？”我痞痞地笑笑，看着他。这傻瓜，你以为你这样说说我就会吸取教训吗？何况，何况既然在我面前的是你，子弹飞过来的时候，我又怎么有时间去想要不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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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_- f/ z7 A, \1 I, l' x　　就算我的生命在我跟你的眼中都是一文不值，但是，你，却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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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D: r) N" D! ^+ _# [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突然发出一声暴喝，下意识地举起手。我则吓一跳地瞪大了眼睛，又发什么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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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O% T5 p& D( ~2 |　　但让我害怕的耳光终于没有打下来，他猛地一握拳头转身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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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冇胆鬼……”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我喃喃，却连自己到底要骂谁也不懂。   

药大男孩

第七章2


　　我百无聊赖，只好继续东翻翻西摸摸，从这间房间走到那间房间，然后看见大大方方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照片——男的俊美无俦，女的温婉可人。

　　突然大脑像被抽空了一样，猛地一疼。因为就是这个突然间，我明白了这所房子的意义。这是，这是小鲍打算用来跟白黛林结婚的新房！

　　这不是他跟我休息的地方，是他跟白小姐可以放松的空间。而我，则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外人，却鸠占鹊巢，先一步住了进来。可笑我刚才还问他为什么叫我去住那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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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Z& r/ z$ p9 ]　　周天赐，你真的，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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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把像框往下一压，头痛得厉害，只能像傻瓜一样呆愣愣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可是只坐了一会儿，连忙又站起来——这里会不会是他们曾经亲热地坐在一起的地方？呼吸不顺，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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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这里这里，那里那里那里！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哪里都是那么和谐美丽的情形，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后只有躲到不开灯的书房里去。

　　我不知道就这样呆坐着，我坐了有多久，反正当小鲍走进来拉开灯的时候，我只觉得那白炽灯的光线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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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B% \/ w; R: R* e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弯下腰跟坐在椅子上的我平视，又过了半晌突然问：“你后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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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悔？我？我不禁苦笑起来，而刚刚洗完了澡的他穿着绿色的军用衬衫，柔和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汽，白皙的肌肤在强劲的灯光下却连毛孔也看不见。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一句突兀到几乎可笑的话就这样漏出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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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H, b  C8 N8 V# y& S* g5 c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后悔跟你的相遇，小鲍！然而就算我不说，你又怎么能够不知道呢？

( N) B+ f7 j! a% k4 t# d　　怎么能够……呢？

+ ]( e5 Q$ q' z; q/ x( A　　他一时间呆住，眼睛微微眨了眨，迷惘的神色一闪而逝。然后，他猛地挺直身体转身往外走去，就当我以为他就要这样走出去的时候，他又突然回过头来，恶狠狠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神情简直就是凶得了美丽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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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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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0 {7 o0 h8 q$ L' ^7 K/ j9 B- V: e　　****我是CJ的分隔线********

) y1 A$ A& N+ L　　“嘿……”我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他汗湿的额间，突然有种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后来竟然也真的笑了出来。

4 \% M8 z- t% X" Y　　他的身体依旧半趴着，脸一直朝着另一边方向，直到听见我的笑声了才猛地转过头来，“笑什么？”声音因为底气不足的关系，从凶狠变成了带着慵懒的媚意，害得我心里不由自主又是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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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禁伸手把他往怀里拉了拉，谁知道一用力气，两个人一起呻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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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K" A% Q4 i3 j　　是，这场性事简直比我们以往打的任何一场架都要来的累，而由此引发的想法却是——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男人才愿意娶女人？至少在跟女人做的时候，不用担心她会因为生气跟你打起来，而且手脚还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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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9 Z8 H( G: Q0 O1 ~0 k　　脑袋有些混乱！

) q$ P/ ^: {8 q  G2 P5 Y　　连忙挣扎着爬起身，在他奇怪的眼神中跑去翻衣袋，结果翻出一包烟一包火柴。

1 R) V& w2 m6 I5 ^/ l6 [　　“给我一根！”他也试图坐起来，但是一翻身，痛得脸都白了，忍不住又骂，“周天赐，你这个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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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5 z, W2 f" ?6 t0 H　　明明是你说“来吧”的！心里小小抱怨一下，还是不敢怠慢地扔了一支烟过去，同时也把自己的身体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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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他坐起来，给他点上烟，我真的是比通房丫头还要尽心竭力地服侍，末了还要问一声：“很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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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j5 ~' t' [+ G　　噙着一抹冷笑，他白我一眼，“下次你让我插一次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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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6 Q9 ?% r" Q, s　　摸摸鼻子，我决定不再讨论这个刚才引发我们几场大战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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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 m8 v0 O" X) f　　但我不说话并不表示他也没有意见了，深深吸了一口烟，他闭上眼睛缓缓吐出来，“美人牌？！”眼睛一睁，神情愤愤的，“你怎么抽这种货色？”

　　“我不喜欢抽烟。”我嘴上叼着烟，看着从他唇间喷吐出来的缕缕轻烟，别有一种浮沉人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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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Y/ \5 F  M  Y  w4 l9 Q　　他一愣，“不喜欢抽烟还带着烟到处跑？”

1 `& l6 I1 |) s/ ?2 y% y　　“这两天到处求人，带着烟好说话。而且……你不是上次问我要过烟吗？”我学他的样子用手指夹着细长的烟身，吐出烟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没有那种优雅，对了，就是优雅！试了两下，自己受不了地放弃，还是用拇指跟食指捏着烟身狠狠吸两口然后喷出来，呼！过瘾。

* Z9 p: \) }3 D# \2 i5 Y$ t; J- J2 R　　“我上次问你要烟？”夹着烟的手指挠了挠发根，“什么时候？”

　　我吸了口烟然后往他敏感的耳朵里面喷，“就是上次，洗手间里……”你看你看，你说的话我都一一记着，只是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记得我们现在的，快乐？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白了我一眼，“那次我看见你的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香烟壳上的铝箔纸有益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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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F. P8 e" p/ R" V5 r8 h7 m　　听见消肿，我忍不住就往某个地方瞧去，结果被他一巴掌打到头上，“你看什么？”

4 B+ M& V4 ]' Z5 P; l　　“没有！”否认得快，而且态度坚决，这其实跟我成亲比较早有点关系，我是最懂得在家事上面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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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 j6 C5 g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这个禽兽！你在家里也是这样对你老婆的……”

* @7 Z  N6 T4 C) Z　　话一出口我们同时愣了愣，似乎某个不该被触碰的地方被碰到了，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我傻笑了一下，怕他尴尬连忙转换话题，“为什么不让我叫你‘东卿’？这名字可美得紧哪！”

　　“……”他沉默了半晌，“叫我这个名字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努力让脸上的笑容持续，“那么……我也会死吗？”

2 Z5 G4 E( ~; `1 W' k　　“所以叫你不要叫！”他猛地扔掉烟蒂，恶狠狠地瞪着我，“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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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 _! F! C0 Y　　我慢慢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他几乎跳起来，“我怕什么？什么值得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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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怕的话，为什么把房间里你跟白小姐的照片全都拿走？你不怕的话，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好，甚至不惜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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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个耳光扇上来，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愤怒的水光，“周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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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怒气勃发，不！其实应该说我忍这口气已经忍了太长的时间了。我猛地吐掉嘴里的烟蒂翻身重重压在他的身上，“我跟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谎，不要在我面前说谎！你对我说谎，我是真的会心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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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实话？”他愤怒地问，肌肤与我的肌肤相贴摩擦，火热激昂！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其实心里还是喜欢白黛林的，说你这个家本来是打算跟她结婚用的……”还有很多很多，还有你其实并没有爱我，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动过感情，包括此刻眼前当下！说你怕人叫你“东卿”是因为你怕想起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任务在作牺牲，演戏就此再也演不下去！

　　他的眼睛里闪过松了口气的神情，微眯了鹰眼，“原来，你在吃黛林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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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后悔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我宁可看见他紧张也不是因为以为我只是单纯吃醋而松口气的表情，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有力气生气，”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他的口气里听见挑衅，“我们再来一局！”他的手沿着我的背脊往下。

　　“嗯哼……”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但他的唇凑上来，接着我就不由自主地沉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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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9 E6 J# o* v　　可是东卿东卿东卿，我怎么会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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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恶，欢情薄，那是——错！错！错！   

药大男孩

第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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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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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9 b* L  M/ `  A6 j3 {# n　　虽然在意料当中，但是还是克制不住地心口一阵闷痛，叹息几乎已经在口腔中打转了，门口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动，然后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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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0 O4 G- f% N0 W/ @5 {　　我听着他慢慢走到床边，然后声音消失，却有一道轻轻的气息喷拂在我的脸上。眼睛蓦然睁开，果然对上的就是他微微吓了一跳的表情。

　　丰润的唇微张着，小巧的鼻翼涨鼓一下，然后眼睫轻颤，眼睛不由自主地下垂，露出完美的内双刻痕，再抬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略微带着羞涩的笑容。

　　我几乎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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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啦，不用做事了吗？想死了？”恶狠狠的话以他软软的口气说出来，我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却有一个地方又硬起来。猛地伸手一把搂住他，就企图往床上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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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v0 [5 {6 o- a+ v" p　　但是，“大清早的，你疯了你！”他人没有被拖上床，我却被他拉了起来，“起床！”

　　对，我忘记了，他是一个身手不亚于我的家伙，在我肩膀还伤着的时候，还是不要挑战比较好。不过，“喂，要求一个早安吻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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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E" M2 V5 I! K　　他装模做样地想一想，“不行，你还没有刷牙！”嘴边漾起一个狡诈的笑容，缓缓离开床边三步，然后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翕，丰润的嘴唇却是一张，露出雪白的牙齿跟粉红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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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7 _  h# a& O　　我口干舌燥地看着他伸出那昨夜我尝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粉舌沿着他的唇缓缓一舔，一股恶火直冲脑海，伸手要拉他却怎么也够不到，“鲍、望、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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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6 E+ R: h2 Z; H5 }　　他手快脚快地闪出去，“有本事就起来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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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R* [  H( T( L+ l  M; m　　等我抓到你，你就知道厉害了！小妖精！

9 z! u- d  J( H* N/ `0 e7 j9 u　　我恨恨地起床，一回头却看见床单上的狼狈，虽然自己的脸皮也不算薄了，但是忍不住红了一下，匆匆逃出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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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脸的时候听见客厅传来响亮的电话铃声，过了一会儿，小鲍的声音也远远传过来，“赐官，我有事，先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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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来不及答应一声，就听见房门一关的声音，把刚才我脑子里关于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每天早上都有一幕温馨的幻想一并关掉。

　　我呆了片刻，开始把脸沉入盛满了水的脸盆里，黑色的发丝飘浮在我的脸颊旁边，让我产生一种我沉溺在深水里的感觉。但我不是早就已经沉溺了吗，苦笑，苦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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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抬头，水挂在我的脸上，连眼睛都湿润了，连忙用毛巾擦干。

+ W6 K" |$ N5 F- ?1 B　　周天赐周天赐，你是好汉一条，别学女人家的没用！

0 B( E5 J! X* |& f9 ^　　客厅外又传来开门的声音，我连忙迎出去，“什么东西忘记了……”

　　然后我就跟进门的人眼对眼，脸对脸地呆住——

　　白黛林！

　　***

　　我傻乎乎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笨拙地说：“小鲍，啊，我是说鲍处长，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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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白黛林对于我出现在她未来要嫁进来的新家也很诧异，呆了很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似的，“啊，哦，我知道了。”

　　尴尬的气氛又维持了一会儿，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地说：“啊，你坐！”

　　她诧异地看着我，对了，这将是她的家，对她来讲我是客人，心里的不舒服翻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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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呵呵！”我只能傻笑，“一时间忘记了，对了，白小姐跟鲍处长的好事，快近了吧？”

' Y- {! ~: d$ v4 [5 q- {　　白黛林的脸红了红，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温婉的气质在某些时候的确很动人——如果她的结婚对象不是小鲍的话，我也会喜欢她的。但是现在我却只能干笑着说：“恭喜恭喜！”心里却阴暗地不断骂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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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h! J, m" K; Y, A" o  H% d　　“嗯。”她低下头，“望春说，等，等打退了日本人，我们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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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B& e; ~( }$ t6 W+ E, t　　抗日战争会打好多年的！——啊，我，我说了什么？周天赐你这个混帐！

, T0 D4 C' b6 s0 b; r　　“我看这房子空着，不好，”她依然低着头解释，“所以经常过来，打扫一下。没想到周先生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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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1 e8 P" U　　“嗯，”我尴尬地说，“鲍处长，他，他让我暂时借住的。”

! g; K7 F2 Z  B1 `+ T0 v& a" K! n　　“是。”她微笑着抬起头来，“周先生不用跟我解释，望春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管的。”她眨眨眼睛，“你就当作没有看见我吧，我也，没有看见周先生在这里住着。”

, E3 f- ]* `  O7 e! A* ?3 H+ X　　可恶，有点欣赏她了。

　　“周先生用过早餐了吗？”她接着笑问，“要不然你先去吃早餐吧，走出这个弄堂有家早餐店，他们那里的阳春面做得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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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X" O4 @# T% H5 ]" O, I2 \　　“啊，”我呆呆地问，“那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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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5 p8 O, p; u  E　　“我是来打扫房子的啊。”她还是笑得那么温柔，“周先生有什么衣服要洗的也一并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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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得！”我吓一跳，卧室里那片狼藉给她看见还了得，“啊，我是说，是说，既然最近我借住在这里，打扫房间的事情怎么能还麻烦白小姐呢？当然是我自己来处理嘛，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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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4 E$ N5 R; y" W  q　　白黛林笑笑，“没关系的，不用客气。”一边说一边就往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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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客气！”我也急了，抢先两步拦在她的面前，“白小姐，白小姐！真的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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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x  l+ ~  U* e　　白黛林看了我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有什么，不方便我看见的吗？”

) {, s& @" P0 w: ?　　我眼睛一亮，“是，当然了，你知道，我跟鲍处长的工作……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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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果然停住了脚步，“既然这样，那么就算了吧。”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那瘦弱的肩膀看在我的眼睛里，让我隐隐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忍。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深深深深喜欢着小鲍的人，不同的是，我还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她又错了什么，却连最后的保护伞也没有了。

　　一个没有克制，道歉已经冲口而出：“白小姐，对不起。”

  J2 p: q+ {4 @, v4 E$ v  e% |: _　　她诧异地回身看看我，然后微笑又浮现出来，“没事的，周先生。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

, K& c! J% [- {2 q& u% h　　但是，其实——不是啊！   

药大男孩

第七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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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8 l( o! t' O8 T; x" [3 U"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不，这混乱其实指的是我的心情而不是别的什么。表面上我一如既往地忙碌在“宝合祥”店里、仓库、码头、车站……有时候则拿着叶世伯的名喇四处拜访人。

3 U( s* W2 ]1 p& \4 H$ C1 B+ [7 r　　我总是笑着，但跟人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每一天每一天，我都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情期待着那个人发现我到底在做什么，然后我们两个人摊牌，这样的话，是死是活也可以给我一个透明的答复。我就像一个为了吸引父母注意而特地去学坏的小孩，不由自主地做着一些莫名其妙又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0 N+ k: x- a4 [6 S  s　　可是每当看见他的时候，冲口而出的话又这样被自己咽下去。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太美好，所以我明知道越是拖日后的痛就越深，却还是忍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9 {2 [. ~* G8 ^/ O2 C　　他大约也是隐隐约约知道我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他开始养成一个习惯——

　　那天晚上我从噩梦当中转醒，他不在我身边，我仓皇地披着衣服起身，“小鲍，小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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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书房，在写东西，脸色平静，不！甚至还有些许微笑。听见我找他的时候就抬头应一声，看见我跟进书房，就给我扔一支烟，“怎么不睡了？”

  s" {! |, u: [) d% D' D　　“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我笑嘻嘻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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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1 V1 f9 u. |4 ]　　他含嗔地睇我一眼，“油嘴滑舌！”继续低头写东西。

: b( m  C. Z" u　　但是我是说实话，是实话，小鲍，我说的，是真的！我笑着，但心如刀割。一直过了好半天才有力气说出另外一句话，“你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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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3 Q' I: s! Y$ \　　他从正写着的纸上抬起头来，看着我微笑：“遗书。”

3 j) t$ ~% b& R) C0 s% p　　“……”点烟的火烧到我的手指，痛得我一声惨呼，“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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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写遗书。”他重复一遍，“干我这一行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的局势又那么坏……”顿一顿，他叹了口气，“假如我明天就死了，赐官，我盼你能看一看。”

　　我恼怒，“大男人，做什么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我不看！”

- ?+ y( I( t* N5 s# g1 z3 _* a　　他看着我，还是微笑着，却轻轻叹一口气出来，嘴唇轻轻地动，无声。

　　我怕他会说出更让我害怕的话，慌忙逃出去还顺手关上书房的房门。然后静悄悄地站在门口，本来只是想平静一下擂鼓一样的信条，却隐约听见门里的他说：“我们，究竟，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 P3 ]" S( O1 @( R: H　　他以为我听不见的，但我的耳朵太好，我听见了。

% A1 m1 u( U! a) m3 z/ u$ N, F! t　　烟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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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0 `( @# t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我恐惧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心情反复，百转千回。

　　可是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无关我的期待跟恐惧，地球有自转跟公转的。那一天，所有的故事会一起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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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我没有想到那一天真的会那么快到来！

2 v- q' w( y/ D- o　　下午两点，我扒开经理室百叶窗，看着外面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由轻轻冷笑了一声。今天的生意还真是好得令人惊讶啊，虽然来得大部分都是连布跟丝绸都分不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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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1 H7 ?8 Q/ m  d　　掏出手枪，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它原封未动地塞进枪套里。接着就把从小鲍那里骗过来的十几把飞刀藏好，然后推开“宝合祥”的后门，从楼梯间转到隔壁店面，穿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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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出了店面就跟两个穿着便衣的特务相了个照面，大家都吃了一惊，我笑笑，甩手送出两把飞刀然后转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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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5 _! [5 ?9 D+ |' Q9 ?. s　　一路飞奔，街上行人不多，也不用担心伤到无辜的人，但是被人追的感觉的确不好。我开始伺机反击。周围的环境在我第一天来宝合祥上班的时候就摸清楚了，什么地方可以躲，什么地方可以穿越，甚至什么地方藏了一套随时可供我替换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人竟然那么多。

　　两下对击中，我发现我托大了，这个时候我的确应该用枪的，但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往我的枪里放入子弹。

: A4 L5 N1 e3 J' H4 D- Y4 i　　下次，我咬牙切齿地诅咒发誓，下次我要是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杀我，我自己就去跳黄浦江。犯贱这种事情，人生一次已经太多！

　　好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受伤，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我的面前，接着我就看见陆彦明那张带着些微嘲笑表情的瘦脸，他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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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口气，枪林弹雨中翻身滚上车。后面瞬间杀出来起码二十个以上的便衣特务，子弹磕在车身上不断冒出火花，我一边担忧着轿车的轮胎会不会被他们打坏一边还要抱着头避免被流弹伤到，但是当一个手雷在靠近我这边的车门外炸开的时候，我火了！

# r/ z6 B' x1 d7 z6 d& `. {　　靠！老虎唔发威，咪当我瘟猫！取出手枪弹匣，上子弹，拉保险栓，瞄准开火，几个冲在前面的混账胸口飚出鲜血倒下……这些动作几乎一霎那完成，就连我自己都不禁有些得意。

; [8 c7 }& q/ K. a, |4 U8 ~　　直到陆彦明那充满嘲笑口吻的话语传过来：“天赐大少果然耳明目聪，机灵过人，就算随便找一个合作对象都能找到蓝衣社派出那么多杀手来伺候。”

/ O$ k4 Y! E3 ^4 S　　勃然大怒，我正打算反唇相讥，一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该说什么？说这些人不是小鲍的手下，跟小鲍没有关系？他们连小鲍也要杀？但是！小鲍不提醒我会有杀手出现，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会来杀我吗？还是他或许知道却当作不知道，更或许他其实非常清楚却就是不想告诉我……

　　毕竟他要杀我，其实，这是小鲍一开始就告诉我得那么清楚的事情！

　　我无力无奈无法可想无话可说，只有“啪！”一个耳光自己扇在自己的脸上，“是，”我恶狠狠地说，“我犯贱！”

1 c/ }2 S7 D9 ^　　陆彦明反而也说不出话来了。

5 ~9 J+ a5 Q6 V, v/ J8 d3 @　　轿车一直开进法租界，开到杜公馆门口，我先一步把手枪连同身上所有的鸡零狗碎统统交给陆彦明，然后晃荡着双手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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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o8 H# z+ R/ H5 S　　还是一样的大堂，一样的摆设，坐在主位的人甚至还是穿着那身长衫——让我深深怀疑他同样的长衫有好几件，以至于就算换了衫看起来还是没有换一样。

　　但这一次，我懒得装傻充愣，我累了。于是一拱手，“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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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 N+ \/ z' [3 }, g" q　　死老鬼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继续慢慢悠悠地品他的茶。我等了片刻，没有人招呼我也没有人应答，心中一动仰天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杜先生找我过来是有好生意招待，原来，是我猜错了。”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既然如此，我就不妨碍杜先生品茶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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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h& O5 n; |　　转身才走到门口，两个穿着黑色丝绸褂子的男人一起伸手拦住了我。我冷冷一笑，“这就是青帮待客的规矩吗？”

1 ]; I/ n7 f- H! K' K7 M4 K- e　　杜先生依然坐在那里，也是一声冷笑，“青帮待客有待客的规矩，对不懂规矩的也有不用规矩的规矩。”

　　死老鬼，给我玩绕口令吗？豁然转身，“天赐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青帮，这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是哪里不懂了哪里的规矩，杜先生不妨明言。”

　　杜先生把茶碗往桌上一磕，发出一声“咚”的声音，虽然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由为这一声响心脏紧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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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0 [. \0 N3 M9 ]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周大少说。”杜先生冷冷地吩咐，厅堂里站着伺候着的人顿时统统退下，连厅门都给我们关得严严实实的。

　　我冷眼看着，心中却不住盘算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但想想，就算他要玩把戏，目的也无非就是广云行跟钱那么两个，万变不离其宗，与其我这里猜测不断，还不如听他说些什么。这样一想，心反而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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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有脾气有冲劲是好事，但是，不要忘记分寸！”杜老倌忽而一笑，“我原来还以为周大少爷是个城府够深的少年英杰，不过现在看来，大少爷倒是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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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D, n  u7 |$ ]( A9 P; j- O# S　　我被他忽忽悠悠的说话方式弄得烦不胜烦，皮笑肉不笑地应一声：“那是天赐不识抬举，让杜先生失望了。但是学生最近实在是忙得有些昏头昏脑，要不然，我们另外定个日子让先生好好教训学生一顿如何？”

　　“周天赐！”杜老倌面色一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海滩上时至今日还有胆子跟我这样说话的人统统都给我丢到黄浦江里去喂王八了，你想做下一个吗？”

8 _4 k1 ]  e, i& s　　“学生是跑船的，丢到黄浦江里能不能喂上王八颇有些玄疑，不过珠江里的王八倒是喂了我不少……”我叹气，你要干什么你说，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什么？凶我我就怕啊？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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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B$ V1 S2 {0 G% R　　杜老倌愣了半晌，猛地抬头笑起来，“侬只小赤佬……好好好，算侬光棍！王八……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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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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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8 t1 n" F5 [　　他足足笑了好半天，手里的手帕都擦了好几次眼角才慢慢歇下来，“是我发戆了。周大少果然是爽快人，也够胆识！”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

' g+ c; Y& W# S) q- b; L/ g2 y　　我等了很久了好吗？这死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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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5 ~& U6 Q. {/ M　　“上海毕竟是我青帮的一亩三分地，最近周大少忙的事，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他看着我，猛地砸下他以为的撒手锏，“我只是不懂，以周大少的人才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蓝衣社的人要夺你周家的广运行呢？！”他紧紧盯着我，等着看我如遭电击，惊慌失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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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早就知道了！我皱皱眉头，寻找一个适合的词汇来表现我的难过，但我还没有找到，他似乎不满意刚才的效果，索性给我把话说得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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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赐啊，我长你一辈，也不怕人说我倚老卖老。你可知道你这些日子忙着的事，其实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你把周家所有的力量都运用出来帮人，人家却一心一意地谋算着你的家业，甚至做好了准备等你替他们办好事就杀你灭口……”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突然又一笑，“不过，是不是我过虑了？我看周大少你是胸有成竹，莫非早就看透了他们的魍魉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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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瞒不过去了，我索性也就坦白，“总，也要防着一二！”

　　“好！”老杜仰天哈哈大笑，“我就说那群瘪三怎么会把你周家大少玩得死去活来……”猛地凑过来，“既然如此，不如周大少我们联手，让那群没有良心的东西长长眼睛。想玩我们青洪帮，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听前面一句的时候，我不禁汗颜。说实话，真的是差点就死去活来了，但听见后边半句，一下子心里面通透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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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n, c' H8 ]8 {, s; c6 t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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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鲍的手脚也算是快了啊，三两下就把我广运行拾掇得差不多了。但这样一来，我刚答应老杜跟他合作的那个承诺就算废了，十万块啊，等于打了个老大的水漂出去。老杜是一心想利用广运行来运鸦片的，我也是被他压得死死才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以小鲍的性子，却是连甩都不会甩他们。老杜的青帮本来就跟蓝衣社的人互有仇隙，这次没有给小鲍活活气死只怕都算他家山有福，可是老杜近年来在上海滩上又什么时候受过气来，他只怕恨得活吃了小鲍的心都有。

$ b6 C' i2 C9 P# B6 G+ h　　这便难怪他全上海地找我了，在他看来只有找到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打压住小鲍的嚣张气焰。但谁知道后来却发现，我竟然是跟小鲍合作的，只怕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脸都要气歪了吧。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阵痛快。

　　再然后他发现我跟小鲍的合作似乎也有问题存在，我做着一些非但他看不懂只怕连我自己也看不懂的事情，而在我的背后，小鲍又有他的动作……这才有了他派出陆彦明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一条小命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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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C1 |6 i* t2 H　　有些无力地一笑，这其中的错综复杂身在其中的我们看不明白不是怪事，就连名震江湖的青帮大亨老杜身处局外也看不懂，就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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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K3 a2 `: K. v5 j1 [- v　　不过，“杜先生的话大有道理！”我点着头说，“若非天赐为了一腔报国之心，我又何苦把自己拖累到这样的地步。”我叹息，“现在我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却只能闭眼吞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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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是很是！”老杜笑了，“我猜以天赐你的为人，愿意为蓝衣社做事也就是看着现在国难当头，想一尽己力嘛！只不过，爱国爱国，你要活着才有国爱，若是连自己都死了，还死在那种王八蛋的手里，岂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被牛头马面笑，还爱个屁的国……你说是伐。”

3 X% A  }( d9 `# P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爱国我还被色相所迷。咬了咬牙关，好，现在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么就进入实质性的讨价还价阶段，“杜先生是青帮前辈，学生现在四面楚歌，不知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呢？”——呐，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就快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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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杜哈哈一笑，慢慢坐回去他自己的椅子，一派悠然，“周大少这是客气了，就算现在有些小麻烦，日后大少还不是广州的首富，南方第一大船行的老板。”——老杜这是在摸我的家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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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这种东西，想赚自然会赚得回来。难的是，受了气该怎么出，怎么获得利益，怎么让别人气得半死自己又赚得盘满钵满。”——计算我的钱没有意思，老杜！要赚，我们赚惹我们生气的混蛋的钱，拿得又爽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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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要看大少到底有多少能够让我们赚钱的货色啊。”——老杜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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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h* [1 [% {( T$ i- w# S　　“货色大把有，却不知道杜先生青帮大亨的名号在上海滩上究竟有多响亮呢？”——我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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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L2 w- t  W; n( V/ P　　老杜沉吟了半晌，“我要先验货！”

　　“冇问题。”我抖抖长衫终于可以在旁边舒服地坐下来，“一车皮的11.43MM‘汤姆生’M1921冲锋枪……”老杜马上动容，“一车皮的7.63MM‘毛瑟自来得’半自动手枪……”老杜的眼睛都凸出来了。

  S8 ^7 k" L; `# Z/ U8 R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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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N4 Q% _- y7 Y9 R- s% M　　这次轮到我悠然地笑了，“还有什么？”

2 {' T; r8 Y. C* k2 i8 d　　“我把闸北清空给你！”老杜说，“你再给我一车皮‘毛瑟自来得’半自动手枪。”

( Z7 m1 j+ p# L. h　　“半车皮！”我说，“而且我没有时间去闸北！”

　　“加半车皮‘马克沁’二四式重机枪，我派陆彦明去，保证他们连青洪帮的味道也嗅不出来！”

4 `5 Z7 X% e; X# L3 O0 S# N$ ^( R" h　　“别死太多人，伤天和的！”我伸出手，“成交！”   

药大男孩

第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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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门的时候，老杜派人送给我一个条子，说是护身符，有万一的时候不妨拿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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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傻的？出了门我就打开字条——竟然是一个地址。再看那个纸条，浅浅的色调和花纹看起来很洋气也很熟悉，猛地一震，想起来了，这是第一次跟小鲍去和平饭店喝酒的时候在舞厅里见过的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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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如隔世！

　　然后就知道这个地址是谁的了，白黛林白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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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小鲍还以为自己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现在她的地址都可以作为礼品送给他的“敌人”我当救命的护身符用，我得嘴角不禁扯起一道嘲笑的纹路。我们原来都是这个尘世的棋子，还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下了无数步。

　　随便看了两眼记住，随即撕个粉碎。良心却又让我不由自主往那里过去看看——既然连老杜都有白黛林的地址了，蓝衣社的杀手没有理由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被暗杀或许有其他因素，但是也保不定会有人想连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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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8 X9 M/ Q& }9 Y' f$ W　　似乎可能应该……过去看看。

　　于是拍了拍黄包车夫的肩膀，“去霞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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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座很典型的小石窟门房子，前面有个漂亮的但实在是非常小的花园。不过看得出来，女主人很勤劳，收拾得很干净很舒服，花园里的花也开得非常好。但是现在主人还没有回来。

　　我站在白黛林家对门那栋楼的两楼，透过窗户注意着对面的所有动静。我现在所在的房子是一个瘦瘦的失业文员的，我掐晕了他，又在他的床头放了足够他生活两个月的费用，然后正大光明地暂时占据了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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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等到白黛林回来，然后仔细看清楚周围是不是有不三不四的人出现对她不利，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会偷偷去跟她说一声，请她尽快换一个住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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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对不对，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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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假如我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我是不是还会有这样好心这样的良心这样的……

1 }- S; \$ `, l- K　　在我后悔以前，我总是做着自己以为对的而且让自己得意的事情，从来，我都没有改变过。

, X+ ~0 V) A( p6 H9 T* n( f' z　　我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就连晚饭都随便拿着前面就买的面包随便对付了，但还是没有等到那家的女主人出现。

, f; c& ~0 n9 q" p7 v　　鸡零狗碎的王八蛋倒是出现了好几拨。还有不带眼的竟然跟我的看法一致，打算占据我所在的这间房间，结果当然大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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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5 n6 f. D: u6 \　　但我也没有什么好过，因为怕走漏一个人都会给白黛林造成伤害，也给自己留下麻烦，所以手下半点不留情，本来是打算速战速决，可是来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结果身上多了两道子弹擦过的伤，有一道就这样贴着胸膛，稍许偏一厘米我也就再也不用在这人世劳碌了；还有就是被一个明显学过功夫的混蛋一脚撑在胸口，淤青少不了还是小事，但胸口闷痛得总想吐点什么出来让我有些担心是伤到了内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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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r- [& t8 k: O9 h0 M4 F　　一边揉着胸口的伤，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半了，如果白黛林再不回来，我想我也该走了。看来她是也知道了危险所以先一步离开了吧，当然，更可能是小鲍把她送走了。这样想于我虽然也有些不怎么太舒服，不过总算还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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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样想着，弄堂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然后是开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是一对男女踏着月光慢慢走了进来。

5 x! x+ a3 G" G3 p+ B0 g　　胸口的伤，突然突然，无比地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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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D! z" l$ @6 @$ C6 a) K　　她挽着他的手臂，轻嗔浅笑无一姿态不是女人最有魅力的表现；他以浅笑的表情回应她的温柔可爱。他们彼此凝望着，就是世界上最和谐美丽的图画，就连月色都像特地为他们调好了合适的色调，只等着他们走过来，然后就把可以定义“幸福”的银色粉尘镀到他们身上。

1 a  q2 ?( D. N" }- U0 P　　那么亮……但是却让我觉得那么冰冷的月光啊！

　　夜深人静寂籁无声，白黛林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发出轻轻的“嗒嗒”的声音，小鲍则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我慌忙地缩到窗台下去，不知道究竟是怕他看见我，还是怕自己，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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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Z. E# x' B4 m　　“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小鲍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但是这个夜太安静了，以至于我不得不听下去，“你进去吧，小心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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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O" k7 F: \/ l　　“嗯。”白黛林乖乖地应了一声，掏出钥匙打开门，忽而又问，“你，不进来坐一下吗？”

  S) M; {/ a$ |) l" y7 _$ j　　“不了。”小鲍说，“我看你进去。”顿了顿，“我抽支烟就走，你不喜欢烟味，我就不进去了。”

　　白黛林关心的声音传过来，“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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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鲍轻轻地回答：“好，我记住了。”

　　白黛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忙，但是可不可以为了我，每天减少一支烟，一支就好。那么到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可以不用跟一个烟鬼生活在一起。”

1 \7 E- q1 R, x5 o! Q5 X, F/ F* N　　“哒！”我听得出来那是小鲍那个精致的金属烟盒关上的声音，“好，”他还是轻轻地回答,“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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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一下子又被人狠狠地迎面打了一拳，我痛得连呼吸都没有办法持续，只有一下又一下破碎而又小口地吸气，吐气。一直到眼前因为闷痛而涌现黑雾，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竟然把胸口的伤口，撕裂了，鲜血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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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官，”他浅浅地叫我，“我喜欢你！”眼泪跟着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收也收不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别喝孟婆汤，别过奈何桥，等我几天，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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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小鲍说，“我看你进去。”顿了顿，“我抽支烟就走，你不喜欢烟味，我就不进去了。”

! i4 Q' v/ f- t5 w8 s　　白黛林关心的声音传过来，“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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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x3 t! Y6 z$ G0 D: g　　小鲍轻轻地回答：“好，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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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真的死了……”

5 }- `( e7 E* k. f　　“我会下来陪你。”他发誓一样，狠狠地反抱住我，“我不要你老婆来陪你，我来陪你就好。”

; G; Y+ Q0 W6 x* i" r! _$ T, L　　“然后我们不喝……”

　　“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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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黛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忙，但是可不可以为了我，每天减少一支烟，一支就好。那么到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可以不用跟一个烟鬼生活在一起。”
! J* U# p( z" H/ L  u: H0 y$ E1 l
/ Y/ L0 \) e: e) F9 N- s1 p% r　　“哒！”我听得出来那是小鲍那个精致的金属烟盒关上的声音，“好，”他还是轻轻地回答,“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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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w# V* A7 d' E　　“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墈，就算要逆天，我们两个也不用怕，反正就算死了…?蔽揖倨鹚?氖智崆岱诺阶毂咔嵛牵?耙灿心闩阕盼也缓让掀盘溃?还?魏吻牛　?br>
　　他怔怔地看着我，慢慢漾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就我们两个！”

　　我举起另一只揽着他腰身的手，等待着他从指尖开始跟我紧紧贴合，“就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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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4 m& A  ]( ?6 S2 o5 `, }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传来开院门，关院门，复开房门，关房门的声音。我慢慢举起手来，惨白的月光里，我看见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艳的血，红得近乎荒谬。

: x6 x1 {, n0 @. y$ a* ?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隔着窗帘偷偷看下面，白黛林房子外面的弄堂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只是站着，抬头看她的房间。然后对面白黛林上楼，打开了二楼温馨的灯光，女子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那个房间亮了，我的世界却黑暗了。

' f. {) m' l/ v% A& I$ v: L0 ~　　你这样看着她，小鲍，你这样看着她！我却只能这样看着你，那么，究竟，谁来，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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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M/ z7 W. K& \　　你用一滴眼泪就赚到了我的所有生命，小鲍！然后在这场荒谬的闹剧里，我乖乖地成了你指挥下的小丑。

  A( b2 i$ \7 l7 Q; i1 B% X　　但是但是但是！你究竟知不知道在那一天又一天的沉沦里，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的心那么痛，是因为我知道你说谎，你说谎我会痛的，小鲍！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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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7 X6 {+ k, x+ k# K) W　　我也是，会痛的！每一天每一天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无畏的我，也是会痛的，会愤怒会绝望会无力会死的，小鲍，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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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时至今日，我都是这样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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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我死了，小鲍，我死了，我一定最痛的是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还必须要活着！   

药大男孩

第八章2

  j/ _5 U; x( \  w5 }/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我只知道我必须回去一次，就好像每一个故事都会有开头有结尾，那么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要翻过这一页，就必须去面对，去结束！

2 J5 R' U4 v7 L  M6 s　　身体从里面一直痛出来，我心力交瘁，简直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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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房门，那个人还没有回来。我坐了一下，胸口实在痛得厉害，于是找到医药箱，机械得就像这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开始上药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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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绷带往身上缠裹的时候因为手转不过去，所以试了几次都没有缠紧。我猛地大吼一声，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一古脑全部扫落下去，结果刚刚上了药的伤口又渗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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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8 M4 D' j' F, M4 Q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下一刻，小鲍走了进来。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就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 ?9 Y6 G- w& R  i" l" Q0 l( `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一下子跑过来，“怎么伤成这样？”一边说一边伸手来帮我裹缠绷带。

4 d+ I5 ]8 a- [  `- m' Y. |! R7 c% k　　但是我伸出手，“啪！”一声响狠狠地拍走了他的好意。他吃惊地抬起头，我冷冷地看着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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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稍微愣了愣就站直身体，我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突然扔下一句，“我去洗澡！”转身跑去浴室。而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是，我没有出息我孬种我懦夫！但是，我真的松了口气。我承认我怕他立刻跟我翻脸立刻就说出真相，然后就算是眼前虚幻的“我们在一起”的幸福也会马上消失掉，这样剧烈快乐并着的剧痛，我，却希望能够多拖哪怕一分一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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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举起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周天赐，你真的是，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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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m2 X/ Q4 l$ x3 Q* F, P8 t　　我呆呆地坐着，忽然间想抽烟，但是身上口袋里的烟盒都被血水浸湿，客厅里的烟盒又空了，于是下意识地跑进书房——小鲍总是习惯在他手所能触及到的地方放上一包香烟，以避免被迫吸我的“臭”烟，而我也就乐得到处拿他的烟抽。回头想想，这样的默契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养成，就算是痛得麻木的心还是一阵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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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得开灯，我嘴里叼上烟，又去摸火柴盒，但摸到的却是一个木头盒子。那是一个红木的，雕功很棒，乍眼看上去感觉颇为朴素，仔细看却越看越觉得精致的盒子。我对这个盒子很熟悉，每天都看见小鲍把他写的“遗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却从来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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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我看还是希望我永远不看？小鲍小鲍，我以为就算你不爱我，你设计我，至少对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吧，但是现在想来，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小鲍，你也，从不解释！

  U5 Y' W+ _1 ^  G0 u　　“嗒！”书房灯光大亮，洗完了澡的小鲍一步一步从我的背后走过来，我身体僵硬着，脑中乱成一团。他现在手里拿的是什么呢？手枪，军刺，匕首，绳索……他打算用什么方法来杀我呢？会不会看在我们……那么……一点点的情谊上面，给我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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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5 v+ S8 R# f+ e　　他走近我，手从我的肋下穿过紧紧抱住我，他的头抵在我的背上，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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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F9 J6 i; [7 S　　他刚刚洗了澡，也许还洗了头，一头一脑的湿，那湿意透过了我背上缠得松松厚厚的绷带，一圈一圈晕开，一直沁到我的心里。他紧紧地抵着我，紧紧的，连呼吸都发出噎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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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m- ^9 D7 |# H3 O; O　　滚烫的湿润，冰冷的月光，痛得绝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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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 Z( q8 E; P# V" s- @　　窗外梧桐树上一片仍绿得充满生机的叶子不知道为了什么，却飘落了下来——一字无题处，落叶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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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愁到了深处，非但说不出来题不出来，就连哭，也哭不出来！

　　我们就这样站着，动弹不得，进退两难……

3 b& r( a) x4 y: c8 ~5 B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第一声、第二声的时候，他依然紧紧地抱着我，但到了第三声的时候，他已经像头豹子似的冲去了客厅。我无力地深深叹息了一声，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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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b3 K: T$ r: I　　客厅里的电话什么时候结束的，我完全不知道，但是当厅里猛然传来巨大的砸东西的声音的时候，我惊觉我的烟竟然还是没有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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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支烟，我苦笑一下，只怕是永远也点不起来了。

' _, C( j+ Y2 y% g$ x: w( k　　厅里那巨大的破坏的声音持续着，我怀疑他是要把整个客厅都摧毁掉了，但是白小姐，我说不出对你的抱歉，因为我也很痛啊！

5 p9 H% F8 N# P9 h　　又过了很长一段突然安静下来的时间，空气里有种死亡的沉寂的味道。脚步声慢慢靠近书房，小鲍白玉雕琢般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淡淡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我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结果却什么都没有，他如同我一样只是紧紧紧紧地瞪视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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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0 C1 y5 t, `, E' C) {# d% X0 _　　忽而，他笑了笑，眼神却依然冰冷，“我一直就不明白，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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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你的下属交给你的纸条上的密码数字，”我轻轻笑着回答，“我从那本《诗经》上找到了解码。”

- X" ~& n: f, {, o! n( O! U8 W　　他点点头，“难怪后来我总是注意到你趁我洗澡的时候卸下我枪里的子弹，又趁着我早上洗漱的时候放回去……”他顿一顿，“但你既然一早就知道我是在计算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虚以委蛇？你有太多的机会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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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C8 g8 @" y9 ]/ V　　我笑，把嘴里的烟狠狠咬一口，然后吐掉，“我舍不得你的身体，我从来没有尝过比干你更加爽的事情。”——这真的是我的意思吗？周天赐，你真的要说这样的话吗？我大脑发胀，头痛身痛心痛，我控制不了自己想说的东西，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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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呆住，脸色惨白，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为笑的表情，但是颤抖的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一股突如其来的快感杀入我的脑海，我的痛我的苦我的难堪我的绝望，假如你完全不能够理解，小鲍！那么现在，我要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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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 u/ r" s$ _2 j. h0 ^+ P　　“还有什么要问我吗？”我慢悠悠地笑着说，“比如为什么被同是男人的我拥抱，你却也那么快乐？嗯？”我看着他，“那是因为你天生就喜欢被男人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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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4 G$ g' P　　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我，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但他颤抖的嘴唇却平静下来，“我知道你是在逼我杀你，但是冲动的事情只有你会做，周天赐！为了现在这个计划，我已经研究了你一年。你为人是聪明，八面玲珑啊！可惜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太容易激动。”他握着手枪的手也稳定下来，“只要把你点燃了，你就会不分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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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_0 v( G' J4 a1 n* [7 v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情，不过，烧得越猛烈的火越容易熄灭，掩埋在灰堆里的小火，却可以灼烧整夜。”叶伯父说，“你为人精明，灵巧机变。可是，你太容易上火了，赐官！而最危险的是——你一旦燃烧起来，就会看不清一些其实很简单的事情，对！这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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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有脾气有冲劲是好事，但是，不要忘记分寸！”杜老倌忽而一笑，“我原来还以为周大少爷是个城府够深的少年英杰，不过现在看来，大少爷倒是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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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每个人都知道我的错误，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只是除了我之外！我的眼前一阵黑雾，你厉害啊！东卿，你只用一滴眼泪就把我点燃了，鲍东卿，你果然是最聪明的人，你用你身上最廉价的东西却获得了我认为的弥足珍贵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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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明天开始，蓝衣社就将全盘掌握广运行，你的那两个最得力的下属，周水生还有那个叫做阿福的，现在都是76号的地下室里关着。哦，对了！还有你那位倒夜香的太太，听说你犯了事，正在从广州赶过来，而且，据说刚刚诊断出来，她怀孕了……好福气啊，周大少！”

　　一阵天旋地转，我几乎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大脑里好像有两把锥子从太阳穴这里开始往脑海里面钻，痛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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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J' Q: @9 `　　“不是我不想杀你！”他还在冷笑，还在冷笑！“只不过你已经败无可败，杀你，无非是浪费我两颗子弹而已！”他用枪轻轻地拍着我的脸，“你是生意人嘛，对不对，你教我的，不可以随便浪费！”

, @( y7 C2 N. U3 w- y　　我看着他，我想笑一笑，我想……胸口一阵呛甜，还没有意识，一口鲜红已经从我的嘴里喷射而出，正正喷在他雪白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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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G* K5 X( V8 Z8 p　　他怔愣了半晌，用手轻轻抹掉，然后依然那样微笑着过来问我：“怎么伤得那么重啊，周大少？想死也不必急在一时嘛！”他轻笑着，“不过这样，念在我们总算也……好了一场，你告诉我，今天闸北那里被劫的三车皮军火在哪里，我保证，就算你死了，也不伤害你的家人！”

　　“军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前面受伤开始就一直堵在胸口的这口血喷出去了，所以胸口突然一松，也让我痛得近乎麻木的大脑清醒了过来。我死也就死了，这是我自己活该！但是生叔、福仔、双喜……不！他们是远大于我生命的存在，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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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吸一口气，“军火啊？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同窗好友拼命才救下来的文物吗？”

+ G# _! F' O7 J! T　　“别跟我装傻，赐官！”他慢慢退开一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放下手里的枪，“这本来就是我计划里的一个部分。我知道你手上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地下运输通道，正好，我们必须把在上海的军工厂撤去内地又不能让其他势力发现，所以，”他轻轻一笑，“我就派人把你要运走的文物换成了这些同样要运走的军火，但你怎么能把属于国家的东西劫走呢？这样是不对的。”他安静地指出，“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可以这样啊。要不然这么办吧，你把这批军火还给我，我放你老婆孩子一条生路。”

/ ?$ g; a0 S8 s2 t! z* W　　我惨笑，“原来这批军火只能放我老婆孩子的生路啊！不知道我的命又值多少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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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n$ t2 j2 D" U9 M  D0 B/ s　　他摇头，“对不起，赐官，你知道的，你不可能活！你知道得太多了。”

- C1 \, H# j* y  x　　“是……吧！”我叹口气，伸展一下手臂，“那么，要是我跟你说，你那批自己以为藏得很好的文物在我手里，你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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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怔，脸上的表情僵滞，一时间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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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隐隐约约一声响从我们房子外面的东南角传过来，他的眼睛猛然瞠大，一脸不可置信地冲到窗口。夜色沉沉，因此把远处爆炸带来的火光衬得格外耀眼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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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p2 _% j1 i+ i6 D8 x* g　　我用一种充满了恶意的笑声说话：“哎啊，这回衰了！用来保命的呢！谁叫你不迅速地下决定！”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由自主颤抖地问。

% H7 N4 X" C! B" t0 K+ X4 f0 W: B7 z　　“我派人，”我慢慢地，好心地，愉快地说，“把你用来储藏那些文物的仓库……”笑一笑，我的笑容很动人，“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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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盘盘布局，我层层设计，所以时至今日，我们终于，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药大男孩

第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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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l, R6 U- s" }3 Q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就像他是真的爱过我一样，又像是要把我的面貌永远永远地记住——但我宁可这些都是我看错，因为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我就绝不回头！

　　我依然戏谑地看着他，然后自己也慢慢地站了起来，把身上松松垮垮的绷带索性统统扯掉，我可不想等下动起手来被这种东西拖累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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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5 r6 L: n$ ^　　但他走回到书桌前，捧起那个红木盒子，“赐官，假如今晚活下来的人是你，这些书信，我盼你能看一看。”

: x6 d1 R4 K0 b5 _+ y　　我既不点头也不反对，只是笑笑地问他：“若是我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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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红木盒子轻轻一甩扔在地上，但劲力巧妙，盒子安好无损地落在角落里。“若是你死了，”他望着我鹰眼中射出剑一般的光芒，猛地一脚踢在书桌上，书桌整个翻起来地往我的方向压过来，“若你死了，那就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 |9 @# z* Y8 J# G. l6 W+ B　　说得XXX真好！我右拳一握，全身劲力涌上手臂，抬手，“哈！”书桌地来势被我一拳顶住，然后龟裂地纹路开始出现在书桌的面上，“的确！”我冷冷地说，“我怨不得别人，但是，我怨你！”挥拳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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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5 z; g: |, k　　我们打架的次数太多，非但熟悉彼此的拳路，就连对方身体上哪些地方有旧患哪些地方曾受伤都了如指掌。而这次又不同以往只是交手过招，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我们的眼睛都瞠大了在掌风拳影里搜索对方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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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  h! P( q" \　　我其实有些焦虑，因为我得身上已经受伤了，内伤再加上胸口始终没有愈合的伤口，让我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得痛不欲生。我自己死掉也就算了，我一直一直这样想，我能够死在他的手里，真的叫做咎由自取，死得其所——可是我死了，生叔福仔还有双喜，她们怎么办？

' r( o, B: i* Z& U6 \4 }& }: g! b" ]　　我亏欠家人的已经太多，要让他们再次为我牺牲，我还没有这样的厚脸皮，所以，我不可以死，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一脚撑过来，我闪开，顺手抓起旁边的落地灯扯断电线打算当棍棒使，但他的速度太快，手在倒在地上的书桌上猛地一撑，身体弹起的同时，脚已经连环着向我踢了过来。我手里的落地灯尚来不及阻挡，胸口已经被他一脚踢中，整个人就往后踉跄退出去。

2 b- u" X& k. l' p5 Q) _　　当时我正背对着书房的门，身体一下子就退出了书房，我强忍住即将喷射出来的鲜血，一转身跑往客厅。背后却传来他的冷笑，“跑得了吗？”

　　转过墙角我缩身等待，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就是一个拳头砸过去，他猝不及防被我一拳正中胸腹，而接下来的一拳就是自下往上砸在了他的下巴上，以至于他的整个身体都弹起来往后仰落，我正待一脚撑过去，腿才伸出却不防他仰起的同时一脚也是弹踢过来，结果我的腿在半空中被他一脚踢个正着，我不得不发出一声惨叫，这混蛋，我怀疑我的腿骨当时就裂了！

　　但他也不好过，“呸！”一口吐出半颗断裂的牙齿合着献血，白皙的脸庞肿得狰狞，他“呼呼”的喘息着，扶着墙壁站起来，“再打啊，啊？再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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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笑笑，一手撸掉嘴边的血迹，一手猛地一拍地面弹身而起，“打便打！呼……”拳脚再一次攻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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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打且退，自己知自己事，我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再多一番的攻击，我身上的伤口已经耗尽我的全部体力，我没有可能再组织起新一轮攻击。虽然他应该也不会比我好过，但是我不认为他会比我更糟！

　　我的腿猛然一阵剧痛，下一刻我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他狞笑着一脚踹了下来，“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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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6 |2 |7 [5 f* O. p　　我翻身滚开，手却在一片狼藉的客厅地板上摸到了我的外套，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行为我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掏出了手枪，当黑色的枪口对着他的时候，他终于迟疑地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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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就是这片刻，没有受伤的右脚迅速蹬出去，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被我蹬得倒飞出去。

8 r8 v: {7 m) ~1 y+ t5 T# P　　我躺在地上狠狠地甩了甩头，因为伤痛而略有些迷糊的大脑才清醒了些，我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却看见他远远地跪在客厅的那头，口鼻间不断涌出鲜红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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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S) i7 A8 u4 c$ ^　　我并不比他好多少，我拼命地这样告诉自己，我并不比他好！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是他是他！我不断告诉自己，我没错，是他错！所以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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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颤抖着手举起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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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1 c! z6 K: \& U　　他跪在那里，看着我，却突然笑了笑，“你的枪里……”他咳着鲜血，然后被他一把擦去，“有子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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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w, B& F' ~' v1 j# t　　隐隐约约，昏黄的灯光里有一个人对着另外一个人说：“昨天我射伤了你，我很后悔。但是你一直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怕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会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那个人说，“所以，我决定只要你跟我作对一天，我的枪里就一颗子弹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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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E  e( w6 r" n　　我握紧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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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 I. @* ^( W; M! @2 a　　“砰”的枪响以后，“……小鲍，”一个人颤抖着绝望地说，“我没有骗你，这枪里……”全身乏力，心脏痛得狠不能此刻真的可以死掉去算了，“真的没有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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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去……对不起，这一次，我的枪里，有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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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眶突然热得好像要灼烧起来，就好像刚才曾经感受过的那种滚烫的湿润再一次让我烫得有些难以承受。突然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窜入脑海，难道，刚才我以为的，他抵在我背后的时候的湿润，并不是水气，而是——

　　但是我已经追不回我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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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躲不了，闪不得，不！他是根本连躲闪的概念也没有只是看着我开枪，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子弹射过去射入他自己的胸膛。

　　我张着嘴，恐惧地看着他的嘴边慢慢泛起的一道微笑，我说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一个声音。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眼睛里那种绝望那种死寂，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但是他的表情，却是，笑！

　　我们动手的时候都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动手，下辣手的时候也没有时间会去犹豫会去思考，只知道要打倒眼前的人，打倒他，才能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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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r; W' z* N& x" v9 O　　可是等到最后时刻的来临，我才突然恍然大悟一样地想起来，我所射伤的这个人，是我最最爱的，最最喜欢的，最最珍贵最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恍然大悟，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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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东卿……”我颤抖着，扔掉了手里的枪，我想站起来跑过去，但我双腿发软站也站不起来，我只能用手拖着身体一点一点地爬过去，然后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东卿东卿东卿……”

7 R# d( s, N# P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但我竟然……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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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焦距，我徒劳地用手捂着他的胸口，但是鲜血还是堵也堵不住地从被子弹射入的伤口流出来。我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只能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让他清醒，可是我自己却连话也说不清楚，“东卿……”我只能不停地叫他，“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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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颗豆大的液体从我的眼睛里不断地冒出来，我止不住也不想止住，我想哭出来却哭不出来，然后胸口的血液涌上来，我喷出的血他的血流在一起，染红了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 ]  A/ M; n+ ]( e9 p" Y　　客厅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外踹开，那个曾经在码头上拘捕过我的蓝衣社下属冲了进来，看着我们的样子，即便是他也一副吓住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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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6 Z2 |9 Q　　我抬起头来，好像从地狱里终于看见了天堂的光芒，我声嘶力竭地喊：“救他！”

5 \  h3 V4 Q+ L# [　　是的，救他！我宁可死的人是我自己，也不要，是他！

　　救他！求求你……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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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但是我没有想到，竟然是杜大亨亲至来接我出院。

　　“周大少果然有一手！”老杜欣赏得不得了的样子拍了拍我的手，“这招连削带打，堪称战术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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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G* x2 k1 u　　我做了什么吗？我从老杜手下的手里接过拐杖，伤口虽然收口了，但是受伤的腿骨却没有那么快就痊愈，在今后至少一个月内我都必须拄着拐杖度日。

- g4 o! o' |! ^  E6 ^　　只是——那个人怎么样了呢？

　　我住院的这些日子没有一点消息来源，也没有人跟我说到底他怎么样了，我抢了他的军火，炸了他的文物仓库以后又怎么样了。我一方面迫切地想知道，另一方面却又怕知道，于是我等待着，等待自己终究会知道的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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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_+ s7 e( I: I2 u+ Z) Y　　微微吸了口气，我自己以为自己作好了准备，就问老杜：“噢，学生做了什么让杜先生这样欣赏？”

2 m  t; v8 _5 M. `　　老杜笑着指了指窗外，“周大少自己不会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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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愕然地转过头去，窗外，医院病房楼前面的车道上停着几辆黑色的轿车，而且一色蓝色西装的汉子围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有人被穿着蓝西装的男人从病房楼里推了出来，几个人围着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楚那是谁。但当他们把他推进轿车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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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杜大亨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就是那赤佬——鲍望春！”

% S* c2 n$ w" Z9 K& ?( \1 u9 i　　“但是他怎么？”我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跳，“他不是快死了吗？”那么重的伤，我打的！每个晚上都会做的噩梦让我不寒而栗却又不敢大声说出来，还是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没有死吗？”

# `% b: f3 O# N. y　　“呸！”老杜说，“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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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 P  A( e- Y7 n　　“噢？”我转过头去“饶有兴趣”地问老杜，“杜先生用了什么好办法，不妨也教教学生。”

　　老杜嘿嘿笑笑，“我也不用瞒你。”他悠然地伸手，自然有手下递上香烟和点燃的火柴，然后他舒舒服服地吸了口烟，“鲍望春虽然厉害，他手下却是一群猪！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是我劫的那三车皮军火，竟然跑过来跟我谈判，打算花钱买回去！”他呼哧呼哧地笑起来，露出黑黄黑黄的一口板牙，“我拿了些烂货塞给他们，等拿到了钱，就把他们的签字连同跑过来跟我谈判的那个猪头三一起送去了极司非尔路76号门口！哈哈哈哈，周老弟，我跟你说，我跟他们蓝衣社斗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这样开心过，过瘾过瘾！”

( R$ P9 n- Q2 _5 S　　我的大脑浑浑噩噩的，没有搞清楚里面的花样，“但这个跟鲍望春又有什么关系……啊！”猛然反应过来，“私买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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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老杜哈哈大笑，“私买军火，就算是一向对蓝衣社睁一只眼闭一支眼的南京军管处也包不下来，再加上——听说他还丢了一批从紫禁城运出来的文物，”他看我一眼，“这次军事法庭不判他一个枪毙至少二十年刑期是少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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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脚冰冷，强笑道：“鲍望春这个人太精明了，会认罪吗？”

　　老杜搔了搔额头，一脸惘然，“这才是我最奇怪的地方，那么一个聪明的人，却好像一点都不想活了，竟然把他下属的罪责全部一肩承担下来……切！卖义气吗？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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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S3 ]; J8 _$ I7 p- q　　是啊，卖义气吗？我咬紧着牙关跟老杜一起笑，“戆度！”

& E' z. o. T/ m7 P7 Z+ M+ d! [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满脸泪痕的福仔冲了进来，“赐少！”他的后面是蹒跚的生叔，还有手里不断绞着手绢的女人。

　　我一开始因为她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楚她的脸，直到她猛地一声哭泣，紧接着就往我的怀里扑过来，我顿时苦笑了一下，“双喜啊~~~~~~~~”幽幽叹息，“你又胖了！”

　　“呜呜呜呜~~~~”她又哭又笑，“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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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杜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好，你们小夫妻长久不见，好好聊些私房话，”他吸口烟，眼神诡异，“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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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是，我会准备一份厚礼来谢杜先生的。”

　　——东卿啊，在这个世界，我们原来都是没有办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棋子。你曾经说我输无可输，其实你错了，是我们，都已经输无可输！   

药大男孩

第九章1


　　双喜伏在我的怀里，小心翼翼地用手探入我的睡衣抚摸着我身上的伤口，声音轻轻软软，“赐官，还疼吗？”

& {9 X* [+ J/ d6 y1 h　　我“唔”了一声，然后醒过来一样问：“啊，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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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K& C- w. K2 {" T　　双喜白我一眼，“人家说的话你都一点也不在意，我是你老婆来的，你的心事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我用手挠了挠发根，感觉这个动作似乎有点熟悉却不是自己的习惯，但自己做起来却有那么熟捻……我喝止住自己的思想，现在不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候，我对自己讲，于是连忙笑笑，“女人家你又懂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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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天赐，你又歧视我们女性！”双喜气得坐直身体，“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竟然还看不起……”

7 k/ N( ^$ i9 ~* ]　　我突然心里烦不胜烦，披衣而起，“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你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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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b: K8 u0 M% m  \　　双喜却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大叫：“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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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6 Y9 A6 Z9 t4 G7 ~- h　　我不得已地转过头去，“又怎么了？”

" D2 Q1 C5 ?% w9 b2 D# j　　双喜呆呆地凝望着我，突然，眼睛就红了起来，“周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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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口气，“到底怎么了？”

　　“你变了，赐官！”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的心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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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到上海已经五天了，但是你跟我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二十句。而且通常我在说，你却连听都不听，赐官，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 {/ R3 f0 h8 o　　按了按额角，我叹了口气，“双喜，你知道我是广运行的老板，现在广运行是一个什么状况，就算周家大少奶奶你天天忙着在上海逛街没有时间去了解，也应该从新闻报啊，电台里啊等等等渠道知道！是，你知道我遇到了意外，马上就赶过来上海我很感动，但是你也要为我想想！”越说越火大，我忍不住一拳砸在墙壁上，“我现在四处受敌，左右艰难……你能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就乖乖地给我不要再来烦我，行不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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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结婚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对着双喜这样发脾气，而且话一出口我自己就后悔了，但是我却无力为我冲口而出的话道歉。我突然转身走出去，狠狠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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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抽抽噎噎的哭声隔着门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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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m" L5 ~+ j8 @2 O4 h2 @+ X　　我忍不住捧住脸，到底，我对得起谁？我，能够对得起，谁？

5 {/ w+ W! r8 t3 w7 W; z" l& Y　　这些日子以来，我完完全全地乱了方寸，广运行虽然因为那个人被捕而重新又回到我的名下，但是蓝衣社对广运行组织人员的近乎大洗牌却让我简直头痛到裂。一方面要忙着给蓝衣社撂下的烂摊子擦屁股，一方面又要谨防老杜他总是企图轧一脚地侵占，假如还有一点时间，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我又忍不住想去各个方面各个渠道地了解那个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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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D5 ^& b7 F　　我就像当年抽烟土抽上了瘾的爷爷一样，明明知道这是有毒的明明知道这是不好的，却一点自己控制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灭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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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Y" _4 m" f- I+ S　　但是那个人的消息却像融入了河流的雨水，半点痕迹都打听不到。而且，我就算知道了他的消息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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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他，我依然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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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H, E5 ^. s* D　　告诉他，我可以为了他扔掉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一切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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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谬！我连自己都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些，又凭什么去说服他？更何况，他又，怎么，还会相信我？

; L5 K0 H' [4 |# s　　我一遍一遍地在梦里看见他那个看着子弹射进胸膛时候的笑容，一遍一遍地惊醒，一遍一遍地战栗绝望又一遍一遍地怒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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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天赐周天赐周天赐，你不仅仅只是赐官，你还是广运行的老板，几百口人等着你给他们饭吃；你还是何双喜的丈夫，未来孩儿的父亲；你还是周家的当家人，广州的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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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O' M# }/ z　　东卿你说，人命是很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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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8 b$ C1 B. |; \0 ^　　是，你说对了。这世上生命的确珍贵，但是这世界上却有太多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 J& z5 i1 o" T, t) }　　东卿你说，你要的，我给不起！

　　对，你又说对了。我以为我聪明我机变灵活我智谋百出，这天下只有我把别人当棋子使，但其实，从一开始，我已经是你棋盘上最大的弃卒，我明明都被你告知了，却还在沾沾自喜。然而，你要的，我的确给不起。你一抬眼，一抿唇，一蹙眉都是真真实实的叹息，你已经暗示明示了我太多的说话，可是，那些，我都，听不懂……

- D7 S& D, g( w　　因为不懂不知道不了解，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一半放在天堂，一半沉沦地狱，我看着自己在快乐里绝望，在火焰里欣喜，我就像疯了一样，追求着这样的日子直到我们不得不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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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F9 K/ d, N4 Z# a　　可是纵然你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我这些，你又怎么能够，怎么可以，怎么，舍得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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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p8 a- C9 ^& g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鲍东卿，我从来没有恨一个人像恨你这样的恨！你把我小心翼翼捧上来的真心当着我的面踩碎，又把我的自尊撕毁扔回我的脸上！

0 r6 P+ d/ l9 C# e2 c! m( u/ {　　我宁可你骗着我杀死我，也不要让我知道了是你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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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8 o5 R$ q, x, N　　多情总为无情恼，哈！恼？何止一个“恼”字了得？东卿，你是，害死我了！

+ n( @' c7 O" H　　从卧室到书房短短的一小段路，我浑浑噩噩地想着念着，足足走了十分钟，而走进了书房后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雨丝和风提醒我，这冰冷的夏夜，竟然还下起了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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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脏兮兮的，浇灌了毒花跟仇恨，还有倾城烽火硝烟味道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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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0 G# N4 r8 R( x. ?4 U# H0 b　　当福仔敲门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在窗口站了半个多钟头，我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事？”

　　福仔不太确定地支吾道：“赐少，有一位，花小姐来找你。”

　　我不耐烦地抬头，“癫了你啊？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什么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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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一个绝色丽人却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周大少别来无恙？”

　　我呆呆地看着花红艳婀娜多姿地走过来，一时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花大家，也太大胆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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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J! M6 [- L8 ]1 m　　福仔却识趣地走了出去，还给我小心地关上了书房的门，XXX，平时怎么不见他这么醒目？

9 t' u0 h* I. `* k" J: a6 B( D　　好半天，我才尴尬地咳了一声，“花小姐，你好。”

　　花红艳看着我轻轻笑了一声，但声音却冰冷，“我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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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口气，懒得再绕圈子，“未知花小姐这三更半夜迂尊降贵地跑来小弟这里，到底有什么指教呢？”

　　“代我的一位姐妹把一件故人‘遗物’转交给你。”她走过来把一个袋子扔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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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里猛地一阵剧烈跳动，几乎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什么，什么叫做‘故人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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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M* Y# I6 i) z% C& y8 [　　她弯下腰来直视我的眼睛，“我们欢场女子，对于自己已经不抱希望的恩客，当然都叫做‘故人’，至于‘遗物’么，放遗书的事物，不叫做‘遗物’吗？”

　　“咣当！”一声巨响。很一会儿以后我才发现是自己坐着的椅子散了架，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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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花红艳叹了口气，“周大少那么激动做什么？”

9 U4 ^& q& W2 N+ H5 a7 c　　我激动？我激动？我怎么会激动呢？自从我开了那让我自己撕心裂肺的一枪以后，我就不会激动了，我激动？！

# A& L1 {2 z/ s　　我激动？！

& k2 `/ K# a* K　　一方绣着玫瑰的粉色丝绢递到我的面前，花红艳看着我，眼神深邃不明，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擦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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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6 W1 u! W$ G6 F9 y( W: X　　擦什么？有什么需要擦的？我怎么会需要擦什么？就算要擦我也有自己的手帕，用什么女人家的东西？我挥手扫开她的手，自己伸手到衣袋内，掏了半天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随意擦了擦脸颊，却看见一圈圈的湿润在手帕上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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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红艳转身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自己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女士包里拿出一包烟点燃，径自吸了一口，“你那块手帕，是黛林给小鲍的，手帕角上有个小小的‘望’字，你从来没有发现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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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愣，然后见了鬼一样把手里的手帕远远地扔开，“你是什么意思。”

' ?5 g1 q: e6 y9 a7 o　　花红艳又深深吸了口烟，“其实小鲍原来的安排是想让我勾引你的。”她徐徐缓缓吐出口中的烟雾，一个个烟圈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后来他跟我说不需要了的时候，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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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而且越握越紧，偏偏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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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黛林是我最好的妹妹，我希望她能够嫁个好人家，本来小鲍是最好的选择——假如你不出现的话！”她冷冷地说，“其实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人了，周大少。表面上好像热情似火，转头你比谁都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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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情？”我一拳砸在书桌上，龟裂的纹路在桌面上散开，“花小姐真是太会说话了，刚才还是你在说——他原来的计划是让你来‘勾引’我！我何德何能，我到底干犯了什么天条了，我究竟跟他有多少仇怨了，让他这样心心念念地计算我，啊？倘若我为了自己的家人动一点心思就叫做无情，那么他叫做什么？多情？有情？深情？哈，哈哈！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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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s. z. g# n7 P3 V! ?( q. ^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理！”花红艳说，“所以周大少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样无辜。”她顿了顿，苦笑一下，“我也不用跟你辩解这种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的事情，反正，我来，一，是把黛林要我交给你的东西给你，二来……”

$ E7 G* Q( F$ A9 ?  l) V' m　　我打断她，“这东西怎么会在白黛林的手里？”

9 E3 a  y, ]! o' z7 r　　“小鲍进了医院还没有进手术间却先打电话叫黛林去他们的新房子把这个盒子拿出来，还说假如他死了，就把这盒子交给你。”

　　我默然片刻，猛地咬了咬牙，“他就是不放过我，对吗？现在了，他还要骗得我死心塌地，对吗？这种骗人的东西我不需要！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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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k* B% B; z- y% e. E　　花红艳接口很快，“这也随便你，反正我只是跑腿的，假如你不收货，扔掉砸掉摔掉烧掉都随便你。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情。第二件事，本周日青帮张大亨要娶黛林当五姨太，酒席就摆在和平饭店，大家怎么样都算相识一场，我给你送喜帖来。”一张红艳艳的喜帖下一刻就甩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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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h! o) a) ?/ a　　我盯着眼前的血红，浑身僵硬，几乎咆哮起来，“她，她怎么能够这样？小鲍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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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Z$ u; n& C0 B; Q　　“就是因为小鲍没死，她才要嫁给张大亨，否则谁来救人？难道指望你？”她当着我的面冷冷一笑，“莫非周大少从来就是单纯地以为我们女人是只能等人来救而不是可以救人的？”她接着又哼了一声，“大上海舞厅是上海最大最豪华的舞厅，也是上海最大的情报贩子聚集地，如果不是因为我跟黛林是这个舞厅的老板，小鲍又怎么会那么年轻，那么快地升上蓝衣社处长的位置？”

　　我完全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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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3 f2 u0 o9 [　　“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其实是很惨的！”花红艳慢慢地吐出烟圈，“会把自己的安危，自己的荣辱，自己的信仰跟自己的一切都摧毁掉，只是卑微地等待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不过当然了，这样的感情，周大少爷，你是完全不会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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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慢而又残忍地把烟头在雪白的纤指间捏灭，花红艳站起来，“好，东西我送到了，来不来是你的事。”

% j1 P% ]% ?2 A　　我依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一会儿是希望，一会儿是绝望，一会儿又恐惧一会儿又快活地翻来覆去，我依然盯着那血红的喜帖，看在眼睛里却像看着天底下最大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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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时间还早，倘若周大少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我在大上海……”一边打开着书房的门，花红艳一边回头向着我说，然后话音突然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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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书房门口，穿着睡衣的双喜正呆呆地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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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r  H+ V! w　　花红艳突然笑了笑，转头对我抛了个飞吻，“赐官，你知唔知，我至钟意你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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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O6 f, d( `6 u( c! L　　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