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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药大男孩

★已收录★ 《永恒》 BY 未知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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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2: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31.
  y! f8 [; J* M- x( X, V支票还是没能还给杜廷语。
9 M$ ~& `( T& t4 F# H" i疑惑着如果要给我钱为什么不直接开一张就好,这样一叠难道还有其他用途不成?
; p3 j% v- A# l" u% {( D+ J比如,折纸飞机,可以折个十几二十只,然后满屋子地飞。
3 P7 G8 _0 s7 N$ F' i他的动作向来颇具深意不太寻常,使得我的猜测也不得不诡异地发展。
, ^, a1 }5 S3 j2 E$ o- w7 i- ^0 X细细看下来,不同的时间和数额,似乎都在标示着一个信息。然而并不难猜,起码对一个曾经对这些钱这么执著的人。5 ?  B; E* }. E6 C
250万,500万,380万——我的梦中大奖。一共2000万。
, E! [$ f- p4 ^这个笨蛋真的当真了!原以为他也跟我一样把它当玩笑的。不,他知道我的是玩笑,但在他却不。
  X% X' K+ F/ W2 {就像仙蒂蕾拉总是羡慕着两个姐姐美丽的衣裙,做梦也会想要拥有。他也要做我的神仙教母,送给我梦想的衣裙。
; P. l" d& C+ J. }* n笨蛋想事情果然比普通人来得简单!我不禁哑然失笑。
3 H' x# Q6 S1 _2 H, m% Q2 g6 H2 L都是近一年前的日期。 4 E5 {+ E, H/ Q9 i8 A
那时的我,梦想多么单纯!渐渐的,要的便越来越多了。
% Q& l4 H' b$ X+ z那时的他,在我离家的时候悄悄地填写这些,那般认真,那般仔细,就像一个在帮凡人实现愿望的善神。想着我看到时的惊讶和欣喜若狂,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 {$ r2 n! h7 a; u& n5 v可惜这也像圣诞礼物,需要有恰当的时间和理由才能送出。穷人不可忽视的自尊想必也让他为难了好久,更何况后来还知道了我存钱的真正目的。
9 e" d# y- Q8 S8 p/ s6 P他这回是真的要我走。这些他留到现在,终于要拿给我,也便是终于要让我走的时候。也许在当时,他就是这般打算。* l* W# T$ k' h: g4 z
还特地在我生日。呵,我的生日礼物。' a; h! k: o  x: `. Q0 E
时间仍一天天在过。一切都已成为理所当然的习惯。他睡着,我等着,守着。 : h* G, D7 I8 m  |* C5 M0 U
杜家已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杜廷语也暗示过我不必再这样跟他耗在一起。大家都被日复一日的等待弄得有点心力焦悴。& U7 ~9 W3 ^( c2 V4 s! @5 I# x1 B
主治医生终于正式跟杜家交代了他们的推断,正是我听到的——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一直熟睡静养,恐怕也很难撑过半年。
/ o& F! A8 Q6 z! _+ k" V是时,全家的震惊悲痛不在话下。: C7 ?  O# o. m- j" A* @
最后,杜家打算把他接回家里休养。虽然这家医院正是为他而存在,但任何精良的医院都比不上“家”吧。全套的护理设备和特护人员迷雾森林里都已具备。但我不知道,那个名单里是否包括我。
; Q& R# P* Z0 d# G$ N也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我是否该准备东西跟他同行。8 \! [! V7 j- ], p  t2 t' S
但我决定不去理会。此一去也许便是生离死别,我早已打定主意,这次无论是哪里,迷雾森林也好,南太平洋的小岛也好,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 M" C5 b9 H1 z  S& ^" Y# j0 a  N
是以一切平静如昔,日子照样这样过。
& Q4 H6 A( A$ w$ U/ B1 }' I也许的确是好好休息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状况用肉眼都可以判断是在“变好”。我每天更是勤快地为他按摩肌肉,这是我所能做到的少数事情之一。
/ j7 z! w3 w9 R4 }7 B. j) o出院的日期确定在三天后。
8 G% l) G- h7 y* c; f( F现在他的面色甚至可以用“红润”来形容,当然这样说还是有点夸张。但确实是比一个多月前好太多了,起码是有了血色。" a% |+ V; {% w. u, n+ @) {
我边哼着歌边帮他擦身体,然后小心地绕过输液管帮他翻身,再剪他已经长长的指甲。
* H- q8 N8 m3 F1 W( P# N在唱到“You took my heart away,When my whole world was gray”时,有个声音忽然闷闷地响起。
+ I6 U9 V; l+ m' _“好难听哦——”8 e8 r) V- y2 ?0 T
“嘎——?”我停下来,以为是杜家的谁来了,不好意思地望向门口,却发现根本没有别人。
5 Z% M0 Q7 @. E8 T, S# a5 _我顿时浑身一震,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屏着气看向床头,只看到那张本来睡得波澜不惊的俊容现在正半开星眸半笑着,用埋怨的语气说着:“害我想睡睡不着……”
4 s( {7 O3 x' W1 p% I+ N“逡……语……”我有点迟钝地叫着,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F% Y( Y' n) I$ s: O6 F% h1 t/ u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我睡不好的话脾气也不太好哦……”(咦?这句怎么听来耳熟?)
3 U5 T; F6 n. J5 X! \我只看到他的嘴巴在一开一合,迟疑地用手摸过去……“啊!”吃痛地赶紧抽回来——他咬我! ; K- O/ V. ?6 l
“这回相信了吧?”他像极初识时候的样子,一脸坏坏地笑。
. I# n& ?2 a, W/ N: E, r  b突然一阵悸动涌上心头。
) [' N/ n" k& l. @" [脑中一片混乱,似乎空白,又似乎闪过千百种色彩。
  G4 u! z; [: t: i接下来该怎么办?狠狠地吻他,还是通知杜家,或是干脆按铃叫来护士?# {) {, m, Q6 F0 i6 B
我不知道。4 d6 P* F- D# H" J
只想这样看着他。太多日子面对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突然那张面孔有了变化,有了生气,我只想独霸!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只有我们。
- I! q( P/ k1 @他也收了声音,收了笑容,只望着我出神。$ m1 ~3 R( b& d7 F4 o
“还能,看到你,真好,非……”他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急忙握住。
! i; @0 i4 k) k& K“嗯。”我吻着他的手,几分哽咽。 ) Q/ }$ d& @4 a0 F8 \  O( p
“你一直在吗?我一直感觉到的,是你吗……”他的眼眸深处有异彩闪动,眼波温柔得到了极致。“说着无聊的废话,唱着难听的歌,弄得我身上凉凉的,还把我翻来翻去……是你吗?”2 S+ ?- r% i4 q7 w  f) p: p# X
“是……”虽然被说得一无是处,但我还是想吻他。 7 |8 S  R4 x  c. c
“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敢承认?非,你真的越来越……”我终于吻住了他。吻在那张可恶的嘴上。: ^0 o: }, n7 _+ X: O1 t: j% [) n3 y
他很快又睡着了。刚从昏迷中醒来,体力和精力都不足以应付,所以又睡过去了。他的那些指控,我想都是他即将醒来前感觉到的吧?否则更多的还有呢。
- K) K/ G3 D  s% ^! [& j5 U我叫来了医生,通知了杜家。虽然已经夜深,他们还是全部赶来了。
0 b8 T# h: `, @他们兴奋地围着我尽量压低声音询问。从他醒来到再睡去,每一个细节,动作,说话,都问到了。我当然不能全部实说,只说当时已经惊讶得不会反应,含混着混过去。8 J3 y3 j+ h$ m/ R8 \
医生认真检查,也证实他的状况良好,情况在好转中。1 \5 e. ]1 W- t9 `$ o
每个人都很高兴,不过以后如何,现在总算是有了小小的转机。
8 E, g7 b) {  C7 G) C从他一醒来,恢复的速度让所有人都满意。更是可以按原计划出院了。
6 x* o/ ]& m/ Q+ M我厚着脸皮在杜家人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拎在手上自觉自动地跟在逡语后面。他站在两个哥哥中间看着我微笑,我却有点紧张地偷瞄着杜老爷的反应。! |5 e' o* c1 [  x# l
正为逡语的平安出院松了口气的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这种小事,只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公司去了。虽然我这个月来过得与世隔绝,却也略微听说了杜氏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杜廷语也忙,虽然依然嬉笑,但看得出那俊朗眉间的一点愁云。加上又挂心着逡语,双重忧虑下想必已是心力焦悴。4 z$ s/ `5 t3 k9 n6 W8 w
杜老爷离去时,我似乎感觉到他临去的一瞥落在我的身上,却没有说什么。我只当那是默许了。- o7 D* O; r  q
逡语的归处当然是迷雾森林。在他看来这里反而比杜府更象家。
* c% |) ]! _+ E! v) U! J# H( u) @杜夫人和杜家兄弟把我们送到那所大得可以囤积整个军队的大宅里安顿好便也回去了。我隐约地觉得在每个人的笑脸背后都是淡淡的苦楚,杜家似乎在经受前所未有的风暴袭击。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要把这里保护得严严实实,连丝微风都不放进。
: k. O& R2 {" `! @- W  R, P/ e, k8 ~1 @5 H感觉比我敏锐得多的逡语应该也有所觉才是,但完全看不出他有半点担心。非但如此,笑得最欢的便是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把众人轰走,那个样子和几天前在病床上的“植物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6 i- S9 m2 I( T; L杜夫人看到他如此精神抖擞当然是极满意的,再三嘱咐了佣人要好好照顾,连我也受了起码八遍以上的叮咛才放心。
6 _9 a1 O/ C* N* G* d- U, ]杜廷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小弟毫不掩饰的赶人,大概的确是有烦事缠身,竟难得地放过了这个取笑的机会。倒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杜浚语,最后一句话冒出来,害我差点被口水呛死。, Y2 P& z% B. X) W6 h
他以一贯的认真甚至还有些些严肃的口吻对逡语说:“不要以为曹非在这里,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能做剧烈运动记住没?”那样的神情如同最平常不过的医嘱。
9 o4 F5 t% Q4 a9 J% f% h& F6 `嘎?我一时愣在那里,看着他又转过来对我说:“小非,你要看着他,别让他太随心所欲了。”" ]" ^/ P& \# e1 M# C
我的脸“噌”地就热了,喏喏地应着,完全不敢看还在旁边的杜夫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e2 i3 G- E* f3 e' l/ }
被警告的笨蛋竟还敢一把搭上我的肩,信誓旦旦的:“好啦,二哥,你好罗嗦,非不会让我太累的啦!”7 n4 Y# I* t' Y" Q! t2 P( Q, p
这兄弟俩到底在说什么?我被他的这种话噎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只觉得忽然间温度奇高浑身滚烫,在众人的炯炯目光中饱受煎熬。冥冥中只听到杜廷语的闷笑不止。* {0 X5 v$ S+ n; O4 y- P
这三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再次败倒。
, G. @, B4 z# u) c* [; b终于送走了他们,实在懒得提醒自己杜逡语才刚从某处被放出来,曲起手指敲在他头上:“白痴!你刚才说的什么蠢话?!”
; C$ @5 }; e4 m9 G他满脸委屈地捂着被敲的地方,心酸地控诉:“好过分哦!我还是个病人嗳——人家又没有说什么……”
5 `7 r9 E6 k1 y8 |“还说没有?”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凶恶,正再抬起手,忽然被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打断:
: N1 w0 w. n+ u6 H' ^) @9 I) z9 h( h“曹先生,虽然您是客人,但这里不比其他地方,由不得您对小少爷如此放肆!”我惊愕地转身,听这语调还以为杜老爷降临,不想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总管先生。“您若再如此,请别怪我们没有待客之道了!”
- F! |8 f# s8 `/ [  N& o我一呆,手不由得放了下来。逡语显然也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如此声茬俱厉地为他维护权益,整个宽阔的前厅顿时一片寂静,只看到迷雾森林的总管威风八面地杵在那里,冷冷的目光看着我,似乎还带着不屑。/ n# c& a( S4 O
我暗叹了口气,是了,现在是在杜家地头上,的确不比我那简陋的“其他地方”,虽不说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但必定不会如以前那样随意。' t# I' b; h$ l; `) d
逡语一看我脸色不对,立即站出来声张正义:“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曹先生是我最重要的客人,岂是你说要怎样就怎样的?!”# T2 S! Z: b2 ~: h- i% P& ]5 C
“小少爷,”站得笔挺的总管微微向他弯了弯腰,“这是为您好,您刚刚出院……”- S! c: L. e- V. _* G# s( t4 m
“笑话!”逡语突然扬起的尖锐声调连我都给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你们要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打着为我好的幌子?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现在连我的朋友也归入管辖的范围了吗?你——”7 ~8 \3 u7 F2 X, A/ d8 @( L" H
“算了,逡语。”我看他的火气越升越高,赶紧打断他,拉拉他的袖子,“我并没有觉得怎样。总管先生也是好心。”, O, j$ n% p6 W8 j9 I2 n$ K, n$ z$ D' ~
“非,你不知道,”他愤愤地扫过周围,最后停在居中的总管身上,“他们总是这样!以前我是懒得说,现在你在他们也这样,我岂能让他们这么放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杜家没家教,连几个佣人都管不了!”
4 m0 V. [  }' N% D( r( Z7 A6 Z7 o0 G3 O最后一句最是严厉,重重地冲总管砸过去,却似乎起效不彰。那个如同我在电视中看到的英式管家简直有着杜老爷的风范,只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不满的声音,然后依然淡淡地开口:“让小少爷觉得如此不舒服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属下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教,请您原谅!”( e, l" t& S( j
他的供认不讳让还准备舌战个三百回合的逡语顿时觉得无话可说,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拉起我:“走,非,我带你上去看你的房间。”
1 h8 x; }$ V& b: J) O" d“哦。”我被他拉着走,看看被故意忽视的总管,略略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他上楼了。走到一半,忽然又听到站在原地的总管用无庸置疑的口气说:“老爷吩咐下来,如若曹先生的存在影响了小少爷的休养,就务必请他离开。这点不能不让您知道。”
/ F. G9 R+ c' D' A0 R. b我不知他话里最后那个“您”到底指的是逡语还是我,抑或我们两个都有份?就见逡语顿了顿,头也不回冷冷地答:“那你就告诉老爷,如若曹先生不在,我就根本无法休养!这点也不能不让他知道。”
! {5 b8 N$ `: M" L1 f我脸上的火再次烧起来,直到被他带进房间,如芒在背的强烈感觉也仍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6 i5 g4 {% k' {- P& C5 b4 {“非,不要介意他们,”他拉我坐在欧式的沙发上,脸上现出歉意,“他们除了父亲和母亲,对谁都是这样,我以前刚来的时候更惨,被管得死死的,连小葭也是。”
2 x+ b; R/ ]( ^8 g我摇摇头笑了,他像个为家里不成器的小孩生气又急于在客人面前开脱的母亲。“我当然不会介意,倒是你,似乎比我还在意呢。”
7 y$ i% t% M# H2 v" e9 O" }他有些怯怯地看着我:“我怕……你万一住得不高兴,就想走掉怎么办?”: p' Z& l% T3 ]7 }! b) V. Q+ p
“傻瓜,”我习惯性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却又有点紧张那个总管会跳出来训人,“我怎会?我连房子都退了,你不收留我,要我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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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o1 _9 e+ @, [我从未想过我们能有这样一天,自由无扰(只除了那个神出鬼没老是喜欢出来提醒我言行的总管大人)地相守,仿佛可以把所有的所有全部抛开,只一心一意地在一起。过去如何,将来又怎样,这样的考虑无谓得让人不会去触及。; @; w5 {; f5 E7 b+ o
我们无时无刻不呆在一起。从在清晨的露水上慢跑,到夜深暖被中的呢喃,我不知道我还能要求什么,还要要求什么。不用再去在乎还有什么是对方会知道的,对方会不喜欢的,从未这样轻松啊,让我甚至有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似乎这就是所谓真正的幸福了吧。只要这样,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 I8 U+ w3 B! B/ J( D
这里虽然没有像杜府中那样会制造春天的花房,我们也依然常常坐在我房间的阳台,看着远处围墙外的那片广袤的绿色聊天。或是在罩在透明的玻璃罩中的南苑仰望天空欣赏冬雨绵绵。天气晴好时,我们牵着手走过叶落花未发的冷梅林,听逡语眉飞色舞地描述雪落时万红扑天幽香暗爽的动人。
0 v1 }: e- Y4 J* w5 t! p) A  z" E) Y3 g我想,我不会比现在更满足。( k; H5 p5 E' a, S0 X
迷雾森林之大,是任何一个没到过这里的人难以想象的。它就像另外一个世界,隔绝了人世,静谧地守护着发生过的一切。
0 q" Q- @% y) }" _: H4 r这里曾经是国际最知名的白道组织JCCB的总部。令人闻风丧胆又神秘莫测的所在。
- _" i+ V& R" v/ w% ?5 t) M然而随着JCCB的解散,也有说法是搬迁,迷雾森林作为它最大的不动产在所有富豪中选择新的主人。这是很另类的做法,别的东西都是摆在台面上被拍卖,而这座庞大的森林以及它里面豪华的住宅是由原主人亲自挑选买主——不是人人都有买它的资格,也不是所有有资格的都有得到它的荣幸。
- m1 z' k  e3 c3 J/ z4 n9 G没有人敢置疑JCCB的做法。即使它已解散。0 ?* m9 b& C* J# g  A0 j! _
杜氏被挑中了。虽然杜家在“财”和“势”上均是前列却不是第一,但还是得到了JCCB当家的认可。JCCB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杜正邦完全可以说是得到了意外垂青,他没有理由拒绝。尤其这座森林正是他心中理想的休养之所。况且JCCB的余威尤在,让它得以隔绝世人的打扰。
: j/ l; q1 O" F: r: a我知道的仅仅如此。在遮天避日的林间散步,逡语当闲谈告诉我的来历,让我对这个广阔的森林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W( ]! H* Q9 N: y
关于这个森林,这个宅子,以及它们的原主人的故事比任何电影小说还跌宕起伏,配上他极佳的口才,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 u8 T0 @8 V& c- Q因为JCCB本身已是一个传奇。2 g) o6 V$ y9 Q) J%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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逡语说迷雾森林像个梦,无论是春天的明媚夏天的清凉秋天的金黄还是冬天的萧瑟凄凉都像是永远醒不来的梦,一年一年,周而复始。
9 y! T) o* u% Q  Q活在梦里的人已分不清什么是现实。所以必须作出舍弃。
0 f5 u! m/ z* q' t1 Y& B" a而11月的森林是阴暗的。在光天化日下也难得见到的阳光在这里更是被重重叠叠的枝叶层层盘剥殆尽,落到我们身上是已是微薄的光影,像旧时可怜的佃农。且过了正午便很快连这样的微光也没有了。林间的光线会慢慢暗下去,不到下午四点如果不借助手电一类的东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中午12点前和下午5点后,因为温差的关系,林间会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像纠缠在树间枝桠上的白色丝线,密密缠绕。又象一张无边的网,张布在森林的各个角落,整个森林尽在网中。这时的森林是危险的。因为即使强力的白炽灯也无法在这样的如白色幕布的雾气中起到太大的效果,反而森林中潜藏的很多的危险会寻光而至。4 ^8 n* z' e# p# k7 b8 j. @
正是这座迷雾森林,成为了JCCB最有利的天然屏障。即使换了主人,它也一如既往地护佑着内里的安全。如果有人妄图穿越森林来寻它的主人的晦气,那么他的头脑里装的一定是上天也要为之怜悯的智慧。
6 [' Z9 }) O4 K4 J/ n当然我们也不会傻得随便跑到森林里玩,光是“迷雾森林”这个大宅围墙内的风景已足够消磨我们的时间。
, Y, i1 i- ~5 m9 `  ^1 q- h“迷雾森林”位于森林腹地,同样大得惊人。除去上次杜老爷带我走过的从大门到内宅的林道,以宅子为中心垂直对称过去的还有一条同样长宽的藤蔓带,里面长满了带着尖锐小刺的花木藤蔓。听逡语说在春夏便会开满各式鲜艳奇异的花簇,从高处望去,如一条延绵数里的锦织地毯,美丽得让人呼吸也要停止。" U4 Z+ Y# `# V6 T8 C3 u4 V: {
然而过去在这娇艳的底下却是无数生人的骨血。具有强力催眠作用的藤蔓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经过它们的生物,像张有自我意识的捕兽网,刺中——缠绕——吮吸……因此近百年来,“迷雾森林”中被称为“魔鬼花带”的“烟花之地”在时间的巨掌中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越开越盛,娇羞艳丽的笑颜诱惑着猎物的来临。$ M3 l! g0 d$ b: D* G9 m
所以稍稍有点理智的敌人都不会想要走JCCB的后门,他们宁愿冒着在前门林道里被密布红外线扫描发现然后乱枪扫射的危险或是迷失在两侧旁庞杂的冷梅迷宫中,即使死,起码也是个痛快。
8 T  z6 z& ?" T# k+ N* w" y唯一的例外来自于JCCB的死敌,同样最硬的黑道组织LIDL。
5 o+ @7 L8 }' ~6 A% n- tLIDL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对杀手——也是一对兄弟,竟安然无恙地穿越了JCCB最引以为傲的防护“烟花之地”,直闯内堂,把枪指在了JCCB当家的太阳穴上。5 |' j. i% v2 k/ y
“结果怎样?”故事讲到一半的人若无其事地端起手边的茶轻啜,我这个听故事的只好半是不满半是焦急地等待。等了半天,他那杯茶竟还搁在嘴边,知道他是在吊我胃口,却也忍不住要开口问。( `( |% U" ]8 }9 s2 m6 a
“结果?”他斜着眼睛看我,故作无奈地摇摇头,“一个吻。”
* b1 g: I& h: S; v9 x% K* R: G“杜逡语,你不去帮你大哥的忙还真是浪费人才!”随时随地不放过占便宜的机会,杜家的生意难道都是这样做起来的?
$ q. B9 ?: G. |起身越过面前的矮几,唇落在那还挂着得意的笑的嘴上。 3 B9 a# M& e$ @+ F2 F8 W1 W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非柔软的唇味道还是这么好啊。”他满意地笑着,美丽的眼中净是狡诈的光。
! k& [+ \' t0 \' @- F6 {“可以说了吧?”没好气地回他,看着那双眼睛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T3 Q! l4 N# ]. e7 V
“恩,当然。”他点点头,伸个懒腰站起来,边看着我笑,边往门边退,“请给我五分钟。”
) [" N0 K) N* S/ j, |2 u“干吗?”7 [( k) s4 z; y. z5 _: m
“构思一个让你满意的结局。”
# E! n+ i1 h) y2 K抱枕应声落在极快开关的门上,门外传来他毫不掩饰的窃笑:“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客倌明日请早!”
& r& A* k( D( @& ]1 j敢情他在现编剧情寻我开心?!“杜逡语!”我大吼一声,门外已没有动静。( _0 c# t! A8 X; j
这一个月来我陪伴着他在这虽然宽阔却几乎没有人气的地方调养,按时吃药,按时饮食,按时作息,有规律的生活的确让他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但依然让人心疼地消瘦。 ) q  j0 o+ @1 l; Y* U
这人现在溜得不见人影,我无聊得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极尽目力眺望那故事中的神秘花带。萧瑟的冬季是大多数植物的休眠期,那宽长枯黄的一片,根本看不出它娇艳的本色。像个迟暮的美人,空有细致的轮廓,却失去了光彩和颜色,空惹一腔惆怅。' W: |; T, N" R& I" K" a
如今的“烟花之地”早已没有十几年前的风光。作为这里唯一的专业人士,学园林环艺的杜逡语先生曾惋叹过其中的很多稀有植物都因得不到良好的照顾和适合的养料已经全部死亡(适、适合的“养料”?你们还是死了比较好吧),比如会散发让人无法抗拒的甜美芳香的酃昀草和自动捕捉被香味诱来的动物的引絮根。据说每次引絮根捉住食物“吃”掉后,吸收的养分都会有一部分分给长在它脚下的酃昀草,两者互相合作,甚至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如果一方死去,另一方也决不会独活。逡语说这是植物界十分的常见的互存关系,可我的脑海中却只能想到“坚贞”两个字。
6 t& a! M! s5 G0 W5 S' Y不知道他不在了,我还能不能活?
+ R8 g" i: N* `0 b- V# `- c我脑中最近常常会不由自主出现诸如此类的问题。才发现原来我们早已是这样的互存关系,他总说我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却不知如果没有了他,我也无法再继续生活。
! W- n0 s  r- s  f$ p  ]/ Y3 y没有了杜逡语,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我不知道。   Q, U" {) B" d* R
也不用知道。到那时,世上也没有曹非了吧。
! ^0 C, o5 S. K% f* ^2 X8 C栏杆外是露天泳池,微冷的风吹过我的脸庞,在池里的水面带起一阵阵小小的涟漪。当那些涟漪荡漾在我的眼中时,我想起了那夜逡语如水般轻柔的眼波,一道微弱的闪光打在我的思绪上,没来由的心脏一阵紧缩,惊跳若狂。
0 @+ W8 B# a4 ~我毫不迟疑,急促奔去开门寻他,没走几步,却惊恐地发现他倒在离门不远的走廊中央蜷成一团,痛苦万状。净白的衬衫映衬在暗青的地毯上,刺得人眼睛发痛。起到同样效果的还有他极度苍白的脸色。
" r' Q* i( _+ Q3 @“来人啊,快来人——”我从未发现我的声音会颤抖得尖锐到这个程度。跪倒在他身边,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恐慌。“逡语,逡语,听得见我说话吗?” / r4 t9 b+ T0 `: P; b" U8 u1 M) U
颤微地把那毫无反应的身体抱在怀里,那双水波般柔美的眼睛紧紧闭着,几分钟前还在对我嬉笑的脸上满是挣扎的苦痛,右手死死地捂在心脏的位置,似乎要按进肉里去,那样的痛苦,我的心无法抑制地向下跌落,如寒风中无依的落叶。
! `4 L# z, B$ Y$ q/ d撑起已经虚软的腿,我抱起他,一脚踹开就在近旁的他的房门。身后杂乱的脚步打破了大宅内一贯的宁静,当我尽量轻地把他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时,衣着笔挺的总管带着一丝慌乱也出现了,身后是慌张的佣人。
' s6 K9 S* k% L' R0 I" k( v6 a“你们都是死人吗?他倒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怎么就没人发现?”我狂暴地对他们吼着,整个身心已经被惊慌拉向了失控的边缘。“医生呢?怎么还没来?”
! h9 O' K9 \5 g; J; j陈管家被我吼得脸色很难看,说话的声音却一直沉稳而有序:“医生马上就到,现在小少爷情况不好,曹先生若要责骂也请稍微降低音量。”7 k* a3 f, i/ i7 Y& i$ N! f
他还敢嫌我吵?这个死老头!
# p- u3 x6 D8 y3 }我瞪他一眼,生生咽下已到嘴边的无数粗话,转身半跪在床边,担忧地伸手想抚平逡语紧皱的眉头。
* F  m$ l( }5 J( z) g5 O医生和护士果然很快就到了。我的手还没什么成效时就给赶到了一边。呆看着医生同样紧张地做各种检查,护士把两支药水混合成一种精致的天蓝色综合剂从他的胳膊上注射进去。2 y3 L* ^: F& L1 S; a) i: m) }% ^
忽然我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像只是在看一出临场感超强的剧集,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演戏。那些医护我不认识,那些管家佣人我不认识,那床上痛苦不堪的人我也不认识。如果我现在不想看了,回家去,迎接我的还是那个嘻嘻哈哈连笑容也绝美的逡语。
+ y. ^2 ^$ a8 y- f# s* G是,一定是这样。这是出悲剧,但与我无关。, S. O# u& E9 }, M9 t7 S/ [" X
我要回家,我的逡语在等我。
; P, [7 z" R- H$ Z有些摇晃地抬腿往门口走,刚走两步,忽然眼前一黑,耳边又是几声惊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Z; o. X( Y3 \, K6 U) B醒来时,我仍在逡语的房间里,被他们抬到了沙发上。眼前仍有一阵模糊,努力甩了甩头,才看清他的床已被布置成病床的模样。已经挂着三个不同大小颜色的点滴瓶的移动手架立在床边,一台有触点连在他身上的看似精密的仪器摆在床头。医生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护士还在对比仪器记录数据。
% x; D( }0 ]4 [2 G" e& O忽然感觉脚边还站着个人,仔细望去,原来是无所不在的总管先生。# [- w, x9 Q0 j% f. v8 s
他本来也没在看我,一直注视着那床上的一举一动,我抬起手抚着有点痛的头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他转来看我的眼光中,那一直出现的不满和不屑似乎少了不少,变得淡然了:“曹先生突然晕倒,赵医生检查说只是担忧过度,并没有大碍,多多休息放松心情便没事了。”他停了停,像是有些犹豫,又开口说,“小少爷的病情不太乐观,还请曹先生为了他千万保重身体。”
' n  ]) [5 U/ T听到他这几乎可以称之为“柔和”的语气,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才让这个一天到晚挑我毛病像个监督似的存在的总管大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莫大的变化。早知道晕倒这么有效,我一来就晕给他看了。7 t% R, c) I, p" ~' L7 H+ P! S4 j7 r
“担忧过度?”我喃喃地重复所谓医生的诊断。我吗?担忧过度……心上一直被压着沉甸甸的感觉,原来竟是这样。连我自己都无法正视,即使天天对自己说现在有多么快乐惬意,也掩盖不了心底刻意忽略的真实。
' Z8 I1 h6 p8 K4 i惟有感觉不会骗人。, T& u  |& P3 G; j; L% X, t/ b  ?4 A
从跟着他回来,不,该是更早一些,从他住院,这颗心就没有放松过,一直紧绷地等待可能有的任何结果。最坏的情况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哪怕他出了院。如果延聘天下名医,建造专科医院,投注大把金钱也无法找到解救之法,那么谁又能指望这样的绝症仅仅是醒来出院便能代表着情况好转? 9 B: s. N! H% \; J
最多只能撑过半年!这个信息已在我脑中划下了一道又深又狠的痕迹。我常不自觉地从梦中惊醒,然后看着在身边那张熟睡的脸发呆。我们什么都不做,仅是依偎着入睡,已让我觉得无比的满足。
- N/ Z3 z( a- e3 K起身来到他的床边,护士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答应地点点头,手轻轻地拂过他那依然深锁的眉头。1 y8 D( H9 v. }8 J% o6 A7 c9 U9 o
看这样子,同样的发作想来已不是第一次,只是今天来得更迅疾猛烈,让他还来不及完全掩盖便被发现了。呵,我瞒着我的担忧,他瞒着他的病情,原来到如今我们还是做不到对彼此的坦城!那么,我该怎么办,逡语?继续和你一起制造天下太平的假象,还是我们都不要逃避残酷的现实? 0 H7 d. U9 [  }2 n3 f: W
我们……该怎么办?
! i) C. R  Z8 Y: a“非……非……”几不可闻的单字像是从他的齿缝中逃逸出来的,我低下头去,几乎无声的呢喃轻轻送入我的耳中,“不要……离开我……”
* D5 G: l" j4 w) I5 S“我在这里,逡语,我不会离开。”我在他耳边轻轻地答,宛如我可以成为他最坚实的支柱。7 F. C9 N# _9 L( q+ `* q; k
“不要……离开……”他仍沉溺于梦幻,恍若未觉地跟幻象中的曹非对话。
/ {( `9 @! f+ S. h; E- ]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冰冷而无力,我紧紧地包在掌中,希望能把温暖传给他,把我的回答传给他。5 I7 \# A2 j+ L; v
终于他停止了梦呓,慢慢地睡去。我守在他身旁,看着他不安稳地睡着,时时皱眉,又时时蜷缩,抑或再不安地呢喃。我不住地轻声安抚,一刻也不敢松开握他的手,直到实在支撑不住也迷糊地睡着了。! X& G1 \! N% j
病发如山倒的逡语病去得也如风快,到第二天中午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看着和十几个小时前判若两人的他,我的心不禁泛起一阵阵寒意。有多少次是我不知道的,他自己躲在房间里等待病魔过去?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我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7 {) _, r7 ]7 ]  f5 M7 m& B
“感到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冰冷的语气让他的身子一僵,踏着厚厚的长毛地毯慢慢地挪到我对面坐下。 - I) r6 j& o7 Y; L& J- w
那张脸上的笑容有些颤抖,但依然是笑着:“不过是个意外,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 X: D! J5 G  H&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是吗?你要说的‘后事’就是这样的?”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凶狠的目光瞪得他有些畏缩。& e2 M, s  u9 i4 d; Y( W5 @
他明明已经读懂了我的意思,仍死硬地不肯松口:“人家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嘛,一出你的门口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火热难当,又如万虫噬心,奇痛无比,我当下暗叫一声‘不妙!’,正要使出……”
( a/ V+ e/ l; J6 H2 K7 |“‘穆氏综合症是典型的慢性病症,一般很少急性发作。发作前一定会有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有异常感觉,所以患者也往往能及时用药,因此虽然病发时来势凶猛,但并不是无法避免的。’”我背书般地将从赵医生处打听来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看着他的脸色越发僵硬。“而正身患此病的杜逡语先生似乎打算改行当武侠小说家,那就恕在下无法奉陪了。”
; l; D6 }, c  r. v我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起身往门口走。这个混蛋!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听到赵医生最后那句“逡语只是被耽搁了太久,错过了及时服药”时,我才真正是天旋地转,火热难当,万虫噬心,奇痛无比!" V' I; ~* t! |5 J. Y$ K5 A7 l8 B
看到你这样,我痛得要疯了!
1 B: k  R9 [2 T0 l' h忽然衣角被扯住了,死死地,拉住了我向前的脚步。 2 L$ W0 u$ O3 t7 u! h
“对不起……”一句小小声的道歉响起,不必回头,也可以想见他不安的表情。4 j! j6 b. ~$ e
我叹了口气:“逡语,你在把我当傻瓜吗?”4 i+ G" n% E+ A
“不是!不是!”他急急地辩解,从背后搂住我,不住收紧的双臂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我只是……很怕!太害怕了,非,从我们回来我就很怕!很怕……怕到只有我一个人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滚热的液体印落在后背的衣服上,贴着皮肤,烫进心里。
2 N6 B& M: i( V“怕……什么?”9 j; \0 a. Z+ {! Q2 I
“怕这个病,怕你又不得不因为它而离开,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怕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再看不见你,看不见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小葭……甚至怕这个会害怕的自己。我以前总是觉得死了就死了吧,活着这么辛苦,大家又都因为我不快乐,我死了对大家也许都是个解脱。但是,我现在知道怕了,我怕死,非……我不想死……不想啊……” % }4 u+ \' l# F6 x/ S1 n
我转身抱住那个已经颤抖得站不住的身体,字字句句敲在心上,比起他病发更要痛彻心扉。
3 U( _6 G, O1 C我也怕啊,逡语!! @' E, o) w3 S& t7 j% p# j2 z, k
“我现在还能这样抱着你,看着你,感觉到你,还能和你一起散步,给你讲故事,可是你知道吗?慢慢的我就什么也不能做了。非,你不害怕吗?要面对一个活死人,你也会怕吧?你也会想要离开吧?你会扔下我走掉的,一定会的!”他说到最后,精神已经恍惚了,比起说给我听,更像是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我想过病发的话就离开你,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不要你走……不要丢下我……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不是……你要相信我……非……”他似乎又把我赶他走当天的情形和现在混淆了,泪流不尽的眼中尽是迷离。
& ]& ?9 {2 J/ f5 n! a6 L. Q2 T. t“不会的,不会的,我哪里也不去……”我歉疚到极点,却只能说些言不及义的安慰话。0 j7 Y+ q. @/ o4 o- |$ q
我们就这样依偎着,各说各话。终于我烦躁地推开他一点,扶着他的肩膀死劲摇晃,他不能这样颓废,会这样沮丧的人根本就不是杜逡语!“我不会走的!不会!杜逡语,你听到没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谁赶也不走!你给我振作一点!死有什么可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5 e2 P# k. g) O8 F% g& U- C大声地对他吼完就后悔了,他现在根本经不起被我愤怒地晃得东摇西摆,只在我吼出最后一句话时,迷糊地露出了个这几天以来最迷人的微笑:“真的吗?”便晕倒在我怀里。
, L8 r. E" ^7 R, u“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很不稳定,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刺激都经受不起。我以为这个你已经了解了。”赵医生的语气和眼神都十分责备,我内疚地低着头听训,一句话也不敢说。# {  J5 p6 X1 h, F4 [* T
旁边有个声音轻咳了一声:“我想,曹先生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0 Z2 J5 p$ @/ t+ q4 ~当然!我感激地看了一眼破天荒会为我说好话的总管先生,心下更是不好受。
% t1 s7 G5 f2 |4 j& c. I“就是不是故意的才要当心!”赵医生半点都不放松,“老师马上要回来了,他和杜家把逡语交给我,万一有个闪失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3 r6 m8 l; e" ]被点名的“闪失”很自觉地又把头低了低,连气也不敢出。
3 g: k9 j# K' q! [8 m# p“唉。”不客气的医生夸张地重叹一声,交代了旁边的护士几句,不再理我,示意总管出门密谈。% x6 Y8 t, @1 p) h' g' {! z
我被扔在床旁,和昨天同样的位置。看着又躺在床上的逡语,胸中的愧疚充盈着各处,快要窒息了。
  L& B7 x+ W" o4 [“非。”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我赶紧走过去。
* S7 X+ K2 j! K5 I6 L9 S/ N“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t1 W7 Q# W4 u' f% |* |* e4 ?
“没有,”他轻轻地摇着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好,不要担心。” , v, K6 h6 `4 ?1 t; G+ q
“傻瓜!”我捏捏他的鼻尖,“有我在此,你还敢不好?快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 U4 I3 \- T1 l$ e他乖乖地闭上眼睛,嘴角挂起一丝安心的笑。
6 v# c$ v% H- f5 Y7 I/ V. ]2 O+ s/ h我抬起头,正撞上在旁一直站着的小护士出神的注视,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她立刻红了脸,有点尴尬地检查起点滴瓶来。我的胸口却是无比沉重,连自己也几乎无法负荷了。
- _8 {2 J7 I! J% S: R7 E! N总管应该把情况告知了杜家其他人,但具体说了多少我无从判断。只知道现在这位严厉的总管大人对我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尽管仍是冷静淡然的面孔,但已不再是那么让我难受。' Q2 O8 {6 m# n1 |
杜夫人当晚就赶来了。心疼地看着已经熟睡的逡语,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我万分过意不去,轻声说了声:“我很抱歉!” " o" u/ ~( T% N$ ]. z9 _' C3 p: \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回过头来,依然是母亲的温柔:“说的什么话,小非?正赶上家里有事的时候你能在这里代替我们陪着他,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他一个人在的时候,情况也并不比现在好啊。有好几次晕倒在房间里都是过了好久才给佣人发现的。也是他命大,能撑到现在……”话声未落,便已哽咽得无法再说,拿着帕子频频拭泪。
5 S  n0 d$ r& t! t0 v. N我的鼻子也酸,却不想在她面前哭,只能拼命忍住。9 D# B0 I8 B" o2 ^1 }' y' P2 m
“不知我们杜家是造了什么孽?巡语保不住也就算了,连逡语也要这样受苦。我们自作主张搞联姻,现在弄得廷语也不幸福。浚语有事又不爱说,跟小葭生气也闷在心里闷坏了自己身子。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不让人操心的。公司现在又乱成一团……我们是不是真的什么地方做错了,老天要这样罚我们?”
8 F5 `* Q* A5 }6 ?1 l$ f原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继续沉默。) n5 M, F4 }8 c) N4 `
杜夫人说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有些失态,重又笑起来:“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小非,你照顾他这么久了,也去歇着吧。”
! i$ h% X1 \$ o& g- C& o“不,”我摇头,“我在这里陪他。我答应过他的。”
+ {- R8 N/ e( l+ u“是吗——”她转头看看逡语,忍不住俯身抚摩他瘦削的脸颊,“为了他,你也吃了不少苦。难为你了,是杜家欠你。”1 b  [! ]: I. g) ]2 k
“没有的事,我没觉得怎样,真的。杜伯母,您别这样说,能在他身边,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 w. a" X$ n6 K5 X7 j/ F( U
“唉,你也是个好孩子。我先生上次那样做,是他不好。他太怕失去逡语了,你别怪他。”4 [1 O, v. A( y. y& E9 R% h
“怎会。”她这样说,已经相当于道歉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为此而道歉。: M1 X. O2 }  m5 h+ \
她又说了几句,擦着眼泪要走,我送她出了逡语的房门,却碰上正好进来的杜浚语。0 h% s' O0 i# t4 e3 d
天!我从未想过一向沉稳干练的杜浚语会憔悴成这副惨样,头发有些凌乱,金丝眼镜的镜片也有些脏,斯文俊秀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不堪,下巴上是一些没剃干净(或者根本没剃)的胡渣,衬在明显睡眠不足的苍白肌肤上很刺眼。衣服倒还是基本整洁的,只外套扣错了两颗扣子而已。   M& s0 C$ p$ [4 N- m% T
这是那个比美丽的杜廷语还注重仪表的杜浚语吗?我以为碰上彗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 {( s- F! p6 F1 m3 w, j9 H, a
连杜夫人都惊呼一声,上前去察看:“浚语,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遭劫了?”
6 K' t& C' w. F' E+ j1 g6 c如果不是时间场合都不对,我铁定笑出来——大富人家也难怪会有这样的第一反应。好想在旁补充:遭劫只会狼狈,不会憔悴如斯!除非……当然也难说,像杜浚语这样的极品男人会引起盗匪的其他反应也不无可能。
* U6 j" z5 B- F7 R) z正在胡思乱想,杜二少爷倒还能以慢条斯理的语气回禀母亲:“没有,您多虑了。我听说逡语有事,来得匆忙了些而已。”
9 ~! S9 ]4 z- y) w( }“是吗?”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还能被这样的话混过去,杜夫人这个娘就算白当了。
2 E4 P6 z& p" G" I! D4 Z只是杜浚语已不给她再问的机会,硬生生越过他娘亲狐疑的眼光看向她身后的房门,岔开话题:“逡语现在怎样?”
  @1 W+ U. t: X/ C, ]3 N8 i: D  e6 x3 T“他睡了。”我答,“医生说要好好修养……不能再受刺激。”最后那句羞愧地说出来,更觉得没脸见他们。) f4 }5 z3 C4 n' W" t
“再?”果然被习惯抓字眼的律师大人发现了微妙之处,眉头一皱,紧张地一把抓住我:“曹非,你没什么事吧?”
; J, T. B% W+ f" B9 x8 v“哈?”正打算挨骂的在下一时反应不过目前的情况,什么时候我在杜家兄弟中的地位已经提升到这样的高度,不问亲弟弟受刺激的原因,先问我的感受?“我,我,我没事。我,我很好。逡语他……是我说话急了些。” 2 |( |' G& o2 L. o9 T3 A
“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没有错。”他慢慢松了手,倒有些歉意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时是无比的诚恳,“以后不要找他问了,来找我们吧。你知道的,他那么爱你,怎么都不会跟你争的……唉,什么争不争的,也不是这样说的,我到底在说什么?”是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越听越糊涂,却隐约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隐藏在他的话里。“总之,有什么问题来问我们好了。我们的错我们承担,与他无关。”& ]6 H" c# K/ I- |9 K3 x1 r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却像要躲开地对杜夫人说:“还有件事正要告诉您,江家那边主动表示了歉意,说是如果大哥愿意的话,大嫂同意离婚。”
- `0 H8 E3 K* g; x* M) h离婚?!杜廷语和江咏萱?怎么会……怎么可能?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 U  O4 V. W8 Y
我惊呆了,杜夫人却似早有准备,点点头:“回去问问廷语的意思吧。我们已经错了一次,这次就由得他了。他的婚姻该他自己拿主意。”+ Q7 y6 N. l5 Z/ k0 D  W
“嗯。”杜浚语也点头,想了一下说,“既然逡语睡了,我就不进去了。曹非,他拜托你了,好好照顾他。”
+ ?) i0 q# V8 @3 }+ O1 M# ^4 z我也只好跟着点头。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终是陪着杜夫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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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2: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33. * c/ i- X' i2 A' l( w! v" C7 k) H
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都要暖和,即使有风,吹到迷雾森林时也被重叠深幽的树林削去了大半威力,就算送得进这高墙深院里,也只剩轻轻的凉意。所以当我发现外面早已是风雨满城时,有关杜江两家的事也已经告休泰半了。
4 U/ F1 o5 R  s2 u" F我不太喜欢关心别人的家事,但杜廷语不比寻常,他待我如亲兄弟,无论怎样我都应该知道是怎样个风生水起。- h& D8 E) m6 s0 h; }3 B4 z
问过逡语,可怜他和我一样隐居遗世,也是知之不详。只说似乎是江咏萱不知为何鬼迷了心窍,与杜氏旗下一间公司的总经理交往过密,乃至泄露了不少内部情报。恰巧此人是其他公司安插过来的卧底,于是如此这般,杜氏财务受损惨重不说,商业信誉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市上股票一泻千里,情势已经危危可及。
( L. C- R! S) {8 L6 l' A0 w/ U咦,这个桥段怎么这样眼熟的?像极我无聊时拿来打发时间的数本悲情小说综合体。然,竟真有这样的事?天!  R& S  R0 ^# d) t
虽说他提供的资料肯定已是旧闻,但威力依然惊人。怎么会这样?打死我都不相信还有谁会比杜廷语更有魅力,竟让江咏萱做出这样……红杏出墙的事来!8 k5 S$ P  o0 T: ^
“哎呀,我也是听说的啦,又没说大嫂真的红杏出墙!不过我很好奇那个做卧底的总经理哦,什么人竟比大哥还让大嫂这样心甘情愿。”口口声声要维护江大小姐的清誉,到最后仍是一个“心甘情愿”将她打进“不贞”的行列。正漫天遐想的逡语少爷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前后矛盾,认真地推敲着种种可能。“他一定要是英俊无匹的——但是,还有人可能比大哥更帅吗?嗯,那他一定要是温柔体贴的——大哥也不差啊,天,连大嫂自己都说过大哥温柔起来的时候无人能敌,真真柔到骨子里,连身子都要稣掉。”他极认真地学着江咏萱说话的样子,含羞带怯的,我禁不住笑出声来。那种比喻怎么听怎么像说旧时秦淮河畔迎客的船娘,亏江小姐用在自己先生身上还这么志得意满,让人不免要为杜大少掬把同情之泪。“再不他一定得是伶牙利齿甜言蜜语讨人喜欢的——可是,这分明是大哥的强项嘛,要比他厉害的人估计还没生出来吧?最不济他也得是家财万贯吧——” ' n# @  t5 ^/ m+ ~
“可是还有人比杜家大少爷更万贯吗?何况如果有杜氏一半的财富又何必去给人当商业间谍这般不堪?”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分析嘛?拿自己的上驷对别人的下驷,这样还比不过别人,杜廷语不如去跳河算了。明明这样伶俐的一个人,是不是生病生久了连脑子也坏掉了?“三少爷,如果人人都以你这样的标准去找如意郎君,怕是大半人要孤苦终老了。”2 i% N" C& f9 t- e, v" k" n1 ~1 t
“哎,我又没说这是找如意郎君的标准,只说这是有可能超过大哥的指标嘛。”% K( k" e4 Y" V( C( b
“是啊,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拿这种指标来评判他,铁定吐血吐死!”或者哀怨地比出兰花指:哎哟,要死啦,我杜廷语的优点成千上万,岂是这小小的几条能够概括的?最最完美无瑕的代名词也不过“杜廷语”三个字啊! % c$ F+ z+ [2 x1 p: i* a1 q1 s
是啊,完美无瑕。我想着这个词有些发愣,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为什么江咏萱得到了这样的人还不知足?4 f; W% j; P4 F
“那为什么?”逡语猜得累了,有些泄气。# V5 b( q3 j5 d  i& B& _, F9 e9 N+ B
我笑着搔搔他的头,他的发丝柔软的触感让我很喜欢。“因为各花入各眼吧。”' G) e: R$ \5 w( P" V! m* j
“嗯?什么意思?”
0 t& y( E2 w" c0 `8 H) S+ c( u“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是没有所谓的标准的。就像如果要让我在你大哥和你之间选择,我也一样会选你啊。即使你在别人眼里不是最好,但在我心中你一样是最最英俊无匹温柔体贴最会甜言蜜语而且还——” % n  H: d7 V3 a2 L$ o- O& Z
还没等我说完那个人已经自动紧贴在我身上了:“非,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啊,好感动,我就知道你有眼光!”
2 @3 J9 y) t1 u/ G7 }% H& }# j“我只是——举个例子。”我无奈地拉开和他的一点距离,他又马上跟过来了。
8 V- N7 D3 U4 B“不管。我太感动了,到死都会记得你今天说的这些话!”
  i3 t- p! P- `- Q我忽然愣住了,他也愣了,我们同时静默在紧滞的气氛中。半天他才讪讪地笑:“哎呀,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各花入和眼是吧?”; P, y: d0 W. p' `; ]; Z7 [
我不答话,呆呆望他,一道冰冷滑下脸颊,他顿时慌了手脚:“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随口说说……”
5 q& A* t; }4 C( |" ]" u3 I我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泪水像是从苦闷酸涩的胸腔中涌出来的,无法停歇。
+ ^5 W2 k, O$ E/ k在我还有泪的时候,让我哭个痛快吧!你这笨蛋!
3 w. Y# j) g( T$ K) o  t  p' G1 v“非,非,非,非——”7 M# e5 T* R) ]: X+ U6 N
耳边听到他的呼唤,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8 N2 w  i2 E: [* h; u2 G* f! u3 p$ D“听到了,叫这么多遍干吗?”
, G6 G0 E- V5 A- z- Q- e1 R“趁我现在还能叫,多叫几遍啊。非,非,非——”. M' i2 k% u  m0 ^
“我总有一天会给你气死!”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折磨我和自己?
  v, l8 v$ ~# D3 M“不行哦,你可不能这么没用!你要好好地活着,连我的份一起。”他用一种天真的语调回答,似乎洞彻了什么。- Z, o+ h9 W4 |& K$ f) ~3 h+ I, s% X
“杜逡语,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我大叫,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 h  j6 v' j5 z& V) M他没有追过来,只幽幽地在后面说:“下周二是个重要的日子,我想和你一起过。只有我们两个。”
6 ]! w9 H! ]1 \1 Z& p: `“知道了。”我不耐地答,走进长长的回廊。8 x, w5 Y. l4 d* w) b
下周二,1月24日,他的十九岁生日,杜廷语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j7 |  u* J& G* |% w' D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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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南苑,就见到古葭仪背对着我坐在桌前,手上端着东西似乎在喝。
/ i; A0 e) C$ Z0 ^# I5 p0 E当管家过来告诉我说她来了,并且指定要见我,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没有找逡语,却找了我。从来这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甚至连消息也只是上次杜夫人来时稍稍提了提。如果不出意外,杜浚语的落拓样与她绝对有关。顺带想起上次他的那番奇怪言辞,或许待会儿可以问问。1 `' b3 u& c5 t/ e
“曹非哥哥。”她听到脚步声,放下茶杯转过身来。无焦距的眼眸对着我的方向。
3 ^2 ^: F6 n/ [1 U" H) [; T  a' i“来了来了。”快走几步,来到她的桌前,“蒙小姐传召,小人不敢怠慢从速赶来。小葭小姐有何吩咐?”7 ~/ s. ~- d; Y. h. M( a
她还是那个娇俏晶莹白雪公主般的可人儿,依然是那样出水芙蓉般的眉目,可我却感到不知哪里有了些不同。
7 Q% C7 ]) Z: v" q) U! i她捂着嘴“咯咯”地笑着,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不敢当,小女子我才是给人吩咐来的呢。看来公子在这边生活起居都相当适应,还有心情说俏皮话,真是我怀大慰啊。”/ ?! D3 G. X1 _/ a9 B  U7 z
“哦,有谁这样大胆?敢差遣本门至宝冰雪聪明秀外慧中的小葭姑娘?难不成还是……”嘴巴慢了下来,看着她神色一变,一个从未想到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极快地闪过,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 _( i* l5 K9 @冷笑。透着寒气的冰冷笑容。在她微翘起的嘴角隐没。# a7 G: L. J& }* d3 Z
全天下最有资格被称为“天真无邪”代言人的古葭仪竟会有那样的笑?一定是我看错了。
* S) c) ?7 w( c& q她灿烂的笑容渐渐落幕,代之一种我见尤怜的黯然。“不愧是曹非哥哥,果然聪明。不错,正是浚语让我来的。”: c5 t$ }" [% |- f$ h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她的小手握成拳,搁在桌上微微发抖,我轻轻地握住,就如我们以往一样。不想,却被她甩开了。看着慢慢后退的她,我疑惑且有了不祥的预感。“小葭,发生了什么事?”% |/ S$ @- K# q. q
她退到一张石凳边,又坐下来。“曹非哥哥,别着急。你一急,我就讲不下去了。”
. s: G1 o6 u$ l  R, @“好,我不急。你坐那么远干吗?坐过来啊,我又不会打你。”
, I* L8 ^& K, s3 t, F# M, d她慢慢摇头:“我还是坐这里好了,离你太近,我也讲不下去。”$ v3 M- ^" W, P1 U: U
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她莫名其妙的防备:“你不信我?”看着弱小女子在我面前躲成那样,真是我曹某人莫大的耻辱。而且我们还一向都处得那么好。
( G3 x5 \* Q6 f# A. U" R2 S她不理我,坐在那边,幽幽地开口:“我不信你。” 她这样温婉的语调说出来,很像被弃女子对无情郎的指控。上天明鉴我也不过是拉过她的小手而已。每次还只有一只。: o+ y( m2 N8 i6 C! ]3 i4 \. M) E4 ^
“小葭。”我真的要生气了。& X* ]$ M0 [0 u8 v. d
“你现在说不打,待会儿等我说完了,你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8 G% G8 ~  A- \
“我不会打你。”我已经开始无力了。女人总是自以为是得让人要抓狂。3 m6 @8 w5 t9 }& H' n
她的脸色暗下来:“浚语也说不打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f' v  |/ f/ w  G4 f
“浚语打你?怎么可能?”我倒吸一口气,天,告诉我猴子都是人变的我还比较信。# |6 T; Z& F% W& o
她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没有理我:“你们都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信你们了。还是逡语哥哥对我最好,从来不打我,不骂我,不管什么事都护着我。”+ H+ B6 k/ g* ^( m- a. g3 E
等等,这个小女生不是现在突然发现了逡语的好,要做我的情敌吧?“你……不喜欢浚语了吗?”* f; b+ q. Z7 g# x8 k! S( V
这句话一出口,便像触了她的哪处机关,当场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哭起来。“谁说我不喜欢了?人家一直那么喜欢他,他还打我,可是,可是就算他打我,我还是好喜欢他,呜呜,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哦,呜,所以,所以他让我来坦白,我,我也没说不来啊,他,他还生什么气嘛?呜呜,好讨厌哦,只,只会欺负我……杜浚语是,是个大坏蛋~~~~~~”
! A/ y; u8 J, e0 f% d7 @0 T“小葭,小葭,你别哭啊。” 我顿时手足无措,满世界地找手帕给她。“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嘛,不要哭了。小葭——”我最怕女孩子的哭泣,尤其是她的,无神的大眼睛像两个无底的空洞,泪珠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看得人心惊胆寒。“要不,我去叫逡语来好不好?”那家伙应该在书房吧?看现下的形势已是制她的唯一法宝。0 {- N" G- C: R# K! X8 q
“不要,呜呜,不要,叫他,呜~~~~~~”她摇着头,自己慢悠悠地从口袋里翻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擦着,渐渐地哭停下来。“他知道我来跟你说这个,会骂我的。”: Y9 d- J! b, N$ ?
“你不是说他从来不打你,不骂你吗?”
( i  h* v6 V& L) S* }$ m- L' `“可是如果我惹的对象是你就不一样了嘛。”她还流着泪的眼睛竟对我一翻,如果里面有焦距的话,那一定是在无比清楚地传达“你好笨哦!”的不屑。! [" y4 d+ S, f
“你……惹到我了?”跟她讲话总让我觉得跟不上她的脚步。后知后觉得可怕。) W6 A# p) r2 r  ~- v9 G
“嗯。”难得她乖乖地点头,又很小女孩似的缩了缩脖子,很可怜的样子。
; p6 Q% J: G$ d% Z“什么时候?”我有点白痴地问。; k2 v  f3 l+ P& C7 v8 B5 {0 X7 t
她低着头擦了好一会,都不答我。其实她那张小脸,两张纸巾早就擦完了,还在那一遍一遍地抹着,我就猜到她还在胆怯。但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做过什么能让我难过的。
* S( U9 u/ z8 v/ K6 A又过了一会,她才拿定主意地抬起头,秀气的脸上尽是壮士断腕的悲壮。  f- \& e2 F% f9 ]' V
“那个,《狂周刊》的那个,那个消息是我给他们的。你想骂就骂吧。”我好不容易听她“那个”完,轻笑了声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笑容凝在脸上,如一层干粘的面皮。
8 N# V- _- k0 j. f' l“小葭……”竟然是她!数遍了所有的可能,甚至连黑巷里的人都想到了,却绝没想到是她!怎么可能是她?不会的,是我听错了!“你在跟我开玩笑?”
6 b2 u' q2 t4 t- z' R她摇头,很果决,丝毫没有犹豫。
8 T) V2 y  e" I" f& n“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n: Y) R  x/ p2 z/ t2 ?5 N6 ]她点头,依然果决,没有犹豫。
" s' s* \/ ]- s, k" D9 z“你给了他们的是哪些?”那么多条,她不会条条有份吧?不是说爆料者皆不同吗?也许……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严重。我存着莫名的侥幸的希望。1 I% F! z6 `$ h
“中间两条。”她说得极平静,反而显得从容镇定如同以正义之名。- D: L4 c' ?6 H; g! K6 m( y
我看着她那迷茫的眼睛,深黑得如同无底的死水,渐渐地呆滞成无知无觉的人偶。
. J* q* d- ^# R9 Y" D% `" v/ W那段灰色日子所经受的种种,电视里妈妈凄厉的哭喊闪电般地回到脑海里,怦然有声地击打着我的神经,顿时满腔怒火冲天而起。几乎就要冲过去揪起她大喊!可是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白玉般的脸庞满是强作镇定的倔强,怒吼在冲出嘴边时化作了无奈的叹息:“为什么?”如果是别人还多多少少有些动机,那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她是为了什么?3 g* o& l+ B# w3 d: X" X6 T
“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逡语哥哥。”这句话她说得不躲不闪,理直气壮。
3 g8 A/ h4 y- B9 f% c3 a. P: E“是吗?”终于又扯到他身上。+ @# L( B5 w9 |2 P% N$ {
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地开始说:“曹非哥哥,你知道吗?自从他从你家搬回家住,他就过得不太好。只有有机会去看你的时候他才是最高兴的。他每次去看你回来,心情都特别好,如果我在,就拉着我不停地说这说那,你们一天都做了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如果不能出门,他就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一天。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后来病情控制不了,不得不搬回这里,还被禁足,他更加郁闷。虽然有我陪在他身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说有笑,可是我知道已经不同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外面的世界,那个有你的世界。你知道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溜出去吗?前门的林道那么长,他硬是可以一个人走完,而且还要避过巡查工的耳目,他都已经被抓回来不知多少次了,还不死心,一有机会就试。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渴望出去。”
7 j) V4 G  X3 n& y# V0 [0 }2 `她停下来,嘴角又略略翘起,我终于可以肯定她刚才的那个表情果然是冷笑。她像是想要说些更让我难受的话,却不知为何,又忍住了,接着说:“如果一切顺利,他就翻过围墙。墙外不远的地方我们以前藏了一辆欧式微型两人车,他开着它到森林外的高速公路上,再叫出租车。我真的受不了他这样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还这样不爱惜自己,那根本就是自寻……自寻……”“死路”两个字她硬是讲不下去,顿了顿,再说,“我劝过他,等他身体好了再搬到你那里住也不迟啊。可是他却笑着说,小葭,你对我还真有信心,我这个身体恐怕是要留在这个森林里了吧?我当时好想哭,只能又说,干脆让你也住进来就好了。他却答,因为你有很重要的工作啊,绝对不能放弃的工作。他不能那么自私地打扰你。说实话,我就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工作是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他已经拿自己的命来爱你,你却只顾着自己的工作,到底谁比较自私?曹非哥哥,我真的真的很看不起你!”
+ Q$ ]: C- i: u+ w6 e“我……”我想辩解,可是竟发现无话可说。过去的一切都不能再来了。
5 [8 D6 P$ r& W0 R她却不等我说完,就自顾自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但是那样的心情我还是会有啊,你明白吗?我生气了,非常非常地生气!”6 Z- Y2 r# o  m. R& j
“所以?”
* O, ^3 \# v) P5 P+ j“所以——我想,为什么不毁了你呢?他说过你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也只是忙着工作而已。那么我想,如果连工作也抛弃了你,你这样一个孤僻的家伙无处可去,自然也就只能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 N6 g# i) X: U5 X; e: z她忽然露出一个如以往一样的天真的微笑,仿佛说的不过是小女孩儿最纯真的心思。我却被她那句掷地有声的“毁了你!”说得打了个冷战,森冷的表情如鬼魅般说出诅咒,阴寒的怨念在那双眼睛的催动下直达心底。  d2 \$ h; M5 M, V* H
古葭仪,竟是这样一个谁都没看出来的恐怖存在!3 }/ x- H. A5 h4 I, I2 _' S  K
原来我在他们眼里是个除了工作无人会要的“孤僻的家伙”?我只能头皮发麻地苦笑,她果然押对了宝!只除漏算一个“黑巷”。
- |/ P! n$ y4 e3 Y: S/ J她听到我的笑声,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像想到了:“黑巷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那里疗伤。不过当时我想,那种地方你也不会久呆吧?只有白痴才会喜欢给人当玩物!曹非哥哥你这么聪明,我可是一直在等你伤好后到这里来看我们哦。”
4 c1 G& q- z+ `她显然还不知道我曾在杜老爷的引领下到此一游的经历,就算被所有人抛弃我也仍是不能来的。我不得不再次苦笑。
9 ^# }7 ?7 @6 g- N- j! _6 r  V“逡语……他知道吗?”她做了这种事,该不会还敢乐颠颠地去找他领赏吧?
+ \, S/ K; o: D4 [0 j# P她张狂的气焰顿时委顿下去,黛眉微蹙,重又恢复小女孩般的胆怯和委屈。“我没有想过要告诉他的。可是……可是你出事之后他就没安心过。一直不停地对我说,他好担心你,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他说你什么亲人都没有了,除了他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他怕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到处打电话给可以帮忙的人,可是当时廷语哥哥在国外,浚语又有官司在身走不开。他在家里每天都坐立不安,又无法配合医生的静养要求,好几次要偷溜出去都被逮回来了。我当时就觉得好害怕,如果,如果他知道那个坏人是我,该怎么办?他那么爱你,宁愿自己受苦都不要你受一点委屈的,如果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他也许会杀了我的!”
2 m0 d% z, i! m6 {4 I“那你不是该感激我的救命之恩?”& r) o, o& \# b
她撇撇嘴:“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听我讲了这些,早就该上来掐我的脖子了。曹非哥哥,也只有你这么没神经的人还能讲出这么冷的笑话。难怪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还能若无其事地活着,天赋异禀啊!我就说逡语哥哥是白担心了。”" s8 s6 \3 C7 n: J8 F
“上帝!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古大小姐这么幸运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我妈给我这条命,无论受到什么打击,就算沦落到街头跟野狗争食我也要活下去。这种事情是你这个千金大小姐绝对无法了解的吧?”
6 G8 M6 h+ I; f% W$ D/ r- l7 P6 B* X“是吗?”她冷冷地回我一句,忽然想起还没说完的,又换上悲戚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那天是廷语哥哥刚回到家,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他对逡语哥哥保证绝对不会让那家报社好过,我从没听过平时嘻嘻哈哈的廷语哥哥会用那么又冷又狠的语气说话,顿时吓坏了,赶紧跑回房里躲起来,后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听佣人说那天晚上逡语哥哥又偷跑出去,给廷语哥哥找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泥,失魂落魄惨到了极点。我就猜到他是去找了你。我开始有点担心,又怕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犹豫了好久才敢去敲他的门。结果敲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回应,我越来越害怕,赶紧叫来佣人踢开门,才发现他竟然……竟然……”) I& i. u1 [4 _" d
她忽然说不下去,捂着嘴又哭了起来,我的一颗心都快要冲出喉咙了,却还是不敢催。只耐着性子等她终于哭得告一段落,擤了擤鼻子,才说:“他病发倒在浴室的地板上,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这样躺了一夜。医生赶来的时候说连心跳都听不见了……急送到护理室,还是没反应。后来,总算是周医生来了……我被浚语带着等在门外,不知道里面究竟怎样,等得心急如焚,只听说强心针也打了,心脏复苏术也做了,还是醒不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出事了!他每次看完你回来都开心得不得了的,怎么这次会这样?”
  q! M0 z( K. X- @; w' V! u% i我黯然,心底透亮,更是说不出半句话。
3 Y" `' t0 f, {# e! w4 K: m0 H她擦擦眼睛,接着说:“还是周医生有办法,终于把他救过来了,即使这样他也还高烧到41度,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星期。烧得迷糊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不停地说,‘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好不容易他好得差不多了,我才敢问一下,才知道你竟然以那样的理由要跟他分手!”她两只黑黑的眼睛瞪着我,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犹如面对蛇发女美杜莎。( L( B: x$ N' n& _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原本,原本只是想让他高兴的。当时一内疚,我就把什么都说了。他停了很久都不说话,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会给他痛扁一顿,谁知道他竟只是摸着我的脸,叹着气说,‘小葭,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听到没?’我点头,又问他,‘你不怪我吗?’他答,‘怪你又有什么用?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反正他也认定了是我,就当是我做的好了。二哥很爱你,但也很耿直,我也没有多少机会一直护着你了,你要做个乖女孩,别再这么任性了,知道吗?’他说不怪我,其实心里还是怪我的,后来就再没跟我像以前那样轻松地说话了。我知道浚语来把我接走也是他让的,他心里一直不能原谅我。”她又哭,眼睛已经变得又红又肿。我无奈地,只能把那杯早已冷掉的茶递给她。补充一下水分也是好的。* D; Q. Z- [. X4 }
“从那次以后他的身体就时好时坏,我来看他也被他拦在门外,说要休息就是不见我。早知道会这样,我费这么大劲做那些事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可是他连个让我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他昏迷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他就这样走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有好几次我都想对你说,可是他已经说过不准,我不能又让他不高兴。我真的很想做些什么,可是这件事上我已经没有人可以说了。”( [5 E, E. Y5 C2 u
“到底浚语还是知道了?”) a, }: ~- w9 i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委屈地摸着脸颊,“他气得打我……他第一次这么生气,我以前把他上庭前所有的资料扔进湖里的时候,他都没打过我……”我吃惊地扬起了眉,她还赶紧细细声地分辩一下,“我,我平时很乖的。我不常闯祸,偶尔才会。我不是坏女孩。”是、是吗?
8 n9 l3 \% W# }“逡语跟我生了很久的气,都半个月了还不理我。直到上次听说逡语哥哥又晕倒了,他回去以后就让我过来跟你坦白,免得你又跟逡语哥哥发脾气,把他气病了。”后面那句“免得”明摆着是她小女生硬接上去的,杜浚语说话向来条理清楚,怎会说出我把逡语气病的话来?想来她也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非要拖个杜浚语下水当垫背。
1 Z$ A/ v* U: N! B她终于全部说完,一口气喝光了手上茶,才有点紧张地说:“我现在已经全都说了,你要打要骂随便吧。” 2 S/ L! q! Q0 O4 B/ l* y
我笑:“逡语不理你,浚语又打了你,你又在心里难受了这么久,你都已经够可怜了,我怎么忍心再打你骂你?”
$ ~! c) j2 }: S6 ~! e听她说了这么久,我只认清了一件事:清纯无邪美丽可爱的古葭仪大小姐是个既狡猾又任性的混世小魔女!
. ^5 t; B* ~( d2 Z4 c" ~她明明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却又把自己编排成出师有名又饱受良心煎熬得不到众人谅解的小女子。以她行动不便的身体还能有做这种事的能力,这样的智慧想来也已经想到了事情暴露后要承担的后果。她知道她清纯无伪的表象是最有利的防护,即使大家知道了整件事也不见得会拿她怎么样,这样的心理下歉意的程度实在可以想见会多有限。有杜浚语和杜老爷夫人做后盾,我一个小小的曹非又岂敢动她半根毫毛? / o: r- p% q3 o$ r4 @
她一脸惊喜地笑:“那,曹非哥哥是原谅我咯?”9 C8 `5 y, u5 R  I1 G
我低笑一声,阴冷地:“本来你对我怎样我都可以无所谓,偏偏这件事还打扰到了我母亲的安宁。如果这样都能原谅,我不是太不孝了吗?”
& t9 L0 o3 |9 h/ y“那你到底要怎样嘛?”她这才紧张起来。
8 G1 S+ o, _' C+ P0 r9 i4 G2 s“小葭,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呢,总是想如果我有你这样天真又善良的妹妹就好了。可是,不行啊,”我换上最真挚温和的口气,“妈妈对我来说是个最重要的人,任何伤害了她的人我都不会原谅。即使是你也不行哦。”- G+ C8 {, @) {" x7 }3 s
“啊,我,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她慌了,紧紧地皱起了眉。# }+ M" h4 O' U* i) R
“很多事情在没发生前我们都是不知道的,”我温柔地安抚,“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也知道了。这样就可以了。浚语还在家等你吧?快回去吧。”
( z- }& B: e7 M+ L, k“曹非哥哥……”她又要可怜兮兮地哭出来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回去?” 7 \0 L% E- D6 ]. d
“小葭,”我无比痛心地叹气,真心地为她担心,“你是个大姑娘了,要做浚语的新娘就要学着长大哦,否则以后也会让他为难的呀。”
  L5 a9 l8 V6 D5 _她这回是真的给我吓到了,颤声说:“不会的,浚语不会嫌我的,他这么爱我……”泪水终于又流了出来,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站起来不停地自言自语,“你不原谅我,逡语哥哥也不原谅我,浚语不理我,你们到底要我怎样?难道——难道你们要我死了才甘心?”. p- c! x# l" s' ]% q; Z
我倏地一惊,忽然又想起眼前的古葭仪需要重新认识,或者她从来都不是娇弱的。会随口就说出“死”字的人往往不会这么轻易就舍得死的。这个小女生已经被宠坏了。
+ H7 b, W. @4 K; k9 N1 f她见我不答话,气得一跺脚,转身就朝出口跑去。看她那样决绝的姿态,我倒真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她好歹是个行动不便的人,这样跑,万一磕到碰到,一百个曹非都不够杜浚语砍。
5 s* |$ d! ?& s0 O7 m/ z5 E就见她在花道里跑得跌跌撞撞,却也没怎么障碍。才想到这里她住了七八年,要说熟门熟路,我哪能跟她比?正想着,出口闪出一个人影,古小美人刹车不及,直直撞了上去,我却终于松了口气。收拾摊子的人终于来了。( F- @7 G3 y9 A+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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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Y9 H% U$ {/ z& S& A这回杜二少的样子虽还没完全恢复到正常时的十之八九,但起码眉目清爽衣着整洁,头发记得梳鞋带记得系,没有再扮鬼吓人。. a8 V6 p- O% |+ Y2 {+ G
“浚语!”古葭仪被抱满怀惊喜出声,和刚才的愁云惨淡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 H6 r* U# o: ]) h! d( I“都跟曹非说了吗?”他低下头轻轻地问。, I+ [, H' ~  s+ R. \, W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不敢看向我这边。  c8 T" b- d# C# Q, [
“曹非,”他恳切地对我,被折磨得有些无神的眼中尽是无奈,“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管她,让她做出这种事来。我不敢要你原谅,只是,不要再怪逡语了。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5 e& }, N: E4 J
我沉沉地点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2 p5 B. B4 s, }; K; n( s, E
“那就好……”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想起诉那家报社,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绝对能帮你打赢。”他自己吃政府的饭,不能随便帮人打官司。
# T9 r, v! f5 z& O6 u" H/ g: r我吃了一惊:“那样,不是会连……”古葭仪岂不是势必要被牵扯进去?不用我说出来,她已经在那边发抖了。' |! ^. h$ M$ p. p$ d) C) Q
他也低头看她一眼,无奈却正色地说:“做了坏事就要有被惩罚的觉悟,如果这件事能让她长大一些,那么牺牲就是必要的,也是无法逃避的。”
. H0 P2 _4 A# w1 P3 @天,我想起古葭仪说的逡语对他二哥的评语,这个男人果然耿直到让人要为他流泪的地步。
0 Z5 z: z3 e. V: y5 W“浚语!我不要——我不要坐牢——”她已经在哀号了。泪水喷涌而出。
* W* g. ^" h! }$ r) d“乖,无论怎样我都会等你的。”他竟还敢用这么深情款款的温柔的语调说这种话!
) D: b! m5 V! F3 a/ |: C“牢里很恐怖——我的眼睛又不好,我会被欺负死的——”& r3 |. {, K0 D; c5 `* O3 P8 t
“我有认识的人,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 y# B3 b4 q" s2 L" d) N
“我会很想很想你——们,我不要去——”$ t# }& w6 P  ?7 I0 c  j) z5 s8 }
“这也好办,我会经常去看你,给你带你喜欢吃的……”
" k2 _, T  e/ J; S/ m5 d* z' D我快要受不了了!“我,我,我没有打算追究这件事。浚语,谢谢你的好意,这件事到此为止。”; M2 m- C, e$ B: Y3 I# F2 G% f
“这样好吗?你不后悔?”他还是用澄明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仿佛可以看到里面摆着司法女神手中的天秤。* w3 _( [9 ~/ T9 |0 T
“当然。”我的心肠要是够狠一点,开庭当天就可以看到凄惨哀绝的十八相送了。
0 c) G; [5 ^$ \. z* t: K" ?“谢谢。”他诚挚地说了一声。带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古葭仪走了。
8 X* m! j8 E7 b" T2 ^2 ]5 ]! I我目送他们离去,终于舒口气。0 |2 H2 u- \6 {. d5 f5 M5 v# c* T
逡语从后面走出来。
  l5 p- t3 |1 D  D4 y“你在?”
, n1 G  C% G5 @; q* f, F# a“一直都在。我跟二哥进来的。”他把手伸给我,我轻轻握住,由得他牵着我从侧门出去。
; V! [3 I( k) ?4 ~8 t“那为什么不出来?”
3 K6 j* _3 u# o5 K  T  h“小葭,我不想见她。”) \' {- G8 q+ Y2 E" u( v/ i3 B  p
我想起刚才她说的,低下头:“又何必。你们感情原来那么好的。”第一次在南苑看到的两人像画一样美,让我都有些嫉妒了。6 U  k- e4 U* H
“两回事。你跟她的感情也不差,不是也没原谅她吗?”! u  E2 ?  R9 U+ _' h  u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 m$ a! Z& i) ]* P# H7 e+ H" B) r
他转头对我笑了一下:“你以为我听你们的壁脚?”被猜中心思的某人脸红了一下。看他这样,应该不是。
. o4 V3 \3 [+ K, ~; I1 \; D“没错啊,我是在旁边听,二哥来的时候才走的。”他得意得看我被戏弄的表情,“本来想去找你。结果管家说她来了,我怕她又要做什么事,就赶紧赶过去,还好她只是很乖地来承认错误。本来我自己还没觉得怎样的,可是听她说的那些,我好像真的爱惨了你。呵呵。”
$ E4 K% m+ h  R' o+ U! m# [7 _$ N# U“你这个没神经的家伙!还笑得出来?!”我被她说得都要哭了。
7 b/ |) K2 ?( W3 G# a/ N“被没神经的人说成没神经,还真是对我的侮辱哦!”他笑着躲开我要敲在他头顶的手,大叫。
8 C) ^" S  a, v1 p& v6 l# u他连这句也听到了?“你这个小人!”
' B! v' ~% B7 j) l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靠过来:“非,你向来闷声不响的,却想不到也是个狠角色。罚她罚地这样狠。唉,一辈子都得不到原谅的小葭,要一直遭受良心的谴责,也是很可怜的啊。”
- r. H2 p) j$ P“一辈子——未必吧?”她那样的人能记个三五年都算不错了。她的人生如此丰富多彩,我这段小插曲又算得了什么。
) k) A, i  `9 g7 |1 s“非,你以为她只是个娇纵的小女骇?”他忽然正色对我,不同意地摇头,“小葭她的人生,也是你绝想不到的。”2 `, @' E8 C0 a8 f" |
“哦?”也许是。没有一点经历哪来她那样或单纯或狠辣的诸多变化?
: g3 M* U: i  j. U% b" m, c“她六岁的时候跟父母搭机从澳洲过来,结果中途发生空难,飞机栽进海里,所有人员只有她一个人生还。救援队发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救生艇上,吃着条生鱼。她父母的浮尸就在她的小艇旁边。她就这样过了两天。”我想象着那个场面,忽然胃里有翻涌的感觉。“她后来跟我说,那些鱼是过来吃尸体的时候被她抓住的,她一直一直在不停驱赶鱼群,包括用飞机的残片打跑过一条小鲨鱼。她是那种为了保护自己和关心的人可以用尽手段的人。所以这件事,对不起,我也没有立场责怪她。”
. S3 p$ \# s* R6 ?我停下来看他,他的眼中有晶亮的光芒在闪动。那个可怕的小女骇。
) R) T* \/ h7 [8 X" _( S9 ~! h$ n“这么凶悍的女人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浚语敢要。”我笑,他看了我一会,也笑了。! P/ C1 i5 j$ W+ d7 R9 u  t2 g
“是啊,更悍的在后面。我们把她接回来,她看谁都是敌人,又不说话。大哥刚开始因为她长得可爱老喜欢逗她,后来脸上被她抓出一堆血印子,也不敢靠近她了。我看大哥那样,怕她怕得要死,尤其她的眼光凶得跟什么似的,我被她一瞪就跑得远远的了。”
- R- Q- h) C2 c* k我惊异地看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她的眼睛其实很漂亮,大大的,闪闪发光的眸子像有生命的水晶,我常常躲得旁边看她,只有二哥敢走过去,不管她打他踢他咬他都不放手,硬是要她坐下来吃饭,乖乖地去洗澡。她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会尖叫得整幢房子都在震动,每次都是二哥第一个跑过去看她。那段时间她对二哥很依赖,只让他靠近。可是只信赖二哥是不行的,没有一个佣人敢伺候她,所有的家教也都跑光了,父亲母亲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把她送到了专门机构治疗。”
! ]) S3 D  _7 r" }, Z“那岂不是很可怜?”连我都开始同情她了。
! q, s9 m9 l: i2 ?+ {: `“你又错了。那间疗养院比较可怜。”他捉狭地笑笑,“当时医生说她空难时受刺激太大,已经失常,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可是二哥还是常常跑去看她,也只有二哥在的时候才是她最乖的时候。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年。第四年她出院,和进去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非常安静,但仍不说话,像个洋娃娃。这一年,二哥到德国读书,她躲着整整哭了三天。”/ k/ n1 t& x" V+ U
“从那时起就注定小葭是要跟着浚语了的吧?”我怀疑从那时起她人格分裂。 # t  Q5 _) |! \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后来父亲买下了这座森林,我搬进来调养,母亲怕我孤单,也是为了让她好好休养,小葭出院后也让她搬过来。她刚来的时候根本就不说话,我怎么逗她都不说,医生又说她患了自闭。只有提到二哥的时候她才有反应。我只好常常拿二哥来当话题,她才慢慢跟我熟络起来。”
4 b8 L1 O7 r4 r  a; |4 J& k“那浚语呢?他知道吗?”
7 M4 F3 I- P3 G  M8 z他苦笑一声:“最糟糕的是这个,连我都不知道二哥当时是怎么想的。她陪我在这里住了七年,他只回来过一次,只那一次,害得小葭的眼睛也……唉,他们两个,每个人都看得出他们很在乎对方,偏偏又总是在互相伤害。”
! `9 e3 ^1 A* |2 ~/ |$ d! V我听得一头雾水,很迷茫地看着他:“不懂。”
1 ]. [% p2 s1 i8 B# a“唉,他们的故事说起来太长,我只能说,小葭的眼睛是因为二哥瞎的。”
6 [- c6 V6 _' n* [3 b  D“什么?”我大叫起来。
2 t$ x; N; t6 X: k“是啦。就是二哥回来那次,他们不知为什么争吵起来,小葭一气之下跑到了森林里,那天夜里下着很大的雨,我们所有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分头出去找她。最后还是二哥找到的。抱着回来的时候她满头的血,当时从门口到大厅滴出了一条血线。幸亏有专门帮我安置的护理室,器材比较齐备,紧急处理后送综合医院手术,可惜眼睛保不住了。其实本来还是有些希望的,但二哥在这边只陪了她两天就回了德国,她又大哭一场,把这最后的希望也哭没了。”6 E) h8 `- v4 @. T: R% G0 w
“浚语怎么……”他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啊。
% i  a0 `! X6 Y逡语又摇头:“二哥也是不爱为自己解释的人。他一走大家都有点怪他。可是他回去之后,一口气把最少也得修六年的法律学分用了四年就修完了,一拿到学位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接走了小葭,一天都没有耽搁,从此就再也没离开过她。”他对我古怪地眨眨眼,“怎样?二哥是不是很帅?当时连大哥都自叹不如呢。”! x( n' y$ d2 q4 P
我只能点头。想起杜浚语对古葭仪那已经近乎百依百顺的温柔……咦,等等!
3 X0 j/ P2 l  \' v“逡语,可是你那帅得不得了的二哥刚才还在提醒我可以控告古大小姐哦!”' E4 j7 z. l, r) U9 l
他错愕地看我,忽然爆笑出声:“老天,非,你知不知道二哥从高中开始就是学校戏剧社的台柱?”
8 a# j. p; C  m  H  ]“什么意思?”我又开始有不好的预感。6 X. ~( V/ E) R; L5 z+ E. n
“意思就是——你还真好骗呐!他们两个一唱一搭地在演戏你没看出来吗?不过也难怪,看二哥那种俨然正义的化身的样子,也没几个人能猜得到啦。没错,他是很认真,比我和大哥都要刚正不阿,可是那是小葭啊,他怎么可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小葭拒绝所有眼角膜移植的机会就是要让他对她心怀愧疚,这样一个愧疚的二哥会对她生半个月的闷气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让她去坐牢?他永远是那个跟在她背后收拾烂摊子的人。”
, {; P" b2 f* U- g% ?! `5 H: s“那他干吗还提醒我?”闷闷不乐地说,实在不能相信那两个人唱作俱佳地骗取了我的同情心。连杜浚语都会骗人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信的?2 y9 ]- t1 W* z/ G) X
“谁让你说不原谅小葭?”原来那话杜浚语也听到了,“像二哥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任由事情还留着尾巴让小葭的未来受到任何可能的影响,最低限度也要亲耳听你说出不再追究的话来,才勉强算完。没骗你签字画押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 m" U# c* B0 \" z0 _
我似乎听到心中刚刚树立起来的那个正直无私的杜浚语破裂成无数碎片的声音。幻灭啊!; T! B" @5 h* a% T" p2 S( O% d
不过也是,虽是小葭掀起了风波,但事实确凿,要去告人家报道真实,也没有什么必胜之说吧?唉,刚才为什么没想到?笨!
1 u* D4 D, u1 Y$ k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很远。
- L- H- h4 [+ K大片的浮云在晴蓝的天空中缓缓流动,没有阳光的午后,空气中有干草的味道。, W  C2 N4 E1 b6 @) Y6 b' l
这快近年关时的干冷冻得鼻尖发痒,颊边已经有些麻木,我担心他的身体,停下来说:“我们回去吧。”3 H1 S! H! \' f" c2 S
他反倒一脸取笑:“这样就不行了吗?非,你很逊哦!”
# ?/ Y. d6 H3 b1 T! Y“哎,我是担心你嗳!”
. H$ ?# i% c+ {0 q/ [; T他笑起来,灿烂的笑容顿时带来阳光一样的温暖。“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 Y; k! I1 D8 V" I. I“喂,都说是担心你了。”- t  [+ z+ H" C- e  [
“好了,好了,知道了。”* ?$ G4 X4 b) Z5 k
被拉着加快了脚步,疾行中我却不由得越过他发丝轻扬的头顶向那似乎埋藏着无数秘密的森林望去。墙外的森林里渐渐聚集起了雾气,轻纱似的缠绕,像舞娘的衣裙,又像妖精的召唤。4 a; G$ v* r9 [6 I, b& T6 a  c
他觉察到我的凝视,跟着望去。“雾起得越来越早了。”
- i; q' s- ~. o  {2 v掉转回头时,衰败的“烟花之地”已经近在眼前。
# U7 G# l2 s9 m2 b! N从三楼的阳台只看到一片枯黄,走近来才发现,传说中的“魔鬼花带”竟庞然得让人震撼。齐人高的藤蔓纠结成一道又宽又长的樊篱,绵延深长,即使没有噬人的植物也会是条不可跨越的鸿壑。+ E$ L2 S* W' B$ V9 s# v8 C
面对这曾经凶险无比的死亡之花,我有些胆怯,他却笑着拉我靠得更近些。“怕什么?死的死,睡的睡,你想找它咬你一口它也未必有空理你呢。”
9 M! L) a+ x: Y' F8 g' x. U“来。”他让我把头凑得快要贴上最外层的藤枝,从缝隙间望去,里面更是盘根错节缠绕不清。虽然大多枝叶都已经枯萎,还仍死死盘缠成无数细碎的网,早已分不清任何一根藤蔓的出处。
' X* Q% Z8 s4 y; Z8 Y“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死都要在一起。”本只是心里想到的,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 n6 O8 ~' {7 J他浑身一震,转头望我。“非,你……”
* B, Z! Q, ^- |. v0 n/ k- w2 p我赶紧轻松地一笑:“干什么?说说而已嘛。你紧张什么?”
6 s5 w4 N3 |6 W7 w7 X他端详了我一会,复又笑起来:“看你那么俊,多看了几眼嘛,你紧张什么?”' q& H# ?; _% @4 N
我的脸不由一红,他转回藤蔓堆里,指着某处:“看,那引絮根下面的那株就是酃昀草。有点小,要仔细看才看得到。”
7 `9 m; C" x7 Z4 D: a" |我赶紧聚精会神,极认真地观察方才恍然大悟地叫:“哦,原来那就是酃昀草,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杜先生,你说的引絮根在哪里?”
$ K6 ?. A: D1 `; e. g他气得笑出来,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没看到就没看到,装什么恍然大悟?”
' y1 w" b" P$ x1 r: G4 g% Q“我又不是神仙,你随便就那么一指,看得出来才有鬼!看你那么认真,好心配合一下而已嘛。”打得人家好痛!
( S* u9 J$ }; d: h6 Q“好好好,又是我不对。”他揉揉我的受创处,再仔细指一遍,“顺着我的手指看,那根唯一有些红色的,看到没?那是引絮根,在它下面,有些绿色的草,是酃昀草。”- {: x5 ~- M* i1 y& V2 K$ ]0 Y
这回总算看到了。在一堆深浅不一的褐黄间,特殊的颜色是比较显眼。会吃人的草吗?除了颜色也没什么特别吧?
/ k* \" I: b5 \+ S; e& z“本来在酃昀草附近还有一些蓝色小花的,那是管幽薜。不像引絮根和酃昀草的关系,它不依附它们生存,但一定会长在它们旁边。我刚来的时候还有很多,湛蓝的一片美丽极了。现在引絮根都死得差不多了,管幽薜也都绝迹了。”他有些惋惜。. Q  @) t6 N4 z8 d6 T6 t' w
“它也吃人吗?”我傻傻地问。
- e8 U, q, t+ A- N8 G: _$ a% U“不,它救人。和其它草药搭配起来,是活血通脉舒经活络的圣药,能恢复肌肉弹性,保持肌体活力。很多所谓永保青春的秘方中,它是主药。”他幽幽地笑一下,有些自嘲,“我也是靠它才撑到现在的。”
1 ^4 _) E% [3 ?2 @. v我怔怔地看着他的无奈,心凉了一大半。那么,已经消失了的管幽薜意味着什么?
7 i+ U% v4 [1 }7 p5 e( D! w* N  K怔忡间,他又拉着我延花带边缘走,停在一个明显被割开的缺口处。
* ?! i0 ]/ s0 F6 Q8 q“过去采集管幽薜,为免伤害,都是硬生生在边上开个口子,然后把机器放进去。引絮根对死物没反应,也不会阻碍。而且每半年采一次,过两个月这种缺口就会自动长合,它们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可是,这是半年前砍开的,我来看了很多次,它恢复得非常缓慢,甚至已经停止。连它们也经不住了……即使还会有无数鲜花开放,但‘烟花之地’已经死了。”
0 f0 ^1 t2 E- L4 {6 h# r2 n: M9 P他那个“死”字打在我的心头,整颗心像是被捏成极小的一团,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他是在说“烟花之地”,还是在说自己?
2 f; \' F7 F% l& d2 v- _. G我们站在这片灰败面前,似乎可以穿越时间看见曾盛极一时连说起也让人胆战心惊的繁盛,无语。宛如凭悼。
5 d- T$ b9 ^7 O, ~9 l. X, `心事重重的回程中,林间的浓雾已飞越高墙,渐渐在“迷雾森林”中扩散。再过几个小时整幢房子都会被浸在迷蒙的雾气中,朦胧地幻化成缥缈的仙境。或是蒸笼里的包子。& ?2 t* H# E9 I3 d, V' P
我们依然不急不缓地走着,雾气轻浮过我们,似有若无地在我们之间飘荡。像不可名状的魔法把人和物都变得虚幻。我死死地拉着他的手,紧得连我自己也觉得疼痛,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9 Z( ^$ f# m; t5 u我深吸一口气,清冷的雾气似乎从鼻子钻了进来,在身体里游走。“你当时都在想什么?”几乎无意识地开口。, B( V1 a4 A) W( F1 L! z
“呃?”/ b  l5 w1 o3 M
“在地板上躺了一夜,也不叫人……如果小葭不去找你,你早就完蛋了!你当时那颗猪脑袋都在想什么?”
; ?/ T2 r3 G: b“想什么?”他竟还敢轻笑,想了一下说,“……很多啊。想我这个笨蛋,连洗个澡都要摔倒,连摔倒都没有力气爬起来,难怪非也不要我了,我根本就是什么也做不了的蠢家伙……想非不要我了,以后我要怎么过下去呢?想再也看不到他,听不到,感觉不到……我还这么痛苦地活着做什么?叫人的铃就在手边,可我却按不下去。地板凉凉的,躺在上面只觉得好舒服。心想这样睡下去吧,反正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心里空荡荡的,耳朵里却一直有很多声音来来去去——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第一次说‘我爱你’,说我们永远在一起,说决不离开你就在这里,还有,分手……”
$ Q; l) O5 k% \) [0 {' C他停下来,面对我,清亮的眼睛在轻丝白雾中绽放出柔和的光,甚至有些悲戚。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不停地在想,我是那样的人吗?非所指责的不光明的人?也许事实就是如此吧。否则为什么被骂成那样,却找不到理由恨你?努力了很久,却连怪你也做不到……想到最后,越来越觉得我真是个差劲的人,差劲到连自己也厌弃起来……当所有的感觉都归结成麻木,反而轻松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 g% @; @6 u! m3 i4 b7 J我被他看得难堪地把头撇到一边,真正差劲的人是我吧?什么事都弄得一团乱,还自以为这样才最好。应该找个地洞钻下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
% B/ M* p( Y, |, O他猛地把我扯到他的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息:“非,不要讨厌我。”
- ^0 d7 u. d0 ~7 ~我不禁微微地颤抖,他在惩罚我,是的,一定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 C+ k/ Z; d6 D8 G' e上帝也在罚,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所以到现在还在折磨我。
( q# ~0 u' \, y+ D6 G* ?我最想说的话,他总是先我一步。9 q  z$ F, {, I  _) U! e
不要离开。
' v  Q7 S2 D/ V  \不要后悔。: H" T5 m( w) c1 C- X7 c
不要放弃。
3 n8 g5 h# T/ K& G' e现在,不要讨厌。
4 }1 W8 c8 \: D5 H' A杜逡语是个天使,带着一身纯然的白,完全地奉献,救赎我这个丑恶的灵魂。. U1 u, c& a" ~2 t' T$ P# w. K; B
他是我的,天使。让我无法直视那似乎能宽恕所有的圣洁的光。
$ B" Q* l+ @: ~- _2 T2 `; S我侧头找到他的唇,虔诚地吻下去。代替我的回答。
* S& o$ |7 g- |& G' G2 V3 t泪水静静地滑过颊边,混落我们胶缠的唇瓣。咸涩的滋味从舌尖化开,诉说我的懊悔和乞求。
5 D6 S1 D% w, w& ^5 k不要讨厌我。; B1 R. q5 y) J" t4 l( V4 z
轻稠的雾气在身边缭绕,苍茫中,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
2 ?, r# W. j; L& f. E# G这一刻,我哭喊着向诸神祷告——不要永生,不要救赎!4 W' _+ y( B; ?; m7 H4 }. U6 u
就这样,让我们成为永恒!  Q( w7 v0 ?  l( D  d  l) D8 Y8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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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2:30:12 | 显示全部楼层
35.) `7 m8 o2 m  q
从“烟花之地”回来,逡语又发起了低烧。赵医生来看了,却只打了一针,开了些简单的药,其他的,什么也没说。1 X! w5 N9 d: a5 \1 K
我跟在他身后关门,门合上的一刻,听见他对管家低低地叹了口气:“……希望老师还赶得及,否则怕是……”& ^! `3 n- g( T: N
我惶恐地赶紧把门关紧,“砰”的一声,似乎可以把那个“怕是……”也关在外面。! n5 [7 M( p( u8 R; \8 W
幽暗的房间里,用了药的他沉沉地睡着,苍白剔透的肌肤衬着暗蓝的床单,连红唇也失去了血色,细薄干涩,像一尾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 V3 \+ [0 D/ D3 V3 m% J" O
窗外已浮起了浓浓的雾气,我走到窗边,清冷的月色映照下,白日里广袤的森林像一片烟雾蒸腾的海洋,一眼望去,黑暗死沉,无边无延没有尽头,惟有直达天际的地方才有一线人气的浅白光亮,那是森林外的高速公路上繁忙闪烁的车灯。像隔海相望的陆地。肃杀的寒风卷过林梢,带起一阵又一阵波涛拍岸的喧响。
0 ~& k& p8 y4 Y/ |$ o/ p刹那间,我忽然有些明白。十年。  r7 D, H7 A% J. i4 E8 c% m/ y
这十年间有多少个夜晚他像这样眺望迷茫的窗外,听着北风呼啸山林沙沙,幻想自己身处渺无人烟的塞外小岛?孤冷。寂寥。不知海的那边是怎样,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踏出这片风涛林海。0 a& ~# A9 \" A8 J( N$ P& t( Q: I& V9 B
杜逡语的塔里岛。迷雾森林。5 Y) {5 m# ?. Y
坐回他的床边,凝视着那美玉无暇的脸庞,忽急忽缓的呼吸显示出他不安稳的眠梦。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浅浅地覆盖着光洁的额头,在灯光下反射出恼人的微光。像是沾染圣洁的秽物。我赶紧拿毛巾小心地擦了,他忽然一声低呼,睁开眼睛。 * k8 M/ `9 `! k. Y5 ?
迷离的眼眸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好一会才看清眼前。“非?”
' H4 f$ t9 L: q3 P- p& K% y$ N“你出了很多汗,我帮你擦干净。”我柔声地说,抚着他的颊。“怎么?做噩梦?”
4 e6 W8 Z( }; W' x' L“嗯。”他点头,清澈的眼光中流露出安心和依赖。
, {1 ^8 i+ q( }# P, D& }“要不要喝水?”: \7 h* G  u# T8 z% P" `! G
他又摇摇头:“你在这里?”
8 R! E& F* i- `: v4 Z/ C( R“嗯。我一直都在。”把他一绺汗湿的发撇到耳后,我握上他伸出来的手,“睡吧,我不走,在这里陪你。”
2 X, C* y, R, K5 F0 H" i) L# ~他微微地笑了,拉着我的手,安心地闭上眼睛。那稚气未脱的样子让我想起,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0 ^& u7 u- B2 X) H哦,不,快十九了。0 j# X: E5 N# f8 \1 R9 {0 }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为他过生日。时间上没晚,人物也只我们。
2 s/ h. g( M& }( ?" F$ ~* {6 e他显得很兴奋。一大早就来催我起床。7 h$ K% q  o! F1 T1 ?
私底下我曾为需要准备什么请教过目睹他过了数个生日的总管大人,可是那位威严不下杜老爷的先生只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您只需准备好自己,曹先生。”
5 w/ K4 O$ [& ^我大窘,急急告退。
9 k- k# I6 F0 F( z+ M0 C其实也许他并没有别的意思,是我自己脑筋不正。( E, u& p& C" f
也是,这里应有尽有,见惯场面的佣人们安排生日宴比我更在行。我的确只需管好自己。
: T/ g( z) u; y3 k& C# s7 C又听说他往年生日都有父母兄弟和小葭在堂,无论大家多忙,这一天也一定会备齐礼物到场。那么今年,应该不会例外。) q2 F5 c8 C+ l, d  K
但我有计划,如果来得太早恐怕要害他们扑空。* s$ l% A3 e: @1 Q
跟总管说了一声,我们要出行。他也没有阻拦,反倒友情提供汽车一辆。十分意外。当然以杜家的势力,私奔实在是个太笨的主意,况且还有逡语的病拖扯,他也相信我们只是去去就回来。
1 x& J: }5 t1 e8 A火红的法拉利平稳地飞奔在林道上,如一道燃过林间的火焰。
! s7 ?& e% t: ], b: m' _逡语得知我会开车,而且还不错,有些惊讶。过去出门看我挤地铁的高超技巧,他早已相信我是不需要私车的高人。而其实以我这样的风月场所的高级从业人员,没有十八般武艺傍身,于婉如哪敢让我独当一面当伴游?如果她看到我带着全身夏奈尔行头的贵妇去挤沙丁鱼罐头,是要疯掉的。" {$ b& x. P) n: w0 D# G& w8 F
其实更惊讶的人是我。我原以为冷冰冰的管家大人就算要借车与我,也不过是佣人们出去购物的微型车,谁知,他竟大手笔地指着这辆名贵得我连看都要小心翼翼的跑车说:“小少爷出门,不能随便。”0 ~: T- H/ h# G& H" N
是是是,是我低估了身边这位常常被我叫做“笨蛋”的杜逡语的身份。杜家的人出门,法拉利是起码的级别吧?心里有点不平衡,不过随便啦,又不是去参加奥斯卡颁奖。
) H+ `% j% @; H# k1 L* a“我们去哪里?”十九岁的寿星大半年来好不容易出门一次,在旁边的座位上坐得极不安稳,兴奋地扭来扭去。“去‘幻想国度’吧?不不,去‘樱花城堡’,不,还是去迪尼斯乐园……”' V: i7 W- }4 [% o' p
“杜少爷,你到底要去哪儿?”他再这样往我身上贴,我看我干脆把车往森林的哪条小路上一靠,哪都不要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先好了。
& ~" ]5 U' w, j0 V“不知道。”他有点沮丧地说,“这些地方我都只是听大哥二哥说过,不知道哪里比较好玩。你说吧。”
  C/ ?4 p4 j( G. N" I$ h* S+ C6 _. W他很大方地把决定权丢给我,我不禁失笑:“我每天考虑下一顿吃什么都来不及了,哪来的闲空去游乐园玩?”
9 d# c: q/ W1 |  F) f- l( w0 B“那我们去威尼斯吧?”他异想天开地大叫,“大哥他们的蜜月去过那里,据说风景很美。刚好你不是也想去意大利吗?”
% m" i7 ?- c5 w7 |- \% _“据说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且不说办完所有的证件,只怕刚到机场露个面我就被杜家拖回来枪毙了,而且执行人肯定是那位总管先生。
, |) C: @* ^$ q% L; m“那不是什么都干不了?”他又泄气地瘫下去,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我,“非,我们去开房间吧。”呃?不用这么有创意吧?“冰溪饭店是我家开的,顶楼的套房只为家里人开放,我也有钥匙。”他低头在钱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张智能卡,献宝似的在我面前晃。“一整天也够了。”
7 W* Y9 h0 z- g0 j这家伙!这种提议光想一想,我就觉得鼻血要喷出来了。都知道杜家的教育方式是以公平为本,三个孩子享受的权利都一样,杜廷语杜浚语有了钥匙当然也顺便给他一把。不过是个形式,谁会真的想到他要去啊? . f& p: E$ H6 s4 ]1 J/ T
一整天?我的心颤慄着。从医院回来,我们一直都没有过亲密关系,刚好他今天状态也很好的样子,这个提议……太诱人了吧?
6 z. q) K) f1 Z% q& L7 f他看我不说话,赶紧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晃在我眼前:“我今天带了药,不会有事的。而且,又不会有无关的人打扰,”呃,也就是总管先生。“好不好?”
0 R$ R& [; y2 c+ ~我永远经不起他用那种水汪汪的满含期盼和企求的目光看着我,当下心一软,心想反正也是在杜家的地头上,冰溪饭店是全城最大的饭店,如果有需要救护车三分钟就能到,不会有问题才对。而且那件事之后,去饭店好象也满顺理成章的。
( f$ |. f! i$ S; L% N4 T2 g不过我还是做了很久的深思熟虑状,才点头:“好吧。反正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剩下的时间你喜欢去游乐园或是饭店都随便。”
% h& s: Q" I3 ]9 w“好啊,非!”他扑上来搂着我脖子,甜甜地亲了一下,“好爱你哦!那我们是要去哪里?”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9 v0 I+ z  \2 Z9 ~0 V# K" J9 f我们要去的地方离市区也有一段距离,在迷雾森林的西南方,我打了很久的电话才找到的。) d  T: z' c" q! o, Z" u
沿着高速公路飞驰,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我的心激动得要跳出来。逡语也在傻笑,不过多半是为了饭店的约会。! u' l9 Y/ z; ]5 b: P! M3 r
地方实在是有点偏,开下了高速公路拐上略小的一条公路,还要边走边跟路人打听,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超市的停车场把车停下来。' |( T+ U1 Q) |% \' y
“非,你要买东西?”逡语疑惑地跟着下车,左右看看,“要到这么远来买吗?”
9 w$ _& J' x5 Q; \& o5 m6 U% j“不是啦!”我笑,牵着他走出去,“谁让管家给我这么辆名贵的车,随便放我怕没给人搬走也要给划得面目全非,超市的停车场好歹有人看着。”% I' C5 G, |4 ]0 i+ G
“说得也是,”他同意地点点头,“我翻了好久的汽车目录才选中的,总得多用几个月才好。”3 _' {: h6 d/ s
“那车原来是你买的?”也对,他也该可以考驾照了。
% K* B! v: D: V' @7 t0 `1 |1 y# G  B“不,二哥买的。不过他让我选,说不知道你喜欢怎样的。我看了好久哦,品牌啦,颜色啦,性价比啦,比我自己买还仔细呢。不过我向来有眼光,你肯定会喜欢的啦,是不是?”他得意地扭头看我,却发现我已经愣掉了。+ ~7 [, A# ^, d. U* h( U
“我、我的?你是说那辆车是浚语买给我的?为什么?”天,我刚才取钥匙的时候还不小心在桃木面板上划了一小道刮痕呢。现在知道心疼了。我的……车。" L( P8 b8 ]& w$ h. }- G
“还不是小葭那件事。你不收他就总觉得欠你太深。不过他可没有一辆车就可以补偿你的意思哦,”他看着我脸色一僵,赶紧补充,“只是这样他会好受一些。希望你对小葭不要太介怀。”
/ q  V! u1 k3 ^杜浚语已经完全把古葭仪的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我看如果古大小姐一个不如意杀了人,他也会替她上刑场吧?沉溺于爱情中的人智商果然等于零。真是至理名言啊!
" ^3 A8 C1 S3 p- K) q9 ^. P" |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反正他杜二少钱有的是,拿点出来买心安就由得他吧。对不起我的是古葭仪,何必跟他过不去。
/ y! X- F3 t0 N# @& ~我笑起来:“为什么我总能在你生日的时候收到意外的礼物?”一颗飞羽泪,一辆限量版的法拉利,价值都不菲啊。- e, J% Q0 \" v+ @4 p- x
他也笑,不说话,却在抬头时呆住了。“非?”
2 e: h  z5 O& y4 a( o眼前的小坡上有座小教堂,正是我的目的地。
9 ]$ W2 ^  g: _2 K- a% q2 p( Y8 ~“来,快到了。”我拉着愣愣的他走快些,“我打了很多电话哦,每一个教堂都问了,只有他们愿意为我们主持仪式。真的很好人呢!快,我争取了很久才争取到今天的,待会儿还有两场婚礼要举行。”
6 v  p* v3 v4 [/ \% \4 m+ F“非……”他忽然停下来,难以置信的褐色眼睛里净是惊讶、惊喜、紧张和不安。
$ ^2 p8 M  y- t“怎么了,你不愿意跟我结婚吗?”我柔声问。 7 |$ [! B+ v4 S- H! Y
他几乎是立即地点头,不住地点,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和欣喜。
0 i& o: f- k- I* x8 v! O“都是你说要在教堂的,否则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又拉上他,埋怨地说。天晓得我的语气里激动的成分并不比他少。' y5 x+ {  F9 L- c
“我什么时候说过……”6 `% N6 D! u/ e1 }9 C
“去年的今天!你敢说你忘了,我就在这里把你大卸八块!”我恶狠狠地说,心里却有点不好意思。他当时不是说说而已的吧?( K/ Q6 P/ \: O6 @# e0 |
“非……”& }  b5 m6 {- Y- |
我听到他的奇怪语调,赶紧回过头去:“你敢给我流一滴泪下来看看?待会儿人家还以为是我强迫你呢!”
+ L; F, o- [' ?, I) Y他赶紧吸气,吸气,眨眼睛,硬是把快要出眶的泪忍回去。; E6 n9 g$ }, K( ~
走到教堂前的小广场,他又拉拉我。“干什么?都到这里了,你不是想跟我说你不要吧?”我的口气从没这么凶过,满心的都是紧张和期待,实在经不起半点风波了。 & r, V' ~3 c- m. ^8 t
他也紧张,我甚至从没在这个叫杜逡语的家伙脸上看到过像现在这样腼腆的表情。天,他连第一次去我家都皮厚得让人发抖。+ c" o/ E5 v1 g# S1 ]9 h
“不是,我的样子,我的头发……还好吗?”
5 j9 F3 g, ~: J“很好啊。”就是有点乱而已。2 s4 _7 x& M" f# Y, m
“可是,我,我想去换件衣服,现在这样……太不正式了。”
! @" Z) t6 |: z4 U( d7 u" B  `我打量了一下,米色的套头毛衣,短夹克,牛仔裤和跑鞋。“很好啊,这样就可以了。”我自己都觉得是在敷衍。2 @: \4 f/ U% g; v$ e
“不行啦,这么重要的事……非,你好狡猾,自己就穿得这么好过来。”耶?矛头指到我身上了?废话,你也说这是很重要的事嘛,我当然要做好准备啦。 9 @+ x  [0 K' Y; x' D
真是败给他了!“那你说怎么办?”9 r  x+ M; f$ s3 X4 O
“附近有没有服装店?我去买一套。”
5 y  S4 z5 L0 b& q“怎么可能?这边是住宅区,哪会有什么服装店?”再磨,时间就晚了。
- w& f8 v7 ~8 r  ^* @9 @“去找一下嘛,总会有的。拜托,非,我的人生大事啊!”, y' Q1 n' X% a% e9 T: u9 `( p
熬不过他,看看表,总算是开名牌跑车过来的,时间上节省不少。
" g$ U2 Y# d, F9 G“好了好了,真麻烦。给你二十分钟。没有找到就给我马上回来。”几乎是咬着牙答应的。
- p/ m! P0 N( R7 [% J" L5 a“好,你先去跟牧师打个招呼。我很快就好。”
# K5 z  _7 b% }+ ]9 c9 @/ E看他冲出去那个样子,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逡语!” 4 u- T2 F" q8 f* J, P
“怎么?”他停得急,转回来看我。- g6 B( L- i- [; U
“小心一点!你的身体……别急!不行就赶紧回来知道没?顶多我们明天再来。”
! ]( C  H: N, \( M4 x2 i0 C* N7 |“不,就今天!没事的!”说完又冲着跑了。
& K  `9 i9 M1 G$ d; S/ L$ S6 z我着慌地想跟上去,谁知赶到坡旁,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这个笨蛋!没事那么敏捷干吗?
# \3 p. n1 o# j6 M+ D6 a8 m等了一会,发现这样不是办法,还是进去跟牧师打个招呼好了。
# |, I% M! f2 S4 k推开门,清冷的教堂竟不象外表看起来的小。玄关作两翼张开,通向内室还有一扇门,再推开,高顶穹庐幽静深长的内室一下展现在我眼前,正对门口的通道尽头是主讲坛,一位牧师已经等在那儿了。
0 t/ h) l7 Q5 h: ^4 P5 M$ a/ Y4 F他抬头看到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我慢慢地走过去,却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您好!我,我是……” : |; c+ H4 `5 W) X: B- R9 ~
“曹先生是吗?”他走下讲坛,慈善的眼眉流露出些许惊讶。“我是尹天正牧师。”) a3 u& N4 Q, q% a6 H! L1 v' t- T
“是。我是跟您通过电话的曹非。尹牧师,您好!”我和他握了一下手,那宽厚的手掌十分温暖。3 L# {- l0 c, r9 t; z
“我今天一早就起来了,一直在等你们呢。”: d7 A, `9 l0 K% e; u
“啊,真不好意思,住得太远,没能早点来。”
: G( V5 s5 j" |/ \9 J“没关系,是我心急了。”他的笑容一直平和得没有半点杂质,和他的手一样具有温暖人心的温度。“很想见见能够打破世俗勇敢相爱的两个人呢。所以,早早就等着了。”2 K( z- d& L( P( A" L7 s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哪里。谈不上什么勇气,只是相爱而已。”差点没告诉他我们根本就没怎么受到世俗的阻碍,而且杜家的人还乐得在一边推波助澜说。 7 O# h- Q2 [, b4 N  v. [
“同性之间,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他赞赏地笑。“我刚见到曹先生的时候还觉得惊讶,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5 E- }8 {$ L* L, e6 L
“呃?”什么意思?太年轻不能结婚?. H1 B+ I- W$ p: \! @6 K+ v5 L
他又笑:“因为同性恋情受到太多的干扰,能够真正成功的没有多少。能够长时间相守的又少了不少,而决定用婚姻的形式安定下来的更是不多。大多想像你们这样结婚的同性恋人们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和事业基础,想法也相对成熟,也就是年龄上稍稍偏大一些。曹先生这样年轻,真是我没想到的。” ' ^+ M' z. q$ i0 b$ ^
我大奇:“您难道常常主持同性婚礼?”怎么说得头头是道,很经验丰富的样子?
' c5 R% [  ?: K( G: h“有过,但不经常。本来想结婚的同性恋人们就少,想到来我这儿的又有多少呢?因为法律上还没有承认,来这里不过是要个形式而已。”
2 h; F0 a6 s/ `4 T6 q9 B. [“对不起,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您愿意主持这样的婚礼?我问过很多教堂都被拒绝了,只有您……”; D9 f8 J, U( |; D) a  y2 d: y
“因为神爱世人,众生皆平等啊!”他用一种很神圣的口气说。$ M: c2 a! q% w" A
“啊?”那为什么我却看到这么说的尹牧师脸上出现了孩子一样淘气的神情。
) d, d- m& e0 A4 t! m) q他又温和地笑了,却有了一些复杂的表情:“原谅我开开玩笑,其实太堂皇的借口总是用来掩盖不堪的本质。我的儿子也曾爱上一个男孩,当时我无法理解,粗暴地压制过,打击过,甚至伤害过他的恋人,让他们的爱情之花终于枯萎。可是他也离开了我。我深深地悔恨,向上帝忏悔我的恶行,他却再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并不是要把我儿子应得的宽容转送给你们,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只是我醒悟了,美好的感情应该得到祝福。”
1 `8 D" K: Z0 ]5 i  `1 s9 Z我吃惊地听他述说着过去。那样平和地谦卑地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陈年过往。
# W7 s9 a8 N  M+ j我的心激起一阵悸动。
4 g. X5 B) x% D4 P! D/ N8 ]“咦,对了,我刚才一直想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位杜先生呢?”
# J2 p# X2 s7 d1 j对哦,都好一会儿了,逡语应该回来了吧?“啊,他说衣服……” ; J' p# A% O6 o# z& Z* t, X8 A
“砰!”我的话被一阵巨大的开门声生生打断,正正说着的主题人物终于出场。他穿着一身超正式的礼服靠在门边喘气。手上还拎着个袋子。' N; T3 j9 L" @$ T' j2 O" s
过于震撼的登场显然吓到了我和尹牧师,半天他才重新开口:“这位,想必就是杜先生了吧?”/ I$ u8 ?8 s6 A. _0 i
“嗯。”我也有点愣,那套礼服他是从哪里找到的?连襟花都认真地别上了。1 N& p; A8 Z5 B6 h1 X$ O) _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终于喘到能说话的地步了,慢慢走过来。- T0 ~* v* o% f  |: K# V5 Q
早知道他的气质是多么适合穿礼服,一脚一步踏在红地毯上走来,我的心随着他的脚步无法控制地剧烈跳起来,紧张又激动。想必每个站在圣坛前等待的新郎都是这样的心情。明明近在眼前的距离变得比天还远,走了一世还没走完。 $ U! n! W; P! T  s! W) u
等待得急切、焦心,宛如有只手在心上揪着,不痛,却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他清澈如水的眼睛注视着我,我竟连动都不会了。直是尹牧师叫了我几声,我才听到。9 ^) |9 k( z: f) F) R4 C
“戒指给我。”他已经站到了圣坛上,小小声地说,像是怕给别人听到了似的。
9 [  h+ Y- U) @“哦。”我慌忙掏出来交给他。他满意地笑着,放在红丝绒的托盘里摆好。
& u1 W: j5 a. B* q& ?9 a“非,还好赶上了。”逡语终于“磨蹭”到我身边,俊美的脸上几许羞涩,几许紧张,喜笑盈盈。2 Q2 O3 \# \* G! v# q
“说的什么废话?”我嗔怪地白他一眼。他当他参加别人的婚礼啊?少他根本就没法举行!
% i' ~/ Q9 [- [+ s. s: W0 E% p尹牧师在上面轻咳一声:“请问,可以开始了吗?”# ~3 Q* M/ v1 ]4 s2 T
“可以了可以了。”逡语迫不及待地答,又引来牧师更深的笑意。* @, H* |4 j% i  x0 ~6 Z$ T
照旧是那套婚礼中常常听到的词。共富贵,共患难,疾病贫困,不离不弃……我转头注视那个从今天起将和我分享生活生命成为我的另一半的人,却发现他也在看我。
2 Y+ o: ]" E) S% M& ]; o( e8 a' [茶色的眼眸里满是柔情,如静海汪洋的眼波再次囚禁了我,我陷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幸福,和承诺。" r3 i) V4 _0 b4 J1 r
这是我们的婚礼啊,没有宾客,没有喜宴,没有亲朋的祝福,我却依然幸福得要死去。8 ^# T+ [" g& @0 K
再不会有哪一刻,能如此刻,镌刻着我们的爱,在生命的界碑上,成为永恒!; P. A* I! }7 c+ `* C; c! h
“咳咳,曹非先生,你愿意吗?”尹牧师不知已经问第几遍了,咳得都已经有些沙哑。
& ^) ?8 A9 }+ R3 w5 [0 @' P$ ]我赶紧收敛心神,红着脸点头:“我愿意。”像个条丝线牢牢地系在了我的生命上。- k* |; M* R; T8 V6 o
“杜逡语先生,你愿意吗?”他为免再咳得吐血,干脆也不再重复一遍誓词,反正也没人听。
( T) p/ w: y# B6 _" f“我愿意。”他的声音几近颤抖,但始终坚定。2 b/ ^5 X& ]& \4 F) m
“现在请交换戒指。”牧师把红丝绒的托盘摆到我们面前,我拿起那个戒面上用花体刻着“C”字的戒指虔诚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他则用“D”字的套上我的无名指。
6 {1 p  x# D5 F' V* f) G) M被圈住的手指便是第二条丝线,代表着一生不变的永恒。
+ D: F' g1 q/ T1 x% j“现在两位……可以亲吻对方了。”; k' D% N4 \( U$ E8 F1 E1 Z
我迅速地点在他的唇上,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撤了回来。第三条丝线也绑上去了,我们谁也逃不了。 4 l$ C, e  l# h% [* _  N- e
他有些不满,我却仿佛听到尹牧师大大松了口气。
- ^( I5 ^. ~' q8 l即使再通情达理,面对同性的接吻还是会觉得不能适应吧?尤其我还深知逡语少爷嗜好深吻,此情此景,真给他缠上了,恐怕下两场婚礼能否按时举行也是个问题。
$ e3 ^& f& Q( b, Q- e& v“恭喜两位!祝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善良的牧师衷心地说。/ W$ e. N! ]) f2 c! `1 _
“谢谢!”* @6 K9 o  |: J9 l
“谢谢!”; u" [) b( v8 I+ ~- `0 P" ]
最后还向尹牧师借了间休息室,逡语把礼服换下来,重新穿上原来的衣服。8 a5 ]# v* V) w4 U4 K
“你去哪儿找来的礼服?”打死我都不相信是买的,不仅有些短而且大,他的骨架匀称穿什么都好看,就是最近瘦得厉害,不合适的衣服就不贴身。
- n" S2 C8 r7 r+ K5 X“借的。”他把衣服叠好,装进空出来袋子。“请牧师先生还给待会儿要来的新郎。”, v4 B" {0 Z1 Z: y2 s
“什么?!”他好本事,竟直接从人家身上扒衣服!
+ ?2 ^( i  ^. q  I" P( K“没办法嘛!周围都是女装店,根本买不到衣服。我正巧看到那些人在准备花车,就赶紧跑过去问新郎,我给他五万,可不可以借他的礼服。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直接脱给我了,真是个好人!”废话!你给我五万我也能马上脱给你!8 p1 v- x$ T& M
那人捧着钱想必光着身子进教堂都愿意。哪还在乎他会不会还啊?
  L% N9 ?- H0 m  H0 W; `呵,有钱的好处。那我跟这个人结了婚之后,杜家的家产岂非我也有份?杜老爷会吐血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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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2:3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如他所愿地踏进冰溪的大门。: B9 y9 _) W- C3 {+ e
好笑的是,这位少爷根本没来过。我把车停在门口交给泊车小弟,拉着他下车的时候,他还很天真地问:“这是哪里?”5 J$ c7 R- W, V& `  s/ C
“你选的过洞房花烛夜的地方。”我轻声地在他耳边说。他顿时瞪目扬眉,随即满脸得色,艳若桃李。
+ r0 M6 L  F9 c" Q8 J9 {我们两个站在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想来十分惹眼,每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要看一眼,走几步,又回头看一眼。第一眼,是我们的脸;第二眼,落在我们戴着戒指互相紧扣的手上。不到三分钟,便有一位大堂经理样的人物上来招呼。! \. M$ d' \. y4 @4 @8 H- n; r  _
“有什么可以为两位服务的吗?”满脸商业用笑容,浮在面皮上。
' P; g$ D0 ~* l# {逡语看着他,淡淡地说:“顶楼专用电梯在哪里?我们想上去。” 0 e/ I, P' j; Q) Q" e  w0 \) m3 w
“啊,您是访客吗?那请到总台登记一下,我们的总台小姐先帮您通传……”一副完全不把他纳入有入住可能的样子。4 N8 J6 o6 W- W3 y. j# T8 w
逡语皱了皱眉:“我们要用上面的房间。我是杜逡语。”' |4 w" y: j1 w. F( ~7 R
“要用?对不起,你的名字我没听过。”经理忽然笑了声,显然觉得这是个没有常识的小孩。脸色有些不耐起来,“住房请到总台登记。”
' u, j  z. p. H% W/ m“还要登记?怎么这么麻烦?”他也不耐烦了,“大哥说只要打个招呼直接上去就行了。”% U9 g# d$ i' J# p+ E2 ^+ M
“你大哥是哪位?”经理冷笑起来,“我可没有听说这样的规矩!”) ^: D. m* D: J" |& w% y2 K
“那你可能是新来的。”逡语冷冷丢给他一句,懒得再理。对我说,“非,我们自己去找。” 3 g1 I" I: ]# {$ w# x
“请等一下,你刚才说你姓杜?”那人被他一瞬间的气势吓了吓,终究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物,赶紧追问一句。“请问你‘要用’哪间房?”3 E6 y% @6 e! g2 b5 D+ K1 \6 z
“哪间房啊?忘了。”他轻描淡写地耸耸肩,经理的冷笑又回来了。他撇撇嘴,拿出钱包翻出那张智能卡。“钥匙能开哪间就是哪间。”
3 R, z' k& G2 s: l  O# e看到那张卡,经理脸色遽变,接过来仔细看反复看认真看,才力持镇定地说:“请稍候片刻,我帮你查查。”# E$ P! @$ y/ Q$ P  v( s& ?
“快查快查,我很急!”逡语赶苍蝇似的挥走他,不满地对我抱怨,“这些人的效率怎么这么低?难怪都没几个客人。”那是因为你家的饭店没几个人住得起,我的少爷。
. v" N6 f) a. K* D( G  {我笑:“别急别急,我跑不掉。”看着他脸上飞起一抹红。
# m  Y3 P9 _+ ]& E那个经理小跑步地回来,额上有几颗晶莹的闪光。“原来是三少爷,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是您,多有怠慢,您别见怪!”说着双手捧上那张卡。“请随我来,我这就带您上去。”5 E+ c! h) n% ?  _  y0 A8 O
逡语显然因为今天心情好,很宽容地笑笑,没答理他,拉上我轻声说:“非,走吧。”  V7 f# ?" h: ]# x
经理赶紧自觉地领在前面。0 x) M/ x; Q1 ]; n) T" c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这个人绝不吃亏的精神跟心情没有关系。! w6 b$ z" j/ E1 m( m  ~
“你也知道怠慢了我?”跟在经理身后,逡语随口说起似的扯出一句。他的背立刻一僵,回过头来,又多了几滴汗。 0 i1 @: k9 Q" {. b
“没事没事。”他挥挥手。经理惶恐地回过头去。' f' s0 v1 ~( [6 e0 o% Z# l. `
走没几步,他又用前面人足以听到的音量低声说:“原来大哥说的话也未必准啊,那我得跟父亲说去,有人说没有这样的规矩。”2 t% n# h& x% r9 S- n
经理吓得又回头,他再挥挥手:“没事没事。”5 F5 Q# A2 F9 W8 m
“不过父亲这么忙,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呢。”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经理暗暗松了口气,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叫起来,“对啊,母亲也可以嘛。反正这饭店也是她的……哎,你干吗老回头啊?没事没事。”! O, d- g6 t' g0 @: R
在经理的一惊一乍中,我们跟着他转到电梯间。两侧的四部电梯前有几个住客和帮忙搬行李的侍者在等电梯,看到我们过来,都笑着点头跟经理打了个招呼。经理有点僵硬地回着礼,他们便好奇地开始打量跟在后面的我们。爱现的杜逡语顿时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像体察民情的国王似的不停跟周围微微点着头,眩得每个人都似乎眼前发花地垂眼避了一避。
. @6 U$ ]: \' I! n) p. f' p我忍不住笑起来,低声提醒:“你该热切地挥舞手臂,说:‘大家都住得好吗?’”: w  s# y; Z2 n4 P' q) j3 l* k2 Y
他的眉一扬,大悟道:“对呀!”抬起手就要照办,我赶紧拍下来,他今天真的兴奋过了头。# g" v; w  X0 J& \8 P4 P
他其实也只是顺着我开玩笑做个样子而已,手被拍下来便转脸对我妩媚地一笑,开心得不得了。我却听到四周一片倒吸气的声音。他如果常常这样笑,停电照明也够用了。
& g  ~" t. W5 u' t4 o; \但,我却知道那些看来的眼光中有多少好奇和不屑。两个双手紧扣态度暧昧的男人。 ( v4 d1 v. C2 ^  i$ q1 C
如同当初杜老爷和管家看我的眼神。4 F0 E$ Y2 A  W6 P. y9 W
美好的感情应该得到祝福。尹牧师说。0 a& C' l) Q6 z0 i
而我问遍全城的牧师,那些信奉“平等,博爱,自由”的牧师里,会这样说的只有他一个。, I0 j8 ?6 r& D4 ]7 l+ p, }
我始终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这段感情,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外界因素为它增加过波折。可如果逡语是健康的,也许又会是另外的结局。
8 }9 B* G* t- [命运,从来都让我们无法预料。它送给我一个挚爱,却只赋予他短暂的生命。
4 b) m# t6 Y+ I4 e+ j' A9 F7 h8 ?不,我依然不悲伤。如若他长命百岁,势必也不会属于我。我已这么幸运。8 t/ T7 K$ X' G& s9 Y/ Y1 R0 ^
身边这个笑得开怀的少年,他属于我。
) b3 G) ?; T% d  ]. W4 G我们走到走道底部,一部金色的电梯静静地等在那里,周围空无一人。上面只有一个数字:40。) D3 W' X* P7 v5 u3 ^
“您请抬头看一下那里,这位先生也是。”经理恭谨地指了指电梯门上的一个摄像口。
' t2 k% f, @- n* f/ {# ~我们都抬起头让它摄个真切,然后听到极小的一声“滴” 响,在电梯控制键位置的一个小盒子第一个绿灯亮了起来。
) f/ ]2 {6 h# h6 K& `3 p9 C  ]“请用卡在这里刷一下。”5 o) Y1 y2 h& b0 r
逡语把卡放在小盒的卡槽轻轻一拉,第二个绿灯也亮了。电梯门打开。经理侧身让进我们,再跟着也进来。: `& H+ I8 `5 a
宽敞、明亮、平稳自然都不在话下,连两侧都有拉开的座椅,壁上还挂着仿制的名画,而且这种专用电梯的速度是普通电梯不能比拟的。我作伴游时曾来过几次冰溪,对它内部几尽奢华的富丽堂皇早已见怪不怪。逡语是皇帝出门,这种小儿科根本不在他眼里,又在大堂被堵了一堵,存心要找茬,不停地嘀咕:“怎么这么慢啊?真无聊。”
3 G2 [9 \( ^: B; a, u那个可怜的经理根本不敢答话,只好不停地赔笑。
2 ^% N+ L8 c1 b& H8 E“啊,原来你是周敬强先生。”他盯住了经理胸前的名牌,又有新发现,“职务是:事务部-大堂经理……”他故意一字一顿地大声念,我边笑边不忍心地给被叫破真身的经理先生递上张纸巾。他低声地道了声谢,接过来不停擦着脸上又倍增的汗。7 d/ i9 p6 o+ K- z
逡语看着他擦汗的样子,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周经理工作如此兢兢业业克尽职守,想必家母即使不常来也会有印象的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为你在她面前提一提……” 1 d8 A# Z& p& x4 c
我笑得脸皮抽筋,这位周经理今晚的梦魇十有八九是这个小恶魔。其实不认识隐居山林不近人世的杜三少也不是他的错,况且逡语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天时地利,碰巧在他心急的当口阻挠了一下,自然是要被弄得难过一点。
" v* ~: w+ ?6 r& _于是插口打断了他的不依不饶:“啊,逡语,原来这家饭店是杜夫人的。”1 ?* }5 z# e; Z
他看我出来解围,也不再为难他,转过头来:“嗯。冰溪饭店业连锁集团是我母亲娘家的产业,后来做了她的陪嫁。‘冰溪’是我母亲的名字。”他对我倒简单明了得很,说完,顶楼也到了。 ' ~5 H' h6 W4 {" f
周经理如释重负,率先出门领路。我看到他汗湿重衫,笔挺的深蓝制服背后是更深的一块。逡语也看到了,闷笑一声,没再开口。2 m( X, K' G+ E: _( K& H
只有三间客房环行分布的顶楼甚是宽敞,正对电梯口的是一面玻璃墙,开阔的视野望去尽是别人家楼顶,尽显冰溪的高人一等。
. j0 w3 e9 M8 V& I+ f! o1 p三间客房之间都有一面玻璃墙,恰到好处地作出一点区隔。我们要去的是中央那间,想必也是风景最好的一间。
: O0 a( I1 e2 X- B" X5 f  v最后一道关卡,需要智能卡和指纹。如假包换的三少爷不慌不忙,金色的大门应声而开。7 M9 D6 j) {+ }8 e
果然,映入眼帘的大厅已能用来跑步,左侧是书房,右侧是卧房,每个部分并没有明显的墙壁隔开,完全利用各式精美的家具恰到好处地遮掩,所谓美伦美奂一类的形容大多脱胎于此类。全场设计个性张扬却又和谐统一,一看即是名家的手笔,然,方家虽尚不能比,住过了杜府和“迷雾森林”,这样的场面也不过尔尔了。只是我看到连设备齐全的厨房都有配备,才不由得暗叹不愧是冰溪的顶楼套房。听闻他们的总统套房也不过在往下一层。
/ v2 w1 M% i" X7 |, H" m我四处走动欣赏,逡语则吩咐了经理几句才打发他走。2 h+ S5 Q' G/ |. H
饱经精神蹂躏的周经理终于如获大赦,谢恩退走。我猜以后他必会对每一位客人躬亲必备如再世父母。3 a+ _# Q- ?6 d6 \" a& H- ?/ \
周经理还算年轻,但经不起更年轻的少爷孩子气的逗弄。
! I, `8 z( h7 U; W" j9 x得罪杜逡语是很恐怖的,因为他年纪最小、口利舌尖、聪明狡诈、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最重要的是他有无数的人在罩。天塌下来也有八百多个高人冲上去顶。
+ ]/ c! [0 J" Q/ K: o所以说,我实在幸运。
; O; Q4 ^0 X3 G; w我流连在客厅那架雅致的白色T·KWAR钢琴旁,他已站在卧房门口大叫:“非,快来看,我们的洞房花烛床!”
" u/ m9 W! H- r$ w2 e我走到卧房边,他早已扑身在床上。那张床让我的脸禁不住一红。床稍后一些便是整幅的单面玻璃窗,窗沿勾勒着外面开阔的景色,像极一幅生动的壁画。且不是那种常用来显摆贵气的宫廷镂花大床,而是用最简单的几何图形组成的铁架床,一大一小两个半圆勾画出四脚与床头靠垫,然后就是它们撑起的KING SIZE的床垫,和整套房子的前卫设计相得益彰至极。墨黑的床架刚硬而有力,深红的被单枕头妩媚而诱惑,这样一张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摆明了只用于“睡觉”,像个赤裸裸的女人,无需任何装饰和掩饰,纯粹只要勾起人性深层欲望。尤其他在纯然的深红上翻过身来,贵妃醉酒样地横卧,懒懒地媚笑望向我,我已经觉得情难自禁。
/ M+ O- B, P# r6 X8 I# c“快来。”他轻轻地招手,我便魂不守舍地被牵引了过去。
, |7 O: [& R& ^7 t8 L) Z, J  S湿热嫩滑的唇落在他闭上的眼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微翘的鼻尖上,轻红飞起的脸颊,最后是嫣红炽热的薄唇……一个最深最热的吻,补上那个在圣坛前上帝眼下的遗憾。
# M+ V" l8 ^/ ^2 D直到我们都要窒息。
1 z* N* _$ S" J: Z; y$ k" s, F7 [  ]他的俏脸满是潮红,我想我的亦然。翻过身躺在他的旁边,看他喘息又满足地笑着,忽然惶惑地把脸埋进我的颈窝。
) T/ ~' ^, o% Q2 D0 _“怎么办,非?我觉得好幸福!太幸福了!幸福得都要害怕起来,这都不像是真的,我在做梦吗?”他说,炽热的气息吐在颈边,变成一只诱惑的手。
7 B# Z3 Y# O; E0 ]- i“那也好,我们能做同一个梦,也是一种幸福。”我笑。2 T$ x) O- [% ^% U" T
他把那只戴着戒指的左手举到半空端详,吃吃地傻笑。“我结婚了,非,我结婚了哦!”2 c* N# M, u3 t. ?- W
“恭喜恭喜!”他从教堂回来的一路上都是这样的痴呆状,如果他的眼睛能喷火,那只手早已被他烤熟。! S7 I2 k" U# ^6 k, E. [, c$ _
“同喜同喜!”他很不客气,仍高举左手。
) X. y: o$ C- i2 v9 K1 Z$ d1 V看了一会,他忽然又说:“非,这只戒指这样名贵,你哪里有钱买得起?”/ B% ?0 G( P' Y6 ?/ {
不愧是名门之后,竟一眼看出这戒指不普通。当然,“圣罗纱”的首饰,有几样是便宜的?况且还按图订做,选用最好的材料精工赶制出来,举世也只这一对,价值当然不菲。- \) r* r8 _* o& V& C
我知道他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笑说:“是啊。原本只打算买个地摊货充数的,可想起手边还有别人送的一笔巨款,怎样都不能浪费了。所以还是买这种东西比较保值。”0 n8 [5 \2 n" }5 a- [* `
他听了,想了想,神秘地一笑:“哦?那笔巨款是否整整两千万?”
& ^8 e4 j1 o0 [“正是正是。原来你也知道。”我故做惊讶地看他。. R1 [" {3 K" B: p
他又笑:“呵呵,和送钱的那位特别相熟罢了。”停了停,他又问,“剩下的钱你又做何打算了?” : T: \, d- `' T% |* T6 z
“哦,那些,我全部换成零钞,一张张地折成纸飞机,堆了一间屋子。”
' [0 L8 [$ P. s- x“当真?”他撑起半边身子看我,那个表情不知是不信还是惊讶?“曹先生,那可是我全部的身家,你拿来折纸飞机?真对得起我。”
3 u" C, e5 P0 Z; a& N8 k我真正惊讶起来:“啊,原来堂堂杜家三少爷也只两千万的身家?贵府怎的这样吝啬?”& p: w1 m/ M0 b  [8 [/ C
他哈哈大笑:“这回知道后悔了吧?本以为娶到棵摇钱树,结果才发现原来是掉光了叶子的干树枝。”
9 \( ], t+ H+ b  c+ E我假装没听出他的破绽,哀叹一声:“是啊,我福薄命薄,也只一些干树枝愿嫁而已。”
, Q* D6 l1 T" r7 i# U' t他突然醒悟,红着脸捶过来:“谁说我是嫁你的?娶你还差不多。”! P* p7 |, o7 t. Q- l' f$ [
“好好好,是嫁是娶都由你说,只是不要谋杀亲夫!”我跳起来逃命,他一路追杀过来。
) ~9 @2 @4 U: M& b; R这间套房当真宽敞,我们连跑带闹地绕行一周,竟有些气喘。
, P! N- |8 I0 h0 y最后双双跌坐在客厅的长毛地毯上。他把头垫在我的胸口,又拿出手来细细欣赏,百看不厌。
7 f4 T* j; |3 j& l2 w“非,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竟然这样合适?”5 b7 r2 a5 T2 b  I! ?" k
“咦?你还不知道?我夜里把你手指砍下来连夜送到店里去,赶在黎明前又赶回来给你安上。费时费力,真真不易。”我们的关系都已经这样亲密,区区手指的尺寸又成什么问题?再不济用张纸趁睡着时量一量也可确定。怎么问出这样的蠢问题?啧。 / e( G0 f1 G' A% G5 a
“哦,原来这样。”他还把戒指往上推一点,细细看了一遍指根有无痕迹。看得我真想打人。6 g) E! q' ]4 r3 C" j
“非,”他患了“新婚兴奋症”,不停地冒出古怪问题为难我。“你有没有在戒指内侧刻上字?”/ O2 z# c. q" p2 G+ y% U
“为什么要?”" i0 }% S. e9 a6 g, Z
“浪漫一点的人都会想要刻吧?比如‘吾爱永存’啊,‘你是我今生的最爱’啊,‘,与子偕老’啊……有没有?”他把戒指在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追问。
8 s& S' H. j% D4 }  U我自问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你当在拍广告啊?还‘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咧。”7 \3 K. g$ [) f/ L" }3 s4 h
“哎呀,到底有没有?”1 B- [  y( v! x$ O" `& Q: D
“你自己取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才懒得理他。
5 {* u" |2 g# P% J$ x& Q“怎么可以?新婚第一天就把戒指取下来,不吉利的!”他很斩钉截铁。6 j% u+ k3 L! ~& l2 {; @
那不就是?“新婚第一天话说得太多也不吉利!”
& T  n3 o2 [" ~- [6 d( I, t1 a“那要干什么?”6 y" M2 y5 e  e. R% H. |
天!竟有人白痴到这个地步?“当然是做啦。”我翻身起来,左手垫着他突然悬空的后脑,右手不客气地拉扯他的衣服。一副猴急色狼样。+ _! C' ~  {5 I- z6 \/ {
“哎呀,不要啦,现在天色还早。”他佯装挣扎几下,怎样都看不出是不愿意。
5 f$ s# M& ?/ ?5 i我很土匪地“哈哈”狂笑,已经把他的毛衣掀起了一半。他做小绵羊状地羞躲。我们闹成一团,不可开交。0 f) \5 |( z8 D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我们都一愣,他推开我,红着脸爬起来。
, C$ ?; X, x$ A' ~“别闹了,我去开门。”
  F0 {$ ?2 }! C) a  a- Q打开门,一个侍者推着饭店推车。“三少爷,您要的东西。”
. z4 y% \9 B4 q! _( {“进来吧。”他退到旁边让他进来,正要关门,忽然门被顶住了。. o' a2 N7 {3 V' ^& Y4 d8 t  d4 v3 ?# z3 |
“哎哎,还有人,急什么?”听到那个声音,我们脸色都一变,双双开始苦笑。这回好玩了。. E8 ]& s2 v. ]0 B7 E+ l
杜廷语大大咧咧地挤进来,正式合体的深色西服,柔顺的长发用皮绳束在脑后,整个人依然是闪亮逼人的美丽。
$ l4 X  A" n8 C- u4 c“陪客人在下面吃饭,就听说你们来了。赶紧把客人推了上来看看。”他一副降尊纡贵的样子,“两位弟弟,不欢迎我吗?我可是非常非常想念你们的哦!快过来让我各亲一下!”4 C( }* \8 T3 `
我和逡语交换着眼色,都没有动。4 _1 I/ C- f& @5 O: @$ _2 W1 N
那个周经理……+ q0 a. t0 e! c0 E' a
我知道!& {3 m& q) W5 a1 m9 c. ]
现在怎么办?
6 q7 w# |( ^  L4 K& i不知道!) N5 j$ X# W5 {+ h+ q3 G
他扫了一眼室内,又看到逡语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哦——这么早就……”他又做出一副叹息状,“年轻人精力真是充沛,真让哥哥们羡慕啊!”, W* |; g( R& Q* `! n
“大哥!”证据确凿,少不得逡语又红了脸。
/ R- \: [- ~+ b# X! p# U杜大少无视他羞怒的目光,径直走过去吩咐被晾在一旁的侍者:“啊,这个摆到桌上,那些,送到厨房。”他进进出出地指挥,完全当这是自己地方。
5 J0 L3 x4 p5 H9 h: u0 h侍者临走,我们还满怀希望地看他跟到门口,不想却是塞了小费,又回来认真地把门关好。看得逡语牙痒痒的。
& E8 z; Y# n! z9 `  H" z0 x7 o“大哥,这不是我叫的。”逡语过去,指着摆上了桌的那瓶怒放的紫鸢。
7 U  K0 L- z* ]% y“我的啦。你生日嘛,你们又专门上来这里,不摆点花怎么够情调?看我想得多周到?亲一下谢我先。”他为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到处讨赏。
2 A% v4 A" Z! K2 z, y逡语撇撇嘴:“我才不要咧,找大嫂亲你去!”) I9 T, q! N) \$ D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知错了,后悔地咬住唇不敢再说,我也紧张起来,埋怨地瞪他一眼。7 |/ i- c6 ~% K# u, a
倒是杜廷语像没注意到我们的暗潮汹涌,一脸委屈地转向我:“小非,你不会也这样对我吧?你是乖弟弟,你亲!”
* Y: B* ?+ J; d) p“啊?哦。”我乖乖地走过去,逡语一把拦在前面,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K, B8 M7 ~; |* `: ]3 b
“这总可以了吧?”' D; w& z6 N- _9 g
“小气!”杜廷语不满地咕哝,很快又露出狡猾的笑,“你紧张什么?你的宝贝小非我早就亲过了!还是——嘴巴哦!哈哈!”
. i# p5 Q, g1 A7 {# g“什么?!”矛头忽然指向我,逡语狐疑的眼光望过来,我百口莫辩。事实有什么好辩的?
( t3 J8 s6 M/ |$ {6 q$ O/ E8 f& ~“还是甜甜的,甜甜的味道哦!”惟恐天下不乱的杜廷语又火上浇油地叫,我越发不敢看向逡语。
4 W! L# d+ a" @$ C2 y- r刚喝了果汁唇上难道还会是苦的?我总有一天会给这个为老不尊的大哥害死!
2 h8 _3 s8 r+ C: p( k& A* t“非!”他今天一定要个解释。
% T, }+ x- M( r: r2 E( H“不过是在昆信的签约酒会,廷语想逗孟朝晖,忽然就亲过来,我,我没躲开……只在唇上碰了一下啦!”其实我躲得开的,只是当时被杜廷语的天人之貌迷去了心魂,这句我打死都不敢说。
* D9 H# d, @/ C  ~6 K7 w4 D“大哥,你竟然利用非?!我是叫你过去护着他的!”
0 {" M" X! i' r5 @. l“哎呀,刚才没吃饭,现在好饿哦!”杜廷语摸着肚子开始左右而言他。“逡语,请我吃饭吧!好久没吃到你的手艺了。小非,你也是吧?”! d, o: x9 P5 B+ f3 \: J# b5 y4 d
他无论何时都要拉我当同盟军,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点头。难怪侍者送新鲜的原料来,原来他今天想下厨。( p, q7 T) k! F; O$ Y, Q% B5 z( U# u
“不请!”大厨一口回绝,“大嫂就在隔壁,你去找她吃!”& |! f+ o! }; b% y2 p4 y
完了!四下突然一片寂静,我只敢往天花板上看。
+ x  W# S$ L( @5 E' W同样的低级错误居然犯两遍!原谅他今天因为太兴奋脑子有点短路……
( h& ?. P3 B: u' I7 t/ R“逡语,别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哦!”杜廷语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急速凝聚的寒气开始浮现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和刚才的嘻嘻哈哈判若两人。
% B& Q# u& u* c. C逡语咬咬唇,没说话,一转身进了厨房。- i2 P+ G! N2 E/ f$ W# \
我赶紧跟进去帮忙,在流理台上做前期清洗。厨房的流理台外侧被布置成吧台的样子,杜廷语坐上外面的高脚凳。
; ~3 ?' d5 L2 l+ _" o* Z' `他初战告捷立刻阴转晴,对我做个鬼脸,半真半假地抱怨:“小非,自从有了你,他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亏我还一直这么疼他,真是浪费!不如你做我弟弟吧?入我们杜家的籍,”他越说越高兴,“你又漂亮又可爱,人家也不会说不像我。”
0 s. |3 U0 f) e7 U“非,你现在知道厚颜无耻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利了吧?”逡语在切菜。听得真切,头也不抬地嗤笑。 ; g/ m, `" u: d% m, Z$ }
杜廷语笑起来,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问我:“他今天是一直这样,还是我来了之后?”
* _! H/ s7 n. K' [6 ?“怎样?”我忍着笑问。
1 ?6 t6 l; y$ \. [* ?“弱智加暴躁。”: d2 t& e0 V  G. L! x; l4 n
“一开始只有弱智,你来了才暴躁的。”我很诚实地答。/ p3 x  W  R; @3 y! r. q
他没有半点愧疚之情,沉吟了片刻:“如果只是生日,也从没这样的,难道今天有特别的事发生?”他贼贼地瞟过来,看得我一惊。" V0 c+ {4 E. |* K
赶紧赔笑:“哪有什么?最特别也不过拉了我来这里。”+ X3 ~$ M  d- r, m
“大哥,看看这是什么?”逡语的声音鬼一样从背后传来,我立刻激起一阵紧张,他又来了。5 _  `6 q% K/ d+ K0 X3 |* f
随着杜廷语的眼光望向他,果然,他又举着那只左手在那儿晃。抛光的戒指在顶灯的照耀下闪着洋洋得意的银光。
$ C! u$ ?0 A6 d3 e& p我暗暗叫苦,只见杜廷语发现新大陆似的窜过去,抓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半晌才说得出话来。
* K9 H) D& f8 s* ~/ D+ x“逡语,这是……小非,”他又抬头看我,美丽的眼中竟开始酝酿泪光,“你们,难道,已经……”
0 o/ ?& @  d  Z3 O6 d! |“当然!”逡语得意地一口气截断他的单词表达,“非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 x# Z+ `4 E* W  c* Y4 U* |- J3 o' r4 w6 G
“怎么这么突然?我,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 p8 @1 c9 q7 T& q" G* x我不敢肯定他那个表情是否可以称做“又惊又喜”。皱着眉开心地笑,这么高难度的表情也只有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杜廷语大哥做得出来,看得我一阵佩服。, o: x  {0 z$ b# u7 |
逡语终于找到了个向人炫耀的机会,嚣张地举着左手摆出各种POSE,又引来杜廷语的一阵赞叹。2 B7 u7 E0 ?4 _6 j1 Q) l
“漂亮吧?非给我买的。”他那样子像极幼儿园小朋友的夸耀。听得我一阵脸红。
. r& ?! L+ m: v1 Z/ ]. R. }“嗯。小非的水准已经可以跟我勉强一拼了。”杜大少则很认真地表扬。
9 I" X5 D2 y& \1 I“哪里。”我惭愧,谦虚地喃喃,不过早已被忽视得彻底,无人理会。0 k% }7 h' g, C. `: @
“呵呵,以后生日又要多庆祝一个结婚纪念日,真是麻烦!哈哈。”他做作地埋怨,然后开始狂笑,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杜廷语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突然放开他,转身往门口走。0 f# _6 x. Y9 Z
我们都呆住了,直到他开门出去,才大叫:“大哥,你去哪儿?”5 b' t. |, Z+ ]9 b
“补买结婚礼物,还有,通知其他人。” # d* H- F$ h6 g
他兴冲冲的回答在大门关起的一刻传了进来,我只能哀号:惨了!! J7 `% T/ Z& B' O# a4 Y$ `3 C1 c
“非,大哥真的不对劲了。”肇事的笨蛋呆望着大门,又看看我。( g1 L8 e( c; a
“知道就好。”我无力地坐到他刚才的凳子上。今时不同往日,没事不要乱玩刺激杜老大的游戏。! N9 t+ q+ r$ h$ N
虽然逡语的厨艺还是跟以前一样棒,甚至比他家厨师做得都好,而且我也很久没吃到他做的菜了,但这顿午饭我还是吃得魂不守舍。7 Z* [' p' k, a) H; x
“逡语,待会儿我们出去玩吧。你不是想去游乐园吗?我突然也想去,我们……”' `- J+ \7 b4 N; N* D$ h. m& M
“非,你到底在慌什么?”他胃口奇好,吃得头也不抬。这会儿突然停下来看我,好象我是在劝他夹带私逃到埃塞俄比亚避难似的。当然,我也的确是想逃啦。
5 P, D) f/ L- U0 y/ ?) U( L- B) q“不是啦,待会儿你们……”我有点扭捏地说。  S. f2 H( W, C2 u5 d: e
“我们。”他不当一回事,继续喝他的汤。“已经是一家人了。”9 ~* Q. l0 \4 k  ^8 k; B
我只好跟着纠正:“……我们全家都杀过来……我、我实在是有点担心,只有一点,真的……”
5 d& P+ P& V6 O  I“他们不会吃人,相信我。”, }2 ~$ g" L9 Q9 k0 M, f
“可是,可是……”这件事是我开的头,当初只想着让他开心,现在才来恐惧丑媳妇要见公婆,似乎有点晚了。/ c* U2 N2 Y4 i( n5 s1 [5 v. F
“有我在,怕什么?”他终于喝完汤,握着我的手,两只戒指交叠在一起,闪着熠熠的光。
: n7 O6 H! z6 C5 F是啊,那些人罩他,而他罩的是我。怕什么?$ M: C  }' U, i0 Y8 D. J$ E
我虚弱地笑笑,颤抖地等待着下午的来临。
* l1 W1 ]+ y3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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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2: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该去庆祝自己结婚一周年的家伙!3 B3 Z& H  n, ?1 ~7 |
逡语只是想故意刺激他去找回江咏萱共度这特别的日子,可是显然现在起到了反效果。5 T/ |) x& v( y! |
杜廷语如若不是心里苦闷,又怎会专门上来当电灯泡?他以前连我们的晚饭都不打扰的。
+ t$ `( o/ J* Z# p以前……唉。事过境迁,连无往不胜的杜廷语都被伤得心灰意冷,其他的又怎么说得准?5 R7 ^5 s+ z7 J7 X
他现在拉齐了人马,正式向我们开战。可怜我几无招架之力,缩在逡语背后,还不住怨怼他的冲动。1 h& j0 ^5 y& l, M
“你们这两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杜夫人慈爱地埋怨,又转头看看自己先生。杜正邦老爷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7 s$ w; `6 B  P" l6 y$ X5 I
“非想给我个惊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逡语乖巧地回话,掩不住面上的喜色。
  g9 X# L( u(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句话一齐看向我,我赶紧低了低头,心里一阵紧张。$ J9 j. G! X8 a9 |1 u$ ~( C7 {
“小非,早有预谋哦!”杜廷语冲我眨眨眼,别有深意地笑开了。" ~  j- M( G! C
“小非,你好歹也先跟我们知会一声,我们有个准备也好。”杜夫人也说。  e* w! U& X& I$ D' F0 h
“小非,你这先斩后奏也太快了吧,光是教堂也是很大件事啊。”杜浚语在旁补充。满脸遗憾。; x) R+ Z$ s: I6 y6 r/ o' @! l
“对啊,曹非哥哥,我们连教堂都没去呢。好想看你们宣誓。”你又看不见,我在心里恶毒地答,而且他的礼服不合身,不看也罢。
' s' m" s( S: X6 ^4 p我宛如拐跑了他们家小女儿先上车后补票又给追捕归案的采花大盗,无理可说,惟有继续低头聆训。
7 A9 ?, i4 R1 y( Z8 J+ O+ w6 I5 U准备什么?难道你们还要大摆宴席诏告天下你们家的儿子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吗?我在心里无力地喊。3 f- O8 T" O# |
“我,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小声地说给自己听,不想杜老爷耳朵竟这般好使,一个霹雳砸下来:1 K; N3 O' c: b0 d
“荒唐!”我从小就怕雷,当下吓得缩成一团,所有人目光又马上转向他。他也觉得似乎太过劲爆,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以正常的音量说,“这件事太草率!我不能同意!”( Y7 l6 ^  n/ [" E+ W' D! z
我就猜到了会有这样一个巨型绊脚石,才一不做二不休地先斩后奏。否则等到他老人家点头,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7 k3 |9 b* ?) p& n3 s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上。我真是这样想的——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无关杜家,无关高攀,无关除了我们之外的一切!只要逡语愿意。
8 t9 r# R% ], f7 }1 D没有人敢出声,连杜廷语想开口,也被杜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老爷发怒,连小猫小狗都晓得要回避。我一面在心里不停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事情都已成定局,他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一面紧张得手心里不停地冒汗。当初他在“迷雾森林”中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曹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像极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现在忽然有出气的感觉。5 _0 h+ h( r$ W0 M: |* i
忽然一只手暖暖地握过来,坚定地扣上我的五指,我抬起头来,逡语微微地面朝杜老爷笑着,温和而没有丝毫退缩。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像个永不会熄灭的融融的暖炉,暖进我的身体里,包裹着越跳越烈的心奇迹地平定下来。
- Q6 e: E2 t! ^6 N/ L5 H他帅气地扬扬眉,缓缓地开口:“父亲,我对您的话感到很难过。今天一整天我都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这么美好,快乐得无法抑制。甚至不敢相信,非竟愿意与我结婚!当他在主面前说愿意的时候,我觉得让我当场死去都没有关系。”所有人都动容了,杜老爷脸色凝重地看着他认真得如同在告解的最小的儿子。我的脸烫着,心烫着,全身火一样地烧。他什么都喜欢说得清清楚楚,全不管每次每次被刺痛的心会有多疼。5 {+ @0 y7 q; L
“您觉得草率,但您不觉得是委屈了他吗?我自己的事我知道得很清楚,现在只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祝福,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拥有多久这样的幸福,但我很感激非让我得到了它。不管是多久,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我也愿意。” 6 q* e8 s0 d9 F" M
又一次寂静无声。杜老爷依然凝重,夫人担忧地看看他,又半欢喜地看看我们。杜廷语则又笑着,在他们看不到的侧旁轻轻地做着鼓掌的手势,古葭仪脸上浮现出娇俏的笑,极满意又极骄傲的,连杜浚语也笑得赞赏且毫不遮掩。
8 Y6 b0 r$ l8 ]: Q" [) |终于,杜老爷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要反对,只是这么大件事,总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摆个宴席庆祝一下也是要的。”
/ r7 P5 R7 Q% x- x- v; A啊?我当场就呆住了,逡语也半天说不出话,还是杜廷语反应快,赶紧说:“宴席就不用了吧,他们也不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的。趁今天难得,大家高高兴兴在一起吃顿热闹的饭就好了。”
$ ?1 B5 V) m9 Q" I3 E杜夫人也说:“是啊,他们年轻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说完,不经意地瞟一眼正兴高采烈的杜廷语。. y2 z3 Q- c" ?* C- d
什么嘛?害我担心半天,原来是这样。老爷你拉不下面子来说“好”,也别弄得我们瞎紧张嘛。
3 O+ y' p& w0 J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杜廷语连忙打电话下去吩咐准备晚餐菜色。杜老爷又看着我们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风景。
' V) ~6 P6 T9 M& m; Y( f0 c“母亲……”
, H+ V) r" L4 |- w; F7 d  P4 r“杜伯母……”
$ Z! _- V- N' s6 n4 q5 }9 G2 a我和逡语同时开口,又都一齐停下来,望着杜老爷的背影欲言又止。
4 \+ w6 A, F! a$ H“怎么还这么见外?我可从没把小非当外人看哦。”她慈爱地拍拍我的手背,柔声说,温柔得像一阵春风拂过我的心。我心头一颤,低下头,轻轻地叫了声“母亲”,逡语握着的手一紧,我抬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他清亮的眼眸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却是感动地笑着。
2 {$ @. w7 R0 f0 w2 Z3 f7 v3 V) c“乖。逡语没有看错,小非,你是个好孩子。”她的手心也是和逡语一样的温暖,熙和的香气淡淡地飘来。如果说逡语能让我全身热起来,她却是连我的心也暖和到了。
' R- h7 `" r5 O# ?) B从妈妈离开以来,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觉得,心底的阴冷正被渐渐驱散。
3 @, d9 d& i3 m( \& ~“正邦,老天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却又送来一个,总算待我们不薄了。”她微微地侧头,似感喟,似倾诉。 : F2 v" U/ a2 T/ N" l
杜老爷看着窗外,像是根本没听到,背影却在微微颤抖。她鼓励地对我们笑笑,让我安心地拍拍我的手背,走过去站到他身旁,低声劝慰着什么。我们相视一眼,至少现在麻烦已经解决了大半。
+ t" f! l7 J6 p6 `0 X“曹非哥哥,逡语哥哥,恭喜你们!”一个小小的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送过来,我们才留意到旁边的古葭仪,她紧紧抓着杜浚语,紧张又小心翼翼地等待我们的反应。看眼下那能折英雄的娇弱可怜,没有人能想象她也可以是张牙舞爪防守兼备的小母狮。
* m2 A' T( S( A惟有见识过阵仗的我不做声。只看看逡语,他也看看我,直到我鼓励地捏捏他的手,他才轻叹了一声。“谢谢你,小葭。” 6 m3 }7 }. C; F9 a# j
古葭仪“哧”地颤抖一下,粉嫩的脸颊上顿时挂上了颗晶泪,却又是开心的笑,像是终于等到了他这句话,又哭又笑地再说不出话来。杜浚语怜惜地轻轻揽她入怀,也叹:“她一直担心,怕你这辈子都不跟她讲话了。”: t" h  L' O' W2 B7 J
“怎么会。”逡语依旧淡淡地回。那样的语气听得古葭仪脸色又慢慢地僵下来。
. ?8 X( ^6 m: ?% j" j7 L9 G  B“逡、逡语哥哥……”( i( n) Q  u$ ]6 w9 Z: O
我不得不开口,让这家伙再为我对她耿耿于怀下去,就要轮到我内疚了——她可是为了他。“小葭,逡语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他一直在夸你。你真的很让我刮目相看哦。”$ T. W: ]% _7 p+ U5 S
“啊……”她果然惊喜地一抬头,侧着脸向他,“真、真的吗?” 3 w+ f; c8 C& H1 ^2 K1 e! w8 a
逡语无奈地看着我,答了声:“嗯。”- `# ^+ L4 v, S; i
“都说什么了?”她终于找到个能聊下去的话题,兴致勃勃的。
2 S% Q* s, W! S" z8 G5 i, N& o& p“呃——”我求助地看他,他却幸灾乐祸地做了个鬼脸不打算帮忙。她的那些事,都不太适合当丰功伟绩讲吧?“……他说,你曾经打跑过一条鲨鱼。”, a1 ?- `  C- H" B6 Z
他马上用口型对我补充:“小……”给我瞪了一眼,也笑着不乱动了。
  q1 J0 a2 @3 x/ ^8 u; X杜浚语看着我们三个你来我往犹如小孩斗嘴,牢牢地把古葭仪护在怀里,但笑不语。. I) c9 x. c6 l; `  z# |4 N7 U
她先是呆了呆,忽然不好意思地笑:“那时还小,根本不知道怕。换作现在,也不敢了。”% j9 i$ L& g$ d5 s
“是吗?如果是我,不管是大是小,必定呆呆地给吓死了。你至少比我勇敢。”我说。
. p- u/ D2 T- y5 M, T“哪有。”她脸红起来。
& ]8 K+ r7 E' i/ N; n/ {$ N逡语突然开口:“不过非真的很胆小,可能的确还不如你呢。”
1 P4 z7 h  c5 F$ u1 i1 p, p“呃?”我们都惊奇地转向他。这家伙又在爆什么内幕?. b$ N0 s$ Y& H
他顿了顿,微低下头似乎想到什么得意的事轻笑了声,我正为他这不经意的帅气颠倒神魂时,就听到那得意的语气:“他呀,连打雷都会怕。每逢打雷闪电必定神经兮兮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变得超级爱粘人,即使在床上躺着也会翻来覆去地吵得别人也没法睡。”说完还睨我一眼。  h: a( G$ Q9 W- C2 M5 B8 S% z
我已经半张着嘴呆在那里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他他,他故意的,绝对是!
* h$ ]0 U7 S" U1 Y" d0 P就因为我好心给他们打圆场?还“在床上吵到别人”……这么多人面前—— 杜逡语!!7 Z' ~0 k2 _- f2 d. G; e9 ?4 v# U
太丢脸了!我又羞又怒,差点要跳起来,古葭仪却终于“咯咯咯”地笑开了怀。这小妮子八成也习惯了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说明方式,每个人都泰然自若,反倒显得我的不自然。
' s7 t( P" F4 h$ E连站在窗边杜正邦和杜夫人都看过来。% e9 ]! N: ^: s8 u
“我去看看廷语布置得怎样。”我僵硬地撂下个借口,狼狈逃离。
& t, E7 {1 `* f7 \; A: t2 H身后的依然传来古葭仪快乐的轻笑。天,我这是招谁惹谁?
4 ]  Q8 q( e0 z, I杜老大打完电话便坐在不远处的小吧台后,取了瓶红酒自得其乐地边品边看我们嬉闹,一副隔山观虎斗的吊儿郎当样,却更像个独自坐剧戏院里看戏的观众,静静地看,眼里却什么也没有。“他人红烛我独孤,最是沸鼎凄凉时。”说的就是此刻吧?2 i+ W# n9 o4 H. J: }! g0 W
他在笑,扯着面皮,嘴角、眉梢、眼睛迷漫着一片分不清道不明的雾气,像那座森林,明明近在眼前,雾起了,却仿佛隔在了三山四海之外。
% q) ^/ r( C* T* A6 p  p就像没有人看清看全过迷雾森林的真面目,也没有人了解一个真正的杜廷语。0 s. g6 B5 g! ~5 \, |
在他这看似快乐逍遥并打算永远快乐逍遥下去的人身上竟可以看到这么浓这么重的颜色,我一刹那间失神了。已不敢确定他是不是那个我认识的杜廷语。仿佛又看到了那晚,站在逡语窗前看到的那片被狂风翻涌的黝黑深沉却骚动不安的森林。第一次发现,原来竟会有人那么像那座森林。且不是在那里住得最久的逡语,不是性格多变的古葭仪,反而是笑闹人世的杜廷语。) c5 a0 ?" x+ d9 ~6 L
“很少见他这么不给你面子。”他的嘴角翘起来,告诉我那是一个笑容。我却只能强忍着要皱起的眉头,力图回复一个相同的表情。
3 A0 [! V0 {7 X: Y8 ^: h他把我再努力也笑不起来的表情理解为悻悻然,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随手拿过一只杯子,倒上酒推到我面前。0 d( w) Q  U1 f  e+ t( o
我轻轻晃动那艳红的液体,看着它在杯壁荡漾出一层又一层妖冶的色彩,暗暗为即将出口的话打着腹稿。
5 ]* D+ ?0 \) F5 {$ i4 D他也不说话,静静地转头看向卧室,看着那张刚硬却同样妖冶的床。1 W" j3 L5 C: v, r
“小非,小心哦!”他俏皮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装着压下声音,“今晚虽不是月圆,有人也会变身哦。路遇色狼时切记拨打‘17932xxxxx雷霆骤雨’救急电话,方便快捷即传即到。”+ {& b, g- p* r/ }  T) }
他那样的音量,存心是要让某人听到,然后符合他预期的不满地抱怨:“少来!你不捣乱谁都不需要你的‘雷霆骤雨’。”
: K7 g$ ?" q  K* Z5 u8 v  X. I“逡语,你这样讲太伤大哥的心了,”他作样地捂住胸口,“我可是为了你们的幸福鞠躬尽瘁。”
" H5 w! [% F" H) {( p! U“大哥,我们的幸福已经得到,你请照顾好自己的。”这人今天已经犯了无数次他的忌讳,干脆破罐破摔到底,杜廷语倒像已经被他刺激得习惯了,神色上没有任何不豫的表示。! i' L9 p% Y- [. L, x% g, x
“你这样对我?!”他只又佯怒地叫,“会有报应的!”
# z# t; L( v; b7 m: G“是是是,大哥你也小心,光会教坏小非,报应也不远了。”
, a  _: H1 _" g6 G# X9 k( O$ E7 \' }“放心,小非我还没开始开班授课,光是看你就足以说明我多么成功。”
" d) C' a. y) \6 ?2 ?( _' {这回轮到我看戏,这兄弟俩的斗嘴像是永不乏味的点缀,让旁人也笑着听。我看着杜廷语,看到他无力的苍白。他故意找逡语斗嘴,像是个难过的孩子必须跟人打架才能发泄他的难过。他连心,恐怕都是苦的。% e9 o8 r# q2 ?$ f
终于他们告一段落,逡语被杜浚语扯回去讨论,杜廷语又静静地举起他的酒杯。我呆望着他,忽然觉得,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他一向这样热闹的人也能瞬间回复到这样的冷清。两个极端间的转换几乎不需要过渡。仿佛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喝酒。0 V& @  P' x- c! X8 @
他喝他的酒,我却呆呆地看着他的每个动作。整整一刻钟,我们就这样相对静默着。他把嫣红的酒优雅地注入水晶杯里,然后用手托着杯底移到嘴边,一饮而尽。随着吞咽喉结也上下移动。一举一动,从容不迫,优美得像是漫画里贵公子的范本。无论从哪个角度,“完美”这个词都是为杜廷语而存在的。+ @, p9 s. s; ^0 r# D. @8 ~% _
“小非,你不是爱上我了吧?”他忽然放下酒杯,露出邪魅的坏笑。
5 b4 O+ @% V5 Y1 Q9 I4 d3 w) a“呃?”我一时不能反应,半晌才找回声音,“什、什么意思?”  u: k& z5 X; B" m4 n+ v$ |& Q
“看我看得这么专注,小心那个人会吃醋哦。”: R  F9 [7 u4 X" X" Z
我急急转头去看,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光,仍然热烈而温暖,没有一丝其他的变化。我安心地给他一个微笑,回身过来。又听得大少爷在那边自怨自艾地叹:“杜廷语啊杜廷语,你果然是不该存于这个庸俗的人世的,人人被你弄得神魂颠倒,其他人还怎么混?罪过罪过,难怪上天要罚你,唉。”, S) P# o% f+ `( |% i$ J7 \8 B# r
我担心地看他,已顾不上为他的“又来了”有微词。“廷语,你和大嫂的事……心里难受的话,说出来会好一些。”反正这痛处已被某人踩了无数脚,也不差我这一下了。  M9 B! d8 x) R' ]6 z
“难受?怎么会?没有的事……”他惊讶已极地回望我,却在我的目光下慢慢收起笑容,突然又无奈地笑了,“小非,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项本事是常人不能及的?”
' ^4 f1 C$ |2 h' \茫然。我吗?应该没有这种事吧?
6 E% v2 B8 k( @  i/ @+ e1 G“你总是让人不知该怎么拒绝。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却其实温柔得过分的小非。”他这话听起来怎么更像是抱怨?
2 M" `) p8 \4 h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吧,姑且认了。何必跟一个心情糟糕的人太计较。
5 E4 g4 W# k. Z9 r我“呵呵”地把整齐洁白的牙齿亮出来,学某人展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笑得他更加无奈,看着手中的杯子沉默了很久才重又叹着开口。6 H  [& q8 @: n1 {
“女人,真麻烦!”他说,却不像抱怨,只是一些从心底咀嚼到嘴边的字句,苦苦的涩味让我也有所觉。“真不明白她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p7 X1 ^, ]% i. q3 f: v# Z) @
连你都不知道,我更不会知道了。不敢答腔,由得他闷闷地宣泄。, W  ^1 x* @/ |) x( {6 F9 }  H
“不过是学长这种无聊关系,也值得留恋这么久吗?”
3 O/ B* s' H( Z$ F- k这是……杜廷语不愧是个人物,即使在发牢骚似的说明,只需两句话也就够了。外界风传的真相原只是江咏萱的旧谊之由,难怪。
0 e9 ~! G. s% y9 w2 p5 C, t! b: a/ t“你脑子里现在一定在说:原来不过如此嘛!”他察觉我的动静,懒懒地瞟过来,却是戏谑。  e. J5 q0 _$ @0 i9 w
我大惊,不光是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而是听他口气似乎更有可疑。2 y0 T8 O: Y9 e! C- A; I" b
“单纯的小非,真难以想象你竟比逡语那个足不出户的笨蛋还不了解人心。”
3 d0 h8 Q. ], E. \2 t) _+ x1 C喂喂喂,你够了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也不用这样打击我吧?我不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只是不喜欢随意臆测人心,而已。
4 U, S3 l+ x) {3 L“就跟那个蠢女人一样……”他寥落地饮下剩下的酒,也让我止住了无声的抗议,原来如此。' R/ G- b9 ~& r6 l
“不了解人心”什么的,说的恐怕不是我吧?说起来江大小姐虽然也是在商场上打滚的人,可是好象是……不太世故……不过每个人都被她那太过美艳女强人的外表骗过了,被期许过高,压力本来就少不了。加上她家夫君的光芒向来璀璨夺目得盖过一切,她急于破光而出证明自己,会被人利用也不太希奇了。
7 Z, [# i+ t. C, v# i7 G8 g曾被我们当作大事般认真分析的来龙去脉原来竟这般简单。究竟是我们脑子复杂还是江小姐行事单纯?( i+ i+ n5 O3 ]/ z2 K5 h6 N
做杜廷语的夫人,本就是凡人难当的艰巨任务。想来她定是常常在支顶沉重的压力。5 L, h4 o9 `+ N* G0 y
正说得高兴的大少爷一把拉过我:“最可气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9 K# A+ w0 F8 \3 s" {% |+ {; V/ z7 G$ P我立刻很配合地摇头,他满意却还是寂寞地低下头:“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怪过她,半点也没有。她却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很英雄地要承担所有责任,还要跟我离婚。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蠢得太厉害了?”
& L- c4 Z9 Y( e0 z6 E可笑人常常要去争个莫名其妙的虚名而忽视了近在眼前的幸福。看来江咏萱被杜廷语无微不至地护爱得连最简单的形势分析都不会了,可以想象江小姐开始只一心想做出成绩,出事之后又怕受到责难,颜面受损,无论如何都要硬顶下来。其实杜大少平日如何对她,连我这个不常见面的人都清楚。' a/ F3 j8 A! X7 O( I" M& l
沉溺于爱中的人果然盲目,又一条至理。3 ~  y7 _6 Q; f, m  X# A
“为什么不找她说清楚?”两个明明爱得那么深的人,一层明明一捅就透的窗户纸。! o9 `* s. h' Y5 ^: z  E
他苦笑着摇头:“她不见我。可笑的是还自以为躲在这里就没人知道——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女人的愚蠢。”' q& X5 n. j  V4 o
“难道就……这样?”
! d. q* ]: q' ^% Y+ A: J; c) l“否则还怎样?我从不勉强人。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如果她还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并不幸福,我又何必苦苦执著。”
2 ]* g1 i5 Z$ H“但是你……”也没有因此而快乐啊!我犹豫了,把话说得太清楚又有什么意思?如果连他都要放弃,这段人人眼中的美满姻缘也就算完了。
2 D- T' ^) ]8 P) O6 |“小非,”他笑了一下,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还记得我说的吗?能够爱上相伴身边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要珍惜眼前的幸福。”说得好像临别赠言一样。: x8 F1 p* G3 u6 p6 I) j! C
“可是我也说过,你一定要幸福,要很幸福!”重复着一年前的今天,我们的对话,难以相信事情的变化快得超乎预计。$ l( C0 a/ u& X: I
“呵,”他又笑,更落寞且是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自嘲,“可是事实证明,婚姻并不能让我幸福。”. Q9 B4 ~! p2 t2 m$ s; X# Q1 m2 G
“一点都没有?”他当我白痴啊?
, n; e. J8 ^2 C3 R" E0 _“小非,你要干吗?准备心理援助?”他忽然惊讶地看着我的认真,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 Q$ y3 G6 c" j, H) c; Q" k5 T: x. J
我要是给他这样混过去就算白认识他了。“既然有,就不该放弃,你自己说的,要珍惜。”% @7 X& H+ w1 n
“放弃的人不是我,是那个自以为全世界最悲情的鸵鸟小姐。”! r: Y- g1 H$ J  ~! k4 O# p' k
“但你自己也不努力,不就相当于放弃?你都这个态度,她就算想开口都开不了吧?”
% b' b; \& k/ P. Y9 _他好笑地看着我:“小非,你干吗比我还着急?你怎么知道她想怎样?”7 U% p9 L  W- y$ z
我不理他:“听着,我认识的杜廷语骄傲而自信,没有任何事情能把他难倒。现在你这个样子真让我失望!”, ~1 Q6 O- Y3 _, X9 A! ^7 ^
“小非!得你这一知己,我此生也无憾了!”他感动地握住我的手,“人人都对我有错误认识,只有你始终知道我的无所不能!”
- a/ v6 r6 U6 \; d) z& z我忍不住大翻白眼,隐约感觉头顶有青烟直冒。这个人最万能的就是无论怎样都可以左右而言他,只要是他不想说的,就根本是在拉着你绕圈子。要说逃避问题的本事,他和江小姐绝对是天生一对。“你确定大嫂不是移情别恋?”我故做怀疑,一脸讥诮地问。& M0 q: {- l) z2 R
“也许吧,”他怔了一下,竟不反驳,只笑笑,“就算我认为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舍我而选那个白痴,可是谁知道呢?爱情之无常,我也不会是永远的赢家。”5 z7 a5 a# M8 W0 H
上帝!谁来告诉我是我的耳朵出现了问题!我再不会从这个向来自信得想让人召唤雷公的家伙口中听到过比这更丧气的话了!" ]% x* q# [8 }* S
能让杜廷语丧志轻意至此,江小姐,你好本事!
7 e5 M# K3 f$ _  p& h) Q: C" A$ P连我也觉得无话可说。“好吧,廷语,我们回到开始。只最后问你一句,如果你当我是好朋友,就认真答我。”% Q. U4 G- r! l
他立即收敛表情,一脸真诚……的样子。
( Q" W: w0 ^, j“那个相伴身边的人,你爱她吗?爱过,还是到现在也依然爱?”  L8 b4 D' D' |; R( q& O  w
“小非,看不出你也这么狡猾,被逡语带坏了。”他一眼看穿我的小伎俩,禁不住坏笑地摇摇头。是啊,我根本没给他“不爱”的选项,可是那又怎样?他又不需要。
3 {- g) w' A- p7 Q+ F4 d6 v' d/ p他沉默下来,眼光中是无尽的惆怅,半天,才万般不愿地答:“到现在。”
2 i* T) c5 Z; _3 S  b3 r“到现在什么?”要逼得杜廷语真情告白,实在不能算很有乐趣的一件事。! b4 h! M! @, _6 }
那双始终浸在氤氲雾气中的美眸忽然直直注视着我,在一瞬间从惆怅中挑露一抹异样的光,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丝可疑的笑意,就听到他忽然以极大音量地吼:“是啊是啊,我到现在还爱她!满意了吧?那个蠢女人!”害得我立刻下意识地捂上耳朵!不去计较他想致人死地的狮子吼,单是这句话,便已足够。
( [( e! v4 q( }*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眼光直射过来,讶然和欣喜搀杂成一片。沉静中忽然响起几声清脆的掌声。来自不怕死的某人。! ?' H! M+ q( t6 v3 |( G
“好感人肺腑的一席话!听得我也乱感动的。”
+ j+ r: B# r/ [: `0 f( j; W他依然诡异地笑,谢幕似的向鼓掌的小弟微微颔首。绝美容颜上眉目间的雾气终于消散,袒露清朗朗的一片真性情。终守得云开见月明!江大小姐如果听到这些话,也该知足了。
, D% E! i; d9 O' ~“两位弟弟,我今天已经够配合了,现在‘报应’可否登场?”他眯起眼睛,声音沉稳随和得不见半分火气,却听起来似乎是从齿缝中来。我可不敢天真地以为被点名的“弟弟”里包括杜浚语。
' z& U' S( q* Q' L$ T; E逡语也笑,站起来摇摇头:“不愧是大哥,让非出马也瞒你不过。”! ~% l4 p: o& y( u5 {9 R
“本来是瞒过了的。”他看向我,依然是不见半点不悦的纯然的笑意,“但是我也说过,小非不爱管人闲事,今天这样热衷,原因很易引人遐想。”
9 L7 U' k- r( B% z5 x, x" e原来马脚还是出在我身上。惭愧!
( P8 l/ M  r( q4 e4 d* [逡语望我一眼:“非,何必难过?你已经做得很好,无论怎样我们的目的都已达到。”
) l* J3 G" G$ b/ p6 \他再神秘地一笑,走到书房的挂帘边,拉住控绳轻轻一扯,深红的帷幕拉开,美艳绝伦的江咏萱捂着嘴站在那儿,已经哭得不能自已。3 f5 p/ x* h( d9 O! b
突来的变故加上这么震撼的出场让所有人皆不敢做声,只留待她泪眼凄迷地看向不住苦笑的杜廷语。3 o7 h* u4 n$ e/ M+ d* P- y
“廷……廷……廷语……”她的俏脸已哭得一塌糊涂,小嘴连张几次都发不出正常的音节。杜廷语也不急,看到她的一瞬迅速闪过异彩的眸子此刻只深沉地注视,让人猜不出半点心思。; W& r! t% c) W
终于,他长叹一声:“什么都听到了,还不过来?”这一叹,让我仿佛重新看见初次见到两人的那次,他坐在车里,她站在车外,几近相同的叹息——无可奈何的宠溺。
! w8 {4 m7 _/ r+ p. o& i6 y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根本无可逃避的孽缘。: m3 V" C0 q/ K( t7 @0 N& J
江咏萱微喘抽咽,慢慢地挪了两步,终于小跑扑进那个早已为她准备的怀抱。“廷语……起……对……起……”哽咽的哭腔话语尽皆被宽厚的胸膛吞没,话意为何,听不清亦猜得到。杜廷语健臂支撑着她,柔美的眼波静静随着她的每一个呼吸移动,流露出的深情漫溢到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旖旎。# n6 w% j9 I, F  A+ w
此情此景真是美好得能触动人心底轻颤的弦。每个人都在沉醉。
6 `  m+ h, W5 f, R, `  C一声轻咳响起,引过闲杂人等的注意力。揽着正感动得拭泪的杜夫人,杜老爷淡定地发话:“下面想必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先下去吧。”说完,拥着夫人先行出门。
4 q9 y* y. \7 [( Y) x杜浚语看了眼小别胜新婚的两人,会意地微笑着扶起古葭仪跟在后面。
$ j" M% h. Z" l我走到逡语身边,目送他们离开,再回头看正浓情蜜意的那对。: u; f0 u/ V1 Q2 B* b
江咏萱埋在那足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宽阔胸膛,头也不抬只顾得上痛哭流涕——也许为曾经的任意妄为,也许为夫君的情深似海不计前嫌。
9 O/ j0 e! j8 Q* g: W“可惜……可惜……”' {, m3 z+ Q1 r+ |- e8 j: W
“可惜什么?”同样在看好戏的杜逡语同学好学地请教,深怕错过我的独到见解破坏了他计划的圆满。
  z4 g" V2 V7 {  x+ P2 B3 f8 N“那是阿曼尼吧?可惜……还是我喜欢的款式……” 赌十万,它这次绝对逃不过葬身于江小姐涕水横流下的命运。
# N/ M! v% F' c' a" q1 L“非——”了悟的杜同学不满我不争气地只注意着杜廷语那件质地上佳的衣服。( v0 i6 b1 u3 K- H
杜廷语修长的手指已埋进江咏萱绵厚的卷发,鼻尖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柔情似水荡漾人心,真真温柔爱怜,绝对完美情人的样本。
; {- J( G# N$ s一只温暖的手握过来,我们相视一笑。虽然开始只是逡语为了报个小小的仇,不过这样的结局自然也是附加的收获。
5 W" i  q: [1 ^3 B7 U9 F我们陶醉在成就美满的胜利喜悦中,厚着脸皮当养眼画面唯美结局的观众还打算顺便点评两句,却听到男主角压抑而不快的声音传来:“不介意的话,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C8 E; i! H2 g4 b& N% V
我向来胆小如鼠,听那口气哪敢不从?偏偏旁边还杵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没问题没问题,我帮你们关上便是。”说着很认真地走去关门,然后靠在门边继续当看客。
% P2 M( N. E' h6 H: J“杜逡语,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那个声音已经不掩饰怒火,我赶紧拉着他打算开拔。
4 q! v! {# N, t: k. G5 n, [然,杜逡语“牛皮糖”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他死巴住门,死皮赖脸地要捣最后一次乱作为完美的句点。“如果大哥大嫂不嫌弃,我这房间借给你们当然没问题。可是拜托把你们诚挚谢意表示一下……”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快若流星地飞来,他伸手一抄,竟是另一张智能卡。对上从江咏萱发里抬起的相似的已如暗潮涌动的漆黑双眸,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不再做声,关上门拉我离开。/ ?5 s' ^# [1 q  U0 C+ @$ c5 w
所谓的贺宴虽已经极尽精简,但今天在杜家看来可算三喜临门,一顿饭仍免不了从五点拖拉到了晚上九点才勉强结束。
0 _6 z: h& M" o: y! w更离谱的是,杜廷语夫妇自从相见欢后就再没出现过!丢下一堆翘首以盼的人想来已经毫无愧疚地在重温新婚燕尔的美丽时刻。
4 J! |' ~+ g, L0 ?6 J1 G1 V. f# [对于大家族杜府的家宴而言,没有了杜廷语,便缺少了热闹的必要元素。在杜老爷面前,便是最能闹的逡语也不敢太过放肆。偶尔有几句他和古葭仪的笑话点缀,整个饭桌弥漫着温文有礼的气氛,远望过来还以为在进行北约和谈。惟有杜夫人殷殷切切,对我这个“新杜家人”照顾周到。一顿饭吃下来,我的头点得已经有点晕眩。
8 I6 e. V! j2 |对于杜家老爷的心情,我的心底始终黯然地透亮着。无论我算作他们“媳”抑或“婿”,这场“婚姻”都并非能摆上台面的风光喜事,但为了逡语,他们即使不快也要强作笑脸。杜夫人的心里,想来也未必真正毫无芥蒂吧?; j* z+ m& r+ R) m4 F
我是个胆怯又现实的人,看着别人表面的笑容总要推测其内里的心思已成为本能的习惯。看得越清楚便越彷徨,唯唯诺诺地配合,像是大家都在合力认真演一出戏。- N9 \  {$ Z) }- J( ?0 b6 \
一桌精致的菜宴安排和余兴节目是缺席的杜大少做得唯一能够让人称赞的地方。
, l* r# w+ x+ `' n这场生日兼新婚宴收获最丰的当属杜家三少。杜家人送出的礼盒不少,生日加结婚礼物,全部双份,除去精致得不忍拆的包装不计,倒一个比一个小,真真可疑。须知世上最大的钻石也不过拳头大小。何况什么车啊房啊的钥匙,薄薄一片,一个丝锦袋囊便足已容纳。所有的礼物用一个精装纸口袋便全部装妥。看得我虽不觊觎却十分好奇。- X- D8 U: e. [- h. \
当然结婚礼物我也有份。
6 c: |8 d$ A; ^' [$ j从小就喜欢拆礼物,用手把各种精美的绚丽的朴素的包装纸拆开,送礼的心意裹在里面,随着手的动作一点点展露。不管是什么,在我是惊喜,在送的人是祝福。
3 H5 E1 Q- q& P' b4 G* I所以也喜欢收礼物。曾经的生日愿望是能收一辈子的礼物!还被妈妈取笑那就要做一辈子的小孩哦。小孩就小孩吧,我可不在乎。很多时候能不长大也是一种幸福!0 l. a* }' {* {5 ^6 T0 e
回去拆礼物吧!好不容易吃完饭送走了“家人”,被逡语拉着一路狂奔回房时,我还悠哉地这么想着,似乎与他的急切并不在同个方向。
$ z' I* I& x4 v! ^% P纸袋拎在我的指间,随着奔跑而晃动不已。袋里的小盒子发出碰撞的闷响,像是急不可待地要跳出来。
5 Z& R# p+ j+ t我的心,竟也是这样。
+ Z8 A% F! U' U5 ~- K再一次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我们小跑进电梯。随电梯向上的短暂时刻里他只是紧握着我的手,颤微发抖。薄唇抿着在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又急切的笑,微喘着气,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的,眨也不眨,从里面我看到了暴风雨袭来的前兆。似乎困住的是一头按捺不住的猛兽。) m  n4 e* q% J) o* a; {
一出电梯,他直接拉着我转向左边的房间。9 \; b8 t( c, Q8 {; T, m
开门时,他注意到我频频看向右边那间他原来的房间,轻笑了声:“别看了,他们现在忙着呢。他们的房间不会比那间差,反正我们也只是暂时用用。”
& y4 T( e: r% g3 P( p8 ?7 e9 U“哦。”我不置可否地答,因为对那房间里的床深有好感,不知这边的又如何。
0 ^. e# Y4 \, o" K9 q0 G: L( B不知不觉被拉进了门。
( _, s  y! c* l/ s5 h, {4 a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已被猛烈地压在墙上,自动门在身边缓缓关起,黑暗中他急促的呼吸是我唯一的感觉。- i0 }  h% z8 [8 z8 m: C* w$ x
他没有强力压制,但我依然动弹不得。属于杜逡语的气息笼罩着我浑身微微颤抖。不可否认地激动着,也对将要发生的满怀期待。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叫嚣!我们已经分离得太久太久……
4 \/ m* b; ^1 P+ o4 X( F逡语……逡语……$ o5 c7 r4 l! E( y
他无声地回答我,修长的手指开始轻柔地沿着我的轮廓游走,如略有锐角的素描铅笔描绘出细致的笔画。我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那灵性的手指带起的是魔性的烈炎……烧过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然后是唇……是颈子……往下……在胸口扬起更猛烈的火光,燃烧蒸腾,心跳如雷,像是要跟着火焰一起跳跃出来,迎合他魔力的手指,鼓动爱的话语。* Y+ y: D2 d- v8 @
内心的渴望一下子由被压抑的微小爆发到原本的无限,没有宽度,没有深度,这是个黑洞,对所有的所有都充满了渴念的黑洞。强大的欲念带来了无限的力量,什么都要吸入。+ O7 k7 m1 i3 \* v
我想要……你的全部……完全的你……所有的你……每一丝……每一毫……只要是你……都想……要……
/ F4 w$ r, o+ _' Q: R' o2 O火光熊熊,我们被包围在隐没在黑暗的绚丽烈炎里,体温在不停向上攀升,我不由得用舌滑过唇瓣润湿它们稍稍以解焚身之苦,一声低吟再也压抑不住,从唇边逃逸而出。* f& `* t) f4 A, F0 ~8 s, d( K% K
他轻笑了,又似叹气了,终于整个身体完全靠了过来,手的动作依然,唇也加入了挑逗的行列。沿着方才手指经过的路线,一簇簇火星终于落了下来,我的肌肤刺痛着,却被挑起了更多的渴望……由表皮直达心胸深处,像炸开的电光,不停撞击着那已经快要无法负荷这快乐的可怜心脏……9 Q3 c- Y% V- a" @& ^- u+ r
啊……啊……好舒服……逡语……再多一点……更多一点……逡语……想要……想要你……2 k0 b' m5 a6 B# o- F0 e
不知什么时候,能带上火苗的薄唇已来到了耳畔,湿热的软舌绕着耳垂轻轻滑过,细细地吻着耳背的,潮热的气息一下子盈满了整个耳窝,肆无忌惮地在耳洞里横冲直撞直捣最深处,一瞬间头皮发麻,脑子似乎完全空白又似沉浸在如云似幻的境地,忽然,耳垂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所在——他将我的耳垂含住,灵动的舌忽轻忽重地搅拌,啊——那股渴望冲了上来,直抵天际,我已经不会思考……不,从他的动作开始,我便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a* ~2 n& `6 a$ F5 J  m
呼……呼……紊乱的气息交缠,我已经无法控制口中发出的声响,忽然,一切都归于无声——他把我的叹息我的渴望含进了那燃烧如火的薄唇……我的唇要融化了……全身都在呐喊,又归于酥麻,身体颤栗着,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不在掌握……无所适从……1 S1 |( F  o1 v7 X1 F& [
向空中舞动的双手深深地插入他柔软如云的发,唇舌胶缠中我从被动变为主动……吸吮着那温软的舌,轻咬着那滑腻的唇……我的手滑到他的颊边,将那张俊美的脸轻轻抬起。8 H' o+ c  t9 e0 E/ x
渐渐熟悉了黑暗,不知从哪里来的细微光亮柔柔地照在他身后,背光的俊颜上闪亮的异彩来自那双似水秋瞳,清清亮亮,是我的天空中两颗最闪亮的永恒的星。7 V5 T) s) ^4 x1 \5 }3 _
“非……”他哑着嗓子,有丝不解地望进我的眼里,情火早已把那眸中盈盈的波光化为氤氲的水气萦绕着它们。
, F. l$ O( a4 _“不要在这里……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的微笑安抚了他,他也笑开了,被润湿的唇在暗黑里闪烁滟滟的光。
% u8 p/ A& n3 C" H4 @我们都喘着,衣衫早已不整。我的衬衣连带外套都已被他拉至手肘,皮带也已被松开,他的外套早就不知去向,在我还能活动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经被剥下扔掉。6 O3 e- H/ |, w" q; F
他忽然地低呼一声:“非……”整个人被我打横抱起。9 t- U) ~  L" i
我借助那微光环视了一遍这房内的布局,瞄准了床的所在走过去,对他得意又甜甜地一笑:“我要抱你!”& }/ L6 T$ x; v" q
他嘟起嘴巴,不依地在我胸口轻捶一拳:“不要,这句话应该我说——我抱你才对!”
& P# _8 x2 ^3 [8 q我把他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垫中央,俯身一下堵住那张还要要求权利的嘴,边戏弄那平日里伶俐无比的唇舌边再笑着:“急什么……一个一个……慢慢来……”
. h6 \% I9 M1 a& X1 Y/ G春意浓浓,长夜漫漫,这一整夜,我们的时间,多得是……3 U, [: |7 e! Z/ A4 I
我抱你,或者你抱我……那有什么关系?
6 M/ h* m' I/ G8 t7 A; W1 ?; j5 R傻瓜,你还不知道吗?" q! E( L) |% r8 W- B7 j
我们,是不分彼此的……0 `# w% }3 v" h! \$ j6 F
从今天开始,更是如此……
" U# w0 F2 \  G. ^5 a3 Q' K你,急什么?  O' Y# V: v5 G
那句话,一直在我心里,我口边,现在,终于有机会说给你听——
/ K9 @8 ~( ~0 X% a* u/ S, t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7 i4 E: r; T+ i0 l2 J0 I. V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3 }8 U5 {, U0 t; m
你牵着红线,我牵住另一头。# L% N3 n- M$ P0 }3 c) }, r8 g- v
紧紧地系住,那根红线便是永恒不朽!
0 U# R& w* [$ N: A, j/ r如果有一天,你要过一座叫“奈何”的桥,那么我也一定是在你身后。
' {; d# Z4 t5 S2 x% `( F( A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离,3 f) d" I. o/ U- u% z5 o8 A, o
即使,死亡——也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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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3: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次又一次,热浪翻涌摧毁了头脑中残存的理智。他像从未吻过我似的吻着,像在品味最高级的点心,像是要借助亲吻记忆什么。我也像没有下次般地不断向他索取,浓烈的欲望在他的撩拨下始终没有停歇。
$ j3 V. U% H) M% K" c已经计算不过来我们到底做了几次,身体和心脏都已经燃烧至最高点,沸腾的汗水流淌在彼此的肌肤上,一颗晶莹闪亮的泪珠悬荡在两具交缠的躯体之间……
, ^! @$ u4 @1 c天地间,只剩下呻吟和喘息,浓重而诱惑……
* }" z6 ~- C3 `  U$ B2 n我们不知疲倦,抵死缠绵,直到累得瘫作一团,无力再动分毫。
6 v3 l0 p9 }- P3 W) |5 t5 w1 Q: e第一次,我体会了极乐的存在。从未有过的尽兴快感!' q# f3 E/ e: \
每当我们共同攀上感官的颠峰,脑中便闪现出一道透亮的光,如一条明晃晃的光道,直达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温暖的光从那个“远方”而来,和煦的“白色”浮荡在整个空间,隐隐还能听到曼妙飘渺的歌声,一阵一阵,如同仙音,在脑中扩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我迷醉了,只觉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所知所觉。
) T2 o- j; `+ v) F2 |4 z根本来不及计较好坏就被直接使用上的床摆在卧室的正中,四面隔空。床头正对过去该是墙壁的地方,被幅巨大的玻璃取代。是的,我怀疑这座饭店的设计者是个玻璃镜墙狂人,在所有能用上的地方皆不遗余力地使用——或者生产这种强化钢玻璃的企业与他有密切关系也说不定。但,必须承认,它的存在决不是浮华的浪费。只是极尽可能地营造浪漫。
  C$ Q6 O! d" o0 g& [. L透过这面玻璃墙,再透过镂刻繁复花纹的床头,无数细碎的光亮如嬉戏的精灵蹦跳进来,一床一地撒着,还满泻了一身——光裸的躯体如同沐浴着绚烂的星光,意境竟是辽阔而悠远。又在挑逗着心深处的情欲。( B  s0 F; j+ c+ v
夜,仍深。
4 A+ }& l/ m4 D* R“非……”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激烈而更沙哑了,带着能划破静夜的小小尖利。“我刚才,好象听到有歌声呢……”, V+ R5 ]7 G1 a- t9 l0 e( Y) v
我闻言一抬眉,马上又笑起来,我们的感觉总是和谐得犹如天成。就像他说的,曹非和杜逡语,注定了要在一起。
, I& H# n8 }* B$ }8 T( n轻轻地把他额头垂落的汗湿的发撇开:“是吗?我也听到了呢……”3 t9 \" m1 ]0 [2 U- D( p
“你也?”他惊异地睁大眼睛,湿漉漉的瞳子闪过奇异的光。“那是真的咯?”
- w* e# }9 P( r“嗯。虽然飘飘渺渺的,但真的有吧?”
5 ]( w6 v+ m$ s9 Y. ^0 [他嫣然地笑起来,粉白的脸颊抹着激情的嫣红,分外诱人。但——虽然说出来很伤男人的自尊——我真的已经不行了……目前只能作纯粹欣赏。0 E1 d5 |+ b' _3 G
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躺回床上后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1 B$ c6 Q2 `* x迷糊中,摊开的手臂触及的床位似乎只剩一片低低的温度。一个激冷,我惊觉过来,猛的睁开眼,果然!旁边空无一人。# B0 l1 u+ L3 Y1 I
下意识地就要跳起来查看,然而过度使用的腰腹酸痛得根本无法用力,只能勉强地转头四顾极力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0 e. E6 v2 R0 T
终于给我找到——从左脚的方向望去在做区隔的装饰架后隐约露出一点灯光!尽力眯住眼睛看去,他在那个吧台后。还好。
" o) c7 R3 M% a: p8 U0 ?1 w: u4 a. N2 N无端被提起的心重重地放下来,想张口叫他,却感觉声音低低沉沉地徘徊在喉间,怎么也出不来。不过,他大概是在喝水吧。也是无力得很,只能斜斜靠在台边,倒了杯水,手里忽然多了一个小盒,那个东西,有点眼熟。盒子打开,是个小锦盒,再打开,才看到一颗龙眼大小圆圆的丸子,在灯下反射出略显蓝绿的光。他拿着这丸子看了很久,似乎叹了口气,终于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着,最后和着水吞了下去。
4 b6 W* r+ K4 d- w6 _他在吃什么,这个时间?……药?混沌的脑子这时才慢慢开始运作。他在车上曾给我看过的药盒!重重叠叠,包装得这样精细,可见这药的珍贵。
" T: U$ r" C7 p! m他吃完,关了灯便走回来。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立刻闭上了眼睛——其实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在乎我看到他吃药。只是下意识。只是,似乎,隐约……直觉他不会想让我知道。0 I% ~% J5 x  ?9 b+ h& S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我在心里对自己解释,他的身体本来就……也许只是看到不想惊动睡着了的我才……我们刚才的确做得太……了。2 O, k( A$ s7 _0 z9 N6 z% e' O
他走得很慢,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拖沓,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尽力压下呻吟费劲地躺回原来的位置——对不起,逡语……我愧疚地在心下道着歉。我真是太没分寸了……男人果然是容易被下半身操纵的动物!
0 u( u' W5 n$ Q/ G. j他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一切归于平静,我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偷偷看过去,却吓了一跳——他也在看我,柔柔的眼波静静地注视着我,那个专注的样子说他可以看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人怀疑。从刚才他就……
* M' I8 I$ n' c' l9 r6 B/ M我一下睁开了眼睛,我们四目相接的一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忽然又都很默契地笑起来。+ i( m; U1 N0 z7 O( X' J: ^; k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鼻子:“怎么了?干吗大夜晚的不好好睡觉,突然睁眼吓人?”2 P4 K' Q  o. y# D
“哎哟!”赶紧打掉快让我咽气的夺命魔爪,“你才是咧!大夜晚的到处乱走,岂不更吓人?”- X8 o7 q7 t$ \1 A/ ~5 X
他呆了呆:“你都看到了?那你还装睡?非——大哥说得没错,你真是越来越狡猾了!”他故意用超可爱的撒娇口气说,不过对我已经不管用了。 & O6 ]2 g+ L6 O7 W! N. u
“逡语,你……不舒服?”我只是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能让他这样混过去,实在担心啊。. c. v) K7 I- t3 {: T. {! Q
他的嘴角有些僵硬,但依然是甜得腻死人地声音:“非~~~~你今天实在太神勇,虽然我也不差,但是在目前体力相差过大的情况下,被你这么折腾,铁人也要补一下的嘛。”
+ |6 w! j. o. g0 R1 Z5 b' _“喂,别怪在我一个人身上,你自己还不是……”像他这么死鸭子嘴硬的人也会说出“体力相差过大”的话来,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 t) \, V0 V4 K" I
“哪有!人家本来就想早点睡的。母亲说结婚了就要做有担当的好男人,不可以没有节制。”5 ?  a, t2 b: D& l4 A( r" o
“哈!在玄关就想脱我裤子的‘好男人’,刚才最没节制的人应该是你吧?”9 h6 \; I6 n( K1 [( Z9 ~; V
他闻言,忽然像听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不敢相信地用手捂住嘴,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花枝乱颤地在我眼前点:“我、我要去告诉母亲!……都是大哥教坏的!连、连我的非,最最善良可爱纯洁无暇的非,也会讽刺人了!”
& T6 E" _  s% O' P7 d  s“杜逡语,别转移话题!”他这招我早看透了。
) Y5 J' D2 o; W2 ]9 k- f$ Z“哦。”一看不凑效,他干脆很认真地把手收起来,乖乖地躺好。“这么难得的夜晚,曹先生还想对我做什么就尽管来吧!没关系,我——挺得住!”
4 P6 @& z# o/ X; c' l6 G9 s最后那句说得尤其斩钉截铁,我五指成爪已经伸到他粉嫩雪白的脖子边,只剩半寸也生生停住了,心里一直不断地对自己说:不气不气,这还是他的小把戏!他越是这样就说明事情越严重,等他说完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 {1 @. E/ w! b7 G- l5 f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面对这么顽劣的案犯,头都有点痛了。一再重复的问题,让我已经没有什么信心能听到想听的诚实回答。忽然想起张小姐,世界果然循环不息,我终于体会到她的痛苦。
: S; ^) i- `5 r' S4 }4 J, _& Q“因为说了你就不做了。”他只沉默了片刻就说了,让我完全没有反应。“说了的话,你就什么也不会做了。就算我怎么强烈地引诱你,……可是你就是那种人啊,一旦察觉了就会马上停手的家伙!”6 C! M5 Z% X' w, |$ e
他越说越委屈,连身体都在发抖,听起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轻叹着长臂将他拉近我,他整个人缩在我怀里,说得都要哭了:“今天是特别的……最特别的一天,我结婚了,还得到了每个人的祝福……我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明天是怎样,也不在乎……以后什么的,我才不管呢!我只知道现在很想要,就是想要非这样爱我!你答应过的,无论怎样都爱我……”
1 U% s) D5 p5 i; h“我当然爱你!”我又叹,他就是有转移问题的超强本事。“可是如果你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就会……不这么粗鲁。”其实,我并没有控制自如的本事,也许最后还是会像他说的,我干脆就不做了吧?开始郁闷地发现我果然是那种只会二选一的无趣的人。
- I0 S! `0 q1 m- [7 h9 B“有区别吗?我又没有怎样?我说了有带药的,你的太小心翼翼只会让我心里难过。非,不要老是把我当作没用的人,虽然有病,但我也有正常的生活要过啊。以前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他抬起头,星光一样晶亮的眼睛透着不被看重的无助,我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病情目前的严重性吗?赵医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强烈的职业要求和自尊心不容得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他手里一天天衰弱而无半点好转,每次逡语病发,他的眉头都皱得可以打结,我都担心等不到他的恩师周医生回来,他已经先逡语一步倒下了。然而所有的话语现在都只能化作一个吻轻轻地落在那光洁的额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A; B' @/ [$ P2 ?
他高兴地垂下眼帘,用脸颊撒娇地摩挲着我的:“非,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是,还是想做个好爱人。……能这样度过的夜晚,不知道还有几次呢,特别今夜……不能为你弹琴唱歌我已经很遗憾了……”  W4 w- q' ~) ^' }
我终于不禁笑起来:“傻瓜!没事这么聪明干吗?”所谓天妒英才,你如果笨一点,也许就不会这般多难。% }" s1 e+ I& W5 c
“因为你就是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嘛。”他果然看到了,我在原来的房间里看到那台钢琴时的表情。$ T7 s' C: D' K, v
其实,也不过是想听他唱那首歌而已。
; ~% y+ J: a9 e3 ]) FYOU TOOK MY HEART AWAY 你带走了我的心。多么动听的情话!应该在我们的婚礼上唱起。9 \: d- q: J: G" l8 {4 \
“那么为什么不行呢?”他今天的状态之佳,才让我这么肆无忌惮地做了这么多事。% H( j/ x# c! a$ T+ ^+ }
“我的腿……可能走了太多,从下午起就有点不对劲……虽然不太明显,但弹琴的话恐怕只会弄砸,所以我干脆把房间让给大哥他们,免得那琴放在那儿碍眼。改天,改天好不好?我一定补给你!”& P( G* v9 ~0 F( P$ x) Q! z
我吓得要坐起来:“先别管那个了!你的腿……现在怎样?”怎会这么粗心?连他有不对都没发现。/ R/ b' [# ?+ D& i( r
“刚吃了药,好多了。”他用腿碰碰我的,凉凉的,还有一点颤抖,像是痉挛般地微微抖动。 * G8 B$ o/ ^' ?; l# ]
“这是好多了?”那更糟的还能怎样?- k2 R) F& z/ F: I9 W
“对啊,之前被你抬高举着时已经基本麻木了,所以也不觉得累哦。而且大概你也很投入,所以没有觉察。”他还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害得我差点又要掐他。
. n+ ]/ W0 Y6 @: c“好了,不要生气啦。明天我身体好了,给你唱歌。我唱歌很棒的哦,又不会像某人走调,想听多少都可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就要睡过去。
  e3 h% S/ k+ a& b0 q“逡语,你的药还够吗?”我也累了,在快要闭上眼睛时才想起最重要的没问。
& t- Q* ]2 w$ P, _, N- N" Z. N“……那个啊,已经没有了……”
3 m8 ~2 Q+ [3 b( v! I; T& L“……哦,那明天还是先回去拿药吧……”
4 d' r7 i! N5 s6 V5 s  x/ c“……”
! x$ P, ^: \# c0 @4 J  I5 \浅绿的光影像树叶的颜色打在眼帘上,翻了个身,睁开眼,舒舒爽爽的一觉,好舒服!不知什么时候,玻璃墙已经变成了温柔的草绿色,即使强烈的日光透进来,不仅亮度变得模糊,还被滤去热度,只剩温温的一层。
6 {8 T2 o! _  p“逡语,这个玻璃墙好特别哦!”
8 V; T: q! ?6 C" F我低哑的声音在回荡,衬托出房间里不寻常的静谧。一转头,身边又是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地摸去,连温度也几乎为零。' V/ ]0 v; Q: n: L) U& k* Q
我的心紧缩起来,又马上安慰自己,他大概又去做什么事了吧。
) R2 L& I! k* O7 @8 o“逡语、逡语……”又大叫了几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慢跑,竟连回声也有——8 P. L5 u$ M( ^5 q$ W2 ~! H9 m9 a7 i
没有的,只是回答。
3 d0 I( t& B; F4 j) J" p只好呆躺在床上。不住地埋怨,这个人真是,连蜜月期也不能老实呆着吗?那个身体,还要做什么?
# G' }7 `0 R, x/ H# n0 O不过,他又要做什么惊人之举了吧?比如下去安排什么精彩节目,让侍者送个大礼盒过来,然后从礼盒里跳出一个他来,让我又惊又喜。(一定要骂死他的,这样除了吓到我,一点创意也没有!)。或者,去隔壁敲他大哥的门,让他们快快搬出来,因为他今天要用里面的钢琴。(虽然我也想啦,可是这样总是不太好吧……至少也要让人家自己愿意出来的时候再……恩,也要说说他)。又或者,去弄来一大堆鲜花要摆满整个房间,因为喜庆的日子需要……(杜逡语,你要开花店啊!一定要这么吼他!)8 _# f5 h; t/ `
不管怎么样,待会儿一见到他就要很生气地表达不满——昨天才举行了婚礼呀,怎么可以今天一早就让我一个人在床上醒来?!太不应该了!
! o+ _8 Y3 y' b7 Z一个人演练了两个小时。我始终拒绝,去看清心底的那块越来越大的阴影!% e+ \. _( K1 \/ M+ v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们昨天才结婚啊!他不会就这么……他怎么忍心?  W- T# d+ W2 d
我们见了杜家人,还一起吃了饭。
$ y# g& k& y- N  @! W2 U我们还有那么激情澎湃的昨晚。
3 Y9 A% K! k  m1 p& c& o! S- q我们还有那么多没有实现的梦想。
0 V6 H0 V, X. q+ i我们还约好要听他唱歌……
( P( p: V+ D6 }7 Z$ }  r8 I我们还……
, C+ L" S, ^& e  z( x2 I! v……我们不会分开……! h; `6 ^& v% [1 B  z4 {
然,无论怎样的方法,都无法为他的失踪找到借口,我想我的预感已成真——
. p. S9 h' T; q2 S0 ^* u他,是不会再出现了。6 F' Q7 N( V  }. z
然后,我鼓足勇气坐起来,只需随便一扫,便可知他所有的东西都已不见。 # E4 y  V' B' I. M& M; e3 p  ]
在离床不远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四方小盒和一个信封。
9 @4 P) L8 O! Z" i2 D; m几乎是恐慌地拿起信封,上面只有“给——非!”两个字。我闭了闭眼,心跳加速,深吸无数口气,终于没有勇气,决定还是先拆盒子。
$ d; b. r# ^7 n: M1 Y* T包装得非常精美的小礼盒,像昨天收到的每一件一样。可是这是新的,并不在昨日那堆的范围。
2 F2 K& h2 L# }2 R9 ?手有些发抖,只能不停回想着拆礼物的美好心情来冲淡此时的恐惧。一点一点,从未有过的耐心来对待这个礼盒,我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希望看到什么,只是想用拆开的时间来拖延就在眼前的真相。几近完整地剥开了外包装纸,里面是个缎面锦盒,银白的颜色让我隐隐想到了某样东西。咬着牙,还是掀开了盖子——
4 x3 ~# ^( @, h# n( B9 B" i  |喜欢拆礼物的孩童之梦从此不复!  [+ S+ v2 C4 E' p7 S3 q, @
那个曾经想一辈子也不要长大的人跪在地板上哭泣,如受伤的野兽般的哀鸣和嚎叫。- z; T% k" T- B+ {( O& o
盒子跌落在地上,滚出来的是一颗闪耀莹莹光彩背负着十字的眼泪……
7 C! i8 |$ @# J喧闹的马路处处人声鼎沸,说话声、嬉闹声、汽车发动机声、商店里的音乐……所有的声响交织成一张网,我被包裹着,仿佛连同我的车也一起在网里拖拽着它前行。
# i- e% Y! F! J+ ?8 b车大大敞着蓬。无论到哪里都躲不开的嘈杂,我现在竟极端需要它。# S* C4 c0 x2 m6 B
很害怕一人独处在静寂的空间里,不再能够像以前那样吃了睡睡了吃兼自娱自乐。当心中有伤时,可以那样治疗。可是,如果连心都已经失去,那又该如何?寂静是能吞噬我的恶魔。发狂,怯懦,并且伤害。自己或是别人。
# r/ {) r, ?$ l: i就像昨晚被我打伤的醉汉。他只说了一句:“呵呵,美女,一个人很无聊啊?”便被我拳打脚踢,连反抗都来不及就只能缩在墙角求饶。我打得兴起,踢得凌厉,阵阵快意刺激着我的神经中枢酝酿出一种嗜血的快感。直到他连叫也不再叫得出来。当肆虐的快意落幕,看着那猥琐瘦小的身影,我有一丝怔忪,感觉没有得到想要的,却失去了更多。9 E, A) Q6 B: b! l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打他,像是在痛击一个无意间撩拨起我记忆的契机。+ c8 d5 X: V! H- G' i- T' C. p9 f
我不想回忆。也无法面对。% \) n5 o" L: J1 r( @. m' x
只能在喧嚣中逃避,在人声中沉睡。
" P" }$ s; ~3 R4 I7 x* ~: P连黑巷也关闭了,所有的人不知所踪。
+ k* O3 |% e6 E1 ~: R; c4 p几个月来,我一直活在世界之外,终于要想找一个归处时,却可悲地发现早已被这个世界抛弃。所有的一切,都变化得快要赶上音速。还没来得及看个明白,却早已换了一幕,另有主角开演。7 \, L! q2 W" {2 |
这是个拒绝永恒的世道。我早该明白。& p/ P6 p' C1 R4 A8 k) ^
不知道要去哪里。
/ ^( U" O2 O9 l' U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 _: I9 m1 R8 v, {/ `只是开着那辆和我一起被留下的车,毫无目的,随着车流向前,经过岔路时,左转或右转。然后再向前。
4 v  s9 i) C$ a2 O! s( E周围的喧杂空气已变成耳朵固有的部分,习惯了竟还能分辨出其中有一把低回婉转似水轻柔的女声穿过俗世红尘,轻轻地唱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 T# n. Q  h5 z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9 L# ^9 v% y; D5 O
我爱你有多深?
/ x* b* r5 ]4 a5 M) n7 Q7 t& _! y爱你……
' u6 ]- _- U) C7 c" p有……
* p' b7 O$ q. V: f. e多深……
" j+ t" n8 f' c刹那间,所有的呼吸思绪都被这歌声带走。只有身体的本能在判断现实的危险与否。脚突然无意识地踩刹车,眼前的东西像会飞似的向车窗砸来,“砰!”的震天巨响打碎了一切。轮胎急速擦着地面发出尖锐得要刺破耳膜的声响……周围的景物急速地变换着位置变换着形状……当一切嘎然而止,缓冲气囊出现在眼前时一阵巨大的冲力将我压向它。& c2 ?1 O5 E4 h+ R2 z8 L
各种尖叫在同一时间响起,此起彼伏,像不会间断的波浪涌过来包围住我。
0 e/ ~6 R! C7 u2 K* }巨痛……晕旋……黑暗……$ D& ?8 W! h" c
穿过沉重的黑色幕布,惟有那个女人幽冥般的歌声:
' q+ j2 y% b- Q8 Q- O. z7 M) v“轻轻的一个吻,' R  s1 |* H% j, T2 ]8 W) `
已经打动我的心,
4 ]5 p* ]3 h. d) z1 w深深的一段情,2 v2 ^! V3 A* |) }8 t% G
教我思念到如今。 # L, M2 w1 Z; Z! t! R* y8 E; [0 [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 p( G8 V. Y1 p+ H; ~3 T/ F
……”# |6 B. y, ]- e( H
婉转若啼,温柔如汤,婉腻清爽,百转千回。
& @( o: H, r: T: [" j' g1 i/ n% p似轻巧的手在胸腔的位置轻轻抚弄,千万条清流在上面淌过,积成数个小小的坑洼——那里,原本有颗心的。
% d: n+ [4 e( w, r* O) N坐在黑暗里,歌声如丝线缠绕在身旁,催眠般哀泣。
7 _, ?) k5 l6 H1 n6 }: d- d  h对面有个人若轻若重地倚站着,如画的眉目,清雅的气度,光华如度的眸子是映亮了子夜的星辰。他在对我说话,可是——
9 `* X2 ?  ]7 o" l2 o0 a3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我说。
5 \1 S4 h+ g- i- [他的嘴巴依然在动。我也依然在抗议:“你说什么?拜托大声点,听不到!”  d- l0 V& A+ o% ?9 o
他听下来,看着我,再开口时已经能听到些微声响。我却忽然心惊胆寒,一阵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急急捂住耳朵要阻止:“停下!停下!不要说了——我不听!不听!”) t, Q3 o' z7 F6 z: ^% W
原来,并不是听不到,只是不想听而已。$ J' T' n6 i: }% @* N
可是,无论怎样阻止,那个声音也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渐渐响彻天空,振聋发聩——1 u: |0 @. @: S2 }
“非,对不起!我又要离开了。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我无法看着你的眼睛说出这些话来。你忧郁又迷惑的眼神我永远都无法抗拒。我会回来,我保证。无论多久,无论在哪里,我的心都和你在一起。即便时间带走了你对我的耐心与爱,我也会一直一直爱着你。 ( S. g8 ?) ~" q) Z+ a# R
一直没有对你说,周医生回来了,他找到了一些方法。但我必须完全地静养才会有控制病情的可能。本来我想拒绝,因为那样必须跟你分离。可是现在我想试试,因为你让我有了对未来的渴望。管幽薜的药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是最后一粒。已经没有退路了,任何尝试都比枯等可怕的一天到来的好。我知道你一直的打算是什么,但我不要那样!我要我们能庆祝结婚周年、十周年、五十周年……我要我们永远都活着在一起。
5 L& \' [- e) g/ z多么美妙的新婚之夜,因为有你!我爱你!在熟睡的你耳边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地说着。吻你!”
( O, h! \% O9 T话音落了,转身了,他走了。
1 Z* S+ Q) b+ i7 M  A! `8 }无论我如何呼喊哀求痛哭流涕,都唤不回他哪怕是一次的回眸。单薄的身影融入无边的黑暗,空蒙里只剩我在品味孤独。寂静像活物在我身边涌动,随时要将我噬个尸骨不全。我最终只能成为天地间的一缕残魂,飘荡着寻找不眠的方法。
/ M+ K- E, B5 t5 y8 }: M那样的话语如同披挂着安抚的谎言。信,或不信,我已无法决定。他终究是不在了。
# U# M( s7 @3 D0 t9 j终于让我找到坦然睡着的方式。无梦,无他。无我,无心。
& D( c2 i2 Q! {什么都没有,我只想休息。
$ R. {* \( A8 z0 ?: G1 c) t9 Y然,迷迷糊糊,斗转星移,我沉睡再沉睡,却似乎总有人在对我说话。像勤劳的蚂蚁,密密麻麻,在我耳边不停地爬进爬出。我忍耐又忍耐,最终不得不屈服。
7 m, N% C! ?/ f# i艰涩地撑开眼皮——白色。理所当然的映入眼帘的颜色,仿佛能与黑暗抗衡的纯然的天堂。我想我已经到达,可以停歇的地方。3 ?6 C! S/ a2 F! A' G- \  j
我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打算再睡。6 n+ J! m6 L( ], F
“先生——”一个声音硬生生将我从睡眠的壳中扯了出来,还要凑到近前用力撕裂我的安宁。% h8 r) J5 x7 F# K
不在,我不在。不理它,我翻个身当什么都没发生。/ Y; t3 o  U/ \6 s! Z. h
“先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不依不饶,似恶鬼盘缠,不得已,只好再开眼。3 x: ^' d- n9 v! z! j* I$ @. W0 ]
是个身穿白袍的女人,看起来很像一种叫“医生”的人群,和蔼有礼,眼里流露的是睿智温和的光。“你醒了?太好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嗯,你不需要开口,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她微微地笑着,仿佛具备了数以吨计的耐心和爱心,极其温柔地对待。 . V2 J) s0 ]) a5 e( K5 X
我眨眨眼,无意识地点了头,一瞬间一股巨痛直冲天庭,仿佛有什么撕裂开了,我努力想把手举起来放上去,四肢都无力到连知觉也几乎失去。发生了什么事?我开始惊惶地想要起身。女医生赶紧扶住我的肩:“不行,你还不能起来!你发生了车祸,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目前还在观察阶段。请不要乱动,配合我们好吗?”* E  P) r& y$ _5 T$ N! R
车祸?我安静下来。似乎好象是……有这回事吧?我当时只是在歌声中想睡个觉而已……
. o5 z' o$ g9 m/ i  z( G6 k5 Y她看我听话,又露出看起来常年不败的微笑:“我现在问一些问题,只是确定你的情况是否正常。如果有任何不舒服,就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你当我几岁啊?——我在心里冷笑。: V  j1 U& h8 a. Y9 |' R/ O
“那么,我们开始吧——你叫曹非?……今年21岁?……”她拿着我的身份证和保险卡一一盘问,根本不担心我的头会因为点来点去而痛死。- ?9 z% W0 \+ u7 W
问到最后,她终于说:“出事后交通队立即通知了你的家属,可是似乎令姐目前不在国内。”她深表遗憾地望着我,又小心地收拾着对孤苦伶仃的我的同情。
* ~; t! V7 x. H我装作没看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要是真给采薇知道了才麻烦呢。为了转移这个话题,我试着发出了几个音节。
4 f) B3 }. Y4 q/ l“什么?”她凑过来听。
( z6 H* a  V& `: }5 c“……怎、怎么发、发生的……我……我的……”5 z# g# v9 h5 z; j1 x7 ^  h. Z' e' f
“车祸吗?”她点点头,“你越过了逆行车道,差点撞上其他车辆,不过幸亏反应得快,冲上了安全岛。是几个好心的路人把你送来的。你的车被拖走了,听说是法拉利哦,有得你修的了。”她揶揄地冲我眨眨眼。还有这个心情,可见我的伤势并不算重。
' v6 i. M1 ^2 `( g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路人?如有下次,记得选月黑风高行人稀少的路段。
: P  _1 h+ {/ ^. M“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3 v, P/ e, n! {) @“基本上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势,你回答问题时也很正常。不过我们希望你还是能够留院观察一晚,以确定是否有脑震荡等后遗症。” " }/ j1 X/ r6 S6 L* T9 Q
“谢谢你,……李医生。”扫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向她点点头。
1 F/ g" `  I+ G1 l/ `4 l/ C" T她笑着摇摇头:“哪里,应该做的而已。倒是曹先生精神似乎不太好,开车应当小心。”, V* u+ l, I2 W5 k( g2 U: a- ]& ?
“……恩。工作太晚了。以后会注意。”我慢慢地答,暗暗留意起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C+ Q$ L+ M& }' P“曹先生还有什么人希望通知的吗?比如朋友啊、公司啊……”她热心地非要给我找个照应。! v' O2 V1 i2 ^& _" W
我摇头,尽量露出很为人着想的谦和微笑:“不用了,大家都很忙,又不是什么大事……”: A2 M- Z- z& M, J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 c: G/ P5 X0 C4 z“真的……”我困乏地要闭上眼睛,“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睡一下,可以吗?” + p" {* W# o/ r3 @" b3 }
“啊,好的。你休息吧。这是呼叫铃,有任何需要可以叫护士来。”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被轻轻放在我插着输液管的手边。& r) B5 \! i6 |" p# v& d$ N
“谢谢。”等待她消失在门外,我立刻变了脸色。
4 C) F3 s4 N+ r2 R; r, y睡不着了!
8 y: @. ]6 q5 p. J被她打扰的好眠完全不见踪影,胸口沉甸甸地压着喘不过气来。我慢慢地抬手,右臂上缠着纱布,摸到额头,也一样。轻轻地动了动腿,还好,没有什么痛的感觉,起码没有头上痛得这么明显。& O& W, ~; f( V) ]% R7 `
稍稍掀开一点被子,我惊惶地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那么,那个呢?
7 s1 `2 m) x: B- }顶着头痛,坐起来一些,发现衣服被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赶紧伸手探去,裤子被我拉扯得一个不稳掉在地上,一声“叮”响,一个东西从口袋里跌出来——啊,还好,还好……还在。再慢慢侧俯着够到它,躺回床上时已经头昏目眩,冷汗叠出。紧紧地把那跟小棒拽在手里,贴在胸口,飞羽泪像是找到了同伴,立刻靠过来,又是一声清清脆脆的响,双倍的冰冷让我打了个大大的寒战,胸膛里的躁热却奇迹地平复下来。 7 n( E! t5 E. Q& d/ ~! ]
终于,黑暗又降临了。9 ?& j4 n+ w7 m/ ]  x' s
我陷入昏眠的黑色世界,却不再为那个不断出现的人寻觅徘徊。一股安宁的力量淹没了我。我又听到了那段轻柔得如同天使的羽毛的歌声:“你问我爱你有多深,……”9 l( k0 y1 F' p  E
第二日再在美丽女医生的呼唤中醒来,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半年来最好的一觉! : c) h( j  X0 O. \; V; `
值勤院警过来做了例行笔录,交代了注意事项和取车时间等等,此事就算告一段落。院方也下了通知,我终于可以离开。
( w6 `  O5 e$ ^9 i" V穿好衣服办完手续走出来,医院大门外正是风和日丽。; G* q/ p2 @+ x. {- G
尽管头还有些疼,但阳光灿烂绿树如茵,暖风轻扬扫荡着萎靡的心情。想想夏天也已经到了。
  d3 L/ P7 T) U4 I1 i自从他离开,已经这么久没注意过周围天气的变化。$ b' L8 N# Q% U, s6 l
翠生雪融,冷暖交替,没有了那个人的世界已经在生生不息充满活力地继续。
" v8 l/ A* J  a. N  f他抛弃了我。我抛弃了这个世界。原来,对生的渴望竟只是这么渺小。
! ]* B. ~) o2 j/ i' r我在歌声中转动了手中的方向盘。那个逆行车道只是被歌声催动的脑子里突如其来的选择。而,飞转的车身让灿亮的眼泪飞起在我眼前,沉重而冰冷地将躁动的心胸冻结。终于软了心肠,最后的控制力让车冲向安全岛。恍惚中,眼里正落入了这样一轮金黄的太阳。 , |/ H4 H& n% V; x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一个男声钻进我的耳朵,我浑身一颤。
# X" v  c" |# m  Z6 I3 W抬眼望去,逆光站在大门外的是一对男女。男人交代了几句,依依不舍地进去,留下埋怨他罗嗦的女孩。
: x! V' y0 p. e  p: P: @虽然看不清楚,但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他们的声音。
& Q# E' h, c3 i* h/ ]" H1 i- p迟疑着,完全是身体自动地走过去。心中有种种尖利的声音阻止,我依然停不下来。女孩本来低着头,注意到我的动作,抬起头来。5 T' A6 O; Y0 ^2 J) K
我一头撞进那对似水秋瞳中,盈盈波光,美丽得不可方物,像幽静的潭,像有生命的水晶。
5 {/ r0 ^; J9 Z- d/ |“你是谁?”她疑惑地看我。
6 v2 ]7 {' l8 i# x) E“我是谁?”我反问道。* z+ Q* o# u- ^2 o' w7 c' F- H4 y
“曹非哥哥……?”她的声音依然这么可爱。我却像疯了似的盯着那双眼睛。
5 w/ A0 x' M3 g2 f/ W4 u& \7 d6 p/ K终于,那汪幽潭起了变化,泛了波澜,像是受了惊扰,一阵阵拍岸而来。我每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潭水像被什么搅动,充满了惊惶的色彩。
' Q  Y* `: Z- U$ A9 I“啊——”那个可爱的声音忽然尖叫起来,里面各种不安和惶恐在横冲直撞,那双常常被我握在手里的白玉柔荑一下覆上了面,将那对碧潭盖住。可是,我看见,无数的潭水依然从那指缝间奔涌而出,顷刻间,便是满面。 ) u- d7 Y; f: Y# A/ q
“不要!不要这样看我——”她叫,惊慌失措,已近疯狂。* v* Y3 I$ N7 n- f7 v
我却笑,笑得大声,笑得无助,笑得肝胆俱裂。我知道我已经疯了。
! F& c" h5 F' d! m! n  X# U我抓住她的肩,狂笑着说:“小葭,好美的眼睛啊!——为什么,要偷他的眼睛!”
6 o8 m, a8 r% T0 z' e0 F牙齿,似乎已被咬碎了。/ Z3 V- R. A2 l' T%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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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3: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一个在哭,一个在笑,场面混乱,生人走避。终于一个身影从里面冲出来,将她护在怀里,万夫当关莫可能敌地瞪着我。0 q  h' s6 C% W4 o* ~
很好,不管如何卑鄙,如何狡诈,如何招人嫉恨,她永远有天兵神将随伺左右护佑周全,任她哭叫撒泼任意妄为。甚至,夺了他的眼睛!, q* G% R2 z3 J( L3 L: m! W
那我的呢?我的神将又在哪里?口口声声说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t9 e( I' }1 n- ~
“曹非,你怎么会在这儿?到底怎么了,你要这样吓她?”他拥她在怀,惊疑不定,怒气冲天,种种种种,皆因我的突然出场,乱了秩序,唐突佳人。
1 _+ |4 a+ X& {5 L/ L" M, O“哈哈,我怎么会吓她?怎么敢?”我又笑,自己听来也觉得这样的笑声比夜枭哀鸣更刺耳难听,“我只是在称赞——小葭,好美的眼睛!”说着,有些踉跄地上前,想摸摸那双眼睛,看看是否还是我熟知的那样能在艳阳下折射出茶色的淡晶光芒。她却更惶恐地往那怀里缩去,连带着杜浚语也向后移了几步,依然皱起眉瞪着我。
/ Q7 A# s  F4 d3 l' \“不要这样,曹非!根本与她无关!”
( {5 J% w" U+ Z- v+ ?# C“与她无关?呵呵,那么,与谁有关?你告诉我!”我痴笑着,眼里只有那双闪避着我的眼睛。“到底与谁有关?!你吗?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告诉我!”我冲上去揪住他,吼得自己也头昏目眩。
' w& B8 W% Z4 V3 f* c" z“……我不能说。”他偏过头,竟不敢正视我的愤怒,只低声回我一句。又是这句!
: p& j" Y$ I2 p/ H' Y: s* D“哈哈,不能说……不能说……全都不能说!”我扬天长笑,只觉胸中有无数激愤在来回冲击回荡。笑着,再低头找到那双眼睛,柔声柔气地对她说:“小葭,你也不会说的是不是?”0 p: d5 G0 A6 f9 `
“……曹非哥哥,你、你……你不要这样。”她惊慌地看看守护神,又缩了缩,怯怯地低下头。
' F: @0 q+ t$ `“呵呵,不要慌,我知道他说过要送你的,我不怪你。”手指轻柔地拂过那双眼睛,连那长长的睫毛都和他的一样。我又笑了:“只是,小葭你要记住,再美的眼睛……也不是你的!”" k& d) B* u: x6 `6 q; ^# m; A
她顿时煞白了脸,连唇上也血色尽失,冷极似的抖缩。杜二少却是连脸都黑了。
; M) z7 Z/ p3 M' s3 d6 P; u6 _“你到底要怎样!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她并不比你好过!”
4 j3 t: m3 J3 Y* J, t我笑着摇头,她是天之娇女,我是什么?她失去的只是好友,我失去的是什么?& Z+ h8 x2 @. S8 B2 @% x3 t  [
她怎能跟我比?怎能!
) k) |- c( y# z% P' C* _踉跄地转身,却被他拉住。“曹非,你,发生了什么事?”他终于注意到我头上臂上的纱布。( Y" G. W, x8 e3 u. W# c% ^
“死不了!”挥开那只手,径自回身走。即使跌跌撞撞,也比在这儿面对他们强。  h6 W4 Q/ V# G7 E5 z
他在背后喊,听起来似乎有些担心。我头也不回,只抬手摆了摆,冷笑着离开。
7 t/ s3 p4 s$ `出了医院,沿着马路走,一直一直,眼前只有向前延伸的人行道和那双惶恐却无比美丽的眼睛。脑子里似乎空白一片,又似乎充满了乱七八糟的色彩,混乱成一团,完全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 N' w% `# C5 q' J9 g; K& {
“杜逡语,你这个混蛋到底在哪里?!”用尽全力向天空大喊,可是轻轻的一阵风来,所有悲愤都消散在空气里。
& r; x3 j7 M* |; B. [你在哪里?
5 n3 L  X* O6 D5 u+ O2 l" D% o1 Q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 q8 v! }  w! ?& b$ ]( L6 }7 C) E5 `古葭仪的眼睛不是你的!是不是?
8 I  Z3 {4 t/ K% W你还活着!是不是??
1 J# u9 i: G+ [  ]0 H1 [- i你还会回来的!是不是???, N: x* M6 N' z$ |" q, Q5 a
谁,来告诉我!% J* X& Y5 S( Y0 X' U
忽然看到一个人,在那辆熟得不能再熟的跑车里。车在等红灯,他那修长的手指焦急地敲着方向盘,没有注意路边已经有个人快要倒下。
0 \5 T$ F' c& D6 A4 q我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残存的理智告诉我绝不会错!——世间只这一辆银绿色林宝坚尼。也只这一个颠倒众生的倾城绝色!
  [: r. @) [  R' `8 _廷语,干吗要留这么长的头发?不嫌麻烦吗?
0 W0 ~$ g/ a8 M/ b, m$ Q8 y) \+ S* Y这个啊?呵,当年有个小孩扯着我的头发说,大哥大哥,丹尼有个好漂亮的姐姐嗳,你也留长头发好不好?一定比他姐姐漂亮一万倍!人家好想跟小朋友说我也有个美美的哥哥姐姐哦!呵呵,我为了他这句话可是留了十五年哦!不过那个小鬼现在肯定不记得了。+ a2 i- Y1 F* f* Q+ n" W) C. L
这么说的他曾一脸宠溺。
6 X  @; W: F; W0 j( \仅仅数月,天地已经倒转!+ Z- ]6 x2 O& N# A4 ]4 [# s% x4 Q
还是,世上万物皆认真遵循上天安排好的脚步,只有我脱离轨道活在末世纪的回忆?
3 y6 w$ C0 o5 _6 n! G% h古葭仪重见光明!! f  Z" D  A9 y0 g1 O" }+ D6 l
杜廷语剪了长发……$ ^* x, [6 w% f4 g. m
连他也……舍弃了……为什么?!2 O' r/ n; N1 r4 I' w/ I
答案昭然若揭地只有一个,我他妈还在希翼什么?!
5 i& o: [- W2 {( z4 p  A5 ~胸口被缚得紧紧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是就像一个箱子上压上了沉重的石头,上面堆得越来越多,箱子却是空的,于是——石头掉下来,一切都被压垮了。
! E5 n5 u- V& @: @6 \4 |9 ^" M7 |所以,不痛了,不慌了,不想了。. Z- p6 t0 f4 w2 H% e9 J- [
摇摇摆摆地在路上晃荡,不时有人上来问我是否哪里不舒服。
, r* c& H) f3 H8 c我茫然地看着他,咧开嘴笑: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知道吗?7 y9 _$ \/ ?( C' s& t
那个好心人立即触电似的放开手,一退三百多米,惊惶地盯着我。我再上前一步:告诉我好不好?他终于吓得急急走掉。
7 C1 D, \& V3 Q! e如此这般,没有人再敢上前。继续笑着走我的路,身子却越来越无力,踉跄地撞到了人或物,有人要大骂,被我回身一笑,张着嘴僵在那儿,发不出声来。有人则立即躲得远远的,望也不敢多望我一眼。
( a2 b, K; G1 G2 A; r路边橱窗映出个憔悴的身影,裹着纱布,头发像枯草般杂乱,脸色是吓人的灰白,下巴上胡渣丛生,眼中无神一片死灰。干涩的唇角勾出一个残破的笑。4 t$ z% m  J4 R, M' o. t
找不回他的我。找不回我的我。0 B9 N! l1 H: `5 [6 W8 h
从天亮走到天黑,我瘫到在随便一个墙根,像滩烂泥。身后的拐角过去是个巷子,深幽寂静,在很多电影中是最适于绑架勒索杀人放火的背景。我斜靠在那里,如果面前能放个破碗,将是个企求施舍的完美造型。我“嘿嘿”笑了两声,正要经过的一对男女看了我一眼赶紧绕远走开。
' G+ S8 J# _. N3 D7 k9 b马路对面是幢极有气势的大厦,从我这个角度望去,竟觉得高耸入云。从云端放下来一幅巨幅广告,里面一男一女,向路人释放着和暖笑意。仿佛世界充满阳光,人人都该像他们一样万事无忧心满意足。须知他们的阳光也不过是下面聚光灯打上来,凭什么笑得这般舒心惬意? 8 {! k7 G7 w: Y+ q  I
Shit!
7 |8 V; J- v8 b: C2 C. J" |& I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拿了块石头用尽全力扔了过去。那个带着愤恨的黑影划着漂亮的弧线落在对面的马路边上,连大厦的边都没有擦到便失去了后劲。& C( C3 `  T5 g' i0 [5 p8 C
没有理会手臂上的伤因这样的用力更疼。再拣起一块石头,走到马路上,整个身子都要甩出去似的朝那个笑容砸过去,很好,这次我的愤恨飞到了大厦前的停车场。不知砸到什么,还有了回响。
2 R3 y2 ]; u1 F  k) \, {  [) K哈哈哈,我开心地笑,回去寻觅第三块石头。待我拿着石头回到马路上,对面似乎已经有人在朝这边张望,石头再被扔出去时,那边有人叫了起来。弧线的终点落在只比第一次稍远一点的地方,而我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S8 G% L/ D  b0 N* [
四周不住响起汽车喇叭,不知何时我经已站到马路正中。无法随便抬步,华灯初上的都市正是车来车往的繁忙时段。一个个刺眼的闪光从眼前晃过,叫嚣的喇叭渐渐远去。像一出无声的影戏,我站在舞台的中央,忽然无比彷徨。
  j" g: i7 c! L/ Z1 m该按照惯例回到原地,继续这个无聊无望的戏份?还是该跳下台去,让这出苍白的戏码有一丝意外的色彩?; w3 ]: d0 {& o7 o' B
头顶是被霓虹硬生生渲染上奇怪色彩透着怪异的大红大绿的夜空,看不到星光的窒闷黑暗背后是否有双眼睛在看着这世间的一切?操纵了我们的生死,还要操纵我们的喜乐爱恨。1 @1 n1 Q  A; O3 j; G* i5 B
想来我是个不被他眷顾的孩子,从生命的起始便要品尝人世的离苦。无论多么努力,被留下的永远只有我一个。
2 q! [5 J1 d0 I% v8 w不!我要挣脱这命运,让他知道不是事事都能如他所愿。不管前世欠下多少孽债,我想今世也已还够。' |3 z' x. \: c# B
如果这是注定要经受悲苦的一生,我宁愿现在就选择了结。
. k3 [3 h& y% D* {9 Z. j  B3 e2 Q飞羽泪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胸膛,一种许久没有的平静渐渐降临。微笑着转身,慢慢迎向一盏盏如河水般流动的灯。9 M3 s* X1 s7 J' E4 ]
向前一步,一辆车呼啸着从身前擦过,带起衣角和已经松散的绷带。微微一笑,再向前一步,又一辆车已到身前,硬是转了角度,斜插出去,只车身带着我踉跄了几步。微皱了眉,一咬牙迎着辆迎面而来的车跳了出去——“吱”的尖锐响声响起,它竟硬生生停住,惯性的车头将我只撞出三四米。我被掀翻倒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悲戚地发现原来寻短见也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7 Q8 c1 \  {# z+ Y  b
那个司机冲下来看我,发现我还没有性命之虞时开始破口大骂。+ ~! t; d" J0 T" r* T  j/ m
“神经病!想死不会滚远点啊?跳楼吞药割脉上吊灌煤气什么不行?偏要来这儿挡路!幸亏我早就看出情况不对,否则还不给你拖累死!妈的,死疯子!”2 }; d' A" d7 s* m! `4 M% W' [4 L
我呆滞地转动眼珠瞅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 n5 w8 l8 a7 A  m/ m
“呸!你还真想死啊?疯子!”他被我看得脸上有丝不自在,急急回到车上,咆哮着一下开走了。
5 M, K7 H! i9 D; ?' h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惜刚才被撞得气血翻涌,一时间感觉每个关节都在发出哀鸣。周身疼痛,站也无力站。最倒霉的是经过刚才一幕,后来者不明所以,只学前车之鉴,人人小心谨慎,我这里俨然成为危险地带,每辆车经过皆放慢速度,注意行车安全。
  ^1 ]" E* T8 W; [' B8 R我坐在车阵中欲哭无泪。直到马路那边的人影冲过来。
0 t/ U1 T% A- g“果然是你!”他抱住我夸张地大叫,我冲他掀起半边嘴角。- Z; S/ I0 d2 I
“曹非,你找死啊!”他揪着我,愤怒地震惊地悲伤地。1 I6 X) K% v+ @
“是啊,你能帮我吗?”我无力地笑笑,随着张嘴,腥甜的液体沿着嘴角蜿蜒滴落,慢慢地滑倒在他怀里。视线模糊了,意识也模糊了。: F! S. ~" W7 e) ], w4 u- U1 y. ~! F
张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熟悉得让我讨厌!连旁边站的人都是。. j/ |0 e8 Z( r1 t1 X6 t3 i
“哈罗,曹先生,感觉怎样?”女医生依然和熙地微笑,充满耐心和爱心。5 k$ g% `8 I0 d6 E0 H* Y3 }" u+ ~7 A
我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但仍牵动唇角:“还好。您看起来也不错,李医生。”4 H/ K. Y) W" m( X/ @+ P  N, z* ~( q
“至少比你好。呵呵。”她又笑,轻松而熟捻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曹先生。是否昨天离开后对本院念念不忘,忍不住要故地重游?”) B8 S+ A+ r+ b
“正是。其实我是对美丽动人的您有特别的感觉,离开半日便觉如隔三秋,终于要制造机会回来继续接受您的照顾。”对付女人已是我的职业本能,甜言蜜语不需经过大脑便可脱口而出,比吃饭还轻易。 + O* _; _/ |3 W7 ?! |7 k
自然而然让她笑得更开心:“哦,既然如此,我更要尽心尽力。曹先生放心,这次不会让你裹着纱布便出院,至少也要让你能离开本院范围十里之外,相信大家都不愿有第三次喜相逢的机会。”
1 p( V- \3 r! w6 k' Y2 x" x“李医生,为人医者当济世天下,您这样嫌弃还真让我伤心。”我尽量小心地呼吸,因为每说一句话都让腹部抽痛不已。
4 R$ F5 c( u7 E& Q“好了,贫嘴时间结束。”她完全不将我的做作放在眼里,“显然曹先生车祸已经撞出经验,这次精神状态比上次情况好上太多。只可惜——身体方面却是相反。由于是正面撞击,虽然只是车子的惯性作用力,也足以造成腰部撞伤、胯部落地时的损伤以及其他擦伤。加上旧伤,建议短期内不要随意自由活动。不过也好,有足够的时间让曹先生可以想清楚,以后不要随便拿脆弱的身体去跟任何车辆做猛烈的亲密接触。” / b! z  {0 z+ D1 J/ T5 C. V
似乎有些不对,今天和昨天,虽是重逢,可是这位女士的态度由本分转为熟捻的速度之快也着实让人瞠目。感觉,很像我与某人的初遇。- k0 Q' u- X, D3 }) n
“曹先生?你有在听我说吗?”她侧头看着我,及时让我会意过来。0 V' }( ]: L' L! G) q6 R
“哦,当然。不能随意活动嘛,我知道了。” 6 s6 u4 p0 z9 l) a
她不落痕迹地将担心收起来,点点头:“你好好休息。送你来的先生一直等在外面,我让他进来。”
" T! A' f5 W. o# n& l2 T被换进来的人看起来比我还糟糕,英俊的脸上满是倦容,西装搭在手上,衬衫领口开着,领带被拉下来,像条随时可以反过来使用的工具。; O8 z7 l2 @6 s5 E
对不起,我又想到了死的方法。而且比这次用的还糟糕。
* k' J# z% y. L$ f' a2 J6 ?努力将这个想法逐出脑袋,嘴角习惯性地勾出一个表情。! t0 X& `! y) y: D, p
“哈罗,我们又见面了,孟先生。你还好吗?”我学着女医生的口气,轻松地招呼。
" _# K# }, Z1 \“不好。”虽然脸色不佳,他的口气却是平和的似乎不含半丝火气。我却知道如果可以他现在多想把我掐死!就像我拿逡语没办法时一样。 & w2 P3 |! V+ X$ {" X2 s( V, @8 s1 z9 u, s
“哦。”我不以为意地答,耸耸肩,仿佛那根本与我无关。“既然这样就赶紧回去休息,时间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 U) f0 n8 m# r& Z; J+ x“我明天不上班,后天也是,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是!没看到你恢复正常,我就不上班。”他似乎开始咬牙切齿。
/ G; X& d' D* J3 u0 P“啊,孟先生不必如此。我的伤势跟您没有半点关系,您牺牲这么大,我怎么担当得起?”
/ V+ G2 a! c; H1 B0 q$ u' f9 m+ O+ a“没关系?你居然敢说我们没关系?”他俯下身来,鼻尖距离我的只有0.01厘米的距离。我的寒毛已经敏感地感觉到他传来的危险的气息而全部站立起来。
. I' s8 C1 n% d  j3 G“我、我、我是说我的伤势跟您……”我的语气立即很没骨气地放软下来。这是天生的本能。 1 k+ y6 v% [$ b6 l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站在我们公司门口寻死?还冲我们乱扔石头!不要告诉我这不是要引起我注意的手段!”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这个表情……如果杜廷语在此,一定会告他抄袭。  e) N8 b( d) l4 X2 _
“啊?啊……那是贵公司?”当时只顾得心灰意冷,哪还在乎是在谁家门前?“真是打扰了!下次一定注意,绝对远离您的视线。”很诚心诚意地致歉。自杀未遂,还让被害人送到医院来,真是不好意思。+ Z5 Q5 D# D  ?; _
“下次?还有下次?”他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得比铜铃还大,吓得我差点叫出来。“你要我用根绳子绑着你,随时随地离不开我的身边吗?”/ _7 R3 L2 I: x2 K0 {# i  w
“啊?不、不用了吧?……那样,多不方便……唔……”
. v3 n8 s% H; n3 A6 s7 k% r话未说完,一团黑影笼罩下来,唇突然被堵住,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滑进,齿立即反射性地要闭上,却更快地被撬开来,那团温热在我的口里四处游走,舔吮过每一处。狂乱的气息充斥在内里,有着与逡语的清新不一样的味道。浓郁的男性气息,娴熟的技巧小心翼翼地取悦着我。好久没有人给我这样的吻,我沉醉了。甚至放弃了挣扎。
8 K3 |, x) M& V0 p0 n+ E# G他宽厚的手掌支撑在我的两颊旁,被我的默许鼓励得更深入地索求。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他抬起头,我才大口地为我的肺灌进新鲜的空气。- H4 W8 _; D8 v9 u
他看着我,温柔的眼神与刚才的冷硬简直判若两人。我立即为刚才的妥协后悔了,这样一来,过去的种种全部毁于一旦。我这是何苦来哉? 4 R$ e- l3 _' h( \. V
“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好。”他的拇指细致地划过我的唇线,声音沙哑地宣示着某种预兆。
2 p1 k# a% C9 o“孟、孟先生……您误会了,”我打着颤要赶紧解释,“我不是……”/ t  \* n$ }5 y9 b$ [; V
他将食指竖起拦在我的唇上。“误会?你放心,我不会比现在更清楚我们的关系。这是对我救命之恩的回报,你已经很赚了。” ; s% a/ ^0 s2 k6 h* W- M  m
我吃惊地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表情,有人这样自作主张地要求回报方式的吗?而且我又没拜托你多管闲事!- h5 c6 [5 A1 o; j) @4 t
他怪怪地一笑,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直起身来。“还有让我担惊受怕的利息。”
' H' r( ^% Z7 ^( N" L我瞪大了眼睛,拜托,被吓到那个人是我好不好?5 R$ e' g  _6 y& N" X- U3 |
“看到站在马路中间的是你的时候,我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你去撞车,我的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好不容易赶到,你倒在我怀里,我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如果因此减寿,你要如何赔我?”他又恢复那苦苦的笑,面对我时,这是他最常用的表情。" H7 |0 g% j! e( g3 c. V: M! L
“我把命赔给你!”我甜甜地笑,满意地看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大家打平。6 `/ [. K# m8 \; J: {
接下来的自然是护士冲进来将大吼大叫的他赶出去,李医生又再出场,像母亲将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训斥了他一顿。我躺在床上看戏,乐呵呵地笑。像是一切与我无关地看着,完全恢复在马路上时的精神状态。直到他们都停下来看我,我已经笑得要晕倒过去。: x, v7 z  A& C7 D- X' {
“曹先生,你——还好吧?”李医生担心地问,示意旁边的护士赶紧出去。
* W) ]1 }$ `( x' d& }9 R: Q“不好。”我依然笑得开怀,“肚子好痛。哈哈。”事实上,我每笑一下腹部都如被猛力抽扯般痛苦。可是我更无法抑制那想笑的冲动。
. |3 {2 X% U( s“曹非,想哭就哭吧。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孟朝晖望进我的眼睛,脸色比我的还难看。
2 k- V' ]4 y5 }( Q; c“为什么要哭?我正高兴呢!呵呵。”我撇撇嘴,一副被破坏了兴致的无聊样。2 F8 d% d5 @4 L
大家被我弄得面面相觑,小护士带着另一个医生进来了。9 r) b9 U. U) G9 F; d/ G4 E
那个医生先是向李医生了解了情况,然后给我做检查。我抽空瞄了一样他的名牌——精神科。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他们以为我脑子被撞出了毛病。呵呵,医生!9 V. _5 k1 J3 K7 V
检查了半天,又问了我一堆问题,他无奈地转向李医生:
7 d0 n  R3 J' c+ M, \“基本上都正常!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到明天的X光片才能知道。”他说。; h# H: R" C! L4 q$ W9 ^
我不可抑制地立刻爆出一大片狂笑,声惊四座,地动山摇。每个人都诚惶诚恐地望向我,我笑得腹痛如绞,全身蜷成一团,仍是停不下来。笑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他们不得不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被药物拖走清醒之前,我依然笑着对孟朝晖说:“你怕我像妈妈一样疯了是吗?放心~~~~~妈妈是假疯,我却是真的。不过都一样痛快!哈哈哈哈……”
: ]: |1 y& ^2 {# q$ a! V) L! u( V# `后来的几天,我被从头到脚检查了数遍。因为我最后那句话,那个精神科的年轻医生不停地找我做检查提问题,弄到最后,我都要怀疑他已经被我弄出了毛病。每天只会神经兮兮地前来报到。只是结果让我们都很沮丧——我的精神再正常也没有了!+ R0 l% S2 i1 z5 o& h/ K. D
是吗?正常?哈——我多想疯掉!不必面对这么多痛苦,不必知道太多不愿知道的真相!不必去想,他在哪里……还回不回来……6 h( L) ^' q( y2 F' r" V) [# g
住了两个星期医院,孟朝晖也几乎陪了我两个星期。每天看他翘班,我真想知道昆信究竟有多么雄厚的根基,这样也不会给他垮掉?9 B# y5 @# N1 g: r
出院时,他二话不说,提着我可怜的提包(其实里面全是他买的衣物),把我塞进车里。自觉自动地带我回家——他家。* L2 v$ G# @; K0 E5 [/ {
于是我又能趴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漫天星光,看对面大厦上那一男一女刺眼的温暖微笑。. g: ]) n/ Q2 y% v5 A  w
“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在高层弄这样一幅玻璃墙来考验自己的自制力?”裹着毛毯背靠在玻璃上懒洋洋地问。1 j* Z( [5 n( V5 T, R
“都?”他一挑眉,把手中刚刚冲好的可可递给我,“听起来好象有过丰富的参观经验似的。”
1 K! t" t( G' L: H“两个就够了。贵宅和冰溪。不会刚好是同个设计师吧?”随便选两个地方也会巧成这样,可见普及率会多么高。8 M$ u' w2 Z1 B
“哦?原来你已经去过冰溪,那就难怪了。冰溪顶楼的全透明设计当年也曾轰动一时呢,我刚好也喜欢这个调调。而且,这样能看到最佳的风景。”他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个画框,框住的正是那幅广告。
; @8 ?9 c/ j8 C& C“呵,贵公司真是念旧,都是古董了还当宝似的挂着,也不怕同行笑话。”讥诮地笑。
% c; r2 }& C" ?“这就是当老板的好处。”他甚至有点得意,眼睛笑成了弯月,“偶尔任性一下也算对自己勤奋工作的嘉奖!。”% ?" \3 R* y+ G9 {
“真有胆识。”热热的可可捧在怀里十分就手,香气氤氲我也很喜欢。因此也没有多少力气来追加讽刺。“贵公司元老想必对您这个少东也寄予厚望了。”
$ r* A, {$ M/ N, r“你是想说,为何他们不阻止是吗?”他倒清楚我的意思,随即笑着,“和你解约时曾紧急取下来过,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又给我吩咐换掉新的。你是我们公司的福将,任代言的那段时间里营业额增长创历史新高,所有当初反对我坚持用你的嘴都被事实堵住了。现在再挂回去,他们也闲话无多。何况,现在我当家。”" D' d& z6 E; w4 w( y" s
“原来已完成登基大典,恭喜恭喜。”我百无聊赖地随口答着。脸贴在玻璃上呵气,给广告上的两人画胡子。/ Z) ~9 J* M- D: a
对我的无聊举动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问:“曹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2 R9 Z' R) P) g1 H, T9 A/ S5 d( n6 L
“呵呵,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都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呵,可是天晓得!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v+ P' L7 x( J" [“那为什么要想不开寻短?”
9 `" b; {2 T+ Y. x7 G“想不开?哈哈。”我凑过去对上他阴沉的脸色,“您错了,只有想开了才会寻短。”9 Q1 @- n* h+ M$ y8 P+ y
“您也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吧?”把左手高高举在他面前,那个他经常装作不经意频频看向的戒指在他眼里化做一团银辉,“我们的婚戒。我,和杜逡语!在主面前立了誓,我们要相濡以沫,永不分离!”我以十数天来最认真的态度说,他的脸僵硬得要掉下来。“可是,就在婚礼第二天,我被一个人遗弃在冰溪的顶楼。回到迷雾森林,他不在那里;赶到杜府,没有人愿意说出他的下落。明明是前一天还在一起祝福我们的人,现在却个个讳莫高深,像中了魔咒。我每天在街上游荡,希望能出现奇迹,可是已经半年了!他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知道他也许在进行治疗,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o8 i, J; C! P, d" x, S孟朝晖静静地听着,凝视着我的失魂落魄。说:“果然,只有在说起他的时候你才会恢复正常。”3 P, A, B. K/ n  `& y8 |: E* y
“正常?您觉得这样的我正常?哈哈哈哈!”我禁不住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Y6 {) A/ O/ _: B- l
他凝重地看着我,忍耐又犹豫。终于说:“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t8 i+ j9 N% S6 W( }
说着,起身走进书房,孤单的背影透着强烈压抑的落寞。5 S, Q2 I1 _8 M3 i; ^7 e
手里的杯子已经渐渐凉了,我僵硬地将一口也没动过的可可倒在流理台里,想了一下,决定到书房探险。: ?6 U( `7 R4 ]" m/ m6 r
他把我接回来后,就自己搬到书房睡,卧室让给我。这样的君子行径和他一贯表现出来的毫不掩饰的企图相差得让我还很小人地揣测这是欲擒故纵中的一种。不过,半个月来他的确谨遵了君子之道,发乎情止乎礼,我也只好相信他要从培养感情开始。2 r/ W7 J) i. O# F; ^+ Z
自从书房被辟为行宫,还一次都没有进去过。我在等待一个时机,让自己能够去做。
8 N3 e/ M$ ?& ?. z也许就是现在。, P/ _' C( Y8 n( j, l
敲了门,他在里面应了声,我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0 L6 _* V$ s7 P+ n5 P" A
屋内弥漫着一阵飘渺的烟味,他半靠在窗边吸烟,夹着烟放在唇边的忧郁男子被窗外的光修剪出一个剪影,竟十分好看。看到我进来,他有点惊讶的样子:“怎么了?睡不着吗?”, l( w- U) ^& T8 m; A
我又有点想笑,人家根本就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自说自话。于是随口答了声“是啊”,装作欣赏,开始四处打量。
/ S: m" S( u2 I, p两面墙的书,高高的书柜要顶上天花板。果然符合他的气质——睿智的商人是需要大量乱七八糟的信息来装点自己。爱好这种东西,倒是次要的考虑。. H1 s: l( ], X4 m/ D% U9 ]0 \" p
“这么多书,您都看过了?”佯装惊讶地冒出一句电视里天真小孩进人家书房的固定台词。
. y# \  l/ t" s1 B" b他回我一句更让人吐血的:“大部分而已。”都已经是大部分了,又要“而已”。果然是为商的人,他们深谙如何将话讲得圆滑又虚伪。
/ E0 J! E7 [& W2 l0 q我装模作样抽了几本,翻了翻又放回去。以我高中毕业的水准,《市场学》一类的宝典不是可以受用的范围。再左右看看,除了专业书籍,还有小说和史书,《史记》、《资治通鉴》、《汉书》一个个显赫的名字历历在目!如果“大部分”里包括这些的话,孟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无疑又高大了几分。暗暗咋舌完,又装作不在意地转过一架,竟是CD和DVD专区。从英文到中文,古典到流行,我都要怀疑他这个书房是专门为作炫耀的门面了。可惜对他认识已够深,明白他不是虚浮的花花公子,涉猎广泛也不足为奇。: ]" M3 p. P& u
手指沿着那些CD的名字滑过,停在一张钢琴曲专辑上。上面的字一个个凸现,像石碑上的篆刻。我看着,忽然有种莫名的感伤。
  O* w- j9 k- G. w. T- B他的声音又轻轻地呢喃在耳边:……改天好不好?一定补给你!
" ]. F4 E+ l/ z: _* M" Q呵呵,我不自觉自嘲地轻笑起来,杜逡语!你这个只会开空头支票的混蛋!
# z  ?. g: x: x" E% j也许是我停留的时间太长,靠在窗边的人终于走过来:“你想听这张?”他站得极近,几乎贴上我的后背,带着燥热的温暖慢慢笼罩过来,声音低低响在耳边,呼吸扫过我的发尾。暧昧又危险。3 s- Z" S( B# K9 _7 O, _4 V+ Z
“不。”我在他看不见的背面悄悄地微笑。有种胜利的味道。( C* X7 m" d: {, P9 e' h) l. z
他停了一会,像是思考又像犹疑。“那就是——你想挑逗我?”
# x) W) \3 O) x% T) F  i0 e) ?, @9 F我轻颤了一下,不再出声。跟聪明人说话果然轻松。
- l6 h. P0 N8 c0 ?) [& M他有些吃惊,楞了片刻,终于叹气了,停了很久,竟后退两步:“趁我现在还控制得住,你出去吧。”3 @3 z! u' [; |% h& ?1 P
我几乎要大笑出来,这人被我拒绝得太多,现已被弄出了疑神疑鬼的恶质思考模式。真要从了他时,他反而要跑得更远。可怜的孩子!
7 i1 Q) K, |7 p$ @0 }" Z故意缓慢地转了身,我们相距不过一臂的距离。放柔了眼光望向他,已看到他的额上有隐约闪烁的亮光。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忽然觉得一向大男人的他竟也有这可爱的一面——尤其现在的局促。4 _+ t: p2 U3 \4 w# K5 f
我向前进了一步,他有点紧张地看着我的动作。$ n0 J( X0 r  h& O6 c3 m: t. e; V
“您,不想要吗?”我幽幽地问。又进一步。: y! [8 y( ]$ u4 y' U
“曹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吞了吞口水,有些困难地答。9 T3 X( s5 O8 t& Q" ~2 n
“呵呵,您说我在做什么?”我半笑着望他,竟开始觉得不忍心。
5 ?* G8 d& I$ P: P6 Q“你……我不是谁的替代,不要指望从我这里能制造假象得到慰藉……”* B& N$ X6 S' M) B+ i
“哈哈,孟先生,您真有想象力!您以为一个人是这么容易就能替代另一个人的吗?即使把我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上,我的身体也能告诉我这是不是假象。”我的话很直白,他的脸色变得尴尬而难看。9 }/ P2 W4 @  D0 ?
“你……你是在……玩火!”
& o1 a" S9 X/ G. j  K5 l: x! A" ^/ m“是吗?这么说,火已经起来了?”我伸手搭上他的肩,慢慢地绕到脑后,手指滑入他的发,他被刺激地颤抖了一下。" ?/ {) d* ~0 g! W! p, g, m
“曹非……你到底要怎样?”他的呼吸轻易地被我改变了频率。( K! T) f( Q" _7 \$ l+ v: q
我媚笑着贴过去,在他耳畔吹气:“我要——你,抱我!”
) @5 z6 K8 e, i! g只这一句,天地崩塌!
/ s( b/ O! O, d我被卷入了一场自己主导的风暴。享受着那份狂乱,和被撕裂的快感!
2 X8 u7 U, X: J“我按你的要求已经尽量远离,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叹息。不敢相信一切竟真的会发生。
5 m$ _' p3 A6 V- H- ~( u4 M9 O因为——孽缘!: D) O# A/ \! I
因为我终于明白,为何我处心积虑,老天爷也不愿收?在你来救的第一眼,我看到他得意的笑脸。我们总相逢在我生命中各种各样的关口,只因上天设下的不可回避的缘分。8 P! Y% p6 E9 w4 M+ |4 g: o
今世的债已还清,我说。可是,老天笑着摇头,不。+ J* O' y" {) U7 i
原来……原来,是我计算失误——还有,你啊!
! b0 A8 z+ d( s所有的痴情痴缠,情深似海,注定我要一一偿还。欠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w3 {" G. ~" {1 C$ R# H
待一切都清算,我才可以挣脱这个苦难的宿命。老天,睁开你的眼睛看啊!我已经在做——让因为我痛苦的人快乐!那么,也请你,最终给我一个解脱!
- {; f1 @0 u1 [! d# R1 Z+ r& q心已不在了,只有身体可以抵偿。
" N/ R& k4 [/ y这个晚上,他不停地要求。像是认定这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机会,一刻也不愿浪费。8 e* w: L( ]* [) q3 R1 u
不得不承认,他的技巧和身体都是最好的,不愧是万草丛中过的人物。我被他小心而尽情地取悦着,投入的程度比想象中的要高。如同那个在最迷乱的时候给我的吻,不知羞耻的身体在索需一切能改写记忆的疯狂。& A% z' o4 }2 ~/ n  y  q/ ~: L. o
我清冷的目光投射在天花板上,看着那两个影子交缠重叠,颠倒乾坤,呻吟娇喘,在肉欲中沉沦。缠绵,嘶喊,我们发泄着彼此无法相通却几尽相同的痛苦。身体越是迷醉,头脑却越清醒。穿越层层叠嶂,我看到那个曾有如花笑靥的少年,静静站在千重万重雾中看我,清凌凌的眼光流露出诗一般的哀愁。5 z5 S* U8 _0 a% n, r7 X/ h+ K
是你不要的!是你不要的!!我想冲他大喊,喊出的却只有不成语调的呻吟。" U  e) @/ v, O% ?2 E8 V, C
泪,在剧烈的摇晃中悄悄滴在胸口,和浑浊的汗混成一道溪流。静静地淌过飞羽泪旁,粼粼的水色,似乎它本也是颗真正的泪。0 h5 m2 Z* e4 C# f% G  h: a% k
夜被改变了。他被改变了。而分离的我们,还拥有不变的誓言和永恒吗?4 V. E+ ?7 z7 k, ^
……逡语,你还爱我吗?$ Q+ e3 @4 w1 |  t- z$ z: c

5 H2 b, q- n4 }1 |  V/ C+ I0 t2 S2 S) o! f1 q( D
我早就知道,对于孟朝晖,我意味着什么?# A' S3 t5 B6 t; T+ v8 \) j9 N
他曾说,抑制想要我的冲动是项莫大的挑战。
( h2 a# e/ M% R4 y7 X所以,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十次、第二十次……整整一个月,我任他在每个夜晚随心所欲地爱我。在这个房间的任何地方。
, m; A1 j8 a; G9 F我的顺从让他变得更加倍的小心翼翼温柔体贴,一下班便回家,只为了做饭给我。逡语的消息果然正确,他的厨艺出人意料的上佳,几乎能与他媲美。# x' L+ ~& N) E0 w7 ~. Z
还有每天一件小礼物,看得出全都是认真的精心的挑选,也不在乎我只是随手放在一边,有时连拆也不拆。; \  ~5 I! Y; X- q8 Z) _
我会陪他吃饭,看电视,听音乐,或是他在书房工作的时候坐在一边安静地看小说,直到他忍不住过来压住我。$ {3 M; m8 C  Y0 k
我们在很努力地营造一个海市蜃楼。无边的美丽,和幸福。尽管脚下踩着的也许只是荒漠。( `: p& P' ~' U+ N1 x' z/ i
他不在的时候,我便整天坐在那幅巨大的玻璃窗边,披着毛毯,看窗外的风景。底下仍有无数的巧克力豆在奔忙,进进出出,不知所以。这个时候,想象自己是那天上的神,透过云端看世间的众生。还喜欢捧一杯暖暖的可可,浓浓的香气萦绕着,像是这生活的面貌。所以在它冷掉的时候倒掉,从不喝一口。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个味道。
/ p/ H8 D, D- O( T& {9 t% S' ?3 }广告上的男女依然不知疲倦地笑着,仿佛在不断提醒,那就是曾经的我。
/ o+ J6 K) o# ]* G那个女明星现在早已成为大明星,跨国演出片约不断,常常能在娱乐新闻中看到。现在的我却坐在这里看浮云过眼昨日重现。世事当真无常,可可的味道,只是看你的努力和运道。有人的又香又甜,像她。有人的又淡又苦,像我。+ F& y2 C3 f( O$ n1 V* P# [
一坐就坐到日落西山,等到有人开门进来,然后过来抱住我。: _/ I3 d) W: Q6 f3 M) R7 K
“又坐在这里发呆?”他一身高级毛料西服也陪着我席地坐下。+ {3 |3 L# \8 Z0 r
“没有发呆。”淡淡地回答,眼里的那轮橙黄的夕阳一点点没入暮色中,带走一片五彩霞光。
9 Q9 G& @8 a. \5 ?“那是什么?”他对我的一切总是充满兴致。包括胡言乱语。* e5 v/ P' V- {2 F
“思考可可的甜度。”我说。
3 D: G' s8 H0 r4 ^* A他笑了一下:“这个问题很难吗?”4 l) ?4 g/ F3 |& [5 I% Q. C, V  ~
“是。值得我用一生来回答。”我一脸正色,无比认真。
  y" q7 l  H2 Y+ y他显然没懂:“为什么?”5 A$ v  F4 q* C8 j) X8 S" w
“因为这是生命的意义。”  k; u& q  B1 A
“可可的甜度和生命的意义?”他低头轻笑,“曹非,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明白你的想法?”
% H1 C8 a/ y# z# b( Z5 k! K' c“因为您不是我。”我像听到一个蠢问题一样地撇过头去,懒懒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 a3 {4 ^' U/ f# F* e% b他也看出了我的拒绝,却又不甘心就此走开,立即另起新题:“为什么从不叫我的名字?”7 T7 D- ^  a, P. N5 D9 E
“为什么要?”我将头抵在玻璃上,看广告下面的投射灯一盏盏亮起来。. G, o! W% F% u" q1 G$ h
他有些受伤:“你不觉得我们目前的亲密已经是理由了吗?”* L9 _* w4 I4 L% T9 a( B1 n
“不觉得。”我继续懒散,好笑地看着玻璃上他的投影悻悻的表情。6 G' m) y1 s3 d1 b
他轻轻地把头抵在我的肩上,用一种几近恳求的口气:“那至少不要用‘您’。”
/ Z1 t6 U" j9 b7 l“为什么?”他终于开始在乎这件事了。我快要笑出声来。
5 M( M! T* @% L$ s' _3 Z“别以为我没有发现你说话的习惯。用尊称只表示你要与这个人拉开距离。连我们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听你这样叫过我,为什么现在要?”( {/ S& X! P4 U/ x7 H
“因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孟先生。”我恶意地嘲讽地笑,落在玻璃上像个恶质的面具。
' x0 a7 f# |: H- V- X- V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我:“是……因为这个?你耿耿于怀的是这个?你是说要我看着你吐血倒在地上也不要救你?你说你想死?!你居然……你……”他已经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r8 h! q2 k, Q- s
“请尊重个人意愿和自由。”我无动于衷地偏偏头,拜托在人家耳边的时候不要叫得这么大声!我可不愿意选择这么痛苦又丢脸的死法。
+ h- g: J# ?9 P3 _0 @7 n5 {$ d“曹非……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低下去,缓缓地起身。“我虽然现在天天能抱着你,可为什么却觉得离你越来越远呢?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是白费?用你的眼睛你的心看看好不好?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爱我?”
: H' d) k/ X1 j7 e他并不指望得到回答,难过地转身,向书房走去。那里已经是他固定的疗伤之所。
2 P  T* c* v# G8 y我也拍拍裤子站起来,当没事似的问:“我一天都没吃东西,我们什么时候开饭啊,朝晖?”
8 v5 \9 W1 Y6 u2 R5 k; G! i“等一会就……”他停了下答,忽然像醒悟到什么急忙转过身来。“你刚才……叫我什么?”声音里竟有些颤抖。9 H5 y/ B( V# Q3 c: ]  ~/ f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走过去,帮他脱下那件看起来沉甸甸的外套,松开领带,让可怜的脖子透点气。
' E+ O6 F: x9 G4 ^! H“我虽然个性不好,却也知道老实做人的道理。既然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又没损失。”
9 U$ O: W( y5 v0 `) @他有些错愕会有人这么无赖,不过只有一会,他开始露出开心的笑:“既然这样,再叫一次好不好?”
/ T" Z; d2 {7 s& [' z“朝晖。”我笑,并不勉强。“也被你照顾这么久了,就多送两声——朝晖、朝晖、朝晖!”
$ j9 V( a- G5 ]/ o: f9 M% l- q可惜能给你的也只是这样微薄的短暂的快乐。; N3 f$ h  \+ d: l$ S: }$ Q+ X
虽然我欠的,我还。
0 [! e7 u6 J( f8 x& t" b; Z趴在床上,我轻轻地哼着歌曲。孟朝晖坐在桌前看文件,抬起头来看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 `' S: D( [* w“嗯。”嘴角无法控制地对他一笑,连他也看呆了眼。. N5 }$ N( a1 o" a6 e- V
刚刚做梦,梦到我和逡语一起漫步在一条铺满金蔷薇的花道上。我们身处一片奇异的亮光,花道绵厚幽长,似乎横架在天空之上。9 L3 q4 x. c1 N( J  ?# y; y
我问逡语,我们要去哪里?
  @: c/ `; A: a他微微地笑着,我们啊,去一个叫“永远”的地方。& M0 F( `& e' E
“永远”?真有这种地方吗?我兴奋又迟疑。: ^1 t( ?3 M5 T: U( d
当然。他的笑容比天使还要美丽,我们不是一直约定要去的?你忘了?
1 P$ o8 `9 K- w0 J不不。我赶紧申辩,我只是……只是……以为你已经把我丢下。
3 `+ o. U% |6 V  ?8 a. A" E% h怎会?!他吃惊地瞪大眼睛,我们不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永远!
3 z: }- P( a. T是的,逡语,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2 ?9 q* Y+ h$ H2 H我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没发觉孟朝晖已经靠近。
* L* T  u( c: F! i) ?* h他用手指挑开我额前落下的几绺乱发,温柔地笑:“能告诉我吗?”9 A- z/ ~# [) u' Q* Q  c
“不想说。”我将头撇开,有点无法面对他的温柔。' J* A. I4 Q3 z4 C* f: q  v
“呵,无所谓。你高兴就好。”他的目光依然柔和,似乎看不出我的心不在焉。“我好奇的倒是你经常哼的这首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努力听了这么久还是听不出来?”+ [' Z  G" ~& J: n; j/ p( ~4 K
“哈哈,”我忍不住笑起来,显然他已经初步领略了音痴唱歌的可怕。于是顽皮心性一起,当即端端正正地坐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力图将歌曲的感情发挥出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 I( E  V" W) L/ Q0 j; `" v6 k一首歌唱下来,孟先生听得如遭雷轰,神色呆滞肌肉僵硬,我几乎要以为他已被我的魔音凌迟而死,正要拿过电话喊救护车,他忽然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力气之大,我差点要叫起来。2 S3 r9 s, `% F. N/ }# w
“孟……朝、朝晖……”
1 G  H& e! G2 r' q就听到他埋在我的肩上一阵闷笑。什么嘛!拜托没事不要乱吓人啊!
# H. k1 |/ m" F/ b“原来是这首,哈哈哈哈~~~~~曹非,你好好玩哦!完全改编,好有天赋。” ) q9 R: N: g5 U; |5 h! `+ q8 m; ?* M+ }
拜托,有这么夸张吗?我不满地对着他的背做鬼脸。5 t1 E4 q3 I' p9 X
“喂,你不觉得感动吗?我把最不擅长的一面都表现给你看呢。你知道那说明什么吗?”
* Q: K! q+ w# P, m“知道知道。”他抬起脸来,还在笑得面部要抽筋。" r6 L% g0 o; v( d2 |, g
“哦?”虽然不是故意要表现的,但面对即将听到的答案还是有点紧张。他不会误会我……1 U9 @2 r* N3 U6 ~; Q
“曹先生借此警告我以后要是听到你唱歌,就尽量走远点,否则一定有生命危险。是不是?哈哈。”他又忍不住一阵笑。我松了口气,外加送他一个白眼。
/ z; R& s# h( x6 e" \) l8 w: _“不要生气。我有这首歌,要不要听?”他赶紧安抚我,像对付一个因为被取笑而难堪的小孩。
4 S2 [; S5 v" Y) T# E随他去展示他的正版金曲,我没心思搭理。只心里说着,逡语,下次我唱给你听,你可不准这样笑!
; R, m+ _8 ?8 v3 i; c2 i0 Q那把清澈婉转的歌声响起,果然和我的版本相差甚远。我怔怔地看他回到我面前。
, b9 Z1 w0 q) x3 ~- X; o2 f他脸上只剩浅浅的笑意,过了好久才用像是受了迷惑的声音说:“每次你这样看我,我都觉得……”
: ^# v. C$ z" p. ?, X“像看到了我妈妈。”我撇撇嘴接口。他那个表情太像回忆起她时的样子。
' z) g, V* j, K/ O+ a. _“不,”他摇头,“像是你的眼里只有我。那首歌就像是只为我唱的。”
2 m& @8 c5 o9 O- T4 R他深深地看着我,直到我经受不住那样灼灼的目光低下头去。“我……”$ c3 e& H8 K: n9 P, z2 T" @& i
“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他自嘲地笑笑,“你不用觉得内疚。我不在乎你是为谁唱,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在乎。”
4 H3 J1 ~' n# g: Y2 I1 K闻言我慢慢抬起头,迎向他坚定又霸道的眼神。
( s2 b; s. }) N9 K然而这个回答,又何尝是只对我说?( ]/ a2 N# I8 T8 ~9 e
我相信爱情的威力,全心付出一次,也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 h3 q, V4 e, y2 v; [或许他是脆弱的,但他已经强到知道如何隐藏。这样的人,才能让我放任我的残忍。即使云雨缠绵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被征服的那个。强势男人,这是他的魅力。
* ?4 v0 H) A1 T6 P他常常凝视着我出神,仿佛透过我的表象在看另一个人。于是我就经常回以甜美的微笑,让他更是无以区分陷入自我编织的幻境。他变得有点混乱了。8 f! |* S4 K* G2 N- [, f8 E
如果我现在突然问他,你究竟爱的是谁?他也未必能马上回答出来。 2 e: x! C0 v, o" Q; B) @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但同时也爱着邝希珩。毕竟我已是得到的,而她永远只能是份憧憬。
& i* m' F; R& d# Q4 ^现在的他或许是满足的,也或许更不。这是个艰难的问题,连他本人都不能解答,更何况是故意掺和进来搅局的我?% W' E% B- f3 [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啊,依然在三十四岁的男人身体里徘徊。我看到了,他深情的眼眸。
4 q' z- \* m& P+ z/ o日复一日,我们像是只在享受,彼此的身体,和被需要的感觉。; C$ t  R2 \! `# W& t$ Q
只是,在“梦寐以求”之后,该是什么?  D) ^7 u9 O" a9 m% S
在渴望着被厌倦中时间奔跑而过,转眼已是夏末。
6 A8 [9 E9 T- M. s0 B7 R2 [天上的云少了,碧蓝的颜色被推到了前台。在这个城市里这是难得的好天气难得的时节,更难得的是我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闲到注意这些。
3 V( w+ U! J% O+ R金蔷薇又快开了。
% T& e: g3 g+ `#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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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3: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继续安分地当着孟朝晖笼中的金丝雀。他由爱不释手终于变成习以为常。, H% V% ~6 ]: l/ G, S; F) g9 t
任何东西都是有期限的,如果对商人期许太多,就是我的不对了。
- ?2 f% K$ d7 H我悠闲地享受他逐渐的晚归和次数呈几何增长的道歉。是的,他的生活中充斥着各种需要繁忙的理由,而我,不过是他的爱情,而已。
) t5 I% v: U% t# j, a; A+ i我开始自己找些事来打发时间。- Q4 [* s& J" G+ F# k, B
因为——思念,真的是会积累的。不知不觉,就已经厚重得压倒一个人的所有感觉。/ c1 f. Z/ ^7 {9 ^
痛?不痛?痛?不痛?……% ]8 d. m  M' x1 J! Q. C5 @" G# m& s
像个永远无法挣脱的锁链。
" |; d1 J! j& `4 _/ b1 d- G妈妈说过一个笑话:古时有个人手疼至苦,朋友一拳打在他脸上,打下门牙两颗。他捂着脸气愤莫名,朋友却答:此时你只觉脸疼,可见手已好多了。2 S) }5 I' i! f& d
当时年纪还小,跟着妈妈一起笑。天下哪有这样的蠢人?不治旧患,反而添个新伤以为可以转移痛苦。可是妈妈笑完后说,傻儿子,将来你会明白,天下这样的人很多,许多痛苦是无法治愈的,痛到深处时只能靠新伤转移,虽然自欺欺人,但也是无法之法。/ q* Y( f9 [& s* o# M- D. A  w
至今我也依然记得她当时的表情。那至深至痛的隐忍。/ H! |7 l/ _% K1 y( h6 E
呵,果真有理,无法之法。9 C1 v4 R+ ]! x5 i, K. l) s( a% n
我是孟朝晖思念妈妈的新伤,而我的新伤却只能靠自己制造。" T% T" r( C* ~" h# s9 T9 I
伤口,其实有时并不比思念更痛!
1 X" I( v7 I$ A. u! r8 s终于有一天他注意到我胸前片刻不离身的泪珠。“这是什么?护身符吗?”还握在手里把玩。0 f# V5 O$ ^+ p7 E! r$ W! M2 q
“嗯。”我有些累了,背对着他被他抱着。昏昏欲睡。, ?4 R; Z3 z# S/ l- ^7 ^) L
“好别致的东西。”他扯着链条拿过去仔细端详,“咦,还可以打开的。”他像探到宝似的低声叫。% _) a* _1 e' T# {- q% _0 @% G9 t
“嗯。”真懒得理他,好困。嗯?等一下!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记忆。“别开!”急忙回身大叫,却看他手里已经拿着那张折叠的纸条。
: y0 ~$ I: o' N: g. ~' a3 W/ m. d) z3 Q; A“不能看吗?”他将手臂伸长搭向床的另一边,我极力够也够不到,更何况还受了他身体阻碍。: E/ V' t; f2 H! y
急切地点头。不能看的!他看到了也就算了,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不知道会不会不灵。
  l1 Q3 c( C/ q& ~% L! z" \孟朝晖看着我的焦急,竟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灵巧的手指单手将纸条慢慢展开。他转头看过去,看到上面的字,脸色终于变了,却又要更折磨自己地念出来:“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呵呵,真浪漫啊~~~~”他转脸对我说,“不过未免俗气了。这几句话早就被人用到烂,你们还用?”
& U* H& G, \" q- d“不需阁下操心!”我僵硬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那是初次从迷雾森林回来,在月圆之夜全心全意许的愿,想祈祷的太多,到最后也不过这四句,写成了字条放在里面。第一次分手时代替我陪伴逡语。我就只有这么滥俗的水平,碍着他了?逡语还因这个有了配合医疗的决心而被杜廷语称为“神迹”呢。他又怎会明白?!2 z5 @& ~& b  ^! \7 J. C: L
“生气啦?”他安抚似地拍拍我的肩,若有深意地一笑,将纸条折好放回去。& P# E% l+ |7 d* t& y- f
我为此与他冷战了两个星期,任他百般求饶求和也不假一辞。
8 J* D% j, n0 ^7 g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 ^  m8 X& G$ M& w一连几天梦到逡语煞白的面容,痛苦又艰难地呼吸,我被隔绝在无数透明的障碍外,伴随如绞的心痛!直到被孟朝晖推醒,担心地问我是否还好?因为我快要将自己闷死,还在挣扎着与恶梦搏斗。面对他的担忧,我只一身冷汗地对他露出个虚弱的微笑,8 r9 V& |# f! h/ ^* C" B
无数次地在梦里被逡语抛下,那个决绝的转身,已成一个无法更改的定格。从梦中惊醒时全身恶寒,冷得发抖,绝望与悲凉,是唯一的所觉。
/ n! W$ Z$ x  @: x" O4 x什么东西,已经无法抗拒地靠近了。逡语……你是否在告诉我什么?9 M$ w, V9 t6 a9 D; n  I
白日被无眠的前夜搅得精神萎靡,整日整日地用任何音响来驱逐噬人的寂静。孟朝晖还以为我终于找到排遣的方式,放心地埋头于孟家的千秋大业。
9 d+ [5 y2 r1 J8 E8 `3 s一切都已做好准备,缺少的只是确切的消息。" s2 e9 V) M1 z9 v
我拨通了给杜廷语的电话,现在只剩下他可以依靠。只要他一句话,便可决定我行动的方向。
% V' H5 I$ M. T# G* b* S$ {他的秘书客气地问我哪里找?我只说了名字,她便立即转了进去,反应之迅速让我不禁猜测杜老大是否日日都在等我的电话?
7 i3 z' D' o7 v* V& H“小非!是你吗?”他急切的声音带着相隔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从彼端传来,连我的手都开始微微打颤。“你现在在哪里?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你跟孟朝晖在一起吗?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们都很担心啊!”
3 {! b3 X7 ]( U5 `- }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我跟他在一起,很好,不要担心。”
2 Y9 a- R# p' r8 m" |“果然!那个混蛋!我堵了他八百多次他都说不知道!”那边开始冲天火起,我几乎可以想见他一脸怒容激动万分的样子。禁不住弯了嘴角,他就是有办法无奇不用地表达他的关心,怪胎一样的杜家长子。“可是小非,你……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吗?还是……如果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知道吗?”他开始小心地探问,绕开各种雷区。
- Q7 X5 Q: e+ N4 z5 X" B; Z忍了很久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廷语,他……还好吗?是不是已经……”唇颤抖得厉害,竟控制不了把剩下的话说完。不过我知道他会明白,因为他突然连呼吸也弱了,似乎在斟酌着词句转达某些信息。: u  F) s! ]7 s3 @/ w" @# }
“廷语,你告诉我好不好?已经这么久了,可以说了吗?他到底……怎样?”& C' s7 V  K  D0 b- L7 o  I
“他……很好。”他踌躇了半天,终于答了一句。
: i- v9 ~6 n4 F1 y/ H+ ?3 x9 B  Z我的心忽地承受到千斤的重量,又开始神经质地笑起来:“是吗?他知道我每天都很想很想他吗?知道我曾四处找他吗?知道我不能没有他吗?”# V* f$ i% ^; G) d
“……知道的,小非,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杜廷语的回答越来越艰难,似乎我在追问的是已不可知的事实。4 P/ T6 G0 H' |$ K# B- b) y0 @
“是吗?那他也知道我跟孟朝晖在一起咯?”$ G9 c7 \7 S& G; Q
“……”他竟沉默?
  h* S9 w0 X5 [  _) J9 J0 ?6 Y我的笑容越来越大,像心脏裂开的口子。“廷语,为什么要把头发剪了呢?”
* n" U5 p$ D0 l4 u* N1 o1 h“小非?你……”怎么知道?仿佛听到了他未出口的话,我笑着继续用对古葭仪的口吻说:
* Q; {! N% u( _0 ^$ j7 H“是因为没有必要了吧?”2 X+ f! M( Z' |3 \, W- H+ Q' z
不必等他再想措辞,电话“啪”地被我放下,走到窗边看了最后一次那晴蓝的天色,接近初秋的天气连老天也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玻璃上的模糊倒影分不出悲喜。轮廓映在那片透明中,与背后的广告叠成一个陌生的人形。6 U- E2 z9 I9 `3 ^% N. w' M1 ~" v8 [
呵,一切都结束吧!1 M: z  A" {- e# }: q( `- c
把削下来的薄薄一片香皂放在浴缸的排水口上,刚刚好可以盖住那个凹口与浴缸底部形成平面。这片香皂将在两个小时后融尽,到时浴缸里的水便可完全排出。
; _( O( \* T& @" X$ s% ]0 l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疏漏。客厅的桌上留着给孟朝晖的信,他今天9点后才会回来,我抄下了他这周的工作安排,也曾在他今天出门前向他亲自核实过,他必须去见一个相当重要的大客户,不可能早归。
9 |7 t. r  a: _; M9 A我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不急不缓,在“曹非”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我的心情实在是用“静若止水”来形容也不为过。平静地把我的私人物品都收拾好,方便孟朝晖丢弃。整个房间也打扫了一遍,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这还是第一次。作为一个房客兼食客,我的表现并不算佳,但毕竟也该尽最后一点道义。5 ^6 r. G, R/ X5 H
把音响开到在浴室里也能听到的适中音量,把CD放进去,那张我第一次在书房为之停留的钢琴曲在空间里舒舒缓缓地流淌,我几乎是微笑着最后打量了一眼这里,走进浴室。
& X( @7 `* h( y- n# b浴缸里已经积了一指深的水,把水量开到较小,我慢慢地坐进去。那样的水深已经渐渐可以漫过我平放在缸底的前臂,我满意地感觉着水流从皮肤上淌过的柔滑,从口袋里掏出那根从不离身的金属棒。
# @6 X3 Z; {* C/ c5 R只在棒身上的暗口轻轻一捏,一道比水还清澈的流光从棒里激射而出,在柔和的灯光里,它微微地泛着涟漪般的锐气,几乎感觉不出重量的质感果然不负它“轻云匕”的名号。
/ y1 K5 X- H% N; `$ A" g3 C6 s被他称为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的“轻云匕”现在却在我手上。第三次去“迷雾森林”找他无功而返却迷失在雾气森林里被毒蛇袭击时,搭救我的是个自称“彭师傅”的男人。他住在森林里修行,却为徒弟的请托而来。跟所有人一样他也不露半点口风,却只一句:“爱他就请爱护自己。”让心急如焚的我恢复冷静。当时完全罢工的脑子到他离开之后才意识到这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成了我的护身利器。1 I9 r. }- D( U8 ]9 B/ r- t
一直也是逡语的一部分的它被我珍视着。而现在,它是他喜欢在我肌肤上留下印记的齿,温柔地舔开我的血管。
$ G* k  W- o. F( B5 [鲜红的液体用它走过的痕迹里由少至多地出现,从渗出到滴出到流出到涌出,连颜色也累积成暗红,如线丝在水面勾画出美丽的花纹,落到水下又一片片化开。像孟朝晖的烟像那森林的雾。流动的水冲刷着裂口,只一会又出现了新的血液,像永不会衰竭。7 |! Q3 c* `1 R
手臂从已变成红色的水面浸下去,隐没在那片鲜红之下,水流缓缓旋转而过,在那片钢琴曲铺设出的华丽中踩着自己的舞步。
7 T- ?$ Q- z& R4 x8 D我吻了轻云匕,吻了飞羽泪,甚至吻了伤口,感觉有点头晕,将头靠在浴缸壁上。闭上眼睛,全心感觉生命被水流带走的宁静和快乐。
9 A$ O+ Q( n. _, P- O) d% @逡语,我马上就来,要等我哦!  C& e" x' D+ z5 c! s. v, P
这个身体,像被冰封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想抬手或动动脚,什麽都做不到。只抽搐似地使手指动了动,然而仍然控制不了。3 V0 |1 N2 e( \2 T; e) |9 h
视网膜可以感觉到眼皮外的光线变化,重重的阴影晃来晃去,实在像鬼片的亲临现场。5 \! f( s$ C4 S
听得到声音。两个,或是三个人的对话:
5 C% ]2 {6 j5 b5 z5 |/ ?9 H) e“怎麽办?照这个情形下去,情况不太乐观啊。”2 G  V; f/ _3 t, q
“你是医生啊,怎麽可以说出这麽丧气的话?”
. q7 }; a' N/ N( i“丧气?难道你没有吗?拜托,医生也是人。这麽多天了,那边也没半点消息。你不担心……”0 x& ?1 U' V7 G& z
“No news is good news.”
5 R8 }2 X1 P- x) T! `“呵,是不是真的?不要硬充游刃有余镇定自若,那麽有男子汉气概的表现不适合你。小心心脏紧张运动过巨,我还得为你准备一张病床。”
4 |( r& D4 p+ v8 @& y' ]4 {“……小靖,其实我一直奇怪你们医院怎麽胆敢把你这种医生放在急症室这麽重要的地方?没有人发现你往往会是导致病人病情加重的主因吗?”
% Y0 F) e8 y* L+ O8 q! [“呵呵,欢迎随时来我的地盘了解实际情况,阁下就会发现拥有和你一样思考回路的人其实是不多的。”, q" g( o4 b) G( T% m0 B: }  |
“不用不用,光看小非就可以略窥从你手下走过的下场。三次啊~~~~小靖,我承认我有时真的低估了你的杀伤力。啧啧啧,三次接回同一个病人,我相信这绝对比找到拥有与我一样睿智的思考能力的人的几率更低。”1 `5 P. c, A$ |: n! ~* j
“……”更久的沈默後,我几乎要怀疑她是在找杀伤性武器,她终於慢悠悠地说,“搞清楚一点,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心理医生。你家小非需要的不是我。也许你该问问这位先生,他说不定比你还了解实情。”/ m) o6 n( N( |/ @" Q0 T
“他?”只听到讥讽的一笑,“他要有点警觉,小非也不会弄成这样。”% }9 {  u: h  {: i  j
“……”
/ j4 H6 E; m6 Q9 T* w  o“好了,不要老是重复同一句话,要质问也换个有新意的。否则不免要让人对你所谓的‘睿智’产生怀疑。不过,孟先生,你确定你不需要回去休息一下吗?这段时间伤患比较多,医院已经没有‘多余’的病床提供。有余力的人请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医生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 k! E* N8 z, z) s" X1 X: V0 J杜廷语又嗤笑了一声,听不出是赞成还是讥笑。* n5 S: S! ?  Z) T, C1 O; z& Z" l
“……我没事,我想在这里呆一下。”7 a7 H9 s% A) x  l) |
“一下?你的‘一下’已经长达三天,你最好及时说明清楚这个‘一下’到底有多长?”
3 d2 B1 B$ @6 N8 N8 F  d9 E" I7 p“……我等他醒过来。”; ^  M9 q, F" j4 z
“何必!他如果想见你醒了自然会通知你,如果不,等在旁边又有什麽用?何况,他会想见你?哈!”+ g5 p' E2 t* L4 ?# |0 \
“好了!你们两个,现在我以医生的身份请二位出去!病人仍需静养。请──出去!”
* m$ u# @' X" M8 t静默。三分锺。一个起身的声音,走,两步,停。
. {  H9 x" a# W' |3 k9 ?5 I“警觉?请你告诉我对一个每天都在用眼神告诉你‘我想死’的人,要多少警觉才算够?我不走开,累积的情绪就不仅仅在手臂上了。三十厘米算什麽?他没有直接划上颈动脉我们都该谢天谢地!每天看著那副灵魂委顿下去的躯体,跟现在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失去生气的躯体有什麽区别你知道吗?至少他不再能随便伤害自己!我宁愿他一辈子这样躺著,看著他,照顾他,也要他活著!哼,跟你说这些又有什麽用?阁下不过是个自以为全天下都该围著你转照你想的来走的自恋狂而已。你既然知道他想见谁,为什麽不把那个人带来?”" m) U5 p+ b% T7 {; ~
话音落处是愤懑的门开门关。沈默的房间里被留下两个沈重的呼吸。
% f* J% V! f2 I( W许久。
: p+ w# E  c/ x7 d6 \/ q- `2 I“什麽啊?这家夥竟可以说得我哑口无言?!小靖,我是否真的流年不利?”: [3 u6 E4 Y1 P% B5 [, b9 e0 `8 |
她叹了一声:“为什麽不反驳?”0 k: c! j" V4 z7 c
他笑得无奈:“你太看得起我了,竟以为我是连事实都能反驳的吗?”% p: G$ U6 e2 ~- f
“也不能把他带来?一下下也好。”5 [2 D/ e5 Z2 J9 ~+ x: T; j
“开什麽玩笑?怎麽可能!”
: u4 _+ Q7 s, g时间在这样的话语声中一点一点溜走,伴随著我的依然是他们不时的压抑著音量的争吵,同样的问题不停地翻来覆去地争著,有时似乎只是为了宣泄情绪的焦躁。
$ @7 b9 n2 f9 O6 C( }6 z他们在等待。超出了预期的时间的等待。我也一样。  T! E1 w8 q, ^$ V/ g( \
等待能活动这个身体。等待……下一个机会。
8 {7 l  \/ r9 ^! A然,等真的能睁开眼睛,才发现老天已不再给我机会。( @  z' m, i5 X) H
几乎可以称得上空白的一片。除了病床和必要的输液架什麽的,连椅子都不多一张。! |1 \8 a( D5 s  R1 }/ d+ ~
当时唯一在场的小护士迅速通知了李医生,然後杜廷语、江咏萱和孟朝晖几乎同时出现。每个人都有一副表情,惊讶的,激动的,小心翼翼的。却也是不约而同地松口气。4 W, s* O$ x' f  D4 d" |+ \. h" J
是的,我被救回来了。曹非,你真一无是处,连自杀都要失败两次!!
2 y. R9 Z0 y2 X9 V* ~* u充盈著全身的沮丧绝望,已经没有一丝半点的热情和力气来回应他们的殷切关心。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装聋作哑似听非听,直到大家都无奈地离开。
) }2 Y# m! K  G. w& [# U" K+ M2 |孟朝晖看著我,忧郁又紧张,孤单而寂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靠在窗前吸烟时那个好看的剪影──竟是我们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最深刻的回忆。1 w0 ~1 A+ J7 g; x; R+ t
“她不会希望你是这样。”他低低地说著,也低著头,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b  x# o/ q) y9 b+ P- l% A我将头扭开,当什麽都没听到。她?她已经死了。
. N/ K. W. _& r即使没有回应,他们仍坚持来看我──是的,我早该知道他们已给我们折磨得韧性十足。不在的时候便请了看护。8 d$ u% p! L$ `: h4 J6 L
於是,总有声音回荡在耳边:饿不饿?冷不冷?无不无聊?想不想看书或电视?有没有想吃的东西?牛奶好不好?甜橙好不好?今天太阳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花园的九里香开了,很香呢,摘些回来好不好?……
- J1 t7 }  S  r- x" H' ?却没有一句是,最想听的。所以,只能转头将目光投注窗外,那方依然晴蓝的天空。, P, R- Q% N1 G
想不想他?4 ?: p& L0 u! a) ], `
他要来看你哦,好不好?# _( G' Q- w9 S3 M, N9 s
明天就来了,不要睡过头咯……
9 |3 N$ o. S% n$ H6 k9 D( ^想!
6 t7 S3 H, S( R+ Y2 p好啊!好的……
9 v9 j- b8 e3 e. j- o9 Z3 |6 U不会,不会的啦!: Q# x! W3 i  e; S( u  J3 x
只有不停地自问自答,在脑子里推演著所有假装要发生的美丽时刻。
2 S; L1 M0 V0 ^) u% D7 N你……你来了……
; Q) l% l4 z& d1 a是的。, Z( I8 F( ^8 ?
不会离开了……
" O7 T! n8 d% w) u8 G  J是的。. b; M3 g: E6 A4 e0 ~8 B# L
我们会在一起……5 H2 p( S+ h! T; w  v
是的。是的!$ R; d+ e1 f6 R3 l
无比地努力,让自己生活在幻境中。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F/ i" b' p3 c2 {
他们拿走了所有可能的“凶器”。连剪指甲都有人代劳。我像个废物,连下床都兴趣缺缺,整日整日地昏睡,不分晨昏。醒来便睁眼看著窗外的天,蓝的黑的,眼皮都懒得眨一下。犹如上好发条的机器。到点醒来,密切观察窗外动静,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又累了睡去。
$ U; O5 o0 P- ^4 s' q+ V然後,是古葭仪。甚至没有带保护伞孤身前来,有过上次和我的“热烈”会面,这样的大胆真是出人意表。; |! a$ ?5 m! U; ]  c+ s/ c( ~; h/ z
也是我眼下体弱气丧,连古葭仪小妹妹都威慑不了,奈她不得。
' J9 {: b2 R, J已没有缺陷的完美表象,一下覆盖了太多颜色,反而让最本质原始的东西隐没了。眼神出采灵动焕发无限韵味,女人是可怕的,一不小心就充满了柔媚的气质,尤其她已跳过十八岁分水岭──换在前朝,也早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水灵的女儿家要浸进软红俗世,裹上一层油腻腻的色彩,总是让人遗憾的──即使对任何事都已意兴阑珊,也不禁让我要闪过一丝这样的感喟。也,仅此而已。1 Z) V2 y5 Z5 a. c7 p
用看路人的眼光瞟向她,依然没精打采。那双眼睛,被我看著,仍然有些惊惶,有些紧张,不近不远小心翼翼地站著观察著,像是随时打算落跑。只这样看她,心胸平静的已激不起一丝波澜。怎会觉得像?忽然想笑,没有他的神韵便根本不是他的。这麽粗劣的仿制品也值得你那样翻江倒海?哼!
  X9 k0 E2 {* o$ l/ f  b( N不久便颇觉无趣地合上眼皮。她如果只是想来解释道歉,也不必了。我如所有人(只除我自己)所愿的平安无事,她大可不必觉得需要背负沈重的心理负担。即便是我有所误解,也是他们一手造成,治本之道只有那一条,不是的其他请不要浪费时间和口舌,否则就算像杜廷语那样永不泄气地在我耳边唠叨,也是多余。4 P) h/ ^4 {/ j
然,她没有走。
+ E+ X  P+ m1 Y1 x* j然,她还是说了。
/ d( o' U' H+ A因我是这样的无力,以至不能跳起来阻止她;不能把她丢出门外;不得不由她酣畅淋漓地解释。如同那时在南苑,委屈地指责我的无心让她成为罪人。# e* |+ s* t; }6 p( A1 s+ q
我是这样的无力。
1 ^) ?- P* G+ {5 A3 `! m对不起,曹非哥哥,让你误会了,害你弄成这样。她委委婉婉秀巧纤细地说,如同舞动一条可以变幻的彩绸。这双的眼睛不是逡语哥哥的。我只是答应了他去接受眼角膜移植。只是……当时我也被他们隐瞒著,和你一样,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况。当我做完手术时,眼睛上还蒙著厚厚的纱布时,心里就在不停盘算著要怎样给他一个惊喜。可等我好不容易能看东西,却发现他真的像消失了。医院和“迷雾森林”,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他明明在一个月前还要我一定要做手术的啊!现在却……我忽然觉得好害怕,这双眼睛,会不会就是他的?一直这样猜著,连浚语也觉得他在骗我而不能相信。越想越害怕,每天都在打听他的消息,依然一无所获,直到那天回医院复查时碰到了你。曹非哥哥,你的样子,就像……就像事情真的发生了一样,我不知道……脑子里只有一团混乱,更是不由得也加深了那样的怀疑,一时控制不住,慌慌张张的,结果却害得你……对不起!对不起!!他还活著的,他还活著啊!所以,无论如何,请保重自己!
" }( Z% C4 t0 w2 R: H0 }如果可以阻止,我宁愿不要这样虚无的希望。为什麽,又要来解释这个?. L' c& ~+ ^1 U- z
证据──请给我!
2 g% o/ {  B$ Y+ f4 j不知她什麽时候离开的。当知觉再次回到我的身体,我的眼睛已经因为瞪得太久的窗外而刺痛。+ a% m( \* }1 f. u+ H+ W4 e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慢慢蠕动嘴唇,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杜廷语。
+ `- M' |7 A1 v6 l+ B+ m他没有回答,眼里一下盈满了难以名状的悲伤。* g: q0 U- p, b* M) a+ A" {
我木然地再转过头去,听到他有些压抑的呼吸。
  H  L6 N" t! i1 w/ Y+ d4 L( `“不要想太多,”他最後说,“我们都在努力。他也一样。”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哭出来。因为,那样一丝异样的泣音游离在他的腔调中,几乎不受控制。3 e0 j" `& {4 L- U6 K; p
没有关系,至少,你的确还活著。
  \9 J  A( N1 e3 }+ J2 G" C继续在昏睡中消磨生命。这样的慢性自杀,至少是孟朝晖同意的方式。
$ M, P* x. c4 [: A0 X杜廷语渐渐来得少了,他每次也不过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只看著我。然後默默地离开。8 o/ v4 y; i- j8 \4 S8 q
也许这间病房是在某个偏僻的小角,通常医院里喧闹的声响几乎感觉不到。很多时候,周围是安静得如同没有生命的迹象。浮尘、空气和我,都是无声的一部分──不需要“生”的死物。
9 j( o& O" ^5 K# ?  c' _0 M静寂中,以至能听到李医生在门外压低了声音的嘱咐:“通常情况下,自杀者的心理因素非常重要。如果没有解决,重复自杀行为的情况也相当常见,这个必须小心提防。”
1 q3 \. G5 E% n- H( H: p0 e当时心里就觉得好笑,现下这个样子,除了拿头去撞墙,我还能有其他什麽花样?当真要我咬舌不成!* X( A. `5 n: b& m: ?
作为一个急诊室的医生,这位小姐管得未免太宽。4 ?+ ~6 n# L2 F. r6 s2 I
不过如果从杜廷语的旧识算起,则又可另当别论──两人据说青梅竹马,还在少年时有过一小段情窦初开的朦胧感情。那日他坐在这里,絮絮叨叨地唱了一下午的独角戏,自然也包括这段青涩的恋情。% S: R/ r$ O; s1 [
她是周医生的外甥女,从小便出入杜家,跟三兄弟也是相熟得很的。那天杜浚语他们在医院遇到了我,被我甩手离去後,便立即通知老大过来逮人。最後当然是错过了──如果我不是光看著他在等红灯的话──他们只好进医院询问,好巧不巧我正是这位李以靖医生的病人,於是如此这般,来龙去脉尽皆顺通。不过第二天我再次住进来时,她既不捅破也没有擅做主张地把那对兄弟叫来,只是对他们说明情况,不能再给我任何刺激,然後当作什麽事也不知道,安然地陪我耍著花枪。3 B4 k8 ?% W8 I% z! ~$ w! o( B% d7 j
现在才知道被一直蒙蔽著,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错的医生。
; t# {: ~, C1 Q6 D" p3 _! b! H% u- y每日里注视著不知是什麽树的树梢在窗外轻轻摇曳,在这个四季分明的城市,竟没被秋风卷走绿色,扒得一丝不挂,自然界真是充满奇迹。
/ p8 _- R. @; k" d% \我看著,敬佩著“生”的顽强。无论怎样,自愿也好,人为也好,只要有人“想”,便总能生存下来。我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既然如此,他也会是吧?
1 N0 L' S# S' D逡语,你会活下来的吧。──我已经这麽这麽地“想”!  i' E! j$ T0 U) t+ A, s
太平日子过太久,近来终於有些小波澜。看护的阿婶天天向人打我小报告,李以靖、杜廷语孟朝晖、甚至江咏萱都是她的血泪史倾诉的对象。7 L% D4 n5 U$ R3 z- e
“曹先生今天午饭没吃!我要喂他,他不要,我只好放在旁边让他想吃的时候再吃,可是,下午再来,他根本都动没动呢。”# c: u/ `4 \2 D
“曹先生一天都没吃饭了。午饭和晚饭都没动,现在已经凉掉了。”: c8 l8 e8 T0 s4 y0 k# {
“我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他又不理我!”" F1 e" E( t: ^; U) m
“李医生,你一定要来看看,曹先生两天没吃饭了,只喝了点水……”- _2 C1 S, q7 K, R" P
“杜先生,我已经很小心照顾了,可是他就是不吃我也没有办法啊。不如你去劝劝他,这样下去不行的,已经三天了!”# w( A" \" L  E. {/ U0 K4 c
“杜夫人,你看,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曹先生他……唉,这到底是怎麽了?前些天还好好的。虽然不说话,起码也按时吃饭啊。”5 q. m/ h; h- O6 e$ J  g
“孟先生,我看你就别进去了。曹先生几天没吃东西了,一点精神也没有,现在还在睡……”
' s- y) p; E0 A$ ]! F# `2 ~9 s迷迷糊糊地听到她在门外对这个说那个说,隔段时间又进来对我说。哪里有多的力气招呼她,干脆睡著了就好了。
( I8 G6 E$ o: q, }" \後来李以靖进来劝了,看在她面上勉强吃了几口,结果竟当她面全部吐了出来。看著她忧心忡忡的神色,我知道情况又开始不好了。1 L% W* a% [; Y4 W$ ?
“他的精神状态相当糟糕。拒绝说话已经很严重了,” 我的主治在门外与她讨论,“现在加上厌食,以後还会有什麽状况谁也预料不到。他的心理障碍很重,必要时必须请心理医生来协助我们。”
' S! f  T7 Q: [& l“可是以目前的状态,也未必有效果吧?”& a1 g6 A: R4 f9 N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了,他是不是很想见什麽人?小夏说听过他梦呓的时候经常叫著一个名字。能不能把那人找来?”
% m7 A1 c# n- b“这个,唉,我也……做不了主啊。”. L( T. }1 w1 ~
已经没有多的精力继续旁听,最近睡魔跟我打交道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似乎任何时候都在睡梦中度过,只有在护士来换点滴的时候给惊醒片刻,然後又陷入昏睡。" c0 p: Y4 b$ l$ T9 p) {
有时进来的人,一个一个,也分不清是谁了。" B( G6 n0 S2 d& v& r
一切都变得混沌,精力涣散得连要重新凝聚的力气也没有。
8 W/ H- y% J5 n$ s. Y只有一张笑脸不停地出现,美丽的,妖娆的,调皮的,对我说著话,拉我陷入更深的迷茫。 不知什麽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模模糊糊的似乎是杜廷语。“小非,逡语的电话哦……你要听吧?”
+ i" w" D: s$ n0 A4 Y. l! \一个激灵,挣扎著睁开沈重的眼皮,话未说出口便已迫不及待地点头。“……逡……要……要……”9 g* x& X5 j0 _
他温柔地把话筒靠在我的耳边,我的手无力地抬不起来,只能微侧著头,把它夹在脸颊和枕头间。他也没放开手,在旁边帮我轻轻地扶著。! |: G7 _/ h8 V/ _  F6 P8 }
“非吗──”一个盼望已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温柔微弱的甚至不甚清晰,但依然如一道闪电击穿了我的心脏!一阵寒战从头迅速传播到脚跟,似乎他的声音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 K. Y; `  A+ y% j5 `& Q" S2 j( Z“嗯……”我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个模糊的回答。' T5 ?; E! S6 j
“非,还记得我答应过的吗?”他依然轻柔地说著,以极慢的速度,说得多时,有一丝微喘,隐没在电波中。“我要弹琴唱歌给你听,那首歌……我说过的……还想听吗?”. C1 E9 ]* \& P- M1 D; u
“嗯……逡……逡……语……想……想……”蠕动了好久双唇才吐露出能识辨的音节。我著急了,想对他多说一些,有好多话想对他说的,还有很多问题……你还好吗?你什麽时候能回来?你──还活著吗?越是著急越说不出话,为什麽说不了了?我惊慌地想叫。
* z  s! O  B9 X) ^2 ^“那我唱了,你不要说话,静静地听。”2 R8 N6 h3 a* t
“嗯。”
/ q" O0 I/ D% ?& e, z/ x那边停了片刻,一阵琴声传来,那轻柔的前奏带领著我的思绪,我慢慢闭上干涩的眼睛。
2 Z6 Q* W( E5 V3 ~( o7 |* ?“Staring at the moon so blue,Tuning all my thoughts to you……”
0 t3 d+ X% R+ v+ U4 c+ m他的声音还是丝毫未变的清澈,带著少年的清朗和渐渐成熟的沙哑,迷人的歌声与醇厚的柔情交织在一起,绵绵地从彼端传来,我安静地听著,脑海中出现坐在钢琴前优雅地弹奏深情款款地低吟浅唱的美丽少年,他就在我的面前。慢慢跟著他用唇型复述著早已铭刻於心的歌词,天地间只有只有这少年和他的歌声……即使听到一声低泣,也似乎来自异次元的空间。8 x% @0 n8 G2 \8 ?. `! l2 a; D
用全身心感受,他如天籁般的歌声中,掺杂几不可闻的喘息,明显放慢了拍子的吟唱,依然与舒缓优美的钢琴依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z/ ^+ k" A7 o! E7 O
这个歌声如清泉涌进我干涸的心田,原本已如荒原般失去生气的苍白躯体似乎受到了春神的眷顾,被施了神奇的魔法,竟一丝丝地在恢复活力。一种被惊醒的感觉传遍了四肢百骸带动著这个身体在苏醒。被那个魔力的歌声中,所有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
, q1 ]( C( W6 D% D他轻柔而缓慢地唱,一句一声,竟也这麽快便到了结束。我几乎不舍地想让他再唱,再多听听那个朝思慕想的声音,可是终於忍住了。我听到了,他在拼命压抑地喘气,虽然压抑,却也是激烈的。
+ n: g9 D8 X* A. o5 M; k6 \  s他,和我一样啊。
& y4 g" t& S; L& `5 c) o) y2 @3 l就连那个琴声,也非出自他手。
8 K- M  Z" X. e( h0 x7 T9 K% S他的琴声有著他的味道,即使是我这样不通音律的外行,也分辨得出。7 Z1 \6 [# j! a. n. r& |. a
他,想必现在和我一样。行动不便,只有口能言。/ X4 F9 F4 p" E: g; z
……罢了。! e* S% i. N; [/ Q
“好听吗?”他终於能够再心平气和地讲话,仿佛刚才没有受过喘不过气来的折磨。  E; O  ?0 C' x& C8 w
我垂下眼帘,露出一个微笑,即使他看不到,也希望他能感觉得到。“嗯。”
5 m% Z' Q  D6 U' h: P, @“非,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好美,像是能融化冰雪。”他几乎是叹息地说。; y) h, l$ g$ c' i! Z! E
“你……回……来……我……我……笑……笑……给……你……看……”% H( p- Y" f6 _
“嗯。你要等我哦。”  u3 q: k; ]& M: L6 p, v  v
“嗯。我……等……你……”感觉到这次通话要结束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拽住电话喊,“不要走,逡语!……哪怕是黄泉路,我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所以、所以……不准先走!听到没……不准,不准!”
! A! \& p! ]% t& d+ T' S那边传来茫然的忙音,我也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喘息不已。一只手伸过来,把话筒取走,抗拒了一下,终於因为完全无力给拿走了。6 {2 o% S& z# K% V
胜利地笑了出来,大声地,几乎让自己窒息。
: ]! @( e! B2 B9 I% D- t我知道他听到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但我听到了他忽然变得急促的呼吸,虽然他什麽也没说。; y4 z. n8 ~& d+ Z0 ~
我陪你走,无论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n" O# \% S$ w: j: r
所以,不要丢下我,求你!) w$ C7 q$ l, b0 \
逡语,求你!
" ~1 y0 J5 D9 M6 }: y8 V! P+ ?
7 h. ?7 J# @# f1 \7 L2 v% i" V【附录歌词】3 N" l6 Y- S- a1 m6 J9 C5 h4 O) S. ^
YOU TOOK MY HEART AWAY5 C) y% n: ^% A9 o+ g# ^; |$ I3 m
Staring at the moon so blue
& ^2 t) L" j  ]( g) `9 bTuning all my thoughts to you: ?) u; E, w$ g# K
I was without hopes or dreams
. S) v& a' z( @# H# f6 OTrid to dull an inner scream but you4 S7 E5 r: P6 u9 r6 |9 a
Saw me through
4 y5 L& m4 @! GWalking on a path of air
/ u% G0 d6 b' t' t" uSee your faces everywhere
  q$ |3 l+ N. \$ b) h( [As you melt this heart of stone 3 e) N2 x) n) Q$ ]
You take my hand to guide me home and now
7 g) _% R$ l: N6 b$ kI’m in love
6 ~+ I) M. H. V. g" w' UYou took my heart away6 N. G- }( y. D3 l) i
When my whole world was gray
  ^, ^1 d. [4 R7 }. V4 q6 _You gave me everying) E) p9 \& _, {  W
And a little bit more6 o+ l8 Y- `( y- G) f& }6 }
It’s a cold at night' x# E7 X3 u  v# h& l% J
And you sleep by my side
$ g# Y% U9 M; I6 I# e0 JYou become the meaning of my life+ b  L. @! [  f
Living in a world so cold- p  \* ^, w7 W4 C% D& @
You are there to warm my soul8 T- a' `3 l0 I
You came to mend a broken heart" c9 H0 U6 M- a
Holding your hand# i6 b/ W! u( u4 `6 V- M8 X* Y
I won’t fear tomorrow
" E4 e1 p: L3 v4 VHere were we stand
" ^6 K: m" I+ `" ?We’ll never be alone
2 c$ P6 J' W& ~# F1 a4 o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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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3:2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护的阿婶又开始走亲访友奔走相告,像中了一百万的彩票。! r3 ]& U2 G  a4 |# D( O  U
“真是难得啊,曹先生今早喝了一碗粥也没吐出来呢。还开口跟我说话了……李医生,我看了他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呀!高兴坏了!”! t8 {, v( a* y! f9 V* P3 c
“小夏,曹先生今天想喝鸡汤,我赶紧给他准备去!你帮忙先看着。难得他想吃什么东西呢。前些日子,吓死人了!”
& i; ?1 v# K* D5 X3 l4 l“杜先生,最近曹先生精神越来越好了,昨天还坐起来了一会,今天已经能站了。年轻人只要有食欲就比什么都强。看看,原本那么标致的一个人瘦得不成样子,让人看着多难受!”* }1 D9 R6 a; e
杜廷语进来看着我微笑,对我近来表现十分满意。
% d" j  b3 O0 ~: j- H" y“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非。”他说。我站在敞开了的窗子边,微风拂面,看他那被剪短了发丝微微地在修长的颈后被掀动,浏海在光洁的额头上跳跃,纵是随波逐流的短发,在他身上也是无比动人。
" e# I' b! F- z: _我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窗外。初秋熙和而美丽的阳光里,不远处的人工湖波平如镜,不知名的树木在湖面投射下阴影,清凉寂静,四周依然郁郁葱葱,花红草绿生机盎然,令人向往。. z" I5 d2 U2 d9 Q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仔细地看我,又笑了:“我真想亲亲你。现在的你和几天前根本是两个人,难怪吴婶这么兴奋,连我都……好高兴!”9 w  p0 [+ u, Y3 [, c3 x" S
我无所谓轻笑了一下,只是为了礼貌的回礼。“……是吗?几天前,是什么样子?”# b' G+ x' s! b. J1 e+ [
“一片死灰。你的眼睛里,表情,甚至皮肤都是一种衰败的灰白,完全不看不出想活下去的意思。看得人心颤颤的。”他一副心有余悸不堪回首的样子。用着惯有的夸张表情。
( Z! ?7 N' l;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帮我打那个电话?”我无动于衷地斜眼瞄他一眼,将目光又掉转回人工湖。
8 n7 [: S/ r; G. |8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说,看着我张了张嘴,好象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又闭上了。
3 }# Z" e5 B& O0 _我们并肩看着风景,在秋意飘忽的阳光和轻风中各有所思。8 [4 n( f0 t+ P" Z4 L
天空蓝得透明,似乎从未被一丝杂质渲染,澄净得无法估量它的高度。看不清方位的太阳无所不在地放射它的热度,树依然绿着,花依然香着,连鸟也依然叽喳鸣叫,展开羽翼掠过树梢花间,在碧绿的湖面投下悠长而轻快的弧线。我眼中的世界又再生气勃勃,各种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下子灌满了我封闭的世界。
% k' l. a! c$ w0 T" _就是在这些声响中听到他说:“他要做手术了,无法预计的结果,才被允许接通我的电话的。这么久了,也该让你知道了——那天他一个人从冰溪回来,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周伯伯联系了德国最好的医院和医生,当下就马上要送过去。临上飞机时,他还挣扎着对我说,不要告诉他!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跟我说的也不过是这一句。”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对着窗外说,“医生下了禁令,必须绝对的静养,情绪和感情都不能有太大的起伏。我们只能隔绝你们。这不是狠心或是借机要做什么,只是现实而已。现实逼得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行动。他的情况一直不稳定,时好时坏。我们怕你做傻事,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愿意等下去。我承认是我们想得过于简单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这样的发展。你会遇到小葭,还有孟朝晖出现,太多的意外了,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掌握。是我们太过关切逡语的病情而忽略了你。等接到你的电话时,我就知道不好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短发的,可是为什么不早来跟我说呢?心里藏了这么多苦闷,为什么要一个人吞呢?小非,我也是你的大哥啊!如果不是我当时立刻冲到昆信拦住正要出去的孟朝晖,而恰好他的公寓离公司不远的话,你让我怎么去见逡语?近二十厘米啊,还是这么锋利的轻云匕!小非,你没有痛觉的吗?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看到你泡在那一缸血水里,我都几乎要晕过去了!”
* L5 j: x- ~/ X5 z" x1 }他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抓住我的肩,激奋而难过地吼,我可以想见他当时的震惊和惊慌,如同我看到古葭仪的新眼睛一样。不,不一样,我也不过是猜测,而他是确确实实看到了。4 n, ]0 e  l  H3 b6 ?
“对不起,让你看见会做噩梦的东西。”我很诚意地道歉。+ G' v5 I* [+ {; ~* j2 u% w
“不是那么回事!”他瞪着我,又有点生气的样子,“为什么不珍惜生命?不管你和逡语如何约定说,你们两个的命已经绑在了一起,也不能这样轻易放弃!什么都没有见到就去死,万一只是误会要如何回头?!你以为你们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啊?况且这种白痴死法也没有人会为你哭的!”
! {; U7 T) z# i/ P% I你就会!我在心里轻轻说着,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微笑,他说得是,虽然已经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廷语,你等了很多天了吧?”
7 k* P0 p' p% L3 p( s“……什么?”他有点错愕,但口气仍然不佳。掺杂着复杂的情绪。3 s# u! e1 A; Z+ i5 i/ e
“想要这样骂我,已经等了很多天了吧?”我眯着眼睛笑起来。, `$ \& q5 M& Y% L, x7 Y! M
他用力捏在我的脸颊,我痛得叫起来。“笑?让你也知道我这些天来的滋味!”! J! j/ b3 J; p( ]" F
赶紧拍掉他那凶狠的爪子,他还好意思说:“看你瘦成这样!一点肉都没有,害我掐得手疼!”4 R" `1 L% t( U7 c/ o. u
我白他一眼,吃痛地在脸颊上慢慢揉着,然后轻轻地问:“为什么要把长发剪了呢?”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不依不饶地追问不甘心的答案。  C9 O& [5 ?' S* J9 f* H
他就像当时在电话里听到我这个问题时一样,呆了呆,不过这回并没有给我代答的机会。“因为没有必要了啊。”他说。
* n. M2 s8 c- C我的手迟疑地停住了,吃惊地抬头看他——果真是这样?
, a7 n" ]9 m3 A/ q1 H( ?: {% V* m“就是这样。”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些嘲弄地笑,“当时听到你这样说时,我也吃了一惊,不过我们的意思有偏差,你当时应该听我说完。”他用手梳了梳清爽的头发,弯起了一边的嘴角,“逡语去了德国之后,我抽空去看了一次。他那时情况还算好,还能跟我聊聊天,突然便地对我说,天气这么热,大哥为什么不把这么长的头发剪短呢?这么多年了,是为了和谁的约定吗?我就笑着答,你允许我剪短了吗?他还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当然可以!就这样,我才发现原来费心留了这么久的头发早就被想看它的人抛弃了。我还把他当十五年前那个天真的小弟弟,而他却早已长大了,心已被别人占满,哪里还有空来在乎我的什么长发和短发?所以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了,回来之后我便立刻去剪了它。为此本少爷在杜氏集团内部女性员工中受欢迎率上升17.4%,男性员工中受欢迎率上升10.3%,社交圈内总受暗恋率上升……就不具体跟你说了。”他笑嘻嘻地越说越得意。可是我却觉得那时的他应该是怅然若失的,一头柔顺的长发代表了多少年来骄傲满足以及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精灵古怪的弟弟的心情。逡语随便一句话,便似乎把这一切都勾销了,让他心里如何不难过?2 ?' i) Z* Q+ f% [' w8 P( y
“短发比较适合你。”作为那个“别人”,我只能这样说。尽管心里想的是相反的意思,也只能这样说。代替了那个不负责任的杜逡语,这样安慰他的哥哥。
. l6 V6 a' w" Q4 E  y“你们两个,”他拍拍我的肩,轻笑着低下头,露出优美的颈项,“有默契得让人妒忌!知道吗?我把照片从网上传给他时,他也是这样说。”; G) G5 f7 k5 f' j3 f
“是吗?”我低低地答,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窗外的树梢,犹豫着要不要追问。
$ L- G8 I  n1 u2 f& ]他却自己说了:“这么有默契……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他抬起头来,似乎思考这个问题出神了,转身将手臂搭在窗台上,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你自杀入院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情况也变得相当危急。你昏迷不醒,他也一样,甚至心跳停止了两次!”原来是这样!我想起那时对他的询问,他那隐忍的眼泪,明明很苦痛,也要对我说,不要想太多,他在努力!
0 H! B+ b! }4 ~2 f2 z2 D: N: t6 J5 A“你醒了,他也稍稍恢复了。好不容易等到条件符合可以动手术时,你又给我来厌食!小非啊,你知不知道医院已经对你下了紧急通知?害得我迫不得已手忙脚乱地给那边打电话求神拜佛地希望逡语情况比你好,能起点作用。母亲和浚语在那边本来不准他接的,可他好象什么都知道一样,笑着说,如果非出了事情,我也不活了。唉,你们两个……能少爱一点就好了。原来只有他一个,我都已经很操心了,现在要操双倍的心。拜托你配合一点不要再来添乱了。”他最后说,带着苦笑,露出淡淡的疲惫的影子。
2 ?# L0 E0 G1 ?今年的秋天似乎姗姗来迟,即使快到了那天,空气中也依然充满了阳光的味道。院子里的九里香慢慢谢了,那浓郁的香甜被清澈的野菊花香取代,淡爽地弥漫在夜的月光里,有种让人神清气爽的神奇功效。
0 Y5 X9 p- o$ s, E9 h4 Y+ O“曹先生,你早点睡吧,我明天一早就帮你订花去。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吴婶对我拍胸脯保证,我也只是笑了笑。她是个能干的看护,古道热肠,又充满爱心,以前相处过的病人一定也很喜欢她。% i4 e) c  [( N# N, G8 |
我问过主治医生,虽然我的情况已经大好,但依然不被允许随便走动,更勿论出院。所以只得请吴婶去帮我订了花,怕到了那天赶不及给卖完了就不好了。至于在哪里,倒是无所谓的。0 J) ?# }' W( G( ^; m2 f
吴婶不在的时候常常叫一个小护士帮忙看着我,我们叫她小夏。5 W* \, b' R! s7 a
我说要到出去走走,她一时走不开,也赶紧去医生那里拿了许可,才准我出门。6 V. H% F/ r& ~6 P6 y8 |& E
“你先在附近走走好吗?我忙完了这里马上去找你。”她对我这样嘱咐。我笑笑,点点头,猜测到底李以靖拿那个“重复自杀论”恐吓了她们多少次,害得她们到现在还战战兢兢。6 e9 a5 K: c( X) \- x
第一次自己走出这间病房的门口,脚步有些虚浮,气也要不停地调整才顺得过来。慢慢地沿着走廊走着,忽然发现似乎总有目光投射过来,等我循迹望去,只见一些护士急急收拾着视线,三三两两各自忙去,或是扎堆聊天。) X0 }1 p; o- C9 I
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着,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地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口站定了,猛地向右面一扫,正巧看到一个护士用手肘推搡着另一个,用下巴指向我叫她看。我的目光迎过去,她很不好意思地赶紧低下头,尴尬地转过身去。
+ z, y2 P# _+ X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这家医院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好奇心旺盛的八卦护士?
: K2 S* q: m4 T; J* q“哎哎,就是他啊~~~~~怎么出来了?”低低的议论在我踏进电梯的一刻终于让我听到。
( ~4 G' J' ]' e% U我?我怎么了?老虎严禁出笼?奇怪!- W+ p* y# b6 A, S8 ^" |3 ]. g: X; i% m
下来的电梯里也有些病人和护士,不过都还好,并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景象。显然这只是我们那层病房的护士作祟。
! O& s& Y" o$ U7 M; p下到一楼,刚出电梯,还在判断该往哪边走,便听到有人叫我。
1 l  G0 r, M, y, I7 T' e; `/ j是李以靖。她穿着平常的白袍急急地走过来。 - k& t1 S% [, ~; v+ R" E
“曹先生,你能出门走动了吗?”她的脸上满是关切,有些担心地杵起了眉。
0 F1 x: D; p# t3 [4 t“你好,李医生。”我礼貌地对她点头,“你可以叫我名字,大家都这么熟了。小夏问过刘医生了,他说不走远的话就可以。”我像每一个安分守己希望给医生留下好印象的病人一样,乖巧而认真地回答。3 p, O4 |0 s$ ]  r% p) J2 Q0 k
“是吗?小非,那我陪你走走吧。”她根本不问我的意见,自顾自地就决定了。! Z9 s8 e- H3 j( |5 N$ ?! {
我其实无所谓,也从礼貌上问一声:“呃,这个,不打扰吗?万一有急症病人……”
) P4 K, E! ^9 L“没关系的,反正又不走远。偶尔偷偷懒也好。”她笑笑,沉静的面上有着成熟内敛的韵味,这点竟跟杜廷语非常相似。“这个时间段还不到忙的时候,有值班护士在,有事他们会呼我。你想去哪儿呢?”
8 a# n$ f2 K. C" ]3 y6 i: U“随便吧。”我左右看了看方位,“我从病房里看到外面有个人工湖,就去那里吧。”
8 H, b3 H' N! q) R: C1 G  |- n% o“呵呵,那边人不少呢,大家都喜欢那儿。”她带我回身穿过中堂,经过他们急症室的门口,本来站在里面整理资料的护士一抬头,看到了我,又是一楞,竟目不转睛地直直看着,像惊见火星人登陆地球。
! |0 T* _$ U6 T% Q李以靖也注意到了,轻咳了一声,她才立刻被惊醒了一样回神。“cindy,有事呼我。我陪曹先生去‘摘叶湖’走走。”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小护士边看着我边点头。! v" |' @  D% Z3 _0 D# N1 q
从侧门穿了出去,正是我窗子下的院子。阳光正好,草坪和石凳上都坐满了闲聊的人,几个穿着住院服的孩子在阳光下嬉戏,树影打在他们快乐无邪的脸上,重重叠叠,竟看不出病容。也有坐着轮椅在看书的人,温和的阳光清凉的风,每个人都在享受初秋的美好天气。
+ _$ Y3 c( I) D% b; p: v8 ?“李医生是北方人?”我没话找话说,延着伸向人工湖的水泥小路踩过去。
* j3 P) Y! X' c5 Q* I: H7 `“不啊,怎么会这么问?”她又笑,被阳光直射得微眯起眼。" x$ b6 Z' z/ O9 {9 n, K
“口音,听口音很像。”. ?) f- V& W) M+ q  w8 |
在这样的阳光下散步一直是我的最爱和习惯。尤其被关了这么久,现在这样,像极阴雨天后把被子拿出来晒,感觉霉气从身体里蒸发出来,都被晒掉。, h3 p# _; h. l6 C( I
她忽然不说话了,转头看了我好一阵,才又笑起来:“幸亏我有些了解你了,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故意的。”
  U  i3 t' @/ ?5 l“什么?”难道我踩进了雷区?没有这么神准吧?
( q) _8 q' q% |“没什么。”她轻轻摇摇头,“这件事说起来很可笑,不过也没什么了。因为以前一个我很喜欢的男生说他喜欢听,我便硬改过来,说到现在也习惯了。”
" E6 @2 w: ?2 T1 l. _! {/ p; a男生啊……这么小女生的词汇。我的心里有点领会了。开始装傻:“真幸福啊,那个男生。后来呢?”
, z+ F: G& Y- u6 e“后来?我们分手,他结了婚,现在很幸福!”她拿眼睨我,故意大声说,早就看穿了我的小小把戏。
/ h' m! F7 h  ~$ f' I% u我只好傻笑,杜廷语是因为她太聪明才要分手的吗?“那你呢?”9 X7 O# b$ a+ }1 H0 t% E6 k% l  ?. |; \! H
“我?哈,每天在跟死神抢人,被一些走路不长眼睛或是嫌命长拿刀割自己的笨蛋搅得头昏脑胀,哪里有心思想别的!”
. d/ K/ c& w% V; a: b- ~( M喂喂,这算不算人身攻击?!这种牢骚怎么可以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太伤人自尊了吧!; m8 E) y' r, s+ a) A
我的笑容扭曲起来,心里为摆脱了她的杜廷语叫好!
3 q+ m1 e. m' ?3 A2 [$ `. i' ?“不要这么小气,我开玩笑的。”她看了我一眼,又快乐地笑起来。我发现她真的很喜欢笑,很多时候都以一张明艳的笑脸对人,看得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如果这算职业病也真是难得了。
8 |" K+ X5 N" e: a她笑着笑着,笑容忽然黯淡下来。“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低叹一声,忽然念起诗来,吓我一跳。% w  H2 C, q! T# T) @- k0 a# c
难、难道是……她幽幽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湖幽幽地说:“我最爱的人就死在我的抢救台上,车祸,一辆载重车把他的车挤得稀烂。我拼了全力去救,怎么救也救不回来。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叫对他说什么他也听不到了……所以我讨厌自杀的人,拥有生命却不珍惜是可耻的!”/ N+ A/ _& i9 c1 L
我心里一阵黯然,她讲和杜廷语一样的话啊,是串通好的吗?可是她为什么不提那个活下来的人有多痛苦!有过经历的她更该清楚。
% |: C2 x4 i& `  y( G# h9 B人为什么要自杀?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吗?
; s0 Z& Q, ?4 C# C0 D“你很坚强。”我只得说。" @. a% P0 z! R; ?0 _
“你也可以。”她望着我,满面坚定的神采令我无法直视。
# u$ s* x" E' D! s0 C- S* R在心底面对苦笑,如果可以,谁愿意选择死亡?左臂上长长的伤口至今仍能让我轻易回忆起那时的疼痛,可是,跟心上的痛比起来,这算什么?
8 O7 ~6 z. m- B死去时一瞬间的痛,与一辈子活着的痛比,算什么?
  `9 {4 q2 R' F3 H- [5 I' a* x我们没有再说话,走到湖边,找了张没人的椅子坐下。气氛有些窒闷,低沉的气压在我们之间流动,大家都有点不自在了。
/ y3 @" h1 |* [* u- ?( z“你知道这个湖为什么叫‘摘叶湖’吗?”她忽然用轻松的语气说。
; d# N  n- f* d4 F0 Z" r, M& Y“为什么?”5 c3 c& q5 g6 B$ x9 N
“呵呵,这有个典故的。说起来也很滑稽。”她调整了一下语调,更轻快地说,“去那边摘片叶子下来就知道了。”
7 i1 h2 ~- N( n  u我懵懵懂懂地去照办,从旁边的树上摘了片叶子递给她。
1 Z3 `) q% r9 e2 B! E) h3 a她摇摇头,没有接,笑着:“看出有什么不同没?”
1 L+ ^+ b* ?; W# y! S- c不就是普通的树叶吗?我拿着那片叶子翻来覆去,狭短的形状,暗绿的颜色,还有点厚。如果逡语在就好了,我对植物一窍不通,除了柳树和松树,绝大多数树种在我眼里没有分别。# a( N' D4 _+ q
“咳,我还以为你和逡语在一起这么久,多多少少也会对植物有所了解的。”她毫不避讳地大声说,我的脸“刷”地红了,不满地瞪她。
3 u9 u( F7 a  M4 Z3 S% }“这种树叶啊,”她伸手取过我手中的叶子,比给我看,“叶片很小,不容易让水分蒸发掉,所以即使靠近冬天了也是绿色的哦,而且也不会落。重点在于光从手感就可以感觉出它很硬。”/ z2 P* S2 H0 B8 S
我听得一头雾水,这跟这个湖有什么关系?9 a5 b+ ?" \  I1 c- C
“看过武侠小说没?内功深厚的什么武林泰斗往往能随手摘叶飞花,伤人于片叶之间。”她看我一脸蠢相地瞪着她,完全不能及时跟进她的“解说”,笑得更开心了,“我们的院长啊,是个标准的武侠小说迷。这个湖以前没有名字的,他有天发现了这种绕湖而植的树的树叶奇妙之处,便说它如果在武侠时代必定是当暗器的好材料,于是取了‘摘叶飞花’之意,名湖为‘摘叶湖’。好玩吧?” # y, N9 }  f% G) S0 G& H
我跟着笑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只是既然她想让我笑,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气氛就此恢复表面的轻松。# M7 _* R. _  T9 }0 U! t2 r
很多事,特别是每个人心里的事,是不适宜拿出来讨论的,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像我喜欢梨,她喜欢桃,这是个人喜好问题,并不会因为讨论后有所改变。对生命的看法也一样。 - N9 ]! f' @6 z5 Q7 X2 g
她重视生命。而我重视生命的目的。4 n  U' A+ [, g5 H( _) L
我们的理念不会得出交集。
; `! e. k7 X, q9 o# L* t* S  s  w( m" E/ ]
没有多久,小夏便找来了。也是找李以靖——急症室来了几个病患,Cindy让她赶紧回去。
, q" v; p- ^  Z* K) m/ c6 A( e; O她站起来,仍是笑着:“我先回去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要呆太久。有空我再上去看你。”我点点头。
2 R4 N* h: k: {. f$ e" V/ {5 i( N) b% e她转身对小夏看了一眼,小夏便像得了什么指示,轻轻地点点头,她当无事一样,快步走了。
* W! j; L) C3 k0 N' w" c只剩下我和小夏。4 d; `  y( t" ]1 _
小夏明显有些怕我,怯怯地站在离椅子大概一米远的地方,不敢靠近。3 _0 i8 O& r1 [# `
“小夏,我还想坐一会儿,如果你有事,可以去忙你的,不必管我。”我很温和地说,语调轻柔,态度诚恳,眼睛里闪耀至诚的光芒。
# U% G+ a* E4 q% \# S可惜,病体让我的魅力大减。这个小护士很坚定地连连摇头,用纯真和更至诚的眼神回视我:“没关系,曹先生,我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你好了。”
8 y. r5 ]8 B. h# Q她其实很单纯,单纯到不会找理由来掩饰“监视”的事实。她和李以靖打的照面,像完成交接班的手续,完全不给我落单的机会。我被严密“保护”着。' p7 }! X" Y3 L, S1 S/ l
我笑笑,也不想让她难做。“那过来一起坐吧,这里还有位置。”拍拍旁边李以靖让出来的空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坐下了。
4 L1 y1 ?. d( ^, w/ T2 r# z我们在秋阳下沉默,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我闭上眼睛,感觉到身旁依然有段紧张的呼吸,不禁弯了嘴角。睁开眼站了起来,回身对那个因为我的一举一动都紧张不已的女孩说:“放轻松,小夏,这么美丽的下午,应该好好享受。不是吗?”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她却似乎第一次见到我一样,有些呆呆地红了脸。
. o) }4 [8 b9 o% C5 U0 u' c我被这么直接而单纯的反应逗笑了,随意地走到树阴下的湖边,干脆蹲下来看湖水的流动。6 G0 n* I/ Y, ]
这个湖虽然是人工的,但也许连接了地底的水脉,保持了湖水的流动和澄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那些明亮而纤细的光线,浮动着无数尘埃地射进水里,在粼粼的水面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透亮的,却又什么都看不见的,使这平静下看起来像是隐藏了无数秘密。
5 N5 E0 c$ u& E忽然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让我对眼前的一切熟悉起来。似乎——什么时候,我也曾站在一片广阔的水边,面对着它茫然不知所措。是……什么呢?并不十分真实,但非常强烈地让我想起那样的存在。" U. H* T( y9 D* X
疑惑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水面,看着那一圈圈的涟漪像依照设定好的模式由小及大地向远处传开。这个情景,似乎也跟那时一模一样。: w0 A/ x% w3 h. Q
到底,是什么?
; L, a( `; N+ P- d脑子有些混乱了。是我的错觉,还是梦境?为什么感觉像是遗漏了什么?& L% u% v. j1 i6 \9 I6 M0 s7 A
似乎还有个声音在说——! k; i# z) n9 T# I3 J% C
“曹、曹先生!”
0 R! P* M9 }& P) X; x/ t* D我被惊醒了,不自觉地回头看,那个小护士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显然刚刚才回神。
# d( M2 ]' `" t! T我的一笑有那么惊人吗?害得我又想笑了。0 B& ?2 {* O' D, E* o
她用打破我所有遐想的清脆嗓音急急地叫:“你要做什么?快、快过来,不要吓我!”
+ q1 S- Z- ?4 x% u# h8 l  m- v- |“我?”才发现半条手臂都已经伸到了湖里,凉爽的感觉从臂上传播过来,很惬意。“我没做什么啊,这水很舒服,要不要一起过来试试?”我用快乐的语调试图再次迷惑她。
' N. d6 d$ {% }, J8 t* S- h6 _  P她却没有再理我,只是快哭了地看着我:“我求求你,曹先生,快过来,不要做傻事!”
: I. u; p0 D# k1 t6 ]9 z: N: i我楞了楞,慢慢地站了起来,收起了笑容,看着她像救苦救难的菩萨般跑过来,哀求:“不要玩了,曹先生,我们回去吧。刘医生待会还要给你做检查呢。”% B- c, E; S1 t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往回走,她跟在身边,大气也不敢喘。4 m  W2 S% Q% c% y& f
卷起的袖子没有放下,沾湿的手臂滴着水,在水泥的小路上留下一个个小点,再被温暖的阳光慢慢晒干。可是心,已冷了。, `. M9 A7 D) n5 }& t" \
为什么呢,这样的怕我?我几乎要这样问了,终于还是没有。
" p7 T2 e, g+ A她,和其他的护士,如果愿意说实话,也就不是“怕”了。" U& Z$ y7 o+ l7 N
左臂上的伤口拆了线,从前臂到上臂有些暗红的长长一道,很是触目惊心。医生检查说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但仍不放我走。要求继续休养。想来是杜廷语他们不放心我脱离了可以“保护”的范围。3 S+ o- s5 _5 ]0 U. b
只得继续呆在这家医院耗时间。好在渐渐的看管已不是这么严格,我向杜廷语要求缩短了吴婶的看护时间,护士看得也越来越松懈,我偷得很多空闲四处逍遥。! r3 b5 P7 Q% G% t+ ]3 Q! w( o
这天躲在走廊尽头的阳台,这边因为靠近洗手间少有人来,正好可以放松惬意地晒太阳。走廊的门虚掩着,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有人。正晒得舒服,听到两个护士的声音,有一个正巧是我那间房的值班护士。
  k5 V1 }$ g6 ?% x; p偷听是了解事情真相很有用的手段,不得不承认我总有这样的机会。# C" d3 O9 y) a
其实本不想去听的,如果内容主角不是我的话。
: u3 R! G2 s) }, v, v# U$ {她们低声交谈着走进去:“哎,你看的那个37号房的曹先生看起来已经挺好了……”5 f% z- B* P7 [
“看起来嘛……”' L+ Y* C0 Z  v4 o7 b
洗手间分男女相对,每间外间是洗手台,里间才是厕所。她们只是在外间洗手、休闲兼交换八卦情报。外间空旷,细小的声音也被扩大数倍,更何况通风的高窗靠近阳台外墙,不需费劲便可听得清清楚楚。& h2 P7 A8 d7 A! C: I2 C
“我跟你说,你不要看他那个样子,文文弱弱俊俏又有礼貌,他这里……有问题的!”我的值班护士说话里有江浙腔调,很权威地总括我的特点,让我才想起有多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 n9 A& Q( q7 Z" o
这里?是哪里?
) i8 ~, n6 a! O3 K! l+ ~  y“啊,我也听说了。小夏说他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就要李医生带他去摘叶湖,还故意去玩水。她在旁边看都快吓死了,怕他万一又疯起来跳下去就麻烦了!可是平时真的看不太出来,就是瘦了点,脸色太苍白,生病的人都是这样的嘛。挺漂亮的一个男孩子怎么会……”9 n' z; P7 u! Z1 V
“怎么不会?!”值班护士又提高了些声调,“你知道他为什么住院吗?”
% \9 j& k$ Q  ^2 Q! V9 U“听说是自杀?”
+ }6 J4 p+ F" x1 U; W6 w* {“对啊,自杀!可是人家割脉嘛,都是在手腕上横着划一刀对不对?他倒好,竟然是从手腕划过整条前臂,急症室的cindy说就像是要沿着动脉血管纵向切开一样,差不多二十厘米呢!当时送过来时那个血啊,包着他手臂的两件衬衫湿透了不说,连抱着他进来的两个人身上也沾了一身,还滴在地板上,从大门一直滴进急症室。”
7 y  ~* L- o- `! {. ]“不是吧?这么夸张?”( z$ R; L: z( E
我边偷笑边点头,是啊,不用这么夸张吧?怎么每个女人都像随时可以登上舞台的演员?芝麻大的事可以夸张一百倍来讲,还生怕别人不信地再加上一百倍的说明,撑足了场面也全不管事情的原委究竟是怎样?不过这件事上我是没什么发言权,因为也完全不了解当时的情形,只觉得她掰得离奇,连我都不能取信。 9 {( P2 ^% `% ~3 y# F
哪来那么多血流?你当我血库啊!从大门滴到急诊室,那是浴缸的水好不好?# R8 Z7 z" v' t7 c
“夸张?哼,你去问cindy和当时参加抢救的医生就知道了。当时把包裹的衬衫拿开一看,一片血肉模糊,听说他还是被从浴缸里捞出来的,伤口被温水冲着根本无法止血,肉都翻出来了,那条伤口的又长又恶心,帮他缝合的林医生手都在抖耶!割了自己这么长条还不痛死,还放在热水里泡,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 Y; A9 @$ R" g' \1 R, Y我抬起左手,在慢慢愈合的伤口像条丑陋的爬虫趴在手臂上,就像她说的,又长又恶心!心底禁不住滑过一丝嘲讽——万一还有第二次,就拜托不要这么费劲地抢救了,以免再留下一条难看的疤痕,尤其在手术的医生手还在发抖的情况下。
- g( U5 g$ t# L: U& ^5 ]8 D“照你这样讲,他不应该早就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2 t- I4 q& ^# z“本来是啊,光给他输血就用到血库告急哦,不过他走运,A型血,还带了两个超级俊男来做活动血库,体格健壮,两个一起给他输才勉强救过来……就是常常来看他的那两个哦,哎,听说来头都不小嗳。所以说长得俏就是好,连自杀都有美男来罩。”就听到一阵暧昧的笑声,另一个推了她一把。   G  a+ L7 M# {4 @' w, G
“你们的脑子好邪恶哦,是不是妒忌啊?”
+ |5 m' J! [& N! ^; O' R“妒忌?不必了,那种极品男人看看就好,真要给我还吃不消咧!”她轻蔑地笑笑,“更大的发现还在后面。你知道吗?她们帮他做全身检查的时候,看到什么?”
" i6 v' H/ a; h: E( F$ F“什么?”
) T+ G8 V0 X! X“他全身都有细小的伤口,尤其在小腿内侧,被用小刀一类的利器划了很多道,有些甚至可以看出有字的痕迹。从走向和用劲深浅看都是他自己划的!拿刀在自己身上乱划,还刻字,不是变态是什么!”6 d4 _' K3 V4 v1 F6 Z3 a
“噫~~~~你讲得好恶心哦,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 D1 U' P8 k  ?: X. Y3 Q“我讲得恶心?那这么做的人岂不更恶心?!”6 r* f* z" z" H6 t
“难怪你们都那么怕他,看到他的时候躲得跟什么一样。”
3 @5 C; f3 T  F/ s" i, m: v“就是啊,那种精神不正常的人又不隔离,要是发起疯来那把刀乱砍怎么办?所以之前刘医生还请了心理医生过来协助治疗呢!偏偏就像李医生说的根本没什么用嘛。”0 r  l; J0 H; D7 x0 w5 {
“噫,你早跟我说嘛。他今早经过我的时候,我还对他笑呢!早知道……”
- j4 j2 L! \+ S# T. {/ ^( O% C1 Q: {2 F! u“现在还让他到处乱走,真是……小心一点好,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4 i+ `% V/ ^% u+ w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盯着小腿上已经变成白色的疤痕发呆——原来她们已经看到了!原来……思念的痛楚并不能用伤口来转移。" M9 C6 p0 `) o& R2 w7 n: s
这些痕迹映照在眼里,心口的位置又再次疼痛无比,轻轻抚过它们,每过一道,便是一阵一阵,揪心的痛! ( T, O7 c0 {3 L& X1 }+ h, g
痛啊!痛得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7 n' X8 O4 ?# X0 ]0 X9 D又禁不住想用东西来划了!手痉挛似地在微微颤抖,疯子!是吧,我是疯子!无法控制自己疯狂举动的疯子!; \4 |! z9 F% o% m" x' r
咬紧牙根冲进了洗手间。洗手台上的镜子映出一张苍白到只有一层单薄的血色的脸孔,眼眶凹陷,颧骨突起,嘴唇勉强有些红润,只有眼睛算是有些许神采,想来还是这些天在吴婶细心地调养下的结果。9 f3 @' O( D! W& |
这是张陌生的面孔,张惶地呆滞地转动的眼珠不时流露出神经质的疯狂,有一些不甘心不相信的惊异,种种的种种,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迷惑又胆怯的色彩,像个对外界缺乏安全感信任感又偏偏还想偷偷向外窥视的傻瓜!呵呵,这样脸,她们还说俊俏!哈哈,是啊,一个俊俏的疯子!; ]7 M& b, M  C8 z
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他们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5 h) c/ c, d7 }9 Q+ D. I& B
她们说得对,我的神经已不太正常!无法掌握的胡思乱想,无法抑制地冒出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怪异的问题。
2 L7 k4 _6 W8 w" P1 t那个曾来看过我的心理医生,也一定这样认为了。可是却没有告诉我……真不道德!竟对病人隐瞒他已经疯了的事实。
4 F/ A; i: v( [- s“为什么要把香皂堵在排水口上?”: |0 f! X, P/ n" S+ E. a
“为了让水不是一下子而是慢慢流走。”
, Q& g: A3 Q; D' Q“那为什么又要考虑水是否应该流走的问题?”) s  Z/ P5 ?: U( C8 V" q
“因为水一直开着,不让它流走的话会浸进屋子里,造成水患。而且在别人家里自杀,还让人家回来看到满满一缸的血水和死人,这样很不道德。”
: r- `% F) V9 R( e那个医生停下来,挑眉看了我很久,我也回视他,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讶异和深思。  ^5 C& F( d  x: O6 t+ a
“你还真替孟先生着想啊。”他有些嘲弄地说。
" c: N9 L$ U6 U7 i1 j“应该的。”我很认真地点头,“他一直对我很好。”
1 F3 x% j% k# ?$ K. u“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选择死在他家里?他对你这么好,让他看到你的死亡,对他来说,岂不是很沉重的打击?也许还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或者,你内心深处根本就是不想死的,只是希望他能及时回来解救你?”+ O. a9 T1 ?2 ~
我看着他摇头,他自己都没觉得他的问题很矛盾吗?“关于这个我也考虑了很久。曾经打算走到某个海滩或野外一个人死去,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哪个地方是真正的无人区。如果死去没多久就给人发现了,倒也还好了,如果不,几天或者几个星期,尸体都腐烂得不象话了,是会吓到人的!与其有可能给不认识的人造成这样的心理阴影,倒不如让熟悉我的孟先生来替我收尸吧。如果他介意我的死,不管有没有亲眼看到尸体,以后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3 n; W# u4 w+ i+ R5 }由始至终他都是一种和蔼又像对启智儿童般循循善诱的语气,所以我也相当诚恳地将当时的心路历程充满条理性地剖析给他听,然后很奇怪地看着他沉吟了片刻,脸色难看地走出去。
. x3 [2 `2 G9 O" W这个对病人自杀的准备工作的兴趣大于自杀动机的心理医生,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M1 Z% R: R2 y' E8 z8 I2 \
只是他出去后,不久便进来的众人,脸色都很怪异。甚至,我还瞥到曾经为我诊断过的那个精神科的年轻医生在门外探头探脑。7 ^' p+ d, g& L) }4 s! ]' C# w
从阳台回到病房,我趴在窗台一直不停地回想起和心理医生唯一的一次见面。并不是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证明我的脑子是否真的有问题,只是单纯地回忆而已。只是奇怪,为什么那之后,杜廷语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 R& }' G/ n# ]* u" Z( G; L! O黄昏日暮的时候,杜廷语来了。
6 K- L8 M/ \0 M  g+ a- t我依然保持着趴在窗台上的姿势,因为手臂已经麻了。
* O" _* O, J# E. y% |“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这样压。”他直接走过来扶我,帮我把手臂解救出来。
; z0 W0 x; `- X; e我只抬起头,幽幽地望着他:“那个心理医生,是不是说我是疯子?”
. ?1 _6 }0 |, r; d他楞了一下,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把我扶到床上躺下才吞吞吐吐地答:“不。他说你精神再正常也没有了!相当清醒,而且思虑很有逻辑。”% N, G2 j1 X) v) ^6 {, C- J+ D9 G
“就这样?”- X& n+ I  e4 J/ M) [, {+ X! ?
“……但相当危险,随时有再次自杀或伤人的可能。而且不会再留下机会让人救回来!我们必须时刻小心!”( ^! m& v$ z+ u" I9 d2 M
终于让我笑了,胸中的郁结被他几句话解开。那个,不愧是专家啊!
) M% T8 [1 I1 Q  p# }“廷语,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F1 _! Y: }1 Q+ U8 h
“怎么了?在这里住得不舒服?”% `! Z* c# V# C+ x+ Y  G
“……护士们都怕我。我……想回家。”
. Q- |: t+ }0 B* a- W5 i“那就快快养胖点,你这个样子当然人见人怕。”他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颊,绽出一朵美得醉人的笑,“就这样回去,我都怕会吓到大家呢。知道吗?连‘迷雾森林’的总管都向我问起你几次了!”# j, W6 D9 Y7 Z: P1 @; C" y* x
“是吗?”真难得那位严肃的先生还记挂着。
/ n1 l! L& {% s6 }# n. w“是啊。母亲和浚语也是,天天打电话来问呢。”- u1 P1 |2 J7 B" U3 q6 J; q! V
“那……他呢?什么时候……回来?”手术,还没做好吗?$ K& E9 Z. x! V4 V" u
他的笑容淡下去了片刻,很快又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出现:“他啊……也快了吧,我想。”( L* P+ ^" U$ |) l! `3 }" c# D) y1 L/ a
是啊,你也不知道啊。6 p* [% l$ a9 B8 z, j
他,还会回来吗?: K! g9 {( K9 E& I3 K

! h9 D# I7 b5 H2 h坐在摘叶湖边看着那片几乎不起波纹的水发呆,忽然感觉有人走到我的身后。回头,是孟朝晖。一个很久没露过面的人。自从我接到过逡语的电话后,他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
" A" J% b" b8 r“孟先生。”我有些惊讶,站起来轻轻地打个招呼。# W  b' @, D2 q# R; l* _( t$ M( K8 A) ?
他站在树下,树影晃动在他脸上,分割成明暗交替的几块,奇异地带着虚幻的感觉,像是不真实的存在。' K2 @2 m2 F( f" J# [; E7 ]
或许,只是因为那好看的脸庞上无法掩饰的伤感。% @% z! \$ b: y+ X! ]  B; u
“我来向你告别的,这回是真的。”他笑笑,暗指上次我生日时开的所谓玩笑,“为了开拓欧洲市场,我要去那边几年。”很简单的解释。也许也不算解释,只是告知——他要走了。
4 K' y& P8 E& ?% K3 J& o身为总裁也要外调吗?我没有问他,因为没有必要。4 H4 U5 O6 ~% Z- m0 y/ F: f* t
离开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原因,却往往只有那一个。  ~! i; Z  z; B8 _# Z7 z  D
我了解地点点头。
$ g8 P7 M7 \( I7 {7 J2 q! m' R“你会来看我吗?”他又问。语气里充满他对我一贯的期盼和希翼。
* U3 T7 H3 D7 P& A0 }9 A我再点头:“到了那边把地址给我,我有机会就去。”
8 L$ U; K( A) w% g( o% ^2 d3 }“好。”他似乎满足了。停了很久又迟疑地问:“如果你想一起去,我可以……”
0 I/ ?0 n# C9 s9 L' _8 U# s% p“不必了。”不等他说完,就已被我断然拒绝,“我等他。他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
8 O. m- ~: Y9 }& D$ r6 I: _“……要是,回不来呢?”他几乎是不敢出声地问,像是说给自己听。那个答案他根本就已经知道。% z5 V* L4 |8 H
我把左臂高高举起来,笑着答:“我也会去——见你。”
1 r) H; ?" G% R% r2 o他的脸白了一白,盯着那条丑陋的长疤看了很久,才下了决心似的慢慢点头:“我也等你……们。”
4 D, ]" u& V2 c# a8 w, Y/ `/ Z他看着我的伤口,轻轻地抚摩:“你不会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样胆战心惊地生活。当时怎么会忽然有了那么大的胆子?明知道你要做什么,还冒着失去你的危险,故意给你机会。”我身上的其他伤痕他也早已见到,却什么也没有说。还有谁能容忍我到这个地步?
8 P" S2 S6 s; d2 T. |) f  B1 v“你并没有……”得到我,所以也谈不上“失去”。这次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任性的嘴巴。
, W' n) @2 _" W( ?5 r- Y可是他依然看出来了。“我知道……”他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忽然,又立刻盯着我的眼睛,“如果可以,下次一定要选我,好吗?”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8 b; T! \6 X% D' N# S) s! P“好。”我点头,如果可以。  m0 O# L# A- T* F1 h) ^
我们相望着。) G* n+ N- z& ]4 _$ A% |
所有相处的时光在我们身边飞逝而过。太多的片段迷乱了我的思想。无法回报的爱,会变成我身上最沉重的负担。
1 V3 H. e6 x* k' V  W' }  C: ~  }2 s他眼中的不舍和难过像是这是此生的诀别。有一刻,我几乎要动摇地脱口说出——不要走!——如果我说,他就一定会留下。哪怕什么也得不到。可是,我不能。. x. o2 h: I, M% T* h
即使我们的云雨也无法消除的忧郁,必须由我亲自解开捆绑它的锁链。
1 Y* o2 x2 Q5 z; C3 M放他,自由。( c: f- X- k# ]3 ]5 Y
在我的童话国度里,重新寻找属于他的幸福。属于他一个人的,幸福。
; B8 l4 g; P" |6 G9 I8 `“我可以最后吻你一下吗?”他终于说,小心翼翼的。时间又倒回到他把我从穿流的车道上抱起那一刻之前……那三个月相伴的日子已经烟消云散。
5 O0 E) Y, ^' v3 m我露出一个最美丽的笑容,慢慢地走上前去,吻在他冰凉而颤抖的唇上,为我们的一切,划上句点。
1 z5 N4 ?2 s- |2 K; M  G0 v“再见。”他最后说。, K( Q, ?1 i) M; X
“再见。”我也说,一直用微笑目送他离开。" k+ w* t$ O' S8 T
看着他笔直的背影沿着水泥小路走进阳光里,秋日的金黄洒落了一身,像个孤独的战士。/ [) i4 |: S2 F- Q6 b
再见!我的心大声地说。再见,我代替她说。
, Y. c  z+ G( N/ l1 m8 t# i3 i+ i再见!这是我能给他最好的回礼。; j3 I2 Y, O" w: q( n1 L# P" @
一切的一切,关于这个痴情的男子,再见了!
/ Y# Q$ Y2 h& d+ D3 L/ e像是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他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犹豫什么,又转身过来,大声地说:“小非,不要忘记了你的愿望!留在了那颗眼泪里的愿望!会实现的!我会为你祈祷!”
: b! l5 t  d" P# g我点点头,挥舞着手臂,再次看他转身,这回像是卸下一个包袱,轻松地向我挥手告别。. [1 M1 i5 G% @5 ?2 @9 |7 {9 o
那颗眼泪啊,一直在我的胸口滚动,被我的体温温暖的眼泪——小心地打开。那张纸条依然被叠成小小的一条放在里面,展开了,是那四句话,……和——0 e- O0 C. J1 w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9 ]: R% A) W& E9 D0 s! T# A" T7 T1 v
“孟朝晖,你这个混蛋!”他早就看见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任我一个人胡思乱想,蠢事做尽!“大混蛋!我才不去看你呢!不去了!”我大喊大叫,气得要跳脚。
7 y; l) F" Y$ Z! e" V- w那四句诗下面,是逡语那端正的字迹,只有很小的一行——“我会回来,等我!”
; i% l) m1 d; D5 y他知道我会不理会那封信,知道怎样做才能给我信心。这才是他要留给我的——) H$ ~9 g3 c+ T) @* y: S8 x" W
无论怎样,都会回来!
$ u; ?# {- a' x生或死,人或鬼……在等到那个最后的结果之前,我什么都不该做的……
0 I, P) C: n6 }: F2 ^- L8 A什么都给他料到了,唯一没想到的,先看到这个的是孟朝晖,而不是我。
4 N. s' U" W5 t1 F' p  f* `8 S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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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3: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比阳光还灿烂的金蔷薇堆满了整个病房,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飘渺的香气。: k4 Z1 ~" e6 |5 b* B0 H( Q: ~
原来蔷薇也有香味的!第一个闯进来的杜廷语讶异地左闻右闻。我白他一眼,取过一束,送给跟在他身后的江咏萱。惹得她又惊又喜!
7 W7 p6 E4 }3 F$ x* U“小非,这不是为伯母准备的吗?”7 B' {  B1 d1 |
“是。也为和家母一样美丽的女士准备。”我一脸诚意地赞美。她却“咯咯”地笑:; j: ?5 ~; x+ ]6 o% H
“小非,我看没有哪个女孩子挡得了你的甜言蜜语。邝小姐是影坛第一美女,我怎么比得了?”
, j3 A/ D6 Z' V5 L$ i9 R“谁说的?还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吗?”我笑嘻嘻地答,“你是商界第一美女,不信问廷语。”
  ~* K/ }: p4 a8 K她瞄了自家夫婿一眼,终于掩不住得色:“你呀,不要拿这种本领教坏我儿子就好了。”0 x% B. ~( I3 u$ }; K
他们在前几天得了喜讯,便急急跑来告诉我,还拉我当孩子干爹。一番好意,我没有拒绝。每个人都生怕我失去依托,所以拼命塞来各种责任和希望。我姑且接着,免去他们无谓的担心。本来便已经这么让他们放不下心了,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4 N: _) d$ \) k5 j* }“放心,贵公子有这么冠绝群伦无所不能的老爸足矣,自是不需受教在下这种雕虫小技。”杜廷语和江咏萱的儿子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十八年后江湖又要被掀起怎样一番腥风血雨!所有美女和俊男,自求多福吧。
0 Y4 ~4 W% o  l, A- N, i# V! F9 T4 U! _杜廷语但笑不语,显是深以为然。& W' `+ U8 T% _' S% @$ a9 [
他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给我一个微笑:“你安心呆在这里,待会儿我们把花帮你放在伯母墓前。”" I. ]1 {: c! w! ]& u5 @
我点点头。虽然不在乎地点,但这是每年的惯例,相信妈妈也已经习惯了吧。他们事事为我打算得周到,我很感激。
# i0 I! W2 k$ o3 p5 T5 k  v) o他们走后没多久,古葭仪和李以靖一起来了。李以靖今天恰好休假,专门去杜家接的古葭仪来看我。
7 k/ m1 d9 r0 ^% e对古小妹妹我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讨厌或愤怒,都归于平淡。也许今日心情复杂,又觉得穿着小洋装的她清新可人起来。7 r0 L4 W5 L" q  B2 d
她开始依然小心谨慎地跟我说话,细细数着近来的动向。这个从未进过学校的大小姐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考进了一所高中,现在在读高二。全新的环境和一下子接触到的相对过去来说超级高密度的人群让她觉得新鲜不已。杜浚语不在身边,还天天一个电话提醒她注意各种安全,与人交往,上下学通勤路线,乃至学校社团选择,巨无细靡殷殷切切。* z* O! K6 Q* z( i+ [  p
我听着,暗笑杜二少爱操心。他这个小公主天赋异秉,抗灾害能力与生俱来,跟人交锋只强不弱,有谁能伤到她还真是天下奇闻,只要她不蓄意去对付别人就已经该阿弥陀佛了。
: `5 T4 O2 ~0 ~- T古葭仪大概很久没有找到人倾诉,到后来一张嘴便停不住,把他们学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向我汇报,眼神里流露出万分信赖的光芒。就像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去杜家做客,她对我说话时的样子。热切而兴奋,所有开心的和讨厌的事,曹非哥哥都会开开心心地听她讲完。  `& T% }: x3 ^. ~7 Y
可是,不一样了啊,小葭,所有已经过去的时光都不能从头再来了。# g8 y4 y% t# n) G1 S3 |
无论是在花房里对我说花精的你,还是曾开玩笑说要订下你后八百年的我。都已经过去了。
: t- b5 s5 c, B9 p5 w我听得不甚专心,几次神游太虚以至都给她一个问题问倒,她仍不气馁,始终不愿正视我的虚情应付,一心要补回我们玩在一起的快乐时光。8 l2 Y) Y6 ^) g  i; m- `
倒是李以靖在旁边看得真切,帮忙插开了话题,随后便拉着她告辞。
: y1 @* u/ ?! N' d9 {* r4 `她明白事已至此,咬着樱桃般红润的下唇,有些难过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真正原谅我,但是,曹非哥哥,多少次我都是愿意说的。对不起!过去做了那些事,真的很对不起!”0 O- k- x6 H5 O& L* O* o! H' F7 n5 B
我笑笑:“小葭,不用再向我道歉了。我现在一点也不生你的气,真的。我也曾对你说过难听的话,我们算是扯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往事是需要沉淀的,让不愉快都沉淀下去,谁都不要再提了。”
7 L$ b/ k4 ~/ X1 @5 u再取过两束金蔷薇送给她和李以靖:“这是给我最爱的妈妈的,其中包含了很深的感激和祝福,现在也送给你们,感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
! r7 U- _4 G. s9 g古葭仪一进来便被这绝顶美丽的鲜花吸引住了,现在更是爱不释手地捧着,不知如何的欣喜。最后终于走了过来,踮起脚尖在我的脸颊亲了一下。“今天我好高兴,曹非哥哥!谢谢!祝你生日快乐!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0 C& ~6 K; o9 K8 G9 \如花的笑颜让我也轻松起来,拍拍她粉嫩的面颊,笑着说:“说亲就亲,你不是要害我被浚语追杀吧?”" q/ n* L6 L% F5 n* q6 a
“哪有,不要乱讲!”她娇嗔地嘟了嘟嘴,想到什么又皱了皱鼻子,笑,“我的礼物放在他那里,让他一起送给你!”; [% Z- l2 c3 t# |- z
“他今天也要来吗?”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不是说……9 z( V; j; q& Z* h
“不知道呢。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赶得回来的话,我是说。”她的神色如常,并没有暗藏什么“惊喜”给我的样子。我有点失望,缓缓地点了点头。! y# l$ K" d; q$ J! }
李以靖拍拍我的肩,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一切都会好的,不要想太多。今天是个大日子,要开心才好!”随即倒真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绑着缎带的小纸袋和一个同样包得精致的礼盒给我,“这是我的心意,准备了很久的,虽然不重但是很珍贵哦!不要随手就放一边了,今天一定要看哦。拆没拆,我知道的!”她一点都不夸张,那个小纸袋真的完全没有重量,空的一样,拿在手上还怕被风吹走了呢。“这是……孟先生临走的时候让我转交的,他说无论怎样,你的幸福便是他的快乐。他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所以——生日快乐!”是个不大的但是确实有重量的小小盒子。我没想到他竟连这个都事先准备好了。
; Q0 }9 D; F8 s6 q# z“谢谢!”不知该说什么好,说来说去,只有这句。
6 `5 v& o9 W3 Y8 L: i  \5 ~她们临走,我问:“你们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
( E5 d- E- ?1 X8 V& X" W1 V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古葭仪才慢慢摇头:“不知道啊,我从来不看天气预报。”1 R0 R9 N0 |- ]( l
李以靖想了一会:“应该不会,我昨天似乎听到一些,这几天都是晴天,不可能有雨。”( H: m9 g" `2 u& M# x& ^0 O
“怎么了?”古葭仪关切地问,“这个很重要吗?曹非哥哥要出门?”
# R! v* i+ B' I: D我摇摇头:“不,我哪里都不能去。没关系,我只是问问。”
0 O/ ?8 h1 X9 q$ P8 C9 ?  A9 \送走了她们,站在窗前看天气。今天风很大,清朗的天空连一丝云的踪迹都看不到,耀眼的太阳因为气候的关系,只有温温的热度。天气很晴朗,风吹得树枝乱颤,一切都跟往年的今天一样,只除了雨。' r2 G- l# R0 s5 u
今天,他会出现吗?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忐忑地等待着。6 C0 J* l/ O4 x
有太阳,有风,还要——有雨。
4 R# b! W5 \8 x! c+ _9 l8 A如今只能指望运气,如果多一些符合的条件,也许便能多些幸运。5 a3 O  @1 C& b/ w
看了很久的天,确实没有半点云,就算有,也被大风吹走了。  ?+ d: n. a' Q  L/ z9 r1 `
暗叹了口气,回到床上,还剩半屋子的金蔷薇怒放着,但怎么看都有些寂寞。
2 ?! m7 O- S- ^* t% S! b9 Y转眼看到桌上两个同样寂寞的礼盒,伸手把孟朝晖的那个拿过来拆了。他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全都没带在身边,这次先看他的,也算还他的人情。; h0 x+ \5 Y: d$ s8 Y* A
竟然是——
/ v! w4 I$ }& j1 B" @- W那个相架!他当宝贝似的和妈妈的合影!+ Q3 d  ?8 o8 ?
阳光般的少年,和丽质天生的女士。
% z  P* L  L% ?: f" s他竟舍得?!我呆呆地看了半天,才发现盒子里还有张小卡:6 d; S8 ~  B; s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把我忘记!0 L% T+ ^" c  A1 o. x5 b
生日快乐!
5 ?% V1 R# i, q& ^! F并,谢谢你带给我的那些快乐!
7 d" b6 j+ `) }9 }1 {" N* A永远爱你!
# W4 z4 ^% v' h; D$ x4 O朝晖
. H) ~0 c' ?/ o/ I! m- x$ d这——该叫做“狡猾”吧?明知就算怎样也不会把自己妈妈的照片丢掉,于是连带着他一起,放在我身边留存。# |, `9 q0 v- ]4 p
这个人啊,已经无法判断对他是种怎样的感觉。如果没有逡语,也许早已被打动了吧! - j. L8 l" _+ A
看着年轻的妈妈半晌,那笑容,那姿态,那神色,往年的这个时候我看到的都是在墓碑上的照片,今年还以为要看不到了……孟朝晖,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吻他!+ T% [/ g! p1 l6 B1 B' b  M' y
我几乎没有妈妈的照片,只有一张六岁时跟她的合影,几次搬家,已经不知放到哪里去了。1 A( W' h7 ?. A8 l3 c
忽然,我有了个念头。
( o2 j: O5 E+ j1 c+ q. }太阳雨,已经是每年的今天必然的节目。既然老天不下,就自己来造吧!
3 N# b8 h# a0 a0 V$ Q1 u3 u吴婶今天已经被我放了假,可是在临走之前,她帮我把所有能收集到的金蔷薇都搬来了。这种罕见的花朵每年只在这个时候开放,也只有两三天的花期。所以本地没有种植,都是从国外进口。因为价格不菲,知道的人不多,进的店也少。本城所有的加起来,大概也就是我这间房间这么多吧。 . [7 x- k/ i, v5 F8 L5 j
我把相架摆好,放在妈妈能看到的位置,去向小夏要了个干净的桶。5 I: F3 u: X. c
今天花送来时,从医院大门到我的病房前,每个护士都看得眼睛发直。于是我笑嘻嘻地坐在房间里,每个进来的护士都送一枝,本来只有三两个专管我们这一片的护士,结果在杜廷语他们来之前,已经不记得有几个见都没见过的护士用各种借口进来拿过花了。我这间病房从未像今天这般客似云来大受欢迎。一贯表现得对我敬而远之的她们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关怀备致体贴入微,态度温柔和蔼可亲,原来对疯子的害怕只需一枝美丽的鲜花便可抵消。女人啊,果然“爱憎分明”得厉害。 4 _: w4 N" R3 P$ |- h/ \% j
送给妈妈的金蔷薇随着每个人的步伐去往不同的地方,无论她今天在哪里,都能看到。打着这种主意的我今天的表现像可爱得过头的圣诞老人。
5 |8 F+ s( I. v* ^" A" q0 ?9 n- q小夏好奇地跟着我进来,看今天异常活力充沛的我要做什么。
* j* C6 X& z, V/ V9 i' Q5 l6 R她只看了一会儿,便目瞪口呆地出去了,想来现在已经在四处流传我神经不正常的新的佐证。于是小护士们又开始打着各种旗号进来见证事实。
2 u4 D, T1 {% g我乐不可支地看她们进进出出,想到她们的惊疑未定的表情便笑得快要受不了了。
) |6 x2 X( T8 k; O手上不停,我问已经进来第三次的小夏:“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起弄?我想在黄昏前弄完这些。” $ t/ c% c* _9 y! L" w- w
她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哦,好。”
3 n" X9 L( _* b3 `* `于是找了张凳子进来,坐在桶边帮我一起把一片片花瓣扯下来。% b: c+ e8 d) z, E$ P4 M8 \$ ^' y
她其实是很想问的,但是又生性胆小,我不说话,她也只好闷声不响地做。
$ I3 Z" {/ c5 q; A2 i  t“小夏,不要把花瓣扯碎,完整的话比较好。”她已经把几瓣从中段撕开,看起来惨不忍睹。我已经要考虑取消她参与的资格了。
  e+ h/ V( S7 U( F, J& N% {* p/ Q“哦。”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急急忙忙收拾残局。然后偷看了我一眼,鼓起勇气终于问:“曹先生,那个……为什么要把花瓣扯下来?一朵朵完整的花不是更好看吗?” " f9 q( i' ?6 t8 z
“一朵朵完整的花飞不起来。”我说,顺手又拿过一束,拆开。/ b: N# y7 I; ]' H# O6 y
“嗯?”' b% T) g6 K3 L- T' ?
“今天风很大。”1 O, H/ Z$ b1 a7 ]; C
“是啊——呃?”
. Y/ }7 Z1 N" n6 M2 V% t" R“能把花瓣带到很远的地方。”
& q9 b. ~8 Q$ e7 s“……”
5 ^& `( d- {% W1 W1 g- G“我的妈妈就能看到了。”
. x3 y7 ?! `9 V! s! p$ |9 {4 I* n她的手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我。“是……想让你妈妈看到啊?”
; v. y/ |$ L: S“对啊。我今天没法出院,只能这样了。”我笑笑,“是不是很像疯子?”
- \' q6 `+ h7 J她一震,手里几片花瓣飘落。“没、没有,我觉得很……不错,曹先生,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Q# G# h# g% a8 R- N* Z
“呵呵,没有啊,我能听到什么?花瓣要放在桶里,放在地毯上会很难打扫的。”
8 A! O( U8 a* `“哦、哦,”她赶紧把那几瓣拣起来丢进去,迟疑了很久,又问,“曹先生,你妈妈是不是不在了?”
$ y9 h  V/ i/ R( q5 F. e“嗯,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1 c5 [6 O+ y$ H/ y$ \) q' {: m( U
“那是不是个那个大明星,叫什么希的?”她看到我惊讶的目光,有点脸红地低下头,“我也是听她们说的。她们说一年多前有很多关于你的新闻。”( A: O2 b7 o" l* K( |: Z% R( d
“邝希珩。”这帮小护士这么久的旧闻了还记得,果然是专业八卦站哦!9 m/ s* }# U& b7 u, Y, {4 t
“嗯,对对,就是这个。原来是真的。”她又露出单纯的笑容,“你买这么多花回来,都是为了她啊?真孝顺!”
% ~' z) d" J8 {4 {# w! d( M- \“每年也就这一次。”这个小护士天真得可爱,平时怕我怕得根本不敢多说,今天倒跟天借了胆子。我也跟着笑起来。' d: m8 ]% ?) v* }+ r+ G4 a! K! X: o) u
“哦,那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她忽然叫起来。
1 a" S- {0 N1 Q# J! @“不,我的生日。”+ d% _! Z2 r% c& V$ E/ w$ T( Q7 x
她的嘴张得呆在那儿,又惊讶盯着我看,大概又要觉得我奇怪了。我对她一笑,她马上低下头不说话了。, u; O( i' v2 r, }! k& w6 z
一个小时后。, d* a) J2 E# A, ]7 W
“小夏,恐怕你还得出去帮我找两个干净的桶进来。”我打量了一下剩下的,只弄完了1/3还不到,照这个龟速,今天估计是弄不完了。
' E. @6 j0 }* K2 `“哦。”她应了一声,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大桶和另外两个护士。“曹先生,我看大概我们需要帮手。”她怯怯地等着我的反应。
1 O- a* {" v9 ^0 S1 d9 n# w我露齿一笑:“大家都不忙的话就过来吧,我求之不得呢!”' R; [1 q. D0 D  K, i% Q
四个人工作效率果然提高很多,很快第二个桶也要满了。: x" l2 @. d9 L8 i: V
“曹先生,会不会太多?风吹不了太远的。”一个护士指着满桶的花瓣很疑惑。
7 }; U7 H+ @% H) b“不会。”我看了看,摇头,“今天恐怕不会下雨。”2 s( O# w7 h, e3 ]5 R
“啊?”
6 {' y' N. \+ I+ R“我想下雨。”我笑眯眯地向她们宣布,她们面面相觑后脸色的表情实在称不上“理解”。“下了雨就能见到他了!”0 j& B$ V% p# ]# O
“曹先生的恋人吗?”一个立刻很有兴趣地打听。
8 \/ e9 d' r1 g9 q7 J0 e“嗯!”2 I% Y0 K: ]" `# o; O* ^4 X
“下雨就能见到?”一个很奇怪地问。
0 d# [) v! t6 q# ^2 Z( D“我希望是。”
$ r/ ^- v; ~3 N1 T1 Q' z“哗,花瓣雨,迎接恋人的到来!好浪漫哦~~~~!”只有小夏愿意想象一下我的创意。: H  k" ~/ k: H( V) q0 T. [
那两个立刻附议:“对啊!好象只有在电视里才会看到啊~~~~!曹先生的女朋友肯定会感动得哭的!”) @# |3 I! F" U- H
“光是想象都要哭了!有人愿意为我这样做,立刻死了都行!”
1 q- |8 ~( X8 U9 y: Y3 ^9 A“是吗?”我看着这么投入的她们,笑,“如果要这样,我还是不要做了!他要是死了,我也一定会……跟着去的……”嘴巴不由自主说出了心底的誓言,不禁迟疑地停了下来。
# ]+ \" h' [5 X+ W3 i2 x( W我说了什么?! g' W. B6 [, P
老天啊,让他活下去吧!否则,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请让我陪在他身边!5 y0 O# Y0 p; E; b/ U+ ]
——我去年的生日愿望!
8 V# T! Z8 o; ~6 ^$ b  a不再分离的誓言!算是实现了吗?
6 E% L  C6 t- a# q  d“曹先生,你……是因为这个才……”
8 n( \4 j8 b, a) D  [随着小夏气弱地猜测,六道目光齐刷刷地指向我的左臂,我怔愣了片刻,重又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当时以为他已经……结果不是的。当时脑子都呆掉了,只会做傻事。”三个人都呆滞地看着,气氛好象很尴尬的样子,我只好摸摸鼻子说,“谁知道划了这么大个口子都死不了,还真是命大啊,嘿嘿。”) V$ A7 x1 G5 l" h
“曹先生,你好让人感动!”她们呆了半天,忽然有一个大叫起来。8 P5 o3 o; X1 F. p; @; \4 T
“对啊!这年头还有生死相随这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啊!我以为都是小说里的拿来赚人眼泪的白烂情节呢!”(星炀:……||你这辈子都别想做主角了!)+ S. {! f/ S* w0 n# c
“太伟大了!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爱死你的!”) Y" Y' Q5 C1 n
“……”轮到我无言以对了。这不过是很私人的事啊,因为私人的原因而决定自己的生命,跟伟大扯不上关系吧?“呃,我们,已经结婚了。” ( [, l6 J1 r! R0 i
又一个定格,像有个无形的指挥牵着,六道目光立刻指向我的无名指。
6 @- Z0 W  g% T8 M8 e/ v  s' i+ p一个护士立刻像要止住惊呼似掩住了嘴:“那个那个,我还以为是装饰用的!”  @! W3 G& g1 C& g7 v
“对啊!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h/ o! l) i) D4 ]  V
“我也是!曹先生看起来还这么年轻说……”小夏点点头,吃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 ~9 Y6 [3 J( Y$ j7 m+ H“也没有多久的。”我摸了摸那枚戒指,抛光的“D”字闪耀着温柔的光。. g/ a/ d, \) N+ P; ?5 k
自此之后,她们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痴情”和“疯狂”其实是双生的姐妹,只是当人们只看到一个时,便会把另一个忽略掉。原来曹先生只是太“痴情”罢了。她们眼里明确地透露着这样的信息。什么害怕、谨慎……通通被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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