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BY 高阳(温馨文，很可爱的帅神仙，微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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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L, I+ i3 r# k  G4 U/ i落花时节又逢君BY 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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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逢李龟年
) H/ g5 V  }2 `/ ]　　杜甫
　　岐王宅里寻常见,
, b3 c" u9 _. M" C2 O8 N　　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
/ J' Q. C8 e& ]( K) F% F. F- L　　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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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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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x6 p& g( C. X' W7 W　　赵老爷有三个儿子，出落得都不错，大公子赵煦，人如其名，为人方正，生得也气宇轩昂；小公子赵毓，生得玲珑俊秀，一副机灵模样；苦得是二公子赵烈，他才叫名不符实，身材不矮，却有些纤细，面相也稍过于女气，而且不聪明：自家学堂里，赵毓和赵煦一晚上就背好的书，他要背上一整天，常常被先生留堂又抄又背的；同样学功夫，一招一式，赵毓和赵煦三天便能应用自如，他要结结实实练上十天半月才能有些通透。赵老爷见他如此，不禁担心他性子会因此乖戾，但十几年看下来，这孩子倒也温和老实，也十分努力，才略放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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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他第一次见张衍时，场面有些窘。
　　
　　那时赵烈十六岁，张衍也不出二十岁的模样。那时张衍师从榆塘一位有名的画家，唤作杨冕，以画荷花知名。杨冕的荷花图用色淡雅，构图巧妙，线条洗练流畅，明明是花，看来却十分大气。听说这位画家出身贫寒，小时常在西湖畔玉山脚下放牛，看湖中荷花，心中十分喜爱，家里又买不起灯油，他便每晚在山神庙中借着灯火画白天所见的荷花直至天亮。
　　
　　杨冕小时在山神庙用功的事，在他成名后成为一段佳话，在榆塘城广为传诵，让他的荷花图更受欢迎。
　　
! v4 W+ S- V; r! E: |4 W: f  `　　赵老爷和其他贵族一样，喜欢结交文人雅士。这天，便把杨冕延至家中作客，把三个孩子也叫来一块看看这位大画家。张衍虽刚入师门不久，起步年龄也大了些，杨冕却与他十分投缘，有一见如故之感，十分喜爱，作客也愿意把他带在身边，让他认识些当地世家望族。
　　
　　座间，赵老爷谈及杨冕的荷花图，便指指三个孩子道：“我这几个孩子，烈儿是最爱荷花的。他们小时，我仿古人在桌上放了几样物什让他们挑，以看他们兴趣何如：煦儿挑了一把剑，毓儿什么都想要，却没有最喜爱的，而烈儿挑了一枝刚从湖中采来的待放荷花……”
　　
　　话说到这里，赵烈已有些窘，好端端个男孩子挑花，便不像个大气男子汉，这种事怎能拿来会客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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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2 e. E3 k8 T) s1 ^　　更窘的还在后头，赵老爷继续说：“我问他为什么，他愣了好久才答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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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无奈，那明明是一时情急之言，现在这么说，倒显得自己小时就知道取巧造作了！他也不知父亲是笑他傻还是憨，只好心里暗叹一口气。
　　
9 w% `' e1 h6 M! Z! w) x$ l　　杨冕只是陪着笑笑，并不附和，张衍自然也没有开口。赵府上人都只当他是个落魄秀才，不过是外表出众些，但神情漠然，随师父来见客，也只是一身粗布衣衫，似乎不太入世的样子。
　　
　　中午，赵老爷自然请杨冕师徒留下来吃饭。席间，大家谈笑风生，赵煦和赵毓应对自如，相形之下，赵烈就显得有些拙于口舌了，他们说的典故，他自然都是知道的，不过却有插不上话的感觉。赵毓有时为了让他开口说话，故意把话头扔给他，他也“嗯嗯啊啊”地随口应对几下过去了，只求大概得体便可。赵老爷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私下里他告诉过赵烈，这方面不如人不要紧，多见些人，慢慢便好了。
　　
3 m9 l) m5 J" j+ n7 c  O% ~* K　　饭毕，赵烈便不再陪父亲他们出门游玩西湖，独自回房休息。他本来由于谈话时怕别人只看他过分清秀的长相，就有些羞赧，加上脑子不如长兄和三弟灵光，只有靠后天勤奋补足，可那差距岂是一点半点？不论学业、武功，甚至还是见客，都高出同辈子弟一筹，但自家兄弟间，一比便高下立见，常常让他觉得有些焦虑。今日此时，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贴身书童王实陪他长久，知他甚深，见他如此，知他又在外面受了气，便关上门，问道：“小少爷，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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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叹了口气，问道：“后门没人罢？”
　　
2 |5 y& W3 w3 m8 l7 n& r  n; y3 H/ _　　“这时正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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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9 @1 z8 a　　“拿东西出来！”赵烈扬扬手。
　　
8 B/ h& _( S% c3 X8 W" U4 z6 f　　王实自然也是个孩子，马上倒腾一番，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套梳妆器具来，还有一身女儿衣衫，着手替他打扮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赵烈便成了个漂亮姑娘模样，头上青丝挽起，面容略施粉黛，体态淑丽。
　　
　　“怎么样？”赵烈有些紧张地问王实。
　　
　　“好，好得很！”王实也有些激动，看着自己的杰作，忘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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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6 v1 ?) |% v1 Y& Y3 d5 W9 l　　“还不快收拾收拾！”赵烈很满意，放下心来，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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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自然也要打扮成丫环，听他使唤，忙活起来，一会儿便是个和赵烈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了。
　　
　　两人偷偷从后门出了赵府，到榆塘街上好一趟逛！街上自然有许多少年公子，见主仆二人，有心动的，过来搭讪，问名字，其中还有不少赵烈平日在自家府上遇见过的，赵烈虽避之不迭，却也暗暗有种奇妙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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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傍晚，两人兴尽而归，又从后门溜进来。廊上空无一人，他俩快步行至房前，还未进门，就见张衍自对面信步而来，赵烈竟是躲无可躲，只好站在自己房门口，目瞪口呆！
　　
　　张衍起初也以为是寻常大家女子，见他俩神色张惶，行迹可疑，才定睛一看，便认了出来，本来不太有表情的俊脸露出了一丝讶异之色。
　　
9 @3 M$ Y1 `" O. P8 ]5 g' C, y　　赵烈只觉得一颗心狂跳，呼吸也要停滞，脑海中万般想法掠过，最可怕的就是父亲知道怎么办。他又不像赵毓是个圆滑的，当然无法上前招呼圆场的，一时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一横，回头对王实道：“愣什么！还不开门！”
　　
0 `+ g1 {8 }! v$ [9 D　　王实也是头样便想到被老爷晓得了非乱棍打死不可，心中七上八下盘算不出个法子，听赵烈一骂，手忙脚乱地开了门，苦于一身丫环装束，也自觉得不伦不类，更不想同张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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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这才一咬牙，心道再坏不过如此了，大大方方走到张衍身前，拱手道：“既然来了，张兄何不进来 吃杯茶？”
　　
　　张衍本来脸上还有些困惑样子，现在也全收了，淡淡一笑道：“谢公子好意，我也是随处转转，喝茶就不必了。”
　　
% L+ a9 _% `1 ?0 A$ z6 j　　说罢，便告辞而去。傍晚，赵烈看赵老爷神色，料定父亲完全不知道此事，但也自知出丑，提心吊胆了好几日，见外边也是风平浪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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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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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 B! c  f+ G5 E　　赵烈被张衍撞见后，惊魂未定，觉得以前未免太过冒失，张衍都认得出来，难保其他人也识得，捅到父亲那，想想也心有余悸，便在家偃旗息鼓了一阵，专心念书习武，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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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7 o" w& b9 w% J　　那呆在家里的日子可是枯燥得很，他平日也没什么结交的朋友，不免觉得寂寥。学堂里来了个先生，叫顾子卿，他家和赵家是世交，去年顾老爷暴病故去，父亲却在别处忙于漕运，没赶上见顾老爷最后一面，耿耿于怀，今寻得他独子来自家学堂，便是要接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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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觉得那先生样貌倒好，只是目光深处，有一股悲戚之色，竟觉得和自己十分相合，却不好意思搭话，和大哥在父亲面前，与顾子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客套话。只有十一岁的赵毓，端坐在高椅上，老老实实，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顾先生，神色专注，好像要听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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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 R! V" D3 e  {5 Z8 S4 E　　果不其然，顾子卿一出来，赵毓便粘了上去，和声细语地同他说话，好似怕吓着他一样，倒不见他和哪个别家女孩这般模样！赵烈只好悻悻回去。
　　
　　赵毓虽对顾子卿殷勤，却也没纠缠过分，每日只不过比别人多问候几声。赵烈很快就找到机会同顾子卿搭话。两人年龄相仿，气味相投，很快便熟络起来，赵烈觉得多少年没有什么惺惺相惜之感，竟在这人身上找到了，格外高兴。如今赵烈准备科考，反而不在学堂念书，一有闲暇，还是常跑去找顾子卿玩。
　　
* i9 H3 K+ c3 [% q: [9 J8 i　　一日，他和顾子卿在自家学堂门口凭栏看满园秋色，开口问道：“顾先生，你可有什么相好？”
　　
　　顾子卿眼神一滞，笑道：“家世坎坷，为功名所累，不及往这上头想。赵公子呢？”
　　
　　赵烈本来也想说没有，想起自己这爱穿女装的毛病，埋在心底已久，实在闷得慌，不知能不能一吐为快，正矛盾间，突然觉得不对，扭头一看，赵毓正坐在屋内窗下，定定看着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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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还不快背书去！”赵烈难得骂弟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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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l( N) T* ]; \5 G7 {, u; [9 X* t　　顾子卿见他这般，也转过头去，正对上赵毓的目光，脸一红，忙转回来。赵烈再看赵毓，只见他已低头看书，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 ^9 ?3 Z: R1 V　　一阵秋风吹过，两人都没说话。赵烈自觉没趣起来，便告辞出了学堂，叫上王实，驱车往西湖去。
　　
& }$ r' t9 p" g6 C4 u2 \/ F- M5 {　　“公子，这是要到哪里？”
　　
6 S$ b! o: @3 h$ ?' q5 f+ a# [) z　　赵烈有些心烦：“哪没人上哪去！”
　　
1 `- J, R1 u. ?1 X' f+ b2 m　　他只觉得连好朋友，怕是也要被赵毓抢了去！赵毓那心思，他这些日子早就猜了个七八分，要是顾子卿真应了他，凭这层关系，自己真想说个体己话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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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灵机一动，便赶车至一处停下。赵烈掀帘一看，眼前便是玉山脚下，此处倒真真僻静，满眼墨绿，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庙。
　　
3 t% H' l/ {) s; B7 N' G5 c　　这山神庙前香炉没什么香火，修得倒还古朴，周围也算干净，定是有人常来打扫。赵烈在门外遛达了一圈，便推门而入。
　　
　　一进门，只见神案上摆着个香炉，上面有几枝新添的香，一块小方桌立于神案前，笔墨纸砚样样齐全，那提笔在笔上细细描画的，可不就是张衍！
　　
　　赵烈吃惊不小，倒不是因为他识得张衍，而是那次被撞破女装之后，他根本不想再看见此人，却偏偏在这里遇上，真是冤家！
　　
: x, ~0 G- g/ P* F+ F# w1 ?　　张衍仍穿着那天的粗布蓝衫，似乎画得入神，赵烈站了会他才抬头，见来人是他，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一眼，继续借着庙里窗户的天光，埋头作画，画得似乎不太顺手，想一想，画几笔，再想想，添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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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不免心生疑窦：这边树木遮天蔽日，怎么如此正好，正对着窗口的树木倒极巧地缺出个口来！他走到窗前，正要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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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公子，别遮了光！”张衍头也不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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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 e/ y7 {4 a4 ?　　赵烈一步退回来，心里不快，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画，便道：“不行不行，和你师父，不知相去几千里！”
　　
　　张衍这才复直起腰，仍不看他，提着笔，皱眉看着自己的画，问：“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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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同样是画荷花，你的笔法笨拙得多，不够老练，而且用色也不太好，你看，这里……”赵烈胡乱一指，“不是渲染得太过了么？”
　　
( `3 n0 I! e: H6 ?) z# V　　张衍好看的眉皱得更厉害了，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我看他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画出来就不一样？”
　　
8 ~3 @9 x; h# e' p　　赵烈从来是个不太说话的，不知为什么，碰上这个人，竟觉得可以嚣张起来，全然忘了他抓着自己的把柄，斩钉截铁道：“怎么不可能？不信你自己拿了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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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H3 L/ \# {& }% \5 L3 u　　张衍看了看天色，还不到中午，便道：“早了些。”
　　
　　赵烈看着他，心里更奇，问：“早？哪里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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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9 S; e0 y& `　　张衍这才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把自己画迎风吹干，细细端详起来，好像真能看出和杨冕的画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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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觉得好笑：“你是哪家书呆子？竟这般痴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弄个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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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猛然抬头直视他，良久才道：“你懂什么？有了功名便好么？做官什么滋味，你当我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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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一愣，好似看见那双眸子突然亮了下，再一看，张衍又换上淡漠的神情，对着阳光，好好看自己画。
　　
* N; H8 X5 S/ Q7 e4 S+ X5 ^　　他只感到眼前这人说话处世，似乎比自己还不懂人情世故，或者说，人情世故，根本不在他眼里。若是在赵家，人人比着老练懂事，这样的人也算是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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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回家，他的心情也好了些。下人来唤，说老爷叫他，他便去了，结果是叫他上杨府去，取前次父亲和他们游西湖画的荷花图，看来父亲极为重视这画，还舍不得叫下人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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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杨府，赵烈一进门，就见庭中一个大池，里面有些残荷。他继续和来引路的管家往里走，到了杨冕画室，只见这偌大画室的墙上全挂满了荷花图，才露尖尖角的、含苞待放的、半开半合的、完全盛放的、独枝的、一大片的、白天时的、夕照里的、白的、粉的……等等等等，他好像入了个荷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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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得瞪目结舌，良久才赏完，目光移至案前，却没有人。
　　
　　还要等多久？他思忖道。走出门外，对面廊里似有人声。他见四下无人，心中犯奇，便循人声走去，原来这廊尽头一转，竟有间大屋子，朱门虚掩，人声便是从里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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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大厅，里面还有个珠帘。声响越发大了，竟是张衍和杨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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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禁生气：把我晾在那等，自己倒在这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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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走过去，正要掀开珠帘，却被眼前景象惊在当场：帘内一张榻，十分之大，榻上有个男人，光着上身，手撑床席，背向杨冕，而榻上杨冕也是身衫凌乱，却面含微笑，正在那男人背上作画，赵烈不禁朝那男子光滑白皙的背上看去，几片墨叶，一朵白莲，在那男子微微弯曲的背上竟好似随风摇曳一般！
　　
" L- ^0 `5 ~" H; O+ n* S/ b- b　　杨冕显然已经画得忘我，竟不知帘外有人，只顾笑着，一手画，一手便去褪那男子下身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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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原来那男子真是张衍！声音倒和平常没什么区别，“还画不够么？”
　　
2 y5 I  o9 Q4 J- ~( ?　　“地方不够，再褪下点才好，不然便显得挤了。”杨冕道。
　　
　　张衍看不见杨冕表情，赵烈当然看得到！刚才那场景，在他看来，虽非翻云覆雨，却也已是云雨欲来，别有一番淫-糜滋味。他只觉得杨冕虽不是看来循规蹈矩之辈，但亲眼所见他手上如此，嘴中又这般，心中还是十分惊惶，自知应该掉头就走，却全身热得慌，目欲穷尽，两腿若灌铅般，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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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倒还干脆，也不费口舌，便自己伸手去解裤子，顺势扭头一看，望见了满脸通红立于帘下的赵烈，动作不禁一滞。杨冕本来还笑吟吟地看着张衍动作，见他如此，也转过头来，看见赵烈，脸色大变。
　　
+ r( F" S/ |3 Z9 N　　赵烈知坏了事，又觉下-身肿胀难受，不知哪来的力道，拔腿就跑，直直冲过走廊，按原路跑到大门口，喘了口气，还是不够，又往家里跑去。轿夫在后面急得直追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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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K5 D0 q) X1 \# q) h6 ~2 |　　到了自己房里，他二话不说，抱着被子直喘粗气，下-身这才平复了些，他松了口气，闭上眼，张衍那背带白莲，青丝垂面的样子又出现在脑海中。他深深叹了口气，将手伸向了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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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8 o. X' G' `2 @　　一连几日，赵烈都觉得魂不守舍。虽没人注意，但自己却痛苦异常。就算不去想当时张衍，也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上一般，又怕父亲想起怎么没拿回画来，更是七上八下。好在过了两天，杨冕自己派人把画送了过来，赵老爷虽责怪赵烈，但由于对此画十分满意，便没怎么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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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全家人都被叫到房里看那幅映日荷花图，人人称奇，一片啧啧声。只有赵烈面无表情，他看那晚照中白莲似粉非粉，只觉得无处不情-欲，拼命稳定心神，空咽口水，才渡得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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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内，他几近崩溃，怀疑自己怎么如走火入魔一般，咬了咬牙，叫王实把堂兄请来。
　　
) _  }1 D9 H/ l4 P9 Y, l, u　　堂兄赵爽不爱读书，虽也聪明，只爱和赵毓一块玩儿，见赵烈叫他，不免心里有些奇怪。赵烈也顾不上平日拘谨，把他拉近身前说了几句，堂兄拍手大笑：“原来是这种事！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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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他们便去了赵爽常光顾的一家青楼。赵爽素不爱太过纤细的女子，所以老-鸨迎上来，身边带的都是珠圆玉润的姑娘。赵爽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姑娘笑着走到赵烈身边：“这位公子生得好秀气，把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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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最恨别人说他女气，当下沉了脸，老-鸨见状，忙道：“别乱说话！扶公子进去好生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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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S0 L# ]+ u2 H# \1 R4 g　　赵烈也不是第一次行事，对着这种勾栏女子却下不了手去，一伸手，就觉得父亲就在眼前瞪自己，心里直骂自己没胆。
　　
　　那女子见得公子哥多了，知道他不敢，自己把衣服半解了，轻轻拿了他手，往自己□上按，赵烈只觉得热血上冲，却又不是想和她做什么，当下顾不得脸面，告了辞出来，后面让堂兄打点，自己叫了马车回到赵府，一进门便翻箱倒柜拿了一件最新最华丽的女子衣衫出来，顾不上梳妆打扮，只紧锁了门，套上那女装，便躺在床上，想起张衍那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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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事毕，赵烈更自我痛极，万分懊恼，羞耻不已，本来喜欢易装已不太容于世，现在竟着女装想男子！他甚至觉得无颜面再苟活于世，终日郁郁。
$ a# x7 z8 q6 l$ L8 m2 |1 U　　王实看主人这样，心里着急，便拉他上街逛逛。半路竟遇男子调戏，本来赵烈一向不爱惹 事，也知自己这张脸招非，常甩袖便走。这次情绪极坏，怒火上冲，狠狠把那男子揍了一顿。那男子竟招呼兄弟来打，赵烈哪肯迎战，自然拉着王实就跑，不知绕了几处街市，见后面无人赶上，才停下来喘气，却发现这条街旁都是些小商小贩，看来自己平日极少来此，沿路走下，到街角处，就看到一处画摊，一个书生在挂画，两人一看，怎么都是荷花图？再看那书生，便是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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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 B+ z2 _5 a; I1 h# j　　张衍还是身着粗布衫，神态淡然，只是生意清冷，都是冲他样貌来的女子，所以有点悻悻之意，却也不十分强烈。
　　
　　赵烈只觉先前不见，想得慌，如今见他从从容容在自己面前，倒不觉得什么了。当下身心也舒畅了一些。
　　
　　“张兄。”赵烈走上前招呼道，“你怎么到这里卖画了？”
　　
1 K5 m' p: j" i) G3 K　　张衍好似认得他声音，并不看他，只道：“被你那日撞破，我也明白了些，自然不肯。那人自觉撕破了脸，便不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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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i1 x7 h* ^2 }　　“那人”自然是杨冕。张衍说的是自己不从他，杨冕觉得相对尴尬，无法再尽师徒之谊，不愿再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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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叹道：“张兄，你怎么会这么不识人事？都做到那份上了……谁会在他人身上做画啊？”
　　
　　张衍这才坐到身边一张竹凳上，嘴角一勾，自嘲般说道：“于我，他总不过是在山神庙里画荷花的孩子，借我背用一用又何妨？况且那花不也画得不错！哪里知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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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正要开口，张衍突然扬头冲他一笑：“你说得对，我的荷花确实没他的好！真真没有人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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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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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w/ |, `: R$ [6 \　　赵烈见他问自己，却也不好意思老实说自己那天是胡乱说的，想起这几天纠结，也不能明讲，半晌才道：“你这人好奇怪，只关心那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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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n! E$ C　　张衍并不答他，只是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便跨过摊子，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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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5 s' n5 b2 F, S# r　　赵烈见他当真要走，心下有些急，一把拉住他道：“就这么走了，那些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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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侧头看他一眼，赵烈一颗心乱跳，忙放开了手，只听他道：“又没人要，你要，你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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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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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呆呆立在画摊前，直到望不见张衍了，王实才凑上来说：“少爷，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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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7 _' }% Q4 B9 ~( h0 Q8 b　　赵烈“嗯”了声，还是没动。
　　
7 A# Z, Q  w2 O5 M' T/ K6 d5 p$ U　　王实看他神色，又献策道：“不然，少爷挑张喜欢的拿走？”
　　
　　赵烈这才骂道：“都是害人东西！我才不要！”
　　
  [) k. r8 J3 S+ S　　这时，竟飘起小雨来，赵烈看看那些荷花图，又挪不动脚了，王实知他拉不下脸，蹦蹦跳跳奔过去，讨好地收起画来。
　　
& X; |$ k  q$ P　　赵烈“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身后，王实抱着一堆画追 上来……
　　
8 e: Q6 J9 R( C# j　　刚进自家大门，就听说前厅来了客人，赵烈才不想见人，正要偷偷绕道走，却见父亲送杨冕出来，撞了个正着！杨冕相貌堂堂，大概因为早年干活的关系，十分高大结实，那身躯被套在宽大的长袍中，更显得他气宇不凡。赵烈心里尴尬，勉强问了声好，立在一旁，陪父亲送客。
　　
　　偏偏父亲不肯放过他，问：“你小厮手里抱的，是什么东西？”
　　
, Y8 K# Z2 k, D- z# ]7 }! Z5 s8 L　　赵烈只感到杨冕的目光直直射过来，脑中乱作一团，扯不出什么谎，闷声道：“在路边看到个卖画的，就挑拣了些。”
　　
8 s  }& @" L5 R- s- t) C　　赵老爷好奇道：“什么画？竟买了这么多？正好杨先生在这里，也让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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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H. \- }0 f" Y　　赵烈更无措了：“不是什么好画！是朋友画的，卖不出去，让我给收回来了。”
" N8 O1 F, ~9 v　　赵老爷皱眉道：“叫你拿出来便拿！哪那么啰嗦？”
　　
　　说罢，便向王实伸了手，王实哪敢不听，看了看赵烈，赵烈也没了主意，狠狠心想：好个杨冕，做亏心事的是你，我别扭个什么！便道：“还不去厅里摆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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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u' `+ N7 G, m# d　　画一展开，也不过是那几幅荷花图，赵老爷也是个懂点画的，评了几句，大概是说新手之作，不过也颇有灵气，笔法什么的，倒是和杨冕有几分相似。当然杨先生名满江南，这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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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冕自然认得这是张衍的画，站在旁边负手而立，并不出声，直到大家都看他，他才走到画前，指指点点，批评了个详细，毫无偏私，好像这画者与自己没一点关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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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U" a, A) i) E　　赵烈在一旁硬着头皮听着，反好像被他看透了什么，十分的不自在。
　　
0 ?, K( ^; M5 R9 S8 ~' g2 r# t# |3 K　　“请问赵公子，这画，你是从哪里来的？”杨冕评完画，面色蔼然，稳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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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是朋友送的了。”赵烈心中不耐，语气也不受控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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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那位朋友，现在在何处？”杨冕又笑吟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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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怎敌他如此光明正大地问，很不高兴，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那个后生家的画卖不出去吗？杨先生或能给他些指点，你还不快告诉杨先生！”赵老爷道，“这后生也是奇怪，画画竟也不落款，看画的人就没有问么！”
　　
　　“我和他很少来往，他把画给我就不知道上哪了。那个地方我也是偶然经过，迷了路，叫了个车夫把我们送回来的。”赵烈一口气说完，挑衅地看着杨冕。
　　
　　杨冕这下并不掩饰失望之意，“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下去。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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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赵烈擎灯看那满屋子张衍的荷花图，心中想起张衍形容，却没有近日里的躁动，只觉得说不清道不明，丝丝挠心，认真去想，却也了无痕迹。他并不大爱看画，只觉得杨冕画荷，隐隐透着画者本人强烈的气势情感，而张衍的荷，却像带花本来的神韵气质，夜里灯影之间，自己仿佛还能看出花的心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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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披上衣服，关上门，也不叫上王实，偷偷牵了马，不顾夜凉，从后门而出，踏月而行，直奔玉山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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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A0 ]" p: C: U2 S/ V　　行至山神庙，便看见张衍正一个人在山神庙前借着月光，悠悠扫着落叶，听到马蹄声，抬头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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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毓见他抬头，却看不清他表情，竟不忍视，跳将下来，牵了马向张衍走去。
3 w  j6 D: T, i: r6 E　　他知道张衍冷淡性子，保不准会继续低头扫叶子，可他只不过想这般走向张衍，好似这十多年来，第一次有此样心情：满心莫名的企盼欢喜，无人鼓噪，无人滋扰，明月在天，清光如水中，向他走一步，便离他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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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j! X7 |- O) i　　张衍似乎觉得意料之外，并不移开目光，看赵烈走到面前，问：“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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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3 u0 i9 m" i0 M　　赵烈早料他有此一问，反对他道：“你又在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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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8 h$ K) B0 C1 m/ R0 X# ^# m　　张衍轻轻一笑，转身把扫来树叶的拢到一处，堆在旁边，撂了扫帚，就往庙里走去。
　　
7 R+ L  ~8 E# H. c, r! ~5 L　　赵烈一把拉住他：“我问你，你是哪来的精怪，没个定所，只日日在此处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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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v- g) d/ B2 h( z1 }　　张衍挑了下眉，嘴角略微一勾，道：“你既知我日日在此处，怎么能说没个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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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6 j% [+ S2 L+ G7 D　　他见赵烈愣住，便也不挣扎，抬起下巴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 G: t! \8 s8 U# L　　赵烈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放开手道：“你那些荷花，全放在我家里。”
　　
& P) G' ^/ j6 G- b　　“你不说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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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看了，觉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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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好？”张衍似乎来了一丝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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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神韵各异！你画了不下十来株，竟没一株让我觉得相同，仿佛有灵气在上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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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N- m/ z; ^  a　　张衍先是一愣，便笑起来：“我画的便是湖中精怪，他们也嫌我画得不够传神，倒让你看了出来！看来我描得也是有几分像的！真不知原来你也这般有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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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a5 u, e# h2 t) X' i6 E　　赵烈低头道：“长辈常说我兄长弟弟有灵气，倒没人这么夸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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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摇摇头：“那日我听你父亲说你小时选 了荷花，听来缘由又是言不由衷，便觉得你与别个不同，打算游了西湖就去问问你，不想竟碰见你那般奇怪模样，倒扫了我不少兴致！现在想来，我那日在杨冕家中，也算于你面前出了洋相，算是扯平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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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见他面有得色，和平常大不相同，反倒有些拘谨，老实说道：“其实也不算有什么灵气，只不过小时见惯荷花争奇斗艳，那日竟一株横于案上，一分开半分合，自带寂寥，才伸手拿过来的。”
　　
2 z, `$ n8 [4 x0 a9 W/ P1 ?9 O1 O　　张衍叹道：“你们赵府中人人，哪不像那满池莲花，一起开得热闹，寂寥的是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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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赵烈不答，心中几分惊诧，却也有几分莫名的暗喜，那花中神韵，若不是和心底所感不谋而合，也不会感之深切，好似自己贸然前来，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句话，但被如此明白地点破，当然也有些不甘，不愿大大方方认了它。
　　
　　张衍见他不言，叹了口气道：“也罢。难为你那么多年辛苦，我也只不过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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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_" s0 J) B; ?% S2 |1 K　　赵烈这话听在耳里，倒觉得不对起来，好半晌才青着脸道：“你大概心想我倔强不承认，但实话说，寂寥倒罢了，吃力也行，为难我可不觉得。我知你撞见我着女儿衣衫，心里还是很是看我不起，不过，赵烈自问资质虽与中人无异，不及兄长弟弟，但孜孜以求，只愿畅其志，尽其才，无愧于心，没有什么好委屈为难。”
　　
/ j' r. L- b' v: W( k　　说罢，掉头跨上马便离开了，只留张衍一人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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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q/ U  X9 A8 M4 N: r　　从那日起，赵烈收敛心神，照旧念书用功，再不去想张衍。
　　
2 V/ Z9 R2 |- @8 {8 [, [) \; D　　过了几日，王实到他屋里，见那些荷花图还是胡乱摆在桌上，便问：“少爷，这些画要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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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H- Z" g% s  c　　赵烈正在画眉，停下手道：“好生收着，或许有一天还与他。”
　　
' x0 z: i( |$ ?* Z: Z4 z) m0 R　　王实奇道：“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 u- L( N% V2 ]1 p/ |1 h　　赵烈妆已成了大半，凤眼一瞪：“自然是要出去！听说西湖这几日枫叶这好，不去看看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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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6 ?3 Z7 i2 X" W( S3 ~5 W* Z7 ?　　“可是如今风景正好，西湖那一定游人如织，少爷这样前往，若被什么人撞破，可就大祸了！”王实自从上次被张衍看到女装，胆子不似从前，小了很多。
　　
　　“西湖景是哪家的？倒不准我按自己心意赏玩么？”赵烈啪地一声把角梳拍在案上，双目含怒。
　　
　　王实哪敢说什么，忙帮他打扮。这回赵烈好像硬要出风头，梳妆极细，每样都弄上四五通，真真如诗上所言：“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3 x1 l& |' i! U# F. _+ \　　王实见他如此，当然暗暗叫苦，但也没法，只好出门叫了轿夫，自己又打扮成丫环，扶“小姐”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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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夫自然不认得是赵烈，心里只惊叹哪来这么漂亮的小姐，怔怔见他入轿，放了帘子，仍差点不记得抬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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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4 i! m/ b: G' b% v　　不会儿功夫，便到了西湖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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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1 ^+ R& L, L; e. d　　西湖秋景，不比盛夏，眼前一片残荷，垂柳褪尽绿意，水面也降了好些。然而仍有绿树葱葱，枫叶如火，相互衬托点缀平湖如镜，自有一番水天辽阔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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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 l6 U( j: Y　　赵烈心神开朗，迎着秋风习习，沿湖盈盈作步，行人纷纷踟蹰忘前。王实看了提心吊胆，赵烈心里也不大自在，但久没着女饰，只觉得通体舒畅，抑郁全扫，舍不得回去。
　　
　　行至一处，见前面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赵烈大奇，忙趋步去看。王实不能不拦：“少爷，还是不要掺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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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便是！”赵烈兴头上，听不得劝。便走到人群中，要往里挤。围观者见来了个这般好样貌的姑娘，纷纷侧目，好些让开了路。
　　
. @6 i9 W( V! n- _; d' U% ^7 m9 @1 w　　赵烈走近一看，却愣住了。
　　
　　张衍坐在湖边石栏上，面色依旧淡然，随便搭了个摊子卖画，只是那画不再是荷花，一看便知是西湖山水。只有一人上前驻足赏画，久久不去，那便是杨冕，赵烈也见过他好几次，如今倒觉得他清减了不少。杨冕名冠榆塘，如今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摊前如此留连，自然吸引了一些看客。
　　
　　“先生看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指教？”有好事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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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冕并不理会，面色有些发白，只对张衍笑道：“几日不见，画艺长了些。”
　　
　　张衍坐于石栏上，笑笑答道：“这几日舍了你一些技法，所画即所思，放开来，似乎更得心应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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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冕叹道：“你倒是狠心。你离去之后，我终日茶饭不思，你还能若无其事，和我这般谈画！”
　　
　　张衍面无表情道：“成便成，不成便不成，一码归一码，我只想画画而已，没有先生那么多顾忌。”说罢，开始收拾起画来，杨冕脸色一变，摁住了他的手：“我日日都在想着你！和我回去罢！我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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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中间两人却浑然不觉，犹自在中间拉拉扯扯，赵烈心想杨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如此糊涂，连名声也不要了。不禁和王实对望了一眼。
　　
　　王实见自家少爷竟回复平日里男儿举止，背微驼，两脚分开站，抱臂而思，心中大骇，只想趁乱拉走他，哪里顾得上杨冕他们。
　　
　　张衍抽出手，皱眉道：“你好糊涂！”那神色语气倒像杨冕长辈。
　　杨冕此时已面无人色，复上前拉住他道：“糊涂也好，痴傻也罢，反正我总是要带你回去！”
　　
1 R9 O; Y7 W$ D- e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张衍这才看了过来，正于赵烈四目相对，不禁一愣，却欲言又止。赵烈被他望了一眼，才回过神来，感到王实在拼命拉他，便转身与他挤出人群，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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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 T9 W6 x/ P. x　　“原来杨先生是这样的人！想他不是胡说，真的是茶饭不思，平日里那般讲究，今日头发也乱了，胡子也修得不甚齐整!”王实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见赵烈又若有所思，健步如飞，慌忙拉住，“少爷，还 是回去罢！”
　　
' r0 [  _! P. i　　突然，身后人群发出惊叫：“跑了跑了！”正要回头看，只觉一个人影从身边掠过，及看背影，竟是张衍！杨冕追了几步，只可惜张衍早已不见踪影，他立于当场，怅然若失，面如死灰。赵烈见状不忍，本想去拉他，后来想自己毕竟是女儿打扮，上去恐怕也是添乱，只好作罢。
　　
　　当下主仆二人也没了兴致，便往回走，准备打道回府。谁知路过一亭，才坐了一会儿，走出门看，竟入了一片繁茂的柳树林，柳丝随风而动，其间竟无人迹。
　　
7 S/ ]% k! `7 m" s' {( I/ r　　“怎么回事！”赵烈惊道，“深秋十月，哪来这么多叶子的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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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0 I& l3 y　　王实也怕得直往他身后躲：“少爷……不会是见鬼了罢！”
　　
　　“不必害怕，障眼法而已。”张衍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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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u5 L& j3 e2 s　　赵烈回头，只见张衍站在身后一棵树下，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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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唉……张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你竟懂幻术！”王实已经语无伦次，眼前柳树摸之即实，容不得他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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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只瞪着张衍，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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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u4 b$ G8 M* A* F　　张衍少见地踌躇了下，才走到他跟前，定定看着他，面色蔼然：“赵公子怎么又这番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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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哼”了一声：“你把我困于此地，想做什么？”
　　
　　张衍一愣，叹道：“你还在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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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m* J4 d* v0 _7 D0 e9 x" j7 {　　不待赵烈反应，张衍已伸出手来，帮他扶正了刚才被人群挤得摇摇欲坠的玉簪，顺手理了理他那松了的云鬓。说来也怪，张衍手到之处，头发都服服帖帖，最后都好似刚梳好一般紧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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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2 H1 {1 `. I8 k　　赵烈看他仍无甚表情，眼神却透着一股认真劲，不免动容。可想到杨冕，又觉得不对，一把扣住他手腕，讥道：“你不是耍我罢？杨冕好歹也教了你一年画，恩师当前，不顾脸面，低声下气，你竟一点也不买账！现在竟能关心我是不是还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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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张衍听了这话，顿时双目圆睁，面露愠怒之色，又转为怅然，抽出手道：“罢罢罢，是我招惹是非，最后倒落得个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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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 Y1 i; z$ q- k# q$ i　　赵烈别过脸去，也咬牙不语。
　　
9 W! D7 T5 T# k& E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树上绿叶纷纷落去，整坐柳林瞬息便烟消云散！赵烈一看，自己仍站在西湖畔上，他道是张衍作法，却看张衍也一脸惊诧茫然，循他目光看去，竟是杨冕和一个道人站在跟前！四周仍没什么人迹，大概又入了个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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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找道人收我！”张衍垂手不动，眼睛不相信一般微微眯起，声音波澜不惊，听来却字字痛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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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 a0 o# F/ x  g+ M) R　　杨冕痛声道：“我早知你不是凡人，听你在西湖，便一定要把你寻到，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你还是和我回去罢！”
　　
, P  S, P! |8 b, f0 S1 I　　“即知我不是凡人，自然明了异类殊途，为何又苦苦相逼！”
　　
; c4 P6 h" A. Q1 O2 d' G+ d% Y　　杨冕看了赵烈一眼：“你还能说异类殊途，又为何使这种小法术，将凡间女子困于这里！”
　　
　　赵烈闻言变色，张衍摇头不语。
　　
) m7 m; M0 {5 o5 C' W　　杨冕上前要拉张衍，却怕他顽抗，生生止步，目光如炽，深情道：“我不管什么异类殊途，哪怕你是这湖里荷花精变的，我也愿把你带回去，奉养你一生一世，天打雷劈也不敢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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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胡闹！”张衍面上不耐，袖子一甩，“你小时懂事乖巧，长大怎么是这么个死心眼的！我哪有荷花精那么好奉养！你倒看看这道士帮不帮得你！”
　　
　　那道人见他目光扫来，忙俯身道：“小道刚才未识得大仙，多有得罪，请大仙莫怪。”转而对杨冕道：“先生口中高徒竟是玉山山神，小道破得障眼法，却万万不敢帮先生缚了他。先生若有心让他回去，还是自行好言好语相劝罢！”
　　
; V! |. b. h3 q7 e　　赵烈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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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冕却不理他，只看着张衍，许久才道：“原来你便是那山神庙里的泥像，我先前只道无人来添灯油，那灯怎能夜夜长明！既然你能陪我苦练十年，怎不能再多留在我身边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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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竟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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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1 z8 p7 _& O/ _　　张衍也动容道：“我下界几百年，真真明白什么是度日如年，庙宇荒芜，也只有你来写写画画，才添了几分生气。那十年间，夜夜看你用功，技艺日进，我觉得甚是有趣，却也心痒难耐，才登门求教，哪想得惹下一身羁绊！如今被你点破，你我再不能相处如同往日，缘尽于此，还请你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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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5 v' Q3 y- H$ Z  x$ r5 l　　杨冕含泪道：“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原来早已共处十年！”
　　
　　旁边道人不禁插嘴道：“杨先生，以天神修为，该是不懂凡人七情六欲……”
　　
! ]' |) D$ t  ?6 b& ~1 [% q　　杨冕哪里肯听，恨声道：“我不信！你若对我无情，何苦夜夜相伴！又何能特地跑来寻我，待我左右，又让我绘画于你背上！你早对我有意，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 s8 Y) X. U2 h- b; j( w　　赵烈一听，又想起那日于杨冕房中所见，那时张衍一眼扫来，冷若冰霜，却自带媚意，当下又浑身火热起来。转念却觉得杨冕可怜，自己亦可笑，张衍既然是山神，千百年如一日，生死玩弄股掌之间，凡人肠子千回百转在他眼中，不过尽淹入红尘滚滚，并不希罕，自己又是存了什么奇怪心思，竟挂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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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想，竟觉得了悟，趁他们两人对峙，拉了王实便走。
　　
. T$ x' ]  P+ m# H5 ]- }/ s　　没走几步，张衍便追 上来，拉住他道：“你怎么走了？”
　　
　　“不走便怎的？”赵烈问，“话说你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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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怔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也不知，只觉得……”
　　
4 ]0 A5 x5 {% }7 G; S　　赵烈打断他道：“张兄，莫要空惹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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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 c: n1 h* W+ a: b　　张衍猛地放开手，赵烈趁他发愣，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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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y) `0 l4 J8 I7 h0 U　　不出几日，榆塘城上已是风言风语，道是杨冕杨先生原来不近女色，并不是清心寡欲，只不过爱好男风，更与一秀美男子在西子湖畔拉拉扯扯，吵吵闹闹，不顾体统，很是难看。如今杨家也便寻不着杨冕，那年轻男子更是不知所踪。
　　
. Z  l) B5 h  r1 O　　赵老爷听到这些传闻，起初并不信，后来听闻当地几家订画的望族陆续向杨家退约，索回订金，才知真有其事，常对画而叹息。杨冕仍是没有出现，传言也愈发刻薄难听，终有一日，赵老爷叫下人把挂在门厅的荷花图取下，在旁边边看边叹道：“可惜！可惜！弄成这样，这画再挂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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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F  e( f' L5 s, j4 i- @! ^　　兄弟在旁边看着，大公子赵煦一脸不以为然；赵毓只偷眼去看顾子卿；赵烈暗叹画家如杨冕，原最重名节，他因一段佳话而锦上添花，如今又因丑事而遭舆论所弃，竟视这些如粪土了么？心下同情，也想寻他一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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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中，见王实正抱着张衍荷花图出来，便问：“你拿这个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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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 o9 N3 J5 e* L! \: L　　“先前少爷说要还与他，如今知他竟是个神仙！倒是上哪里还了他？我看还是扔了罢！”
　　
2 Z8 Q: z" ?# N, B$ K　　赵烈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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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这才试探：“不然，去山神庙烧与他？”
　　
8 B: R0 m& v: X8 d+ D0 x# T, q( H2 A　　赵烈看他一眼，道：“我是不想再见他了，你替我跑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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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喏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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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王实归来，报告碰见杨冕，一身粗布衣衫，着装打扮与农夫无异，在山神庙里画画。庙边新搭了个小屋，看来杨冕竟要住在那一般。赵烈听了，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那夜去山神庙，张衍一言一行，均历历在目。
　　
　　“一开始我把画倒于火盆，却怎么也点不着，点着了也被山风吹灭了好几次，好生心急！好在后来杨先生过来问我做什么，我说我家公子派我来把张公子的画带来此处，烧与张公子。他便接了过去，替我生了个火，我看他把画投进去，好好燃尽了才走开的。”王实自以为办了件好事，沾沾自喜道，“他还说，替张公子谢谢少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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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听了，嘴角抽搐，眼圈发红，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混账东西！我叫你烧便烧，竟敢交于别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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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实被骂得摸不着头脑，吓得不敢说话。
　　
  r1 l  B# Q! V, x, [& v　　赵烈自知发火发得没道理，便缓了口气，让他出去，自己一人关在屋里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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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L7 N4 {  l1 t% W8 e　　可怜他一个十六岁少年，第一次识得相思滋味，哪经得起将那天杨府所见，一想再想，还有在西湖相遇时，张衍一脸茫然之态，欲言又止的神情，也别样地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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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F; P& n  F( G　　他也知想倒白想，天人两隔，就算张衍是凡人，自己注定是仕途之人，也不能因为这种事落人话柄，杨冕便是个极好例子。
　　
, E8 V# }$ w' v* z　　此时天色渐暗，夕照透过窗纸而入，屋内昏昏。他坐于床上，神情恍惚，张衍之手抚于鬓上之感犹在，柔声软语，好似仍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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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j$ M" z; E2 V7 [* h1 ]　　鬼使神差地，他退去上衫，拿了件女儿大红刺绣肚兜，束于身上，散下乌发，赤脚踏于床榻，静静躺下，手护□，闭了双目，深深呼吸，冥想张衍容颜，好似他正坐在床边，对自己殷殷俯视，其目光一改平日淡不经意，上下游走，毫无掩饰，渐渐地，他手也抚将上来，轻触自己脸颊……
　　
( b, G: L7 y6 N+ t　　正当赵烈渐入佳境，□之时，突然有人敲门，吓得他三魂七魄都没了。忙问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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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小声道：“崔员外来了，还带了小姐。不一会儿便会叫公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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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他道。
　　
　　崔家是当地大户，与赵家也是世交，常有往来。崔家女儿叫崔素素，比赵烈小一岁，知书达礼，温柔娴静，应对得体，风韵容貌上佳，十分讨赵家老爷夫人欢喜，有心将她当自家媳妇，奈何大公子赵煦早就娶妻，总不能让崔家小姐做妾室，便想撮合她与赵烈。
　　
6 }9 C' O/ S; ]　　赵烈被扫了兴，虽不高兴，但也知此事重要，孙家小姐他虽没什么兴趣，但出身高贵，也不能怠慢，不但要迎，还要迎得好。当下很快穿了衣服出来了。
　　
　　好一段日子没见，崔家小姐好似更漂亮了些，亭亭似月，嫣婉如春，落落大方，可一与赵烈对视，却含羞隐媚，显然是知道父母撮合之意，弄得他好不自在，直看父母脸色，想探探他们不会是早应承人家了罢？他也不是没见过女人，更不是没和女人行过事，赵家公子在外面 ，除了赵毓年纪太小，哪个不是响当当地大家抢着做媒，这般大户人家女子虽好，但也不急于一时，实在不想这么早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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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4 `+ y' w' @% e) S8 k　　当然，赵家老爷夫人倒觉得名门望族的女子多得是，但像素素这般好的真真少见，怕她早早给人定了去，自然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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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崔家老爷问了不少赵烈学业、功夫、将来打算的事，赵烈一一作答，他虽不擅应酬，耳濡目染，随机应变不好说，这些样子还是会做的。
　　
6 J+ J6 E8 X, k% @/ g3 f6 T　　话间，崔员外问能不能让赵烈带素素在赵家大宅四处看看。赵烈心想天都黑了有什么好看？还是应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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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赵府内处处挂起灯笼，随风摇曳，两人走在园林中石径上，借着灯光月光，半明半暗之间，两人只好也贴得紧，很快便没那么生分，有说有笑起来。赵烈只觉得崔家小姐身上暗香扑鼻，让人心神怡宁，加之声音娇媚悦耳，却不带矫饰，懂调情识礼节，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取妻如此，知书达礼，上得厅堂，似乎也不错。自己去想什么山神，才不是什么人生正道。
　　
　　本因父母意向，心存逆反，此时也不那么计较起来。
　　
. A- ]# p' s, O/ Q0 i$ s　　如此想着，心情也放松了。男女之事，他还是通一些的，见气氛正好，便去拉素素的手。素素一惊，缩了缩手，挣了几下，竟也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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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9 A' e3 W6 W* E　　赵烈握了那柔软小手，只觉得人生风月，才子佳人，经营八表，也算实现一半了罢！两人在廊上携手而行，素素犹自带羞怯，走得慢，赵烈也喜欢这般感觉，甚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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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x# q  G+ Y  _3 h　　“我家爹爹常说，我和赵家二公子，比和大公子登对。”
　　
　　“你这般可人的，肯定有不少公子爱幕，怎么就看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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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7 c: r. m4 N+ ~　　素素低头一笑：“这也是缘份，父母之言，不能不听。另外，我也比较喜欢公子你。”
　　
　　“哦？”赵烈奇道，“为什么？”
　　
　　素素含笑道：“因为之前见你，生得精致漂亮，眉间又有点忧气，叫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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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也笑：“精致漂亮，可不是什么形容男子好词。那现在呢？”
　　
9 M0 w/ T- X3 n, B8 p　　素素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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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x; G+ q' L. U+ i( o　　赵烈叹道：“你或许是个知我的。”当下放开她手道：“现在我还说不准什么，若他日你我能成，我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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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并不失望，只是问：“公子还有什么心事么？”
　　
　　赵烈愣了下，微微别过脸道：“也不算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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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着，便走到赵烈房间面前，却远远看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走近。
　　
　　素素一吓，忙躲到赵烈身后，抱住他手臂，赵烈却认出那是张衍，心中一阵喜一阵痛，却无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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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u+ g" c1 k9 E5 w* K' R; O　　“张兄，来了也不告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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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w) v: h8 P' y) ~# z( q/ {　　张衍看着他，再看看素素，看得赵烈浑身好像火烧一样难受，却良久也不开口。
　　
. p# C/ N! c0 |5 d9 R1 \　　素素见这人着粗布衫，不像赵府平日来往，便当是赵烈外面 私下认识的朋友，也微微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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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5 E( t7 Z  h  x　　张衍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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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9 G( n( E1 D' l　　赵烈只好道：“张兄先去里面坐，我等下再来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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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便打开门，点了灯让他进去。张衍一进门便坐下，对着桌上烛火，面色沉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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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s3 v* y3 ^5 M& z0 ]　　赵烈回头看了他一眼，替他关了门，便送素素按原路出了这个别院，问她还要上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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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摇头，赵烈看了心里不忍，却记挂着张衍，也无话可说。只好带她原路回去，一路上特地挑话头，但明显不如先时热络。他暗骂自己看见张衍心里又有所期许，没有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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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送走崔员外一家，又被父亲叫去深谈，也不过是问崔家女儿怎么样。那架势让他大为紧张，心里不愤被如此安排，却又说不出另一个可心的小姐出来。特别是父亲 还说了句“你不比你哥哥，定需要个这么懂事的”，让他觉得十分不平，心道“那你便让他娶个泼妇制制罢！”，父亲又道“若没娶上这个，再寻不到这么好的”，好像自己真抢不过那些其他官家子弟一般，觉得受辱，当下脸色也不好看，又不敢违逆，心里堵得慌。
　　
4 [2 R3 j8 x% O! B) c5 u　　应对了好一阵，才得回房。他心情极坏，强打精神，急急赶过厢房去，只怕张衍没了耐性，早就回山神庙了。
　　
0 d% l" X5 n+ }% v: `9 L! A/ A4 `　　果然到了厢房内，一开房门，伸手不见无指，静静悄悄。赵烈心下颓然，一阵难过，扶门而立，却不进去。
　　
　　“怎么不进来？”张衍声音悠悠传来，“我都你这般久了！”
　　
　　一盏灯火自里间缓缓凭空飞来，停在他面前，照他关了门，又引了他，向里间走去。
　　
　　张衍八仙桌旁，烛火之间，双目若含秋水般：“你怎么把我画烧了？我又不是死了，到阴曹地府收你画去！三番用山风阻了不让你那书童烧，他倒好，交于杨冕烧！我看定是你吩咐的，横竖还是让他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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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想他原是为画而来，自己为那画伤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心思，他自然是不懂的，不禁心酸，硬 道：“我倒想把那画还你，却不知怎么还！现在烧了，你要我怎么赔，我赔便是了！”
　　
5 Y# \- Y- Z' J& ?! v, q　　张衍叹道：“我不是要你赔。我只道你喜欢，如今却要烧了，怕是再不肯见我。”
　　
3 ^  P7 I8 ?/ k! k8 Y　　赵烈顿了顿，粗声说：“我是不想再见你。”
　　
　　张衍怔住，良久才叹道：“你说真的？”
　　
　　赵烈狠狠心：“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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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道：“那便好了，我今夜来此，就是与你道别。我因为私自见了杨冕，惹了他守在山神庙几天几夜，如今上头不满，道我行为不检，惹了凡人，降我到江阳卧龙山做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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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q: r7 L5 H" \* g　　江阳和榆塘比自然是小地方，离栈塘不过一日路程，以织造闻名。
　　
& Q4 i9 B4 ]; H" I- O+ z1 o- ]3 b　　赵烈声音发颤：“你要做哪里山神只管去，何必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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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W; W0 _; ^9 G8 _9 H　　张衍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你家三公子，我是认得的，不是个平凡人。他在上界犯了天条，又牵连到我，上面为了保我两个，才着我等下界。这几百年，以前同僚音讯尽失，我一个人在山神庙，无所事事，香火也不旺，连庙宇也要自己打扫，除了山中精怪，你是唯一个相识。若你他日得去江阳，能不能看我一看？”
　　
　　赵烈已是哽不成声：“还有杨冕，他对你痴情如此，你怎么不着他去看你？”
　　
+ |) A9 Z( c# t9 ^# |　　张衍叹道：“我以长明灯照他十年苦修，生出一段孽缘。我虽不大识得风情，也知人间情爱，你情我愿。我负他，却没法助他过得此情劫，或许再不相见，方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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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赵烈不答，张衍又道，“其实我那日说为难你，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几百年在玉山，与精怪为伍，又不是个好交游的性子，和他们也难以成一片，无有他法，只好学着描绘精怪神韵于图上以自遣，你看出来，我心里好不高兴！你收了那些画又来寻我，我也很是欢喜……总之，要说寂寥为难，其实是我自己。”
　　
　　赵烈这时哪还能言，只觉心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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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却似未察觉，突然想起什么，怅然道：“刚才那女子，是你相好罢？长得好生美貌，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和你甚是相配，应该是个能长久的。你看我这几百年，深居简出惯了，也没什么讲究，若逢你喜事，竟掏不一件像样东西出来。”说罢，真在粗布长衫上摸了几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好把手往空中一伸，道：“来！”
　　
# F  k! f- [# f3 N2 O! [　　一道白光自门外而入，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摊开一看，是一枝寻常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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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9 E( S( C& Q( v. v　　“这个给你。能自出五色，墨永不竭。不信我写几个字于你看。”说罢，拿起书案上一张纸便写了起来，笔过墨干，麝香扑鼻。
　　
1 e' Y* i1 P6 Z+ K# }　　他把那字卷起，放于案前，赵烈并不走过去看，他也不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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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赵烈身前，又想说什么，却只是拱拱手，道：“告辞，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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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H6 @& l+ j2 k  k3 ?　　说罢，开门离去，秋风吹起，门又自己好好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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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7 Q& Y% Q9 h$ E* D% y" W$ X　　赵烈到案前摊开那纸一看，几欲落下泪来，只见那纸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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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 B) _- N$ m" ?9 Z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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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g1 g; l: R8 d+ p* i　　当晚，赵烈把张衍的字好生收好，却睡不着，忍不住总拿那字来看，一看三品五猜，好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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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1 Z& T7 R; G9 E8 v! E　　第二日，赵烈正在温书，王实却来敲门，往日此时，他从不打扰。
　　
　　“什么事？”赵烈问。
　　
　　“听说，杨先生回来了！”王实好似将功补过一般，急急说道。
　　
　　“哦？他不是在山神庙守着么？”赵烈大奇，“这也太巧了罢！你怎么知道？”
　　
　　王实道：“我怎能不知道！他都寻上门来了，要找公子！”
　　
: A1 K4 g1 r% y5 v- B/ k$ f- J　　赵烈一惊：“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门外。我今早出去，就被他拉住，好似等了一晚上般！”王实道。
　　
1 J0 B8 K, X3 B( |9 s　　赵烈怕被家人看见，偷偷摸摸从后门出了去，王实也把杨冕引了来，总算在自家墙根照了面。
　　
6 Z3 [) F' _; D' c; s7 {　　赵烈见杨冕精神还好，只是可能一夜未归，胡子拉茬了些，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大概是因为刚从山里赶回来的关系，这副模样和他先时在名流世家中风度翩翩的样子，不要差得太多。
　　
　　“赵公子。”杨冕果然仍不失大家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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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i! J: h0 K$ i8 F　　“不知先生这般与我相见，所为何事？”赵烈也不和他废话，只催他开门见山。
　　
% J- T# d0 \! e+ m　　“我只有一事相求，请公子告诉杨某，如今张衍他在哪里！”杨冕恳切地说。
　　
　　赵烈皱眉：“守在山神庙的是你，怎么反来问我！”
　　
　　杨冕叹了口气：“昨天他来向我道别，说是要去别处做山神了。我想，他连荷花画都尽数给了公子，该对公子也有个交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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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道：“那荷花是他自己不要我收来的，现在烧与他了，你也看见了。”
　　
3 N# N3 z, [. G' m( F; F& b　　杨冕见他不肯说，大失所望，只好回身走了。
　　
　　赵烈心下惆怅，又有些不忍，叫住他道：“杨先生，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缠得他烦了，便好了么？那天那道人也说了，张兄他不懂凡间情事，你再执念，对他倒是烦扰。”
　　杨冕苦笑道：“你还小，不知用情之苦。我也知我这般心痴，他感受不来。但只要再能见他一面，知道他到哪里去，过得可好，便是高兴的。”
　　
$ I, _* K. s+ {# U# n　　赵烈心里一酸，默默无语，看着杨冕离开，凄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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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望风的王实回来问他要不要上山神庙一趟：“少爷，他在时你不想见他，是不是他走了，更不去看了？”
　　
　　赵烈站了一会儿，轻声道：“去看看罢。”
　　
; z8 f$ n% a  w& {* x　　当下两人到了山神庙，虽仍如先前布置，但赵烈仍觉得冷冷清清。想到这里都是张衍平时一手打扫，不禁抚上案台，叹息一声，正注意到窗外没什么阳光透进来，走过去才看到，张衍先时为了画画而用法力分开的窗外枝桠又了拢起来。
　　
　　他这才真心相信张衍已经离去，心里难过，倚案坐下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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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W4 r0 D" t0 w+ t! m　　这在正时，两个童子，一个青衣，一个蓝衣，一个手持扫帚，一个手拿拂尘走了进来，看也不看赵烈一眼，开始清扫山神庙来。
　　
　　青衣童子边扫地边说：“张大人没什么脾气，和善亲切，连住的地方都自己弄得齐整，打理起来也十分省事，不知道来接任的大人怎么样。唉，好好玉山山神不做，惹了这种事，要到江阳那破地方守那小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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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f4 y* B/ ?: e1 ~　　蓝衣童子道：“你懂什么？做官也不能一点架子没有。玉山连绵，地大妖多，张大人就是不会来事，才没捞着什么油水，不然他原是天官，法力胜地仙不是一点半点，何至默默无闻，讨不到香火，连庙宇都要自己摆弄！真是白给了他一座玉山！去江阳那种弹丸之地，更为清闲，反对了他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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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J, p  Z. T5 j% C　　青衣童子“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他这样挺好，这几百年，玉山哪个妖怪不是被他管得安安生生，比过去太平了不少！倒是你，得道没两年，六根未净，凡间好大喜功，趋炎附势的恶习倒学了个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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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衣童子怒道：“你也不过是分得了他些供品果子，就这般嘴脸，好意思说我！”
　　
$ @. n& e3 k5 @　　青衣童子勃然大怒，两人剑拔弩张，扔了扫帚拂尘，那阵势竟像要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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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y* P! J$ |4 @: @& P5 j( J% P　　赵烈看得目瞪口呆，却听门外有人道：“不得无礼！在外人面前，好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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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童子一惊，齐齐向赵烈看来。
　　
: D' |; G/ {; D6 Z$ v1 z/ c" j0 [　　一个白发老者，身着白袍，走将进来，骂道：“赵公子在这，你们这般互相谩骂，成何体统！”
; t0 \+ v. a- S- b　　蓝衣童子抢白道：“师父，他又看不见我们！”
　　
　　老者道：“糊涂！怎么看不到!你才成了几年精怪，碰上个有灵性的，看到你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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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j) k3 k. ~( w　　说罢，向赵烈行了个礼道：“赵公子，家徒无礼，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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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n* @6 R/ K. }/ J　　赵烈忙还礼道：“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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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笑道：“我是榆塘土地，张大人昨日连夜离任，我带两个徒儿来打扫下他旧邸，好巧竟碰上公子。两小儿吵架，公子耳闻目睹，定有灵性，身上带着仙家东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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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Y* ?: J( J: c* f9 |6 `3 P. B　　赵烈想起怀揣张衍给的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 l' w3 p8 J) |: }　　老者说：“能与我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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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想他是仙家，也不好推托，便拿了笔给老者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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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  g0 H$ t8 h9 \　　老者看了看笔，便还给他，道：“这个张大人，真待你不薄！这笔是他在天上做文官时持的，出五色，墨纯而香，永不竭尽，后来下界，随身也只有它一样，竟舍得给你了！以后他拿什么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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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5 n$ S+ N/ c& ]- L　　赵烈有些吃惊，问道：“张公子到底是为什么被谪？”
　　
" \% n1 V/ p) f0 A　　土地摇头道：“也不过是些官场中事，你争我斗，上界如今风气大不似从前，我是有些心灰了，不提也罢。张大人为人清淡随和，还是受到牵连，不过到底是在玉山，人杰地灵，也是个好去处！杨冕那后生家，苦缠不休，竟闹到庙里来！害他让上面那些抓住把柄……不过，缘来缘去，冥冥中自有注定，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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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T9 L  s　　赵烈觉得土地和张衍说得都十分玄乎，来龙去脉一蹋糊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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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突然问道：“赵公子既然还能来看张公子故邸，是不是也想去江阳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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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赵烈知容不得他犹豫，虽相见之日不可期，但还是问问为妙，便道，“我一介凡人，如何见得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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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3 ^) k0 a2 P) }: h　　“卧龙山主道上有一块无字碑，你拿此笔在上面敲三下便是。”
　　
　　道别了土地，赵烈回到家中，正逢父亲找他，他慌忙往父亲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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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W7 G' B4 y) L  g  D2 d, r　　赵老爷问：“明年就要大考，你不在家温书，却是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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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w+ V5 A$ G( Y6 x$ W　　赵烈道：“读得烦闷，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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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爷道：“我听人说你在墙外和杨先生窃窃私语，可有此事？”
　　
　　赵烈道：“杨先生曾是赵家座上宾，如今我们总不能因他失势而就此不理罢？”
　　
　　赵老爷脸一沉：“你知道他是因为和他徒弟闹出丑事来才有今天名声的罢！你有什么事不能堂堂正正地说，非要这样偷偷摸摸，若让人再看见，不免落人口实！”
　　
　　赵烈自知理亏，只好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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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换身衣服，等下和崔家一起去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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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4 I+ {9 U. O3 T+ }- H7 J　　“是。”赵烈咬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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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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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搭的戏台上，演的是《牡丹亭》。
　　
　　赵烈心里只想着张衍，巴不得现在就去江阳，就算不叫他出来，看看那无字碑在哪也好。不过他要来见，自己也不知给那不解风情的呆子说什么好！一面想认命，一边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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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在对面边听戏，时而似不经意地看他一眼，更让他应付得好生烦恼！
　　
( E1 U( B- m5 w  r: V: |6 ~: B　　刚才问赵毓来不来，他说“顾先生不去我便不去了”，童言无忌，让他又羡又妒，赵煦倒是来了，却真的只是在听戏，并不和自己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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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j0 c6 }5 I8 D: V　　台上旦角亮嗓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 J2 H( m6 e* Y% k! a3 n: r　　他不禁心内叹道：果然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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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老爷夸耀道：“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旦角，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请了来！”
　　
　　赵家当然一派附合。赵老爷一边笑一边使眼色给赵烈，让他和素素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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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心中早就十分抑郁，哪有心思迎合，这时更打不起精神。此时灵机一动，起身说出去一下。却径自绕到戏台后，和戏班领队的交代了几句，领队哪敢待慢，自然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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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爷正心焦不知赵烈跑到哪去了，把素素一人晾在这里，却见台上戏子谢了场，纷纷回到后台，一班操乐器的也换了个曲子，一听，竟是《玉簪记》！一看崔老爷，也是一副大出意料的样子。
　　
　　只见一个旦角走向台前，粉面凤眼，眉如翠羽，腰若束素。只见“她”婷婷站定，缓缓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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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儿来相问。
　　我也心里明白，脸儿装狠，口儿里装硬。
/ |% h3 j" y6 l9 N  k, Z　　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 J5 N0 g4 c* ?0 O; b: V3 {　　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
　　”
　　
　　虽听得出是男子所仿，却声声凄婉，又配上动作，显然十分入戏。赵老爷认得是赵烈，勃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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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忙鼓掌道：“妙！”崔老爷一愣，也忙喝彩道：“赵公子唱得真是妙极！维妙维肖，神形俱出！”
5 ^8 p2 o1 N# |1 L9 l　　赵烈只觉唱得直抒胸臆，好似张衍真真立在眼前一般，竟有些伤心，另一方面，他寄情于此，又不用拘在座上与素素应付，心中畅快，大大方方上前行礼道：“恕晚生直言，《牡丹亭》是晚生从小听大的，出名的旦角也见过无数，只有红与不红，对不对听者口味，却分不出高下来，不新鲜！不如晚生自己献个丑，大家也听得高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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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e3 u7 W" T4 O3 D2 b  R　　崔老爷哈哈大笑：“好个高兴有趣！果然十分高兴有趣！”
　　
　　赵老爷面色阴沉了一下，不好发作，又恢复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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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6 D8 p7 p( a　　两家人看戏完毕，也已是日薄西山，在崔家家宴一番推让做作后，终于回了赵府。
　　
, A! L2 F8 t6 v  w　　一进门，赵老爷就怒气冲冲地骂：“你！……”
　　
　　赵烈低着头，却咬牙不说话。
　　
　　“崔家小姐有什么不好？你做出这种事，是存心和我做对么？”
　　
　　赵烈忙道：“孩儿怎么敢？”
　　
　　“学这种三下滥的东西，好好男儿身，偏是女儿打扮！你小时候就好此道，恐怕大时还是改不了罢！”
　　
　　赵烈听得冷汗直流，原来知子莫如父，父亲对自己癖好早就有所察觉。当下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
　　
8 w& c8 a9 ]  z" f　　“我也不和你追究，这种事，婚后慢慢就能改的。我只要你句话，崔家的婚事，你允不允？”
　　
　　父母之命，哪容得他允不允！大哥的婚事，不也是他们看好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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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不愿，又无可答起。
　　
1 [( ]9 d5 A& O+ H2 \- F9 G　　赵老爷缓了缓口气道“我看是再也没有比她好的了。怎么好，也和你说尽了。要是你提不出别家的女子，我就选个好日子，向崔家提亲罢！”
　　
　　赵烈不是觉得素素不好，但终究不是自己好好挑的，这么娶了她心里又窝囊不已，气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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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劝道：“你莫逼他，如果他心里有气，媳妇娶过来也是吵吵闹闹，没个好日子过！”
　　
3 I  u" b6 L/ F6 z　　赵老爷“哼”了一声：“总之我是看好了崔家女儿，你好好想想罢！”
　　
7 ^0 v, |6 x( K& q! g6 q, B& u　　这话是没什么商量余地了，赵烈自然压力极大，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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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中，只对着张衍的字发呆，王实端茶进来，见他这幅模样，不禁担心，道：“公子，张公子对你也是个有情的。只是他是仙你是人，都是男子，实在于世不容。还是断了这般念想得好，省得伤心！”
　　
5 y  |: T4 Q: W+ A: P2 M, Y; V　　赵烈叹道：“我就是知道他什么都不懂，仍有这份心来同我告别，还送了支笔给我，我想起来，才心里难受！有时我倒觉得我是个女子有多好，投怀送抱，就算是神仙，也不至如此悖情理！”
　　
; I3 z2 S7 {. o# `$ o4 s! g8 J, v, X, o　　王实惊道：“公子，万万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公子女儿装倒罢了，可绝不失男子气概！”
　　
  U7 q0 ^8 E7 ]　　赵烈玩弄手中神笔冷笑道：“什么男子气概！婚姻大事，半分不由自己做主，还谈什么男子气概！崔家小姐是不错，若好好处过了，我也不是不愿意的，就这么硬逼着娶进门，我心里真是一口气咽不下来！”
　　
　　王实知他发泄不懑，也没什么劝的，只好在旁边垂手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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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骂了一阵，也没办法，只好平日里多出去走走，以排遣心中烦恼。
　　
9 I: G- s1 q1 G9 V　　一日，他正在酒楼吃酒，正到微醺处，突然有男人扣住他肩膀道：“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罢！”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谁，回头一看，竟是遇张衍卖画那日和自己打架的青年，身后还跟了四个彪形大汉，光看他们站的样子，就知道武功不弱。
　　
+ V/ l$ g6 k; X1 F4 D0 p: \　　当下不容他多想，其中一个大汉已经一拳砸了过来，他往旁边一闪，桌子竟碎成两段！
　　
7 r  H( h) T. m　　赵烈不敢恋战，一个翻身从酒楼上跳下，脚刚落地，就听见那些大汉叫着从楼上奔下来，心里害怕，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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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兜兜转转，竟跑到一个死胡同里。赵烈只好硬打，寡不敌众，很快便被一个大汉压在地上。
　　
　　那青年一身华服，却形容猥琐，一看便是暴发户出身。只见他悠悠走近，蹲下道：“小公子，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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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7 U% E8 a7 ~- y% [, v6 W4 n　　赵烈动弹不得，便沉声道：“你最好还是放了我！若是我家里知道，有你好看！”
　　
　　青年两眼一瞪：“哼！还嘴硬！我偏不放你怎的！我三教九流，白道黑道皆识，任你是当朝太子，我也有本事让他们骨头也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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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9 k" r6 K) d　　赵烈这才知道碰到狂妄无耻之徒，不知天高地厚，落在这种人手里，最最可怕。只好换了副口气说道：“上次是我对不住你，你放了我，多少钱财都由你拿。”
　　青年越发得意：“我最不缺的便是钱！哪个欺侮了我，我便要他好看！加倍折腾回来，让他生不如死，那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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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听得心惊肉跳，又不敢露了怯色，只得绷了一张脸不说话。
　　
　　青年见他不答，走过去，狠狠踹了他肚子一下，他疼得差点叫出来：“哼，先让我玩你几天，再送你去个没人认识你的所在，在勾栏混个营生，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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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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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O- H9 h& W, D  [% D" j　　青年见他不答，走过去，狠狠踹了他肚子一下，他疼得差点叫出来：“哼，先让我玩你几天，再送你去个没人认识你的所在，在勾栏混个营生，你看怎么样！”
　　
　　赵烈知挣不过他，也不说话，任他们把自己蒙了眼，推上一辆马车，又被强灌了一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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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I( K: j  @2 a& g1 }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榻上，身处一座厢房之中，房中摆设 ，十分华丽精致，看看照进来的天光，竟已似傍晚时分，家里一定十分着急。他想动，却惊觉被牢牢缚住手脚，挣了几下，无济于事。
　　
& B) d( o; u$ P9 |. Z7 ]　　惊疑不定之间，有几个女子笑声由远及近，房门大开，为首的是个男子，却是那个华服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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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看，这可是我街上搜罗来的，上次让他跑了，现在还不是一样栽在我手里！”青年语气狂傲，一看就是市井之徒。赵烈本来就不爱和人打交道，这类人他更是少见，此时只一脸防备，坐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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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_3 \4 m. m' s　　只听见一阵撕扯的声音，他不禁抬头看去，青年竟生生把脸皮撕了下，露出另一张俊俏的脸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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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6 D7 _, o1 d　　城中竟有此等人物！他脑里极快地思索曾来自己家的宾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 m; Y5 m  {/ H& L* ?5 [" t) m9 q/ O　　“公子，不用想了，你行白道，我行黑道，想你生在富贵人家，不辩菽麦，更不用说认得我们这种人！”青年看出他心思，笑得邪中发狠，让他心中直泛寒意，“我也不废话，你在这，就是我的人，我叫你怎样就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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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Y! C9 b* J# t6 f0 w) m4 V9 u　　“你做梦！”他想那日这人竟厚颜无耻地对自己上下其手，毫无掩饰下流之态，心中厌恶，本能地脱口而出。
　　
2 R- x# }% o# x& ^" J# F　　“啪”地一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他咬牙看去，竟是其中一个女子，虽面容娇好，却杏眼圆睁，两手叉腰，活脱一副泼妇模样，骂道：“你以为这是哪里？要耍公子爷脾气，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回去！欠教训！”
　　
　　他从小哪受过这等委屈，当场怒道：“对下流无耻之徒，我死了都这个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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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 b) f% |' @& C3 w3 p　　那女子听罢，冷笑一声，道：“好，我便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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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H! A1 F8 k0 x　　随后，走将上来，左右开弓，几十个巴掌下来，打得他嘴角鲜血直流。
　　
　　那青年冷眼旁观，看得差不多了，抬了下手道：“可以了，打丑了，我不白捡了他来！”
　　
　　那女子退到他身后道：“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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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O1 X7 W( u. K　　那青年随手搂了另一个女子，问道：“我的心肝，你说这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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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W( }, ]2 |/ P4 G　　那女子比打赵烈那个还要小几岁，和赵烈年龄相仿，倚在青年怀中吃吃发浪笑道：“好，好得狠！就是要这样面如桃花，嘴角带血的样子，眼神又够倔强，才别带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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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6 m# O8 N7 u) `7 p: v' K　　青年哈哈大笑，十分高兴，道：“既然说妙，便是看够了！都出去罢，爷要开始享用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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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B+ h6 l  b$ S) T+ @7 C　　那些女子向他行了个礼，一一离开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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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走到他身边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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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早就头昏目眩，现在才清醒过来，别过脸不答。
　　
( i3 c, E0 P/ q　　青年冷笑：“不识抬举！”说罢，手一伸，把他下巴强扭过来，对着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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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8 M* h* d* q  T, ?" `, z8 e　　赵烈当然不理，只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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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3 p4 r9 c; C5 [　　青年目露凶光：“好！名字无所谓！我就喜欢这样有骨气的！玩起来才舒服！”边说边上来一阵拖拉他嘴上乱亲。赵烈只觉得一阵酒臭，恶心得很，拼命挣扎，那青年那日既然能被他打一顿，自然也没什么功夫，但现在赵烈被全身缚住，也是奈何不得，渐渐地，那青年吻落在他脖子上，手也滑至他腰间，伸进他外衫去，在他腰后，狠狠地捏了一把！
　　
　　赵烈疼得差点叫出来！两腿一挣，竟也把青年推开了一下，那青年手正扯着他内衫，此时，竟拉了一半下来，定睛一看，倒愣了一下。
　　
" a( @% ?5 B  _6 }' P$ a　　肤如凝脂倒罢了，更绝的是，赵烈这几日心中烦闷，竟在内衫中又置了件大红绣花女子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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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a- k) K0 h; }6 M' @, M7 a# I　　青年的脸因为兽性大发，双目露光，满脸兴奋得通红，直喘粗气，喜道：“真真尤物！竟落到我手里！先前我讨得的，要千哄万哄千打万骂才肯穿上，要么就是勾栏里的贱东西，而你竟然自己穿了！好得很！好得很！”
　　
) L, `* Q0 T, E　　说罢，野兽一般地扑上来，又撕又咬。赵烈被他又撕又咬，越挣扎他劲越大！不一会儿，已被咬得浑身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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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急声叫道：“公子！公子！不好了！”，还急促地敲门！
　　
　　青年大怒，边扯赵烈裤子边道：“臭东西！什么事！”
　　
; [9 w( q: e( B+ Z3 R! X　　仆人冲进来唤道：“公子万万不可，那是赵大人的儿子！赵大人已经报官了！官差挨家挨户，都查到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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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赵大人！哪个赵大人！”青年不耐烦道。
　　
1 G4 F; D/ T! }& I5 k8 x　　“这榆塘城上，还有哪个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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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a- @) Q: y+ @　　青年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伸手穿好衣服，梳了头，道：“好生看着！我去应付那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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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N: ^$ j: }' ^　　青年走后，仆人进来 看了眼赵烈，赵烈此时衣衫被扯得扯，撕得撕，红肚兜又被拉开一半，头发也蓬乱之至，十分狼狈。他道对方已知自己身分，羞愤不已，觉得还不如死了好！
　　
　　仆人虽是见惯自家主人如此，但看了赵烈，仍觉得淫艳不已，一时竟不忍视。过来别着脸给他胡乱理了理衣衫，边道：“赵公子，你已经知我家主人相貌，恐怕他不是那么轻易放了你，对不住。”
　　
　　赵烈已是又惊又怒，啐了一口，恨声道：“现在怎样，他想让我死了，便好灭口么？还是真卖到哪个破地方的窑子里去？”
　　
　　仆人沉默不语，只顾理他衣衫。
　　
　　过了好长一会儿，青年才进来 ，恨恨吼道：“我叫他们去道观请黄大师来了，怎么还没到！是做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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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 v* ?6 u' k$ R　　旁边侍从忙道：“应该快到了，应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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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F7 u# L3 I" G+ e3 ^( X( o　　青年一脸怒意，转向他说道：“原来你竟是这种身份，如今却让你死不得！但也不能让你再留在榆塘，永生永世再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