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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猫瞳

《我的爱人安》 BY 静之声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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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1:18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但人已经开始浮躁了。除了财务科还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其它部门几乎都在凑出勤,以轻松的心态等着领年终奖呢。上司的上司说公司全年的效益不错,于是我们这些小卒辈的也跟着欢喜起来。 0 _& `* s1 D5 N1 @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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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忙,所以大家都开始轮流地迟到,早退。为此,经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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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6 d: r  U比起同事们下班后丰富的活动安排,我更愿意挎上包直接回家。这是我进公司以来一贯的作风。最初很多人认为我和相处不久的同事还有些拘谨,所以会有人邀我一起去玩儿。我总是找些很可怜的借口推辞掉。后来大家都熟了,我就成了乖儿子,好情人的典范,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我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是何方神圣,反正不再约我了。于是无论下班的高峰期车多么拥挤,我还是赶在最早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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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S% j1 M& a6 g' j7 L: B- y每次去他那里,他几乎都在睡觉,而且不特意叫醒,甚至连晚饭都不吃了。医生说像他这种病嗜睡是正常的,只要能叫醒,都不会有危险。   K5 `4 f; j& G0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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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起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 7 e% i4 l) U, U8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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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了,今天轮到我早退,老妈让我回来顺便从超市带东西,可因为早上赶时间,没听全就跑出来了。于是我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 g0 E# f2 j0 F# O' U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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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要买的东西后,刚收拾好准备离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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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有什么忘了说?”我一听仍是老妈,于是没等她说话,我就问了。 / V) @7 ]7 n: |/ n-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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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在那头话说得有些犹豫,“平安上午送去医院了。” . e1 |2 l4 a# x6 {

; `, H2 ]1 ^! I" S8 }“啊?”我吃惊的声音让周围聊天,看报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 4 R) @+ p  Z2 U8 A  h1 U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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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脱离危险了,你要是去……” * O1 N4 s, z9 H5 @$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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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不早说!”我有些生气地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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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 ~7 L) P2 n8 }2 F3 w9 }提着包,我匆匆离开办公室,身后很多人关心地询问怎么回事,已经没时间也没办法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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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妈第一通电话里都不告诉我,非要再打过来呢?难道她在告不告诉我的问题上犹豫了很久,直到最后才下定决心吗?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他们都不及时通知我?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对安来讲没有半点意义?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要是就这么……天吶,我不敢想象。他是我的,任何人没有权利就这么把他带离我身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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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L3 D8 p* [- T0 d( w" @出租司机听了我要去的地方,又看到我焦急严肃的神情,特意打开了收音机,而且明显地提高了车速。对于他的细心,我很感激,虽然那首歌过于抒情了些,而他的技术也确实不敢恭维。 ; ~8 x+ r6 B4 F% O; b

: ?/ A1 s2 S- W  L没花太长时间我便站在了那间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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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l; S1 }. y/ w郭姨坐在椅子上握着安的手来回摩挲,平心靠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我有些害怕,确切地说我是被眼前的景像吓到了。安平躺在那里,没有枕头,身上插着管子,胳膊打着掉瓶,心率仪还有我说不出名字的许多东西都一一显示着他的状况,顿时觉得头‘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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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自己也说不上,直到平心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才发现我在那儿发呆。 , ?0 j+ c: v& P.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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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他没事吧?”我声音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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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麻药过了就能醒了。”她说着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去看看他吧。” . ~6 P5 J$ N  c

4 E2 [" j  x) N( B6 p5 M2 B& r我刚要推门进去,她又拉住了我,“帮我劝劝我妈,我一会儿再过来。” / j4 l! K: O  h' t6 [& Z$ m/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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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着,一只脚已经踏进门了。 : c4 m6 h6 C*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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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就一把椅子,郭姨起来想让我坐下,我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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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8 K0 t1 W6 \3 n9 {* K安的样子很平静,脸色不好,但并不影响他脸的生动,让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7 p& S$ \6 U% p$ @1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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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还没吃饭吧?”我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 ) u8 d& {5 C0 G" o5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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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补充着“楼下有食堂,你去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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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2 L/ m  y4 e& `: a  L0 \我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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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正在被家人喂饭,黏乎乎的东西,看了叫人反胃。那人老老实实地等着勺子送进嘴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是个植物人,样子怪可怜的。 4 u2 W; M; \- E; P, h  I; y

! A1 _/ p) ?0 [目光再重新回到安这里,他的手依旧被握在郭姨手里,那是母爱包裹着他,那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换作我呢?我真想同样地送去自己的温度,但我不能,不光是因为此刻我的手在出冷汗,更重要的是,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 4 C6 F8 N5 v! d5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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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没有太多时间难受,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几个仪器的显示,很亲切地说:“阿姨,您放心,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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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生让您过去一下,想了解一些病人的情况。”说话的同时她冲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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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姨起身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声,“江南,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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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P6 s, ^' c4 k8 \# O  a5 [我上前扶着她,心里满是感激。无论她把我当儿子也好,儿子的朋友也好,或者其它任何,在这样的时刻,她能叫我一起去见医生,说明我已经被她视为亲人了,已经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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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和医生面对面谈话,没有紧张,只是些许的担心与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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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姓林的医生自我介绍说是安的主治医生,带着一副眼镜,四十多岁,看上去蛮有学识。比起主刀,我更愿意相信他做学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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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m, b  \% i/ f' r" j. [/ i“这次突然的昏倒是由于颅内压升高引起的必然反应。通过降压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以现在的状况看,我建议患者住院治疗。”他语气很和缓,听起来还算舒服,“我必须很诚实的说,随着病情的严重,类似的黑蒙会经常出现,而且昏迷的时间会加长。” : ]. O* I3 w& k7 ?

& ^9 F' P9 q- ]“医生,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我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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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做的只是控制他的颅内压,在他发病时及时进行抢救。减少因为肿瘤生长带来的痛苦,”他显然也有些惋惜地说,“作为医生,我们肯定会尽力。但我想你们也知道,医生并不是有能力挽救每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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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脸看郭姨,她似乎很平静地坐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我的不安与焦躁。‘她的确是大人’我当时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9 d+ I5 f* e(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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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我们检查,患者现在‘视野缺失’的状况已经很明显,而且不可否认,缺失的范围会逐渐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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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他会失明?”我不敢相信地问。 ( B4 d# n; V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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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眼镜,点点头,“而且,目前他控制左侧肢体的神经几近坏死,可能行动上会不便。” 0 k# S6 |( G8 Q$ b& g6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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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无言以对。我想象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能再奔跑,不能再凝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对郭姨、平心、我,甚至认识安的每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特别是我,除了同样的痛苦,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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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l( q4 N- |- g- J# L“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精神上的某些症状?”林医生看着郭姨又看看我,“比如幻听、神情呆滞、反应慢……或者,脾气暴躁、喜怒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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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答得很坚决。 0 h' o! r& v9 o1 a1 R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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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头转向郭姨,等待她的答案。 . L- _3 h& F/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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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没有以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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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和我说很多啊。他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他姐夫出差的事啊!”我怀疑地看着郭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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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很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不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患者的……?” 7 t2 S- ~: y- S. h2 h! r6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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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 + {  R3 }1 |6 g8 o3 V)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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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是他的哥哥,病人履历上家属里又没有我的名字;说是他的好朋友,情理上勉强过的去,可过分的了解又有些牵强;说是他男朋友?老天,那只能换来雪上加霜的尴尬。 0 }! M6 W7 @2 k% P. R$ u  n; J

8 Q! J3 g, L  S. b  d3 Z* |“他是我干儿子,俩孩子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跟亲生的一样。”郭姨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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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J8 ^2 p3 X9 |在医生很信服地点头时,我感觉眼睛湿湿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干儿子’这称呼很好笑,这三个字掩盖了多少事实,平服了多少尴尬!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肤浅,这三个字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爱吧?郭姨是疼我的,从小就是,她在尽自己所能地给我修复着有些破损的尊严。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我都是被关心,被呵护的。我不应该再奢求其它了,那样我就太贪心了。 ; `3 l8 t7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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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就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着说明,并征求郭姨对治疗的意见。我听得稀里胡涂,那些专业术语根本让人摸不清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我从这将近一个小时的谈话中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安的病只能越来越重,直到最后离开我;二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 U$ \% @' w  d# t: ?# `

: u0 h1 \) u* a9 M( p快结束谈话时,郭姨去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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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M" d3 F+ y9 U' T“医生,他经常想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有时候确实神色黯淡,这算是精神问题么?”我忧郁地询问着,声音流露出紧张。   P1 r' s7 h% q! w+ b! y/ q

- g- H% A- t* I) `+ q7 z! c* e1 w0 Z$ e“患者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而开始对生命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不同的性格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平安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从最初他面对自己的病时,那种平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医生很和气地解释着。 , M( s% O. {  E4 W. s6 \5 A

; u1 C4 \0 a. ]0 R! h“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吗?”我不解。 . T/ e' @& r& n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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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当初谈的时候他也在场。” 5 \# v0 v% f* D9 _

2 e! i3 ]  B; E4 d难到说他早就知道会有晕倒,昏迷,失明,瘫痪,甚至再也不能醒过来的时候?难道说在那些应该了解他病情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他对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为的就是让我不了解,不担心?安,你真残酷,让我蒙在鼓里,还想着只要好好治疗你就能痊愈呢!我真傻,明明自己有预感的,却宁愿天真地信任你善意的欺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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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0 X, j; y- U9 |( h6 t2 H% A“你也不必担心,即使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也能很好地进行控制。”医生依旧安慰我。 # U+ t, s5 L0 x4 @' T

+ d$ \4 \2 G4 `9 @% f$ [$ d8 C& s“那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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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让他放松心情,别让他有太多活动,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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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4 x) o# Q0 R% y-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可郭姨已经等我一起离开了。我也只好收拾好疲惫的心情感谢医生的悉心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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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郭姨缕缕地擦眼泪,完全没有在办公室时的平静。我则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像个男子汉,一定要成为她的坚实依靠。 ) i# P: m9 m& T- ?/ k# E8 i6 ~9 ]

) I& ^! P& ^) t  A“您别难过,您看咱们不是一直在尽力医治他吗?会好转的……” 6 F- ]+ H8 U0 [" l

+ I& U, J0 G  a2 P% H/ g她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2 m. h* c: o, A/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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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即使真有不好的那一天,咱们也得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天知道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强忍住的眼泪卡在眼眶里,迫使我不得不扬起头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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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N; V$ l8 L0 N她最后的坚强也化成了一腔泪水,毫无顾忌地洒在了我的胸口。面对如此脆弱的母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地轻抚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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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担心,还有我呢,我就是您亲儿子。”我帮自己也帮她擦干眼泪,不由自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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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 X- X' O, V# r2 ^6 M8 q) @; l她欣慰地摸着我的头,不断地点头,嘴里重复着,“江南,好孩子,江南……” 6 z: G7 u1 t1 @

/ n# y2 ?$ w& {7 c大概七点多,安因为轻微的呕吐醒了。我和郭姨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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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呼叫器没两分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匆匆走了进来。在听了我们的解释,又看了看仪器显示的数据后,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安头下,然后笑着说我们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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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下来的安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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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在这儿呢,你哪里不舒服就说话。”郭姨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我只得站在她身后看着他。 1 i( C6 g( A% r3 `) l

! G' z$ b0 ?, A+ M'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脸上,然后微笑着说,“我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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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p( ~: v1 M; |0 j看着他那有些苍白的笑,我觉得难过,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 h+ |# l  A) z- W

# a4 d6 E  w  H3 U/ J" p6 O“哥,”他努力挣脱郭姨的双手。 % h0 e- |5 ]6 L0 z' X5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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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伸出手来,我已经牢牢地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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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d4 Z9 ^  z) @2 v8 t0 S那手是有温度的,甚至比散步时还温暖一些。打死我也不愿相信,这样的温度会和死神联系起来。 , b* Y' L% i$ i3 x, I5 n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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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很久吗?怎么头昏脑胀的?”他的表情有些顽皮。 4 n- {9 B7 U& T" K* o

1 e7 @* `& x* g3 y4 T$ R“只是麻药的原因,你不记得自己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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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F/ h, J" Q/ H“哦”他轻轻响应了一声,算是记起了。 " f7 W' X( ~. A( C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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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怎么那么凉?”他语气有些惊讶。 ) J$ v2 ]8 R8 s/ S; U

- A) O" P& y9 i5 w6 F“没什么,刚洗过手”我含糊地回答着。 # o% P* A3 c3 y: ^" ]8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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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还湿的呢!”他显然还没有能力分辨我的谎言。 5 C8 l' C/ w% j% M0 c3 Y)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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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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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他再度睡着了,右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一起。 9 ?/ t1 J% A2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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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的时候平心来了,她说孩子睡了,让郭姨去她家休息,自己陪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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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O; p- L, K郭姨当时就火了,“郁飞出差,孩子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你就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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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只好说孩子睡着了不容易醒,没什么的。 . ]9 M+ Z! e1 w+ z+ O! s, g. r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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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个人推来推去都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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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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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m7 _' k: ^3 j; t+ m/ T9 y6 |“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不能耽误。”郭姨态度很坚决。 ' ^8 P" q+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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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样,您明天七点半之前来替我,一个小时够我赶去上班的。” # S1 t2 V1 v$ T2 ^-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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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休息不好怎么上班?”郭姨还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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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r* B0 L/ {4 }' l“妈,这样也行。说起来,江南在我更放心些。再说,照顾小安,他要比咱们方便。”平心替我解释着。 , G* \4 ]* U. {1 C- f

1 B2 ^5 f& M* E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郭姨也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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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她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没什么事就睡一会儿,别感冒了。” 8 u7 q7 V3 N2 O+ F8 C: P3 [

% u3 S/ E% e0 J- b我感激地点点头。 / T( Q7 H& M: O# Q, Y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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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明天来别忘了熬些粥,医生说他能吃些稀饭了。”我叮嘱着。 % L4 Y$ h* v2 |

0 D: J5 ?! C. [5 P郭姨抹了一下脸,答应着随平心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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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无法入睡的一夜。安的呼吸很均匀,监测的那些仪器也都很有规律地变化着。虽然我读不懂更深的含义,但我知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气温有些低了,我想把他的手放入被子下,才发现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抽回自己的手。 / j; ~' H$ D: g: u

& L; {) p; E  B8 F/ E* \; {6 e他睡得很沉,就像一个走累了的旅者,对于我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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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i  q7 h1 ?6 _3 i的确,他就是一个疲惫的旅者,人生的路已经让他太累了。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被人看不起,懂事了又因为与我的感情迷惑苦恼,好容易成年,可以独立地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爱情的甜美了,突如其来的疾病又让他陷如了更无助的痛苦。所有这一切都被他甜甜的微笑掩盖着,他不喜欢让人看见那些惨淡。甚至连自己的脆弱,他也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偶然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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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 C6 C3 a8 N望着他,思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心里却幻想着,明天一早还是他热情洋溢的拥抱…… 9 g/ n( b9 Z, m+ Z* _4 n. i

' o; _+ v0 P  d2 _那是否已经是永远回不去的从前呢? 1 `3 {. \* o1 [' F. x% o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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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否只能用回忆时的微笑去凭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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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1: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连续三个晚上,我都一直陪着他。没有任何异常,多半时间他都安静地睡着。夜里偶尔醒来的时候,他会和我随便地聊几句。然后在我的话半天没有回音时,发现他再度握着我的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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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G# G$ r9 i1 x3 C病房里的安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安这种病。起初他的每一次熟睡,我都会害怕,且是呼吸越平缓,恐惧就越深。真怕他就那么平静而苍白地离我而去。后来,值班的护士告诉我,安只是因为突发的病情身体虚弱,过些日子会好一些的,我这才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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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3 m7 h$ h+ k* y4 W; ~郁飞出差回来后,晚上就由他替我陪安。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善意,毕竟他是他的姐夫,他的亲人。对于郁飞那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而言,我充其量是安的一个不一般的‘发小儿’,或者如郭姨所说类似于干儿子的角色,他是无论如何体会不出我的心情的。即使早就察觉到我和安的过分亲昵,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也只是将这一切归为未成熟的孩子气,绝无可能去多猜测我们的关系。正因了这种不了解,他对于我所做的总显出多一分的不落忍。为此,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的安排,只利用下班的时间陪陪安。 6 i' j3 E% T/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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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早上起得晚了些,我忙着赶去医院,因为头一天答应了安把随身听和几盘磁带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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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F  L/ e3 n$ t- \1 u“南南,小安怎么样了?”老妈关心地问。 & x4 v/ W! t7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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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昨天一下吃了两碗稀饭呢。”说着我已准备开门出去了。 2 q$ I- ?1 k$ R2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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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妈有些吞吞吐吐,“要是方便,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 |: I9 z' T/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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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 2 N  _5 z- _' y( M7 ^. Q

; d* ^  ?' W3 Y  z- T+ ]& `听郭姨说,送去急救的那天,我妈是跟着一块儿去的。而且一直陪着郭姨等到安脱离危险了才回去。她去探病是很自然的,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吗?还加上“要是方便”这么个句子,让人搞不懂。   N! M) P0 B, a0 s7 j; W

6 h/ ?, @% l! o我一直站在门口等她,脑子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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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k0 e, R$ o2 J# ?% H/ I4 L7 t/ x* a临出门时,老爸从兜里掏出钱塞给我,“买点他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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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i8 V* v! {! m9 G0 j. P8 m8 k8 s“我这儿带着呢!”老妈边说边推我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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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i! b$ Y8 A4 K) C# v& S我被一时间发生的事弄得有些迷糊,多少还有些感动,在不明所以然的情况下,竟也鼻子一阵酸。 . W% b2 v' b7 P0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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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老妈随便找些话题,我就随声附和几句。慢慢地,话题开始往安身上引,我也不得不认真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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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的病你郭姨老早就和我说过了。”她语气很平静。 0 ~3 N8 ?  @6 {+ g

- n/ Q/ q- K; m( _我并没搭腔,只是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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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检查出是恶性的时候,医生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8 i+ I- F0 n2 V5 ?* t7 P- R7 p6 w

, D' P2 X8 b" Q  `“很清楚?什么很清楚?”我有些迷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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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用她已经失去年轻光彩的眼睛。然后抚摸我的头,特别在后颈处,用力之大,完全能把我的恐惧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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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很坚强的,”她声音有些发颤,“什么时候见他,他都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每回看见他就觉得心痛。” # J. Z7 f3 A" D3 J, T$ |+ _

+ G! ?+ D7 Q+ K我感觉视线模糊。   I! _1 ]# w1 P

6 n* j: y4 k) W% l( p( L5 R她用一只手握着我的右手,那枚戒指在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上很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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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最后什么结果,小安能高高兴兴的就好了。”她声音很低,伴着公车的嘈杂声,几乎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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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避开她的目光,向窗外别过头去,掩饰着濒临暴露的脆弱。任凭眼眶里的咸涩肆意泛滥,却无力给予一线释放的希望。那是一种寂静的压抑,沉寂得几乎让人窒息。而与此同时,被寒冬侵蚀的手心里却感受着另一种温热的潮湿,我想那一定是不同于自己的另一种咸涩的伤感。虽然发自于不同的感情,却一样的真挚,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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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老妈一直拉着安的手聊天,话题无非是劝他放心治病。安对于我妈和我同行而来显然是很吃惊,眼神不住地瞟向我,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看得我觉得好笑。 ( i0 Y/ ~; q6 r. B* O% L4 A; C" r

0 I7 Q* w$ [5 V: j$ O. @3 Y* F郁飞由于连着两天陪住显然精神不佳,才聊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了。最终在我和安共同的劝说下,他决定和我妈一起离开,回家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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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9 C8 k3 O$ H临走时,老妈握着安的手叮嘱着“想吃什么就跟你哥说,阿姨给你做。反正退休了,在家闲着。别什么事都累你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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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闪着眼睛跟我妈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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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N* m' x* `1 }/ l. u7 t对于我和安的感情,老妈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早已不去考虑了。无奈也好,无助也罢,重要的早已不再是这些,而是以快乐为前提的生活。我想她对安的怜惜与心痛完全超过了对我们关系的烦恼与责备。亦或许这种理解仅仅是因为安的病而提前到来了?但我不愿把它仅仅当做对生命的哀悼,或是对一种没有未来的感情的施舍,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她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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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2 l4 c9 r% t7 N# e3 w" x好在安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身体也明显有了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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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J! w8 M3 a3 Y0 h% p6 v一个星期后,身上那些繁杂的管子都一一撤下了,他又浮现出了往日的生气,这让我又心生妄想,幻想着他能够和从前一样。 * e7 N, a# ~( R% X( K7 D1 e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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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毕竟是不可能的。从很多细节上还是能看出这次突发的危险给他带来的变化。左手的关节能迟缓地动,但已经握不紧东西。相应的左腿也因为神经的关系用不上力,不能做支撑腿。第一次下床时,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伸了一只手给我。因为早有预感,我没有握他的手,而是直接架住了他的大臂。在我的胳膊感觉他左侧僵硬的压力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是一种很陌生的表情,像是怕我知道什么而极力做着掩饰,又像是自己因为了解而难以隐藏的恐惧。对此,我给了他一个微笑以作鼓励。我并没有太多的惊恐,看着他落在我眼里的目光,甚至有些感激地想:还好,他还能看见我。哪怕只是微弱的模糊轮廓,只要他知道那是我,就足够了。 5 K+ T9 R+ w1 s- d1 ?7 ^0 W, M& x: c7 H

; h  S7 ?9 r4 i- K而对于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他如我想象中的平静。没有吵闹,没有眼泪,只是望着窗外不怎么说话,这是我熟悉的他的反应,在最初得知是恶性肿瘤时的一些日子,他也是这样的。不需要别人的劝慰,也不需要善意的欺哄,只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他就能自己疗好透彻的伤痛。如果想要别人给予点什么时,他会轻轻地转过头看着你,然后你给他一片浅浅的微笑足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从来不对别人要求太多,却给自己太多的戒律,让我怜爱又痛惜。每每看着他的平静,我就有说不出的难受,好象心要被活生生地撕裂般,刺痛淋漓。 4 }" U" k- x/ A8 k7 I, A( `

; o9 J, @  @: B/ V8 x, R2 b习惯,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很多人习惯被溺爱,被吹捧,被无数奢华而绚丽的美好包裹。而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这也就注定了很多人必须习惯被损害,被折磨,被反复残酷而决绝的痛苦围绕。很不幸,我想,我的安是后一种人。但另我庆幸而倍感骄傲的是,他完全没有退缩,始终是笑着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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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住院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提前下班,病房里却没有他的影子。桌子上有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头一个念头闪在脑子里时,我差点瘫倒:莫非他又恶化被推去抢救?好在邻床的那位阿姨及时地提着水壶进来,告诉我安被推出去散步了,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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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多久,我便反应过来,安是被推出去的?就是说他被当成残疾人坐着轮椅出去的? 3 W- J5 T* {5 j# o" Z* @0 {, |8 w

; k4 G7 Z, M( o0 W! O  p一直以来,轮椅就没给过我好印象,它总是和瘫痪,截肢这些不美好的东西联系着。一旦一个人真的要靠轮椅了,那就坚决与健康无缘了。虽然安的行动很不便,每次出去散步,除了被我扶着,还要借助于拐杖,但我仍固执地认为,他和轮椅是完全绝缘的。 & k0 q! @4 w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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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觉得烦躁,似乎体内充满了易燃易爆的气体,着一点火星就会危害不小。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一股压抑不了的冲动让我急于发泄。而不巧的是,刚好,郭姨和宁帆推着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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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我冲宁帆没好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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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假了,听说平安住院了就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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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j$ Z& s# d. |( o安显然是发现了我的不悦,一直看着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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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Q5 T, |5 E. ?3 z4 ?! o看着他坐在轮椅上比我矮半截的样子,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我把宁帆一口气拉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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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M$ K& g" [' O" _# }+ x- M7 i“谁让你推他出去的?” 0 ?( `7 u9 H4 L, A/ s1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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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她认为我在无理取闹,语气中还带些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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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推他出去的?”我自认为心平气和地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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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4 g! b; Q( U2 d. j8 ~2 p“护士说天气好可以出去走走的。”她声音并不怯弱。 1 X/ I( s5 r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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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走走吗,你用轮椅干嘛?” % m0 O- ^4 R7 S+ Q( ?9 ?

: n) k+ n: B2 @7 w! q( d1 ]. `  n她脸上的表情楞了一下,转而尴尬地动了一下嘴角,“我和阿姨怕扶不住他,正好同病房的有辆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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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等我来了再扶他去吗?”我对她说的同时,她低着眼睛没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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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j* R0 K* t) Y7 \) g# H半晌,我盯着她,而她始终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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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一时冲动地跑下来,没有穿外套。风透过毛衣直接刺向我的神经。除了感觉冷,还有清醒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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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你上去吧。我走了。”她转过身要走。 ! d* s8 S: Y# E8 R- O7 M- q* p

4 t1 I7 R3 \  ^: N1 |# h- O当我赶上前拉住她时,发现了她被眼泪弄红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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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9 ]/ `: I“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很少对人发脾气,更没有哄女生的经验,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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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3 m( L, H& J, Y4 l对于我拙劣的安慰,她却频繁地点头以示理解。 ' n( f5 R, f% D( x" g

7 [1 e7 G; E. I# G7 Y- d  q6 t0 @% X$ n“我心里挺乱的。”我语气中确实有愧疚,“我不想安被当成残疾人对待,他自己肯定也不想。我挺讨厌轮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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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u6 w1 {0 D- k0 j她抹了一下眼睛,故作轻松地开我的玩笑,“你是不是太压抑了?小心精神失常。” . C# E' e7 S$ y. u. L0 N8 z) u

* V0 V/ l( l: d  T* ^+ o+ v我没有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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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l# {& \" H$ u, |2 r, m* o“别想那么多了,他在乎的根本不是残疾不残疾,而是家人,朋友如何对待他,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他。你难道不希望他开心吗?” 6 @8 N( I+ l* m% U5 O1 n3 K. M9 G

! g  i  ~$ ]8 S: f1 A) G4 E4 B或是懊恼于自己的荒唐,或是折服于她的话,我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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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9 |. z“我想,他并不排斥轮椅。刚才他一直说,要是你能推他出去散步两个人都能轻松许多。” 6 J% w- r8 ^1 p  [1 M' f1 @6 K

+ \2 r% z9 B8 X: r- g% A9 U$ m8 ?7 o2 A无法给予适当的回答,甚至找不到能敷衍的应和,我只感到一股酸涩含在眼里。 ! ]# @; t' ?# _

( [/ P# L; U% h“快上去吧,一会儿感冒了。”她往楼里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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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X4 C# L: G“没事就经常过来陪陪他,”在她转身要走时,我补充着,“你不是放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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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N/ J0 m6 Y, ?7 s1 e* g她回过头,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却顽皮地说,“那还用说?就怕你到时候吃醋。”   e1 l, j7 `, K. I$ L) T, _+ |

0 |$ Y2 f* v# ~" i: y# z/ u自己理亏却恬不知耻地大声对她斥责,根本就是一个人的无理取闹,冷静后不免觉得实在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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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 e" @% F3 B. t- w1 t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因为寒冬的萧瑟不得不拉紧衣领,疾步地走在稀疏的小路上,心里不知是不忍还是惭愧,总之是满满的,有些沉重。 ! _8 I- r6 p* T# }, n

5 ?( @, w2 J  [1 g" K! Q; G# X“但愿她仅仅当我是吃醋。”我心里想着…… : l; N- l' f4 h7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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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气了?”两个人的时候,安拉着我的手询问。 6 y9 m7 P! S4 J/ k

8 Y! a* {7 ?( \0 `& u“没有,天这么冷,我就是怕你出去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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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是识破了我的谎言,却并不急着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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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头一次坐轮椅呢,挺舒服的。”他摆弄着我摊开的手指,“前几天都是杵着拐,你还得扶着,特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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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起他的右手,发现手指根部有几处发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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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6 d; D: d! u0 s, g/ P. g“拐杖磨的。”他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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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抚摸那几个还没有完全变硬的茧子,可能是有些痛,他抖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猛地抽搐了一下,跟着情不自禁地亲吻了每一根修长的手指。 , k  z. d- S0 e7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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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抱怨着痒,一边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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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h( a9 i1 y" f# G“有时候你就是太顾及我的感受了,忽略了很多实在的东西。”他认真地望着我,然后调皮地笑着说,“反正总有一天得用上,不如先提前练练技术。” - S. R7 ?0 u, x  K% o8 G! z

' f6 {) K6 u1 Q! M9 R$ U除了勉强地笑一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答复他的坦诚和率真。 6 [$ n3 {; V! x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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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床的阿姨在努力把瘫痪的丈夫放上轮椅,我过去帮忙。那男人因为一直躺着,养得白白胖胖,真是难为五十多岁的妻子了。 ) i; c) {& b& B( ?' s0 s

% c6 m7 ]. Q9 v; k可能是知道我再帮他,他几近干涸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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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说……谢谢。”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没有一点反应的丈夫。 # ~# X5 [! k+ N" A0 C+ G+ s8 a$ d; f

* T) ]% c! x# N5 A“他心里明白的,就是说不出。”她望着他的眼神是温柔而亲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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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别注意到他穿的袜子,是一双手织的棕色毛线袜。那一刻,我才了解,所谓的‘温暖’牌确实让人感动。 , I3 X8 U' n+ p. \/ t$ B" U( _

% ]9 M. ]) D  ~3 ~$ A+ a# T) w' [, Q“他得的是脑溢血,抢救的及时,保住了命,可是全身瘫痪,说不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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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7 G3 i/ g“真是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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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s9 N6 m" G0 C8 H“其实我觉得更可怜的是他妻子,每天伺候他,肯定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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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1 a* _, M' N7 s+ c4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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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2 ^. i1 T- ~# s" i“要是有一天我不光是不能走路,甚至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和你说话,就像他一样,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吗?还能像阿姨照顾她丈夫那样每天不停地和我说话,推我散步吗?”   O$ p$ s- X) }# K. N3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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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你又开始乱想了。”我搂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整只右手贴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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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吗?”他笑着问我,好象已经知道我的答案,只等待证实似的。 8 R. A# g# I1 l$ y

, a, P) P5 I) B7 }/ u) N- s. l“那怎么不能?”我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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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v! ~. ^! z“不正面回答!”他撅着嘴佯装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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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我吗?”我把脸逼近他追问。 % X1 o7 ^( _, d# A0 y+ W

% ^2 w1 C4 ?. k& A6 W“我就是太听话了,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他嘟囔着。 & J+ p& f; Y3 R. C4 w4 O" `

/ G8 V8 w2 ^, Y3 |4 y“不是你太听话,是我从来不做让你怀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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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把头转向了一边,撇着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7 h8 v2 x) |  f; ?7 p&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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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微微起身,借着桌子的掩饰,吻上了他软软的香唇。他只是用被握住的手晃了两下以示不满,然后便柔柔地与我呼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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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9 Z0 F7 w5 L“让你停止怀疑其实很容易嘛!”他还闭着眼睛享受时,我借机笑他。 * G' j. S# }) u) |# q

7 d, F+ c" Z1 P0 @# d; M他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打我的胳膊,怒不可和和地嚷着“可恶,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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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求你了,和医生好好说说。我没事了,在那儿还不都是一样吗?“安苦苦哀求着平心。 $ {( C/ A! ]* G( E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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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临近,他在医院里实在待不住了,想着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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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9 n' m: B5 N  [$ p$ d) |医生当然建议继续住院,毕竟他的病随时可能有危险。在家里虽然自由,舒服,但肯定不比医院的监测,治疗效果好。可考虑到病人心情和诸多主观因素后,负责主治的林医生还是亲自批准了。 1 A  T  w8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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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张写得满满的开药单,他还特意叮嘱着:发现任何不适都要及时送来医院。这无疑是提醒我们,对于安的病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危险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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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允许出院到出院的三天里,安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精神头十足,话也更多了。甚至在出院前的一晚还兴奋得很晚才睡。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住院这么长时间,重又回家的心情是难以抑制的吧。就像是一只小鸟渴望着翱翔于天空的自由,他同样渴望着肃穆白色以外的多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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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2 ^- g;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郭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出于感激,她让我们全家一起过去。起初老妈不好意思,可架不住郭姨和平心轮番的‘邀请’,最终她做了最拿手的葱爆羊肉和玉米羹,由我和老爸一一端下了楼。两家人头一次围坐在一张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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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X) ^! B# y* E: n" W' t+ R平心哄着她的小儿子,几乎顾不上和我们聊天;郭姨和我妈挨着,自然说些家常;郁飞和我爸聊得都是工作中的乱七八糟,只有我和安──两个最有话说的人此时却说不上话。偶尔默契地相视而笑,再多的感情又不敢流露。好象我们只适合二人世界,哪怕多一个人,最没话说的都是我们两个。这点确实有些怪。但毕竟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关系,多多少少的蛛丝马迹还是能看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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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读中专时,安就称赞我妈的葱爆羊肉能比过他们外事食堂手艺最好的大师傅。当时我妈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这回因为做得太急,肉切得有些连刀,夹得挺费劲。我于是跑到厨房拿勺子。开始是拿了一把就往出走,快出厨房时猛然觉得用意太明显,就改了主义,每人拿了一把,并虚心地解释说喝玉米羹时用。但细心的人(比如我老妈)很容易便能注意到,我第一勺盛的是没有葱的葱爆羊肉,放的是安碗里。他顽皮地舔着嘴唇,斜着头朝我乐。 / X, p2 \$ t&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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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也想向我表示什么。当我因为不习惯尖头的筷子,使得一块糖醋排骨在盘子里干打转时,安一边笑我笨一边帮我夹。四根筷子托着肉往回走,我想给他,他想给我,结果僵在两个碗的中间,把大家都逗乐了。最后还是他有些尴尬地把肉放进我的碗里,弄得我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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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两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幸福。最爱的人和亲人同时在身边,并且以一种和谐的气氛聊着笑着,即使是奢望,我也在心底祈祷再多些这样的时光…… * Y$ s+ U( J9 ?;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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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原因堆在一起后,那天晚上心情出奇的好。早早地洗了澡躺在床上,我正算计着第一笔年终奖要怎么花,两天后开始的假期怎么过,突然听见门铃的刺耳声,紧接着是老妈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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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z5 o7 U6 ]! `" k' M: a“平安洗澡时摔倒了……”我刚从卧室探出头,郭姨便着急地说着。 1 R4 q4 x  D8 @7 N$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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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我已经踢着拖鞋跑去了楼下。 # U( V) r: |: w0 p+ ?/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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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更多的是卤莽,我猛地推开了浴室门。没有上锁,因为用力太大,自己先来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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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穿著黑色的内裤坐在小椅子上。可能被吓了一跳,在我推门的同时,他胡乱摸起一件上衣想挡住下面,样子狼狈,可笑的程度实在是难以言语,我于是不留情面地立即乐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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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8 G8 S' z8 N1 s( A他一见是我,又气又羞,用力拿手上的衣服朝我打来。 5 Y) s/ ~1 @" X5 t/ ]

" I# Y! L4 i9 Y# l0 F等我捉住他的手时,才发现他两个膝盖有些瘀青。没来得及问清怎么回事,郭姨和同来帮忙的爸妈便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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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紧张地推我,示意我把门关上,于是我们两个一同被关在了闷热的浴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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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j6 F% X+ Y2 M' @我一边告诉郭姨安没事,让她找些紫药水和创可贴,一边用宽大的浴巾把安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 W5 O  `/ L/ ]& m: F; O(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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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行,不行。”他僵着身子反抗我要抱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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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v0 Z- Z/ X6 d& r4 w“走吧,怕什么?”我一把把他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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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背我出去吧。”他在我臂弯里闹着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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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浴室因为我们两个的执拗显得有些拥挤。 : b- Y! k  M/ C0 [

+ ]5 R, ]$ O: O2 q# j# P) a“你再不开门,我可没劲儿了。”我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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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a3 R$ ?" v他只好乖乖地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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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F1 n  S  C+ k# o/ E/ a; }为了减轻压力,他双臂用力搂着我的脖子,许是出于害臊,就连脸也几乎埋了进去。就这样,保持着如此暧昧而张扬的姿势,穿过郭姨和我爸妈重重的目光,直到踏进卧室,我和安之间的距离才看似正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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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那么不小心。”郭姨一边把手上的药递给我,一边问。   m2 D. a# f6 a% {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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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没有回答,不好意思地抿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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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哪里摔到了?痛得厉害吗?”郭姨显然是吓了一跳。 $ z0 c9 L# M- [9 y

. |- u+ A' P8 o  X! J“没事的,不就是摔倒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瞧您,就知道大惊小怪。”安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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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听见椅子响,敲了半天门你又不开,”郭姨看看站在身后的爸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一着急就把你阿姨他们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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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够行的,还以为怎么了呢!”我一边给他涂药,也跟着埋怨起来,“叫你开门干嘛不开呀?想吓死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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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5 F+ j, Z! M0 I; J. d  m他为难地看着我,“得容我把衣服穿上吧。” 5 e: O5 U2 ?, k, Z! d* C& D,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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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说,我们都被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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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这孩子,从妈肚子里出来的,还跟我这儿害臊呢?”郭姨也乐了。 * n* ]. W" n5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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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能这么说,孩子大了,怎么也是不方便。别说洗澡了,江南连换衣服都要把门别上。”我妈开始揭我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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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要说起来真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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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l2 U  A" ?& _“那以后洗澡我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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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没想那么多,顺口说出来的。结果是大家都看向我,让我觉得好象说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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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太麻烦了……” ) a$ i' Y+ F. _/ @9 n

/ u! x1 ~" d7 ^2 Q, P& D/ G; k“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反正我也老来您这儿,一顺便的事儿。”我打断郭姨的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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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T: ?% G; e$ m“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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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L1 ^) r/ N) X1 S“妈,就这样吧。要是他就方便许多。”这次是安在说服着,“行吗,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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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I$ o7 I/ z7 j( S“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住这么近,有什么事就言语。”我妈应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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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几个人出了卧室,我打趣安,“行啊你,敢跟我妈叫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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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不会恨上我吧?”他装作害怕地小声问我。 " {# d/ L; |! z) O6 O*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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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了。”我吓他,“要是她迁怒于我,说不定连家都不让我回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留半张床!” * a: P5 ^+ {" d4 N! P5 z3 f0 `3 C1 T

& N' u9 r6 }+ G, t* a“那样最好,你就能天天伺候我了。”他顽皮地靠在我怀里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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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轻抚着他单薄的肩膀,想着他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今后会遇到的困难,不由得一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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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天上班都经过一排专卖店。因为很少买衣服,基本上不留意。春节放假的头一天,下班很早,加上领了奖金,出了公司竟莫名其妙地就步行了两站地。一个个服装小店挨得很紧凑,看得有些头大。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热情过剩的店员,没等人靠近便以符合噪音的分贝招呼起来。这点挺难招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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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巧合,或许就是注定,只是很偶然的一瞥,便看见一对‘情侣装’在试衣镜前晃动:男人的双下巴,啤酒肚,女人的窄肩膀,松糕鞋。虽然那都是我认为与美无关的线条,但那一刻却觉得不一样。他们试穿的那一席红,因为相同而彼此辉映着温情,因为辉映而相互燃烧出绚丽。从笑容便能看出他们有着令人羡慕的甜蜜感情。 - C8 Z7 B+ J( l8 J0 R' l+ k

. l8 u. Z; I3 Z我又想起了自己那件暗绿色的外套,还有安特意买的颜色相近的毛衣。虽然不喜欢张扬,但他却如我一样,希望从小细节上流露出我们的亲密,从而被了解,甚至被羡慕。 % D% s+ `2 {2 B6 \

" ]7 B+ q# N) J- i8 p4 x“欢迎光临,请您到里面看看。”小伙子的声音几乎是直接送进我耳朵的。 0 S! V$ G/ A4 x/ D% F: Y" A$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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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点愣神,我也被自己的失态逗乐了。带着少许的不好意思,我走了进去…… 6 O: n+ v5 `( n) `* f% n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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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的?”安望着那件浅灰色的羊毛衫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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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看。”我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6 c8 ^2 m5 Z)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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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越来越浪漫了,知道过情人节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阴阳怪气地和我调侃。 ' j, i% g2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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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瞄了一眼台历,二月十三日,恍然于他的意思,也恍然于店里的那对红衣情侣,不禁嘲笑起自己的胡涂。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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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他坐在椅子里笑着等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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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好他蓝格衬衫的领子,拉平他单薄肩膀的皱褶。那是年轻的他,俊秀的他,虽然没有飘逸的头发,却依旧能给人美好的感觉。那是我喜欢并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安,是无论用什么也不能从我生命中换走的精灵。 8 `& q, S; g2 m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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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地拥住了他。 0 W9 Y: ~9 y% R/ D,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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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3 _( r$ b' W; B/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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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我压抑着情绪,违心地嘟囔着“你穿著比我象样。” 3 g8 u$ X& L. y5 Y3 j+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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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你那件也拿来。”他兴奋地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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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G, E. h4 @4 Q' d* ~我于是飞奔去取来了自己的那件。 & g5 F! F9 h( S6 H

( t' i7 h# N; @& f" w“领口不一样?”他惊异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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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J' k- N' D3 V“我得打领带,圆口的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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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D! n; D1 h& A0 n' O: l8 I“你是故意的!”他小声说着。 % f, H+ c5 C+ \: V, H2 `

+ e9 a5 i  R5 @8 s0 _5 ^0 m“什么?”我听到了,只是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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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上看看。”他转移话题。 / `7 D) R9 C1 h0 L5 O7 c  p7 a

# C* z8 }" Y) U# E我也没顾及那么多,乖乖地换上了,还‘恬不知耻’地招呼郭姨来看。 ( Z3 L/ W* g9 m: _, h" w2 |

# B- s  f# ^, Z2 Y3 x* D- e“挺好,挺好。”她上下打量着我们,“就领子不一样哦?” + h& C5 m" i0 A5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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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安看着我,眼里有藏不住的失落。而我也是终于明白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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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公车上,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放假的第一天,特意为一件衣服奔波。可转而想起安当时的眼神,再荒唐一点儿也是值得的。说实话,当时买的时候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比他大,自然要更成熟些。没有意识到原来他是那么注重形式的人。 / ^2 L7 P6 ?4 c- j6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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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心领显得成熟。”回想换衣服时店员的建议,确实是蛮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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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x# Y1 Q+ z+ U的确,穿著圆领衫站在镜子前,自己更像个涉世未深的毛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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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 E/ ~5 m0 _) V% Z7 i9 V“那不正好?正好和那个真正的毛小子一对儿。”心里想着,一股幸福的暖意直逼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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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2 [) {0 ]. q3 W/ @( W4 G因为答应安三十晚上要陪他守夜,所以刚吃过年夜饭,我便跑去了他那儿,身后是老妈不变的埋怨“二十多岁的人了,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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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w# W' r5 F8 x; y3 h一进门,郭姨和李老师正在客厅聊天,见我进来都有些拘禁地站了起来。打过招呼,我直奔安的卧室。他正一个人塞着随身听,坐在床上发呆。我从身后拍了他一下,好象是吓了一跳,他有点愣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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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Y1 V- C8 D& ^“听什么呢这么入迷?”我拉下他的一个耳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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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 y( o3 A他随即关了机子,放在桌上,自己往一边挪了挪,让我坐在他身边。 + t  I" i. y!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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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早开始了,怎么还一个人傻呆着?” ( _. v1 v$ g# |+ a7 |% Y  W

) A+ V! u% x- B: @8 E$ u6 ?“没意思,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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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r5 _5 k9 o' |3 W6 O9 W我见他情绪不高,正想着因为什么,他却先一步盯着我问:“你……去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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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他身上的,又看看自己的,故意逗他“是不是显得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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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D; [3 ~  X3 w/ T“你特意跑去换的?”他还没纳过闷儿来。 ! o) z4 J6 E  \, u

( \+ l# s( d) Y% v6 l) o: k我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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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1 Z! t$ q  u3 _" g7 \“你还是更适合尖领的。”他抚摸着我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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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咱俩是不是太暧昧了?”我捉住他的手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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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N% i# u* }# t  N3 N/ U; ]4 w“那你干脆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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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我先帮你脱。”我伸手要脱他的衣服,他笑着扭动身子躲闪。 . M; a+ |# Q% @0 U  |+ b

7 |' q  I: K# V8 V! z“别闹了,别闹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妈他们听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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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反应过来客厅还有外人。于是把他拉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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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在这儿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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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 [0 x) |: s“嗯!”他简洁地应和着。 % z' H* E  j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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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回啊,你‘高抬贵手’了?”我掐他的脸。 # k, |1 H& R0 ?* @1 k( {4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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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下我的手,握住,很认真的说,“我想通了。” + Z% x% A" E7 a- M)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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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样一副正经的样子,我强忍住笑,问他“什么事有你想不通的呀?” 6 y6 p0 H( s2 [# i

" l# W) F5 e7 u( w2 Z. F! t他依旧是表情很认真,丝毫没有因为我调侃的语气放轻松。 1 F, T4 Y+ N: D; a  Q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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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以来,李老师没少帮忙。你也知道,我妈退休时我还没毕业,都是靠他帮忙申请,才在居委会留了职位给她,领一份工资。我挺感激他的。”不等我应和,他继续说着,“其实我妈很早以前就和我提过他们两个的事,只是还没挑明,我就很不耐烦地躲开了。现在想想,自己真不懂事,肯定让她挺难受的。” 3 ]' Y. C/ G3 b'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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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有一丝惆怅,手指在我的胸口上划来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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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h" y$ r7 R2 q, [“其实我也不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只是觉得李老师年纪比我妈大,腿脚又不好,到时候我妈肯定要伺候他。我一个就够她累的了,不想她老了还有负担。”他用一种渴求理解的眼神望着我。 8 b1 D& N5 `8 }* h

: o, t$ e: C' I9 F5 J& N8 E% s“其实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搂着他,尽量用他能接受的思维去开导他,“虽然他们在一起郭姨可能得照顾他多一些,但你想没想过那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呢!你想想,我和你一起时,我妈有我爸陪着;你和我一起时,郭姨就只能一个人。她已经寂寞了这么多年,老了就更需要有人做伴不是吗?” " G! L4 j6 t# a  R'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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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赞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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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7 a1 K/ }$ j% I“他们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商量。尤其是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这就更难得了。郭姨一定很希望你能理解她。” , \( O- x1 l8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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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我微笑,“所以我说我想通了,只要他们两个没意见,我也希望他们幸福。” ) I9 R5 `6 B0 H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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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有时我觉得你太成熟了,很多事比我想的都深。” 6 Z$ N- S7 V( S& N: O

+ h' v" p& m% K5 B. X“那也只能是你弟弟呀。”他扬着脸很顽皮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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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4 H% N' O5 \# g“不对,还有别的。”我坏坏地笑。 " K9 e) |' C! y7 @2 g$ J0 G.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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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胳膊肘杵了我一下,不满地说,“我就说年龄,你就会往歪处想。” ; }1 G& S8 a# n

/ W# h9 c6 [, p& A( T我当然是明白的,连连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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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X7 i; M. Q4 P: f" i“我也觉得,得病以来自己好象变成熟了,”他半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好多事都是通过你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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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些吃惊,“通过我?我还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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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M6 u2 m3 R“可能你不觉得。”他不看我,径自说着,“我老说你‘口是心非’,其实我知道那都是善意的。你总是一个人想事情,不喜欢和人商量。但是只要是你觉得高兴的,就都和我说,让我也跟着高兴。连我姐夫都能觉出你对我好得特别。” 9 o# p0 @/ F1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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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绪,是在责备我对待感情太张扬了吗? 1 K9 W5 h: B( j6 q/ g  m: k7 c& M+ D

4 Q- r) F$ R3 l“虽然我们的关系有时想想多少让人苦恼,可是在一起的时候,又什么都忘了,光顾着高兴了。即使我病了,老给你添麻烦,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陪着我,照顾我,我觉得感激却没什么能回报你。有时候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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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我听着有些不对劲儿,用力晃了他肩膀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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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t) x* K- E' g3 @% x/ s“你听我说完”他握住我的手,“就因为你对我的好是不用回报的,让我觉得其实爱情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两个人都觉得幸福,无论哪方付出多,都不会有占便宜,吃亏的感觉,就因为彼此相爱……所以,我才想通了李老师和我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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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想通这件事还真不容易,把我都扯进去了。” ; U! _- G: G+ a$ ?2 g/ R4 V$ T)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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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借题发挥了一下。”他从我怀里起来,顽皮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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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挥的不错,奖香吻一个。”说着,我在他额头轻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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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D; Y3 e, u6 L“我姐上午来的时候也说,要是我没意见,就让他们去办手续。”他语气突然又黯淡了。 ; z. N9 \& B2 |' R! {0 B1 x

: l' j& b) z' G0 |2 N1 [“这不是挺好的嘛,至于这么伤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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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个原因……”他显得为难。 3 ?& ?' B5 ^%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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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摸着他的小光头,“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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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结婚的话,肯定要一起住的……” : g' H* I- _1 ]3 I2 d

2 c1 t! v0 Y5 l5 U3 f“哈哈,你怕郭姨不要你了。”我自认为聪明地打断他的话。 # X( R* t. F+ `! p+ E

5 U6 e) h, r3 x  i: p6 y# I“正因为她肯定放不下我,我才觉得为难。”他的眼睛看向某处,似乎是很深远,语气也随之缥缈起来,“我对他们是个累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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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惊恐于他的问题,“郭姨有多疼你,我可是清清楚楚,你这么说,我都替她难过。” 3 m) L- b6 t% p+ U: m) J! H; x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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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拖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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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是你妈,又不是外人,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 T  ~. V) F8 Z8 B%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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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却没尽到做儿子的责任。”他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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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 S0 b- b; q0 W" i4 U6 S

! h/ \' R8 |2 @- Y9 s“才工作了一年多,工资还不够看病拿药的,我妈累了半辈子,都没享福。”他眼睛湿湿的,“要是没有我,她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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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我板住他的肩膀,“别没事儿胡思乱想了?” 8 y  u' P; {% g1 n% C* t/ d

3 n7 t( p4 v5 b3 @3 ^“我倒觉得这对我来说不是胡思乱想。”他语气平静得吓人,“我已经过惯了现在的生活,要我搬去和别人住,或别人搬来,都会很不习惯。”他径自说着,“我想李叔也只是想找个老伴儿,并没想附送一个病儿子吧。” ' G9 n* _/ Z, a9 X)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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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太多了。”对于他并非没有道理的话,我也只能如此应和。   u$ @; S  c#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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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定得结婚的,今后还有老长的一段路要一起走。”他停了停,平静地看着我,“我只是想……能不能等我走了,他们再结婚……” / {1 X* _4 O4 I! D-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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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节的,你不许乱说。”我捂住他的嘴厉声和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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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下我的手,“你不觉得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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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他的坦然,我除了感觉心里憋闷,也的确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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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e) Z1 i8 W$ }4 v“可我不想让妈和姐为难,让他们推迟的话,我说不出口。”他的眼神让我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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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 W8 q: s* B" P$ T我紧紧搂住他,好象这个微弱单薄的生命即将燃烧殆尽,而我必须要将他从灰飞湮灭的那一剎拯救回来。无论用什么方式,即使是荒谬、徒劳,只要能延长他的美好,只要能让他幸福,我什么都愿意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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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z; \. \  P; J, u7 x! @“我们一起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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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x: \) g% L; S; o我坚定的语气让他不禁张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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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1: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起住”的决定一经确定,安好象轻松了许多。只是该怎么和两家人解释,着实难住了我们。默契让我们把‘第一目标’一致投向平心,想借助于她给两边的家长做工作。可不凑巧的是,他们两口子带儿子回了郁飞的老家。而与此同时,郭姨和李老师也开始频繁地走动,忙着办手续的事。我和安的计划有些难以实施。 : G1 g' J)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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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春节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混乱,用两个词,那就是:超级混乱。 3 y. p# b+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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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大两岁的表哥得了一个女儿,于是给奶奶拜年时,几乎所有人都在问我一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更荒唐的是,已经当了奶奶的大姑,竟然要把姑父的侄女介绍给我。什么年代了,还想通过我弄个‘亲上亲’,搞得我很被动,好象被逼婚的大龄青年。因为表哥的早婚,我成了受害者,这是我没想到的。可更让我想不到的,甚至更让人不忍的是奶奶的一句“我想活着看到重孙子。”听那句话的时候,有种愧疚是让人受不住的。 ! k4 D5 X4 X5 X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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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老妈在打圆场,说我是以事业为重,结婚是迟早的,要看缘分。谁也不知道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8 G+ ?6 K#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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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来的路上,老妈一直在说‘该是考虑交朋友的时候了’。直到坐进家里的沙发上,她还在继续,而老爸和我都以不同的沉默相对。长久以来,面对老妈的啰唆,我和老爸多数都是只竖一只耳朵,但这次显然不同,从我们望向彼此的眼神,就能心领神会到气氛的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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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事情的突变,而计划终究要一步步实施,我决定对他们和盘托出。 3 e3 t# Q) f5 \/ w

. y7 L6 P5 [6 L0 G% F* W# _9 ^“我想搬去和平安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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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出来,两个人都盯着我没反应。 - G/ a$ N5 `9 q1 U# |

# i8 t* T! R; z7 e# N7 [半晌,老爸喝了口茶,“你们不在一起住都比和我们待的时间长,再搬过去是不是连家都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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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似乎还有些调侃的味道,所以我并不紧张。深思熟虑,心平气和地,我把郭姨要结婚的事,安担心的事,以及所有我能想到的,有助于他们同意的理由一一叙述了一遍。间或偷瞄两个人的反应,似乎都陷入沉思。那时,我已确定他们不会过多干预,心里渐渐感觉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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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即使是现在,我和老爸之间之所以不是很亲近,并非所谓的代沟本身,而是他不懂得如何与我交流。每每我想向他传达什么时,他总是不直接明述自己的观点,用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搪塞我。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没有耐心深入我的想法,他能给我的只是潦草的敷衍。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给了我两个褒贬不明的词“量力而行,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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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我并不觉得有深究其意义的必要,所以,我很平静地目送着他端着那杯蓄满的茶水,坦然地离席而去。 7 H  C, O. l$ `& \+ E1 [: O

1 d/ C# z* A" a$ [( V. C5 A被撇下的老妈和我以一种微妙的感觉对视着。然后她终于忍不住说,“有时候妈真不明白你究竟想些什么。” 4 R8 v! K" d* k4 I: S

  Q, f* z, [8 D! K+ w“我现在的想法已经很简单了,就是要好好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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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两鬓的斑白,我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残酷。 . l" Y, C) }& V5 H

2 L0 s/ ?! x( h1 m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变得柔和“小安从小就没有爸爸,在没有男性的环境里长大,你又从小就照顾他,他对你特别依赖是自然的,这点妈能理解。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成长的环境很健康,无论是大学还是单位,你都比他有更多交际的机会,应该有更多的朋友,而不是像孩子似的太任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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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朋友是很多,有一些甚至是能让我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但那只是朋友,与感情有关与心无关。而安,对我而言是绝对不一样的。究竟不同在哪里,要我给年近半百的老妈解释清楚,显然是超高难度。 3 v9 m+ |2 ?& E: }" W1 i, Z* V, Z

4 z6 \( {( \2 `) x* F0 _5 E! p; {“妈,很多事是说不明白的,可能您越是想了解,我就越解释不出来。但是,有一点您必须知道,我不再是孩子了,做的每件事,即使是任性,也是成年的任性。” 8 O4 ~  b; j% k) u

1 J) R- Q4 p) T% j$ l她用温柔的手抚摸我的头,语气很平和,“妈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但妈还不胡涂。小安现在病成这样确实是需要人照顾,你要搬去我也不反对。以前我也说过,做什么都要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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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3 N! z# T/ r“妈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感情有多好也是心知肚明。之所以总觉着担心,是怕你们都陷的太深……你也很清楚,迟早他会……”她有些哽咽,“别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妈看不得你难受。” 4 e# C. }: X8 [' ?7 S

) w' W  D6 A3 H( |* ^, h“您可真能操心,还嫌自己皱纹少啊?”虽然我想开个玩笑,却觉得鼻音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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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你还是懂的,能明白妈的心思也就够了。”说着,她抹了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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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离开的时候,没忘了叮嘱我,“今天降温,拿条毯子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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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V' T9 U/ t. M3 ~我已经无力回答她了,只是默默地点头。顺带着一些感激悄悄地滑落,打湿了茶几上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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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和安最初计划好的实施步骤出现了问题,但从最后的结果看,一切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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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R3 i+ a# K过了十五,我都开始上班了,平心才从郁飞家里回来。一到家,她便被我们神秘地拽到卧室。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没有任何意外,她赞成我们一起住。对她开口的人是我,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像亲姐姐那样待我,完全不把我当外人,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身份的尴尬。 " h0 [+ J3 S  f4 H# Y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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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直说让她去和郭姨谈,但显然她很了解我们的想法。 9 R4 ]0 v$ P& D7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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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洗完澡,我陪着安聊天。等他睡着了,我被郭姨叫了去。她主动谈起了此事。 9 m& N% T/ f8 g- Y" r7 O5 @

6 n& ~5 f8 X0 x1 k+ G, g6 u/ [“平心都和我说了,”她坐在我身边表情很认真,“小安有什么事都找你商量,从小就是。受欺负、考学、找工作、得病,连现在这样的事也是最后才让我知道,真是……” 0 Y& c  i6 F% n  s6 v, n, t

- D7 `( S$ d) Q那是绝对因为苦涩才有的语调,五十几岁,坚强的女人,很好地压抑,控制自己流泪的冲动。 - |  R* S6 U; j( Y1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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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像个懂事的孩子轻拍着她的肩膀。 2 F( u+ l3 K& M2 m9 y-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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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还说把他接去同住呢!”她双手捂着脸,几乎哽咽了,“要是他早点告诉我这些……” ! M9 o4 y% A: T8 {$ v: W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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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姨,手续不是已经办好了吗?我听姐说你们都不想太麻烦,那就简单地办个仪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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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H6 U+ O. n0 t1 D她没有搭话,努力让自己平静。 3 t8 G3 p& T- p: P4 ^7 P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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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不想失去从前的生活,却希望您能有新的开始。他所担心的并不是李老师不接受他,而是您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生活。他想看到您更好地享受人生,而不是为他再舍弃更多。”这些话都不是安亲口说的,却是我体会得到的,“您是了解安的,他心重又敏感,因为当初拒绝您谈李老师的事,到现在他还觉得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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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q- G. E' T/ [她抬起眼睛,好象对我的话很不可思议。 & ~% h/ J8 f5 s6 ^' T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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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嫁到旁边那栋楼吗?连小区都没出,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 P3 I; b9 A* c' b  i/ y5 u# I,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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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这么一说,她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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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d0 X3 M  ^+ W6 Z8 {2 m* X( H“两个人能开开心心的生活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叹,“我们都等着看您穿婚纱呢!” ; m& S' J3 `( \, |" Z4 U; h5 n

2 v1 B2 S" |# L' u$ {. a) E8 U“还婚纱呢,都老太婆了!”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那眼泪与伤感无关的,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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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她握着我的手,似乎有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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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1 l( f+ \+ N; x% H6 I我能理解她开不了口的原因,虽然无从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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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j! P+ ?2 e6 z" ]“我会照顾好他的,”我将手伏上她的,感觉到信任的重量与坚定“都会好起来的。” 3 g) I  |$ h' A/ T$ W% C4 n

, F7 Y6 y" n" p她抿着颤抖的嘴唇深深地点头…… 4 ^/ r/ `2 [: P+ n) ^# X

! c! I' Z+ \4 n' m1 @/ l( N* Z三月底,郭姨他们办了个很简单的仪式。每个人都很沉浸于喜庆的气氛。合影的时候,安的肩膀上分别是郭姨和李老师的手,而他看向镜头时,同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很为他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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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h" D, L! r/ @* Z& f+ B3 k/ P因为楼上楼下的关系,除了几件衣服,我什么也没拿过来。而郭姨也因为仍住在同一个小区,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是屋里住的人不同而已,再无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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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S' z& T& b7 M& C  m那天已经很晚了,郭姨和李老师才离开。站在阳台上,我望着楼下两个人相互搀扶的身影,在心里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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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Y) ?# y. s“他们会幸福吧?”安坐在沙发上像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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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去抱起他,直到放在床上,才笑着回答他的话:“肯定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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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Z. a2 A  W  L他把床头灯调到最亮,伸出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才摸到我的脸,我完全知道,他几乎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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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  T. O2 C$ U“我也觉得很幸福。”他满脸的纯真。 ) c! ^/ r7 P* F& Z4 f" T4 C

7 p4 ?) X  a0 _* Z7 x) u“傻瓜,幸福还有自己拿来说的?不害臊。”我捏他的鼻子。 * D7 _) B) G! t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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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地皱着眉,“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2 b% i; O* B4 K4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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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的坦然我真是没有半点抵抗力。 ( Z1 h6 D2 z; ^! `  P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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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才刚刚开始,这就满足了?”说着,我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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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不是把她的卧室收拾好了吗?”他一边拉我的手,一边笑着说。 6 ]8 _3 @7 ^. \( r, o

; a( ?0 D& H  k“是吗?”我佯装不知道,起身准备下床,他却拉着我没放手。 # C! }! Q2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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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住那边吗?”他仰着脸问我。 ! f7 F9 k) D6 }# V6 z

  \) }. [4 Z$ x% R' h2 h' ^& O“对呀,双人床一个人睡多舒服。” 9 `  k, x% G0 A0 H  d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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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出我在逗他,甩开我的手,挑衅地说“就是,被子一个人盖还暖和呢!”说着往边上一滚,用被子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 B7 p. v% W8 s0 }

9 p* s. i/ m0 P, Z8 }“要说暖和,两个人睡岂不是更好!”我重新爬上床,试图把被子打开。而他在我怀里笑着,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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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累了,他枕着我的肩膀开玩笑地说,“还和我妈信誓旦旦要好好照顾我呢,就知道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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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信誓旦旦了?”我不承认。 - v  z% J9 ^6 K8 ^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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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他坚持着,还打了我脸一把掌,“还讽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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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你?”我一阵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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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心重又敏感。”他的样子好象是受了委屈。 2 s  O# K4 M0 |0 d: s$ _8 f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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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的话很惊讶,“你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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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偏向一边,佯装生气地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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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天没睡着?”我板着他的肩,让他面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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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 / z' E# w+ `5 c& N, q. z/ p&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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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叫你,你怎么不吭声。” 1 w% U1 P* N! y" z' h+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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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哽在那儿不出声。 $ p6 J! u& Q9 z+ G5 n$ V$ }- \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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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儿?”我不解地问。 6 A9 O: b. \  o4 e7 r2 V' M

. C: _+ ]+ q( Y“我想让你早点儿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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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有些为难的表情,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感情。是甜蜜?却明明有酸涩在胸口。是懊恼?却实在有感激在涌动。面对如此真实而咫尺的他,两只手臂的力量都不够用,虽然他说我快把他勒死了,我却觉得根本抓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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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好照顾你。”我有些肉麻地对他承诺,“一起吃饭、洗澡、聊天、看电视。每天看着你睡着,等着你醒来…………” 7 Q# G+ o& L6 x! m3 D$ _# d6 p# m

. x* j1 ^2 B9 B5 `  h5 z他似乎并不觉得我的可笑,一脸的依恋与陶醉,好象很满足地问,“真的?” ' l! S& K3 o9 K& G. v* j; H

# q" V- N# W( ]" I“当然”我的吻从他光洁的额头向下…… ) |3 P: ~* B  P7 P

" D1 I0 U( f, W# G! s“除非你上闹铃,我才不信你能比我……”他后面的话被我封在了喉咙,取而代之的是薄荷牙膏的清凉与爽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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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究竟该怎么形容,我觉得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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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l+ l' i! X3 L- g郭姨虽然搬了出去,可她在我们这里待的时间明显长于自己的新家,有时甚至做好了晚饭才离开。李老师也经常过来坐,好象都把我们当小孩子似的照顾。 ) N0 g! l  ]: k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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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平心总是买来好多菜给我们“改善伙食”。每当他们全家人一起时,我便借口要回家吃饭,给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因为这,安有几次生我的气,不过考虑到我也要偶尔回家照顾一下父母的情绪,他也能很懂事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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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我爸妈这边,他们没有埋怨什么,甚至退休的老妈还经常陪郭姨一起聊天,开导她。我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位好母亲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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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短暂也可以称之为永恒的话,我想那就是我向往的一生最好的归宿。那种甜蜜与亲昵就像是梦中的幻像,幸福得让我感到惶恐。推门进来看到他安详的睡相,或是迎向我的笑脸,每看到一次就增添一分依恋与不舍,让我不敢去想象有一天失去了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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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是不愿、不敢,有些事实却是不得不去正视的。因为每个人都明白,自欺欺人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我清楚地知道,他正在憔悴、衰弱,像一朵日渐凋零的花朵,在与时间争分夺秒。 $ Z, k+ Y" ]/ y9 p' c( x1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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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视野缺失是逐渐的,所以到完全失明这个过程,他和我们都是逐渐适应的。 , s/ E6 E% U; D  E8 L/ X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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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医院检查回来,郭姨告诉我,他的病已经进入不稳定期,医生建议尽快住院治疗。我知道,一定又是安在闹别扭才没能住院。 9 Q% b5 k0 S4 i#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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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一如往常一样,把水和药递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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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 _3 n: u( f  C“每天要吃这么多药,烦死了。”他一边伸手接,一边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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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治疗可能就不用吃这些了。”我试探地问他。 ( D: r& q$ U9 L/ x" [: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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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搭话,头一仰,把好几片药一齐放进了嘴里。可能是因为很难下咽,他把满满一杯水都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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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V1 I6 X- x“你自虐啊?不怕噎着?”我拿走他手里的空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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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G. N( X2 x- s# b3 p他还是不理我,拉上被子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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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N3 b2 u& [4 ]: j) @4 o他就是这样,遇到不爱听的话,也不争论,只是耍些小脾气。相处久了,对付他的这点任性,我还是有办法的。 " X' e5 ]' e. p/ V( s8 `8 S5 j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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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想去哪儿玩?宁帆和大名他们都有空。”我躺在他旁边,扒着他的肩膀问。 2 r4 ~9 `6 L* Q9 k

- W4 @) ^1 f" C+ c他还是很不情愿地闭着眼睛矜持着。 5 a# m$ T" n* c9 J1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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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植物园最近弄得可漂亮了,他们想去拍照呢。”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懊恼。安的眼睛完全失明了,一片黑暗里,“漂亮”一词对他是多么残忍啊。 3 [; y% a; I7 j- j1 @2 J" f

! C9 s1 t; L% L4 k2 \( N: l& H! X9 A“你要是不给个意见,我可告诉他们不去了?”说着我拿过电话假装拨号,用力之大好象快把按键敲烂了。 : L6 c( o! T' n4 @3 h3 o

( U8 r8 w! s5 d8 W; w“植物园有榕树吗?”他拉着我拿电话的手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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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得到了肯定,他很快忘了不愉快,期待着周末的植物园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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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平静的睡相,我久久不能入睡。已经到了连‘医院’两个字都是绝对禁忌的时期了,我们的幸福还能享用多久? % q) [( t8 U3 w9 Z& E; T

: h3 v  B# ?' m4 I“江南哥,你看那花多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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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d, B$ d$ d% b! v闭上眼睛,我又想起小时候,上学路过的街道旁,新植的榕树上开了好多扇叶形的粉色小花,毛茸茸的,很可爱。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那种花,安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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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H5 x& q  z+ k“你说那花是什么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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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就是有这毛病,想让我帮他干什么不直说,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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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它呢,不是香的就是臭的。”我故意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径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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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9 b0 `* a; J6 D3 n. I他见我没有要帮他的意思,独自爬上了围栏。因为个子矮,踮起脚尖仍是差那么一点点。 9 H0 e& t) o: d6 I6 O

2 f6 }0 J. ]  w望着他求救般的眼神,我无奈地站上围栏,帮他揪了一杈。 $ I2 y5 z# }- s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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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片子才爱花。我看你上辈子就是丫头片子。”我虽然帮了他,可仍觉得自己荒唐,于是向他抱怨几句以找到心理平衡。 : Y# ^; i0 F-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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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地看着我,用一种很委屈的眼神。让我不忍心继续自己的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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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y# D4 @; d" ^5 B他一边闻,一边裂着嘴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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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吗?”我也有点好奇。 6 V* \. x+ X( N. j2 ~; v( t& b

; A8 f/ D2 |- B. Q4 [* o“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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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y8 ~3 \& h6 W5 Y我拿过来一闻,根本一点味道没有,“哪香啊?” ' K5 J$ u# _: I;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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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使劲吸气就闻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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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7 O% {& }2 z% _5 J% I6 W" T我几乎把那朵花一起吸进鼻子了,除了花朵因为新鲜特有的味道,再无其它香味可言。   S8 o& _* w, R( W8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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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叫香?”我把花重又掷在他怀里。 ! ^& F- z6 x2 m1 X$ b& X. `+ r

4 `6 ]3 ~5 l/ D9 Z0 M& C! m他根本不在乎我的话,高兴地捏着花枝转着,看着,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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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G. @/ B( j! f! l/ X躺在床上,感受着安靠在我脸上的,光滑的额头,突然好想再闻一次榕树花的味道,他喜欢的味道…… 6 q  ~: g+ B  p.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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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的阳光,比初春时温暖,又没有盛夏时毒辣,我喜欢。 - W0 N9 E- V$ `% N4 I; F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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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帆开着她的小奥拓载着我们去和大名他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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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植物园的停车场上,除了李珊,竟然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不用问就知道是三儿的朋友,因为他交朋友好象只看脸,总给我华而不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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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p* y$ l) g- ]# u! T9 u宁帆推着安,在他手上的,是我和大名费了半天劲才摘到的榕树花。依旧是他说香而我觉得无味的小花。他和宁帆总是有说有笑,让我觉得她比我更能让他快乐,心里酸酸的。可一想到‘妒忌’一词,我便又嘲笑起自己来。 - |& u! G8 z' W7 B( p7 ^

" V7 F4 D5 }* g中午刚过,太阳还照得人懒洋洋的,李珊便提议去园子深处的樱桃沟,大家一致响应。我和安则是没有任何约定地选择原地等候。我想我们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地独处在一起吧?会让我们做出如此行动的,一定是虽然单纯却又绝对强烈的感情吧! + h7 L" @* }1 O! w+ z' v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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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宁帆也是想留下的,可在李珊的拉扯下最终无奈地也随他们去了。 8 {+ n$ D+ S+ A

, I) G$ A" R+ ]7 a+ V9 T我和安守着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书包,倒也自得其乐地躺在草地上晒起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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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幽静的草地上,我让安枕着我的肩膀。他却坚持要与我分开一段距离。 , y( i. ]; A7 H5 J6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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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难为情啊?”我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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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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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凑过去靠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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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 J% B" k! f“你不怕被人看到?”他轻轻地问。 7 \' {: o/ Z8 e; S,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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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小路上不时走过的三三两两,反问道“你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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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在乎,反正我看不到。”他说这话时,好象有着特殊的优越感。 # V/ X+ x) p# }3 t

/ i3 V0 R' c8 H& n/ S“既然没有能隐藏一切的黑暗,那偶尔享受一下太阳底下的相拥,也不该是罪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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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9 D" E5 h  f  G, Z$ p听我这么一说,他笑呵呵地揽住了我的肩膀,“要是有人指指点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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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瞪他。”我抚摸着他戴着帽子的小光头。 , t  w9 g% b8 U0 U: ?- j$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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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怀里笑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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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8 A, F7 r; p0 k! |不远处有人在拍照,镜头朝向我们这边时,我有一点点犹豫。安可以因为看不到而免于担心,而我则必须要面对。正视现实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要一份勇气和一种坚持。“要是我们现在仍背对现实的话,那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有直面自己人生的勇气和机会了。”那一刻我想到的仅仅如此。 5 P$ M! f& I  _& B: [$ m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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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侧身亲吻了他,而他也轻轻地拥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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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月初,大名请我们去他新装修好的房子小聚。那是单位分给他的一套两居室,虽然不很奢华,但感觉很温馨。他厚脸皮地搂着李珊,说那是他们未来的爱巢。把我们在座的都恶心得够戗。不过,那确实是让人羡慕的,能在任何一个人面前炫耀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想必要有足够的自信吧。 3 p- l8 ^" M# B/ l3 r& I

8 p, n8 B& W( f) J: e6 A6 n0 x那天我们喝了些酒,话也多了起来。 7 r( J8 n/ K- B4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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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你那女朋友呢?”我无意地随口问。 - M: ], X. K- Y& a' X' \

$ t7 g6 @; F1 X: e6 x“吹了。”他抿了口酒冲我笑笑。 $ }* z% ?, N3 I& W7 u

7 \) V3 p! g0 P3 {我还想问怎么回事,看见对面的大名极力给我使眼色,也就全憋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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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x5 N. k. {1 {5 D, p6 I饭后,趁他们聊天,看电影,我把大名叫到了一边,问他使眼色的意思。 " \, i( `/ G5 J1 O' B) w

. ]& K5 F- B8 [) D/ s他好象挺难开口似的,让我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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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0 H( A3 ^& s! B“你真想知道怎么回事?”他试探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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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Z* v  G! ^& |3 a“废话,不然我跟你瞎耽误功夫呢?”我不满他的犹豫。 ; e0 O2 z7 {: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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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上个月,咱们一块儿去植物园……”他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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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那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 g' l' R8 n% R3 o2 h8 ?

  ~4 k! s) @7 C+ R) x“你是不是在那儿……” 9 A8 |1 x% W  ?0 |. _% {! s' L4 x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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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老是说半截就没了,急得我不行,“你什么时候学得婆婆妈妈的?赶紧一口气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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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真地看着我,好象很勉强地说,“她跟三儿说……说,说你和平安有毛病。” # W( P4 d% i- G4 Z

, Q' K: e* O; ^! Q( @我如雷轰顶。 3 T9 a  ?4 u9 h( `! T

9 i/ o3 j& J0 ]/ C7 n我从来不曾想到自己对安的感情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害,如果这也算是危害的话。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我所感受到的都是理解,宽容。我并没有奢望有一天他们以我们为傲,甚至哪怕是说一句支持的话,但起码他们没有直白地否定或厌恶地唾弃。 4 v, o& O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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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遇到并不等于不存在。不理解甚至歧视我们的人,依旧大有人在。 : o0 {; F) _/ @7 Y6 G8 O  ?& E  c2 u

- z/ ]. ~1 B- x回想起那个穿著前卫,好象比宁帆和李珊更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女孩,我终于明白,对于她,我们可能不是一般的新鲜事物吧。想到这儿,我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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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7 i/ v' N* u2 y. w3 |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不会太多理会陌生人的感受。可我真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吗?毕竟三儿是我的结拜兄弟,而他,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女孩。 ) p6 k) }( {. T

% |) h* K7 ^1 z) e7 r+ d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这并不是谁的过错,起码我认为不是我和安的。但当我和三儿单独相处时,我还是开口说了句“对不起。”说不清为什么。 0 j8 _6 H/ u: N0 @

" {! n$ ?4 o: ^  [: D# W# W8 `% g“操,你还跟我来这套。”他捶着我的肩,笑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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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她和你吹是我的原因,我也没法负责……” 4 X7 M$ Z6 R% m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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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断下了,“谁说是她和我吹的?” - n+ b- d1 l; j. W: w4 A0 c& c3 V& o

* x$ u' _. i5 v我疑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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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Y) {3 n+ R* W% e, k“是我提的分手,我可不找不接受兄弟的女人当老婆。”他拍着我的肩。 ' y7 l6 x. p% w* l1 c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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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感觉自己笑得很牵强。那种牵强的笑不是不真诚,而是有太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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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这辈子打光棍儿?”我逗他。 ! P9 N) U/ `! i% }. c8 x

1 q' r1 l2 @. b1 l0 a  l“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2 Z" h, h/ O" Y( W9 n& U- d

1 q0 v5 Z( t; b! I! Q# U9 x他这话说的声大了点,惹得宁帆和李珊揪着他的耳朵兴师问罪。 0 R% l5 m4 J% A6 Q7 D7 D' Q5 o

- L/ x. F7 B$ u% a8 I& O6 l我看着客厅的沙发上,和大名聊得有滋有味的安,不知道心里那阵酸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难得的幸福,还是因为这些难得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 ! w$ P; w" N" T3 Y

6 j0 a, Q0 r! {/ Q; z5 a“真快,他们都开始布置新房了。”回到家,安靠在床头感叹地说。 9 {/ u1 ~; j1 ~( V! X,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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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的呢,李珊还不够岁数呢!”我一边忙活着那份销售报表,一边应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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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Y) }1 W. ^9 ]% s  J! Q# `1 R“明年不就够了吗?”他笑着说,“我敢肯定他们俩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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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们也不是能响应国家政策的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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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E. L6 @# h7 `“什么模范?”他胡里胡涂地问我。 5 f/ M" Z,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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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婚晚育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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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 j: J0 O* a0 {1 j他噗嗤一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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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和大名哥交往时,我还不敢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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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那是一见钟情,我也吓了一跳。” ' k: r/ B; }: l  ?- x. B, t: h

, u9 b0 {) ^2 T! x3 y6 A' E# Y我是实话实说,“才认识俩礼拜的功夫就拉着手和咱们见面,谁受得了这速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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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原来在学校,好多人追李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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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我放下手里的报表,靠着他坐下,“难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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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6 f/ I5 j1 Q* v8 J& Z. B' E他笑着别过头,不屑回答。 ! \0 Y2 U" k4 R2 K-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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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讨老婆,李珊这样的女孩还不错,大大咧咧,整天傻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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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w4 z( [+ M( ?9 W) b1 d“你喜欢她那样的女孩?”他面向我,目光却是散乱的。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所以不知道我有些黯然。我读不懂他的目光,也就无从知道他的心情。 ' ^5 t5 d9 o& O  ?$ Z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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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说如果讨老婆。”我搂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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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当老婆?”他的语气缓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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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b* S% w0 t% D* r我没有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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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M* y+ R0 ]: G5 X* i“你以后会结婚吧?”他继续着。 & V* c2 v' k( v9 u/ b' a; b+ R

3 }1 }7 Z- m) i: c+ K( Y我不想,也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 d9 H. \4 J- h3 J$ k8 U4 V

. H2 J8 {" @* v! u) W9 D: d“要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把它戴在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手上。”他从枕头下摸出戒指。 - l- h0 ^& S& q: O8 R$ s* c

) P  s/ W* d1 r+ A+ k2 L我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摘下来的,他左手是不可能做到的,谁帮他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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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来了,说着说着就跑题。”我压抑着内心的震惊,想要给他重新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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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我。”他固执地蜷着手指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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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第二个人像你一样傻,让这么便宜的东西套住真心。”我语气里有些许的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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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b( S8 K' _) v他听了我的话,抿着嘴笑“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并不是指非得这个戒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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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g  ~2 @6 a“安,戒指可不是随便送的。” / S; S5 }2 I3 [. P% }

3 p3 m/ u& j7 M“你是故意装傻吧?”他装作责备的语气,手指却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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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戒指有一个戴就足够了。” . c/ ?, ?& O;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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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结婚戒指,干嘛说得那么严重。”他的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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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5 q2 T, a0 }; d“结婚戒指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有离婚的?你的戒指可是比结婚戒指珍贵得多,它就好象是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在他重又戴好戒指的手上轻啄了一下。 ( n4 ^' U2 I, k# P9 ]% u0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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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太傻了,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搂着我的脖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 r) Y% _4 E6 q,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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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觉得你是不该爱的人。”我肯定地说。 ' l2 o% s3 S& k+ n3 V3 {

" o* Y( R- |; [8 @3 Z4 x“你不光是傻,还倒霉,爱上我这么个活不长的人。”我感到肩头的衣服温湿一片。 + l- s: W) h/ f' r9 v* e' z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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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你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轻拍他的后背,心里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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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管我是不是最爱你的人,我都是最希望你幸福的人。”他模模糊糊地在我耳边念着。 3 V% M+ {4 X# U* u# I. ]

* G! c/ Q7 g" f' w+ t$ }“只要你爱我,我就是最幸福的人。”我把他轻轻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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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O$ u" I7 [* P( ~- N他几乎已经睡着,眼角还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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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我们结婚吧!”我冲动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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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o5 P9 ^. L* h好象是听到我的妄言表示嘲讽般,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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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2:2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可能是我们(确切地说是我)做的最荒唐的一件事,那种带着责任与认真的玩笑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支撑着我如此幼稚的行为的,一定是既迫切又极其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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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C3 `4 k- W$ a在街头贴的“**”的小广告处,我弄到了两张假结婚证。 6 R) E8 I/ E1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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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时,一阵惊讶过后,他几乎笑出了眼泪,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疯了。 ) r# V* }/ n- r) t, N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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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呢!人这辈子还不兴疯狂几回?况且,我并不认为这种疯狂有什么不好。 " ]$ v" u: q0 ?& ~* b. r

" N* `) S* t6 n# [$ y虽然那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我却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离婚。他听着只是笑,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觉得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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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e. Q9 I7 N) L% \2 ?! ?' p天气渐渐热了,安的病却越发地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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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0 ~( p. X& q' U连续的两次晕倒让郭姨吓坏了,好在每次都能被及时喊醒。而每次醒过来,他都会很平静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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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两次昏倒我都没在他身边,但从郭姨的话里,我能感到恐惧。我在心里想着,该如何说服他去住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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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夏季,工作开始忙了。安这边又让我放心不下。整个人开始有些焦躁。因为每天都是下班时间刚到,我便第一个提起包走人,同事背地里都叫我“定铃儿”,意思是比下班铃还准时。有时对于他们善意的玩笑,我也只是尽己所能地打哈哈,并不做多一丝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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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9 U( p+ b: w: k一个周末,宁帆来看安。就在我们忙着收拾午饭后的凌乱时,安又晕了过去。看着郭姨拍着他的肩大声喊他,我和宁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我头一次直面他发病的可怕,好象再也醒不过来般,沉沉地闭着眼睛。“死亡”这个词在我脑子里一经闪过,我几乎是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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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E7 |: u& Y- `3 @好容易等他睁开了眼睛,我说什么要送他去医院,郭姨也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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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S/ z: S6 V2 Q1 Q2 i“还没到检查的日子。”他声音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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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7 b- t5 k+ w9 V- U+ ]" H“那也不行,马上就去。”说着,我就去拿钱。 # o7 _; K1 x0 f" d3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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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他提高了嗓音拒绝着。 * c0 Z) d$ x( \$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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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理他,宁帆,你先去叫车。”我胡里胡涂地吩咐着。 " P; l, a8 }# _. u  ]

  E& y! K1 V( j) H. ^1 B" _“我开车来的。”宁帆补充着。 ( E7 v* [9 f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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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便,我就是不去。”他几乎是冲我嚷嚷。 / |1 g0 l8 R1 E3 q, t& ^" d

. K. V8 e' x3 c. R) u4 M4 f郭姨搂着他眼泪汪汪,宁帆不知所措地僵在那儿,这情景让我对他的固执更加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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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8 V) S! }3 k: }, T6 O' e“行,你不去是吧?那我也随你便。以后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不管你,行了吧。”说完,我一赌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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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到了自己家门口,因为没带钥匙,又不想敲门,只得落魄地坐在了楼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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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G4 g6 C- |, [; H说实话,我之所以那么冲动,气愤,完全是要掩饰心中的恐惧。他的表情那么平静,和睡着了一模一样,却又不能轻易叫醒。他像个固执的孩子,无理取闹地拒绝着任何道理,一意孤行于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替我们想想呢?郭姨的眼泪,我的焦急,包括宁帆的慌乱,哪一点不是因为爱护他?他不知道,哪怕是用任何代价,只要能换他在我生命中多一刻的驻足,我也是在所不辞的。 8 A$ n6 R1 Q* |1 i$ A# P' h1 g

* u$ V. C/ N  E- {我想这些,想到心痛,想到流泪,想到有东西塞住喉咙,像是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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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8 E! V& J( m: W$ m“江南?”宁帆站到了我旁边。 $ t, p7 O: ^" r: V  \" B4 c

. R# ?( H; [- I* n! }0 v5 M# n2 D$ l8 h我赶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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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z- L/ x0 g, j“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她显然是对我有点生气,“为什么要弄哭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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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h: k& v. {  d“我也是为他好,”听说他哭了,我心里更难受,“医生早就劝他住院,他每次都是这样。” ' t/ X0 S. |/ q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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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你是为他好。可你没问问为什么他不想住院?”她似乎很了解他的想法似的,“生病的是他,你别对他那么凶。” * D& k; c7 Z7 z0 X4 D+ _* f  ^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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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我觉得内疚,对于安就更放心不下了。 7 M' z1 ~  a0 ^) ^' U% J-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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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郭姨正忙着洗碗,宁帆进去把她替了出来。 - x7 j' ]" O- @  g) p2 C4 N5 C" n

% n* a7 @- r9 X' f* E5 f0 Z' N0 N  B“郭姨,我刚才有点太急了。” 4 j$ S) Q$ t; O( p

3 T  q+ g/ U& b“没事”她拍拍我的肩,“小安听你的话,咱们慢慢做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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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的理解,我只能默默点头。 & ?6 p7 K# n3 f# `, K, m& m

5 f# R4 I4 q8 U, W$ I  c不知道开口能和安说些什么,毕竟我们如此磨擦的时候很少。我在卧室门口犹豫着,还没踏进去,他便撑起身子问,“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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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如此叫我,心里一股难言的酸涩。 : |( N& G# f) F'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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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去吻了他的额头,想让他靠在我身上,他却紧紧搂住了我,“你别生气,我听你的。” 2 a+ O0 B& I3 R# H3 J  r* U

* }- H4 d8 a8 T' o4 t: r我强忍着眼泪,张开口却说不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不是,现在却是他在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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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y- z0 F* D) S: u( o“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 Y& u) B. `, [* o2 i+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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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肩上摇头。 5 ^& \; s6 w  Y*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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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么排斥医院?”我轻轻地问他。
  w  G  H+ T3 ], v, f. ~0 f
$ S9 q/ b9 \# q0 q3 W( Q他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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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m: R6 m0 q4 Y/ f“我们都很担心,怕你有事……” * s8 a$ `1 U! C;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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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待在家里,”我话还没说完,他便忍不住了,“我想每天你和我妈都在我身边。” 3 g! A' V- u9 E" m9 W) }

0 L- b: ^% H" F“傻瓜,我和郭姨每天都会去陪着你的。”我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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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h6 i3 j( Q$ K" z* D3 \$ _# c“我知道,我要是住院,恐怕再也出不来了。”他语气黯淡。 * ~* A' `/ f0 A2 i7 L

; T& s  \+ R5 B( I8 g; R: p1 l' U“你老爱瞎想。”我极力阻止他再深入谈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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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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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让我感到心悸。紧紧拥着他的同时,我不知道该狠狠地否定他还是无能为力地选择沉默。 , N3 |1 \. n( q7 a) |

( K, q2 c0 r! b, R7 L& j  U“在那里很不自由,多活几天也没什么意思。”他伏在我的肩上,声音很轻,“要是你一定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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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l' ^) ~% c, B) c2 A9 o“安,我不勉强你了。我只是担心你,只是想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 u% P2 A) G0 C" I+ o( K

  M3 b, q1 {* Y* K& l3 j6 ]1 T1 j“那你不去上海了?”
; H: c, E" M( J# B5 Y3 x# Q
# w6 R4 l3 i0 Y% }) \. O" J我被他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不知所措。 0 [1 Q1 k* n) K5 t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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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你和宁帆姐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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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的确是上午我和宁帆谈的工作上的事情。四天的上海会议,对于今后评级和能否调入更好的部门有一定关系,经理力争让我随行。可我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推拒。今天这次的突发事件让我下定了决心,不能离开北京,不能离开他,哪怕只有四天。他随时可能被推进急救室,而我必须保证那一时刻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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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去行吗?”他等着我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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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x& [$ p( a( X$ g+ t  I“不想让我去?”我把他搂得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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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U+ _' g, p“你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别去,哪也别去。”他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拖我后腿,让我感到害怕。我怕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他暗示出的最终别离。 9 p# V( @$ q+ r/ p4 w

* v1 c: w: c# j& D“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 ! s* A' b7 j/ c3 K

% y; k1 d% g) h% V8 k% l+ R他离开了我的肩膀微笑着…… / t: A7 h/ g5 U% e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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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让他好好休息时,他拉着我的手很委屈地说,“以后不管你多生气,也别再说不管我,让我随便之类的话了,比挨一巴掌还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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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抚摸他俊秀而瘦削的脸,本来想给他一个完美的承诺,却发现喉咙的不自然。在眼泪没有滑落的时候,只哼了一声算作是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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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p4 l. {; q* J- g  e他却像能看到我脆弱般地,微笑着亲吻了我。在他右手拂上我的脸颊时,正好接住了那几颗温热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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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尽头,是无论如何决绝不掉的。对于那段记忆,我不晓得能不能表达清楚。 ) j# {6 d9 T/ R$ l8 B/ t

. E2 k7 \$ M0 z' s( ?再一次覆查时,医生坚决地把他留在了医院。在病房的走廊里,郭姨说这是最后阶段了,能做的只是减轻他的痛苦。我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安,突然很想把他带走。带去哪里?我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逃得了世俗,逃不过夙命,这就是不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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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踏进病房,他总是很安静地睡着。身旁要么是郭姨心痛的凝望,要么是平心怜惜的轻抚。我每天下班后去陪住,即使郁飞总是善意地回拒,我仍是不做任何妥协。郭姨对我的坚决不再推辞,甚至连平心都反过来劝我不要着急。我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不是有同事说的那么糟,我只知道我妈在医院见到我时哭了。 4 Y- Z7 r1 ^5 ^0 Z' x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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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我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与之对比骤增的却是他的昏迷。白天如果他醒了,特别想我,会给我挂个电话。然后是我在办公室压低声音的呢喃。每次放下电话,又会更想见他。明明是每天都能见到,却还是会疯了似的想念。连我自己都认为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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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病房里,如果安不醒着,只有各种仪器的声音。在那时,寂静便会温柔地压碎我的思想,使它支离破碎成从前的点点滴滴。他的笑、他的泪,他的让我头痛的固执坚持,他的让我难过的心思细腻。第一次荒唐的亲吻,第一次短暂的别离,一切都是如此清晰。但看到他苍白的虚弱时,一切却又彷佛恍如隔世。每每想到这些,便会眼睛发涩,然后努力去看向窗外,而那里,总是一片黑暗,给不了我任何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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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V$ q  ]: J7 k几个护士都认识我了,晚上查房时总会特别照顾些。我说是安的哥哥,她们便以为是有血缘的。我想我们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吧。 , p+ X/ }/ u& c; h! _& s) ]

1 ]( _+ M( j# S5 q$ \: R“其实我昏迷时是有意识的,有时候能听到你们的说话声,就是醒不过来。”有一次他半夜醒来时对我说。 3 T# c7 Z1 q5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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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你睡着我也和你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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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在我手里的手有着和季节一样的温度,这让我很安心。 9 J, v) y( u8 l#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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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起来总是很容易。当他昏迷时对我的笑话没有一丝表情,对我的问题没有半点反应时,我清楚地知道,在他模糊意识里根本不可能思考任何。但我还是经常像自言自语般地讲着很多,讲到我觉得自己可笑,讲到我觉得心理憋屈,但只要他能知道我在他的身边已经足够了。 8 _: W& d  g! Y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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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因为他病情实在太不稳定,所以郭姨和我都守在他身边。夜深了,郭姨睡着了,我一个人盯着输液瓶发呆。 ; F: V8 K8 v3 a3 |* x! N2 H4 g, L2 g" p

9 d! l+ ^+ j& J5 x' d“外面的雨很大吗?”他醒过来时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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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今年第一场大雨了。”我给他擦了擦脸。 ( T# _; p$ O( ~( l9 u: ?

, z# _4 P0 X- C, ~- I9 A* f& X“小时候有一次雨也是很大,你拉着我在雨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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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m' G  l3 f“对,那天风也特别大。”我也回想起那次的大雨,胡同里满是水坑。风把雨伞都吹得翻了过去,根本起不到遮雨的作用,所以我就拉着他一路跑回家。而作为代价就是,我们都感冒了。 % o. q. w5 H) F4 \7 t. u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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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真觉得要不是你拉着我,说不定我就那么举着伞被吹走了。”他说着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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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_. z4 l5 g“有可能,你太瘦了。” 0 J* B4 }8 ~5 F8 y) {' Q& U( Q. R& M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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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被吹走了,你会去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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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阵酸,“会的。” - T, ]: w" e7 F4 w

9 u9 [, u! v5 s9 E“要是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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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O; p3 `( f, ?“一天找不到,两天,两天找不到,三天,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 X2 j9 i8 f1 W: j

- \" t& a# g$ l, |+ h* h: b他嘴角一直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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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Z4 X8 @' R8 K3 ~7 _- l* E5 A% r7 l“无论你被吹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真的。”我紧紧握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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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我会等你的,即使很久,我也知道你一定在找我,只是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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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O! f0 n, [$ T“安,你知道吗,对于一个迷路的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原地等候,因为最爱他的那个人一定会第一个找到他的。” # w3 `0 k5 X4 x4 ]$ u7 K- S; j' s

6 V7 W) v$ }, u7 z5 E他握着我的手,隐隐地在用力,“我不信这句话,但我信你。” 3 H! q" _% x; Z4 C8 t

/ k5 l% z1 |0 `7 z  [% X3 [6 t& O他的嘴唇很干,手也有些凉“找到我之前,你要幸福。” 4 k- `. A$ b"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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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时候,好象压着一口气,显得很费劲。 " T5 g2 s, i+ C/ K% U

6 A/ P8 f* q3 K9 O8 E  D“安,你说的话太多了。”我扶起他,想喂他一点水。 ( I* C+ K7 {' X/ u/ b

2 a/ p/ q+ s3 @* w2 w$ I4 S水还没有咽下,他便喷了出来,连带着很多胃液之类的东西。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我手忙脚乱。郭姨被惊醒了,来不及问什么,赶紧按下了呼叫器。我冲动地想起身去叫人,安却死死地拉着我,好象要说什么。但贴近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我和郭姨到底是谁的眼泪,里啪啦落个不停,全都打在他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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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病房(ICU)里,安又成了插满管子的样子。让我陌生了一段时间,让我恐怖的样子。我盼望着一个星期后他还能恢复从前的生气,哪怕只是已经失明的他,半身麻痹的他,只要依旧能和我说话,对我笑。我真的要求的不多。 ' h. l3 E, P-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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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让陪住,郭姨、我和平心都守在外头,护士几次都劝我们别太难过,可这种感情又是谁能控制得了的?郁飞打来电话问要不要赶过来,平心几乎是哭着说‘不用’两个字的。那一晚安没有醒来,我们三个也都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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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要是他能醒过来,有什么话就尽快说了。听这话时,郭姨在我的搀扶下晃了一下,而我因为不够坚强,差一点瘫坐在椅子上。 * o8 ?* C! i3 Z3 K

. Y. |* n% C7 y那天我没有请假,公司的电话打到家里,老妈赶来医院,还没问怎么回事,就和郭姨一同掉起了眼泪。以后的两天里,她每天跑两趟医院给我们送饭,每次又都动不了几口就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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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g& r0 c" [在ICU的门外,我等待着,守候着,盼望着能再一次紧紧地拥抱他。 - S; c- l$ B7 _0 ['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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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他再次因为喷射性呕吐醒来,医生要求马上抢救,同时表示危险非常大。 , E! m9 S6 n7 j0 [" D" n

; |; m$ R6 j7 `; |; l在ICU通往急诊室的一路上,安的整只右臂都被我们紧握着。他是醒着的,可尽管拿开了氧气罩,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能感到他的手在用力,可那力度根本无法延缓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他的眼睛始终睁着,好象是又能看见东西般,向我们传达着什么。那目光虽然没有直射着我,却一直追随着我声音的方向。就这样,一直、一直,直到他躺着的角度再无法握住我的手,直到护士用力地把我们推拒在门外,直到‘正在手术’的字样再次亮起,直到所有的一切浸没于静寂……
1 a' W6 T2 S. g+ S3 f: b1 m* u2 H4 q" B0 ^3 b# ?; y7 X6 m. i9 g6 S+ f
一小时…郭姨在走动,平心屡屡看表… 6 T. F  f# S4 z% Q1 c# B! Q

6 S' ?0 H* h8 q0 O  P" c% q5 g+ \两小时…平心在走动,郭姨在哭… 8 L, J( S3 b! D  I' I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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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郁飞赶来支持着表情木纳的郭姨,平心偷偷在墙角抹泪… * f' {7 t% {1 T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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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一直是盯着急诊室的门最安静的一个……
6 L4 h& s3 W7 z! |1 L( ?; x- k' w# O# X5 Q1 {
三小时三十七分,四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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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L% j+ u/ s  O8 y5 b我说不出医生摘下口罩摇头时别人的心理,我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郭姨颓然倒地,郁飞向我求助的眼神,却像脚底生了根似的无动于衷。平心哭着追向那架遮着白布的手术车,而我却只能默默地转向墙壁,无力地下滑,下滑……好象我的生命从此只剩下坠落般地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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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曾不只一次地想过,若真有最坏的结局,我要和安说些什么,即使只有一句话的功夫。然而我得承认,在手术台上再没有醒过来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我从没想过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他,我想我一定是被那些电视剧给骗了,总觉得我们该有一个象样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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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追随着平心进到停尸间,而是等在门外听着她和郭姨的泣不成声。虽然几天前他就已经昏迷了,但插满管子的样子让我清楚地知道他活着,能醒过来。如今,虽然他又恢复成自然的熟睡模样,我却更不敢靠近了。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二十二年来,我们最长的分开只有两个星期,现在却要是永远了,永远,那又是多么难以预知的距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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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胸口和胃到底是哪里在翻江倒海地疼痛,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苦涩想让我喷薄而出。在洗手间里,脑子嗡嗡作响,没呕出半点东西,眼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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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热,平心肿着眼睛说第二天就送去火化,让我陪她去取些衣服。于是,我便带着恐惧逃也般地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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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f+ l3 f踏进那间已经几个星期没住的屋子,眼泪一下子决堤而出,衣服没收拾几件,我和平心便分别冲进了洗手间。 ( n5 f9 f3 }  L) {! ^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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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选好的外套兜里,我放进了那张假结婚证和我给他的唯一的一封情书。平心看着那个印着喜字的小红证,不知是哭是笑,狠狠地给了我肩膀两巴掌,然后搂着我哭了。 ( @- x. I- B" [) L- ~/ Z5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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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像个孩子似的盯着那件灰色的羊毛衫问“他穿这么多会不会热?” 3 [9 Y! }/ ^' X5 j; o

& s! U4 r# n  Y6 Y5 E! H7 e9 s她满脸的泪水却笑笑地说,“已经立秋了,马上冬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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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9 O2 T2 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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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没有去见安最后一面,我害怕,怕因为自己的失控让郭姨和平心在亲戚面前难做,我在痛苦的同时必须也要体谅所有爱他的人,这是我的责任。至于上班,那就更没有可能了。我没有想到做什么傻事,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里,可大名和三儿坚决要待在我身边。他们是特意请了假来陪我,我怀疑是我妈告诉他们的。我没有精力拒绝他们的好意,只是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句话没说地在床上躺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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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O+ P: A: g晚上,所有的人都在客厅里努力找些轻松的话题,我一个人走进了那间卧室,骨灰盒就摆在里面的桌子上,样子是郁飞选的,很古朴。我把安的戒指放了进去。只是听说金属的东西不容易烧化,为了能让它完整地属于他,是我拜托平心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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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锁上骨灰盒的时候,我好象听见安在调皮地说,“结婚证在我这里,想离婚,找到我再说。”那一刻我笑了,然后眼前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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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3:4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或许我要比想象中的坚强,安去世的第三天我便上班了。当经理对我将近两周的无故缺勤很不满,说要扣工资时,我竟然冲他笑了。恐怕是这让他对我的精神状况有了些恐惧,所以当大名约我去北戴河时,他很爽快地给了我几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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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我能够完全放松,大名只组织了我们三兄弟同行,连李珊和宁帆也没能加入。对于他们特意请假陪我的举动,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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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 c4 E" l$ Q) G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晚上的大海。在小卖部唯一一点光亮也熄灭后,周围一片黑暗。夜色下的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不住地吸引着对它向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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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z# g5 C8 e' ]; E' Z7 U; ^8 J因为对我不放心,大名和三儿紧紧跟着我,几乎每走一步,手臂就要触碰我一下,以确认我没有走失在这片迷茫中。 3 `+ s5 Y1 R; d6 I: {,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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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看不到,这不正像是安在最后的日子里所必须面对的吗?不同的是,那时,他耳边有我的声音,而此刻我只听得到潮水的咆哮。那种可怕是难以形容的,好象心脏也随着海水不断汹涌,跳跃似的。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我会随着那波浪一起远行,去每一个海水能到达的地方找他。但是我不能,不能撇开已经拉住我的,朋友的手,不能放弃我对他许下的一个个诺言,不能无视父母和郭姨无助的眼睛。我能做到的只是流着泪,冲着无尽的黑暗,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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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边回来后,我无原由地经常做同一个梦。在那条悠长的小路上,我们追着,跑着。不同于现实的是,他跑在前面,而不是我。天色越来越暗,小路总是越跑越宽,没个尽头,可脚下却越发的酸软。以前安跑在后面,每次他喊我等他时,我都会回过头放慢脚步。可梦里,无论我喊得多么用力,他始终朝着更宽更广的地方去。终于停住的时候,我发现前面没有路了。前进是黑暗中怒吼的海浪,后退已寻不到来时的平坦。悬崖上的风冷得让人无力,他背对着我张开双臂。他的衬衫被吹得紧贴在前胸,在后背处却鼓胀出翅膀的形状。我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海水冲刷崖壁的决绝,整个身体僵得不能动弹。他只是轻轻地回过头,平静地给了我一个淡淡而温柔的微笑。还来不及回味时,他已经一个轻盈的跃身,跌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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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梦让人疲惫又痛苦,醒来后给自己点一支烟的力气都没有。脸上的湿漉漉,分不清恐惧还是痛心,也就分不清汗水和泪水那一个成分更多。 7 B5 c# P, D  A2 e6 B" V

- y6 L! W+ v' W6 w! K  D我开始不敢去他的房间,不敢翻看他的照片,甚至不敢听那些曾经一起唱的歌。点点滴滴都能勾起燎人的回忆,在他离开后,那种燎人只能让我更无助痛苦。往事越是甜蜜,痛苦就越显透彻,对此我深有体会。 # q" `; ]6 e, I' L% A; o5 M

2 \5 c+ ?* f, y4 a+ w5 h失眠,工作的压力,加上心理上诸多承受不了的负荷,我无可避免地进了医院,原因却有些可笑──胃穿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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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8 j. C/ s) Y& ?/ @有可能伤心过度就连反应也变慢了。我一度地认为每次吃饭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引起的神经性胃痉挛,并没痛得多难以忍受。起初我爸妈也这么认为,每每见我一手捂着胃一手摆出吃不下的动作,他们除了叹一口气也没太多注意。直到半个月后,我连走路都会时不时痛苦地捂住胃,他们才不由分说地押我去了医院。医生当时就把我扣下了,说要立即手术。对于胃穿孔,老妈并不了解,以为是什么关乎生死的重病,马上就眼泪连连,好在老爸还算沉着,连哄带骗地让她平静了。 % \. s4 o9 @7 A* ~7 E

+ m. O0 K& ~4 ?2 a7 I在病床上安顿好,望着跑前跑后给我制备住院用品的老妈,突然发现一向干练的她真的老多了,老得因为一点小事就容易患得患失泪流满面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痛得那么厉害,就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严重?真让人不省心。” 9 N& o- U8 |. w2 i8 J( P' R3 T% c& k0 _; V

4 m9 Z1 T6 U  c+ U听着她这样的话,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和安一样,对待病情都是很迟钝,都是被动地去接受治疗。为此,我很高兴。因为我又找到了我们的一个共同点,我要找机会告诉他。机会?我希望我找得到。我总会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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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m7 o! q6 @4 h( S“江南,你这阵子好多了,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宁帆不看我,径自削着苹果。 * c9 X' h9 A4 k* t

6 i4 t. P  e% L我只是对她笑笑,依旧对着窗外发呆。树叶、草地都是绿的,很旺盛的样子。尽管如此却已经立秋好久了。再过些日子,这里又将是另外一番景像──凄凉、落寞、伤感,那才更适合现在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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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y. r5 N$ l6 ~) O想到这儿,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假像,只是一幅画挡住了视线。撕开它,是的,撕开它,安就站在后面,站在落叶纷飞的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下,笑着招呼我,“哥,你回来啦。” 4 w* t* a: h* ?2 W. i& [' L

' X& \6 J4 N, N7 F3 Z不,不,胡同已经早就没有了,他应该是站在柔柔的夕阳余辉中,靠着后海的石栏,有些不满地说,“你这几天怎么老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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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拿什么才能换你回来?”如此想着,从海边回来后就没有痛快流泪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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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量避免脆弱的流露,我无奈地将视线移开,努力使自己回服平静。我是清醒的,那种心痛并没有使我的神经错乱,所以,我知道,那已经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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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4 h) ?; m, Z# w, L“江南,”宁帆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榨汁机里,“虽然看起来好多了,可还是会让人不放心。总觉得一不留神儿,你又会消沉。”她用力地按着开关,“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妈妈,她很憔悴,显得老了很多。” . U. m8 `/ C0 `' Q# k4 d-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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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言以对。老妈的确不容易,二十四年来,我并没有尽到当儿子的责任。小时候因为淘气,她没少打我,可扫帚落在屁股上的疼痛,我早就忘了;长大了,她管不了我了,任凭我一次又一次的顶撞,伤她的心。如果心上受了伤,也能像挨打似的很快就忘却,该有多好。这样,老妈不用被我伤心,我也不用为安的离开痛苦。 " i7 y3 R5 X7 i3 H- k% Y7 Z7 ~

5 t9 _( X5 J- D+ [8 i1 Q6 W宁帆重回到我床边的椅子上,一碗泥一样的东西端在手里,“有点恶心,但它毕竟是你喜欢吃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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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吃。”我尝了一小口,放在一边。 & K+ U. A* G$ M+ q$ q8 d( x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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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季节的缘故吧,现在的苹果好多都是冷库里的。新鲜的还没到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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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是红的,不是吗?不新鲜怎么这么红呢?” 2 Z# Q5 ?3 A2 L!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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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的色,看着好看罢了。”
# R8 ^6 z% |7 B6 r7 W
; p: q: H) N* x& r6 P3 e“是啊,都是假像。”我盯着她放进垃圾袋里的苹果皮,自言自语。
, P8 H7 ?8 X' s1 L
) j$ }5 M5 T! I“你住院住的脑子都有毛病了。”她站起身去关窗户,只因为天色暗了,风大了些。
- H7 }- ~! D4 U$ r
; o- V. P0 i3 a9 T: O" g“别关。”我阻止她,“挺凉快的。” 1 J6 g, b5 B3 p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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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看着我,一些哀怨,一些无奈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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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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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0 Q& U0 N) Z7 v% U5 k“谢我什么?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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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够多了。”我是很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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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8 C- }: ^! x“有一个故事,是我刚分手时,一个朋友给我讲的。”她挨着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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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P- ]4 R; @3 d% i+ D“暴风雨骤起的海上,一艘小船在一个孤岛上搁浅了。小船的主人叫‘爱情’。它站在岛上向驶来的船只求救。财富、幸运、善良、忠诚、快乐……无数条小船在浪里来了又去了,却没有一个愿意救它,因为这太危险了。‘爱情’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最后变得消极了。它不再努力地呼救,只想平静地等待死亡。但就在这时,一位名叫‘时间’的船主救起了它。‘爱情’感激不尽,一路上考虑着要用什么作为报答。小船终于安全抵达了岸边,‘爱情’得救了,回头看时,时间已经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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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 _4 C* N! u4 h  H' `$ O5 C/ W0 y我静静听完她的故事,的确喻意明了。我自己也是认可的──除了时间,再没有什么能抚平爱情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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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平安拜托我的。” ' D: `; j2 j, @7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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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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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W5 J6 N5 m8 c“我给他讲过这故事,他说有机会一定让我也讲给你”。 & b' Y% f% i# b: e" c)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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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我有些震惊。 ( n$ H* [. F/ L$ \

) `' B" k& y6 b& \“大概去年这个时候吧,他刚动完第一次手术。”她很平静,语调有些伤感,“他一定老早就开始担心了。担心自己有一天离开,而你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
6 W8 O  K3 U& e2 J) p8 U0 m0 g
8 [* d, k& h4 g9 D- @是啊,他一直是细心,体贴,温柔的,他一定早就看透了我的软弱。从得病到最后他离开,我都没能以一个坚强的角色给他力量,反而总是他在安慰我。可能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成功的哥哥,只是一个自以为很成熟其实很无知的家伙吧!仔细一想,小学时不就是安在替我打架吗?那时他就已经为我成为了一个坚强的人。而他也总是在不经意中提醒着我要变得坚强。
1 A& m& T7 v; _+ z8 W2 s2 F" Y! C/ ~/ ?: `, L3 b
“哥,都是因为我太弱了,你脸上才会落了那个疤。每次看见它,就觉得很惭愧。”   E; t1 y( E5 v( Z# w" s# B. X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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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才打得那么凶。我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个疤,那是为你留的,也就是为爱留的。” ! y( U( n: ~4 q( o

8 ?6 ~7 j* R1 k/ S…… 5 x. a4 h4 i$ B: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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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我身上早就留下了你的影子,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呢?难道那道疤就预言着分离?就是你最终要离开的证据?” 0 a6 w7 d, q4 J3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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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不由得就流下了眼泪,身旁的宁帆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轻轻地说,“老天总会选择更坚强的人来承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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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a, n; _( p0 T$ a5 x“安在你最爱他的时候离开是很幸福的,不是吗?他是受到老天爷眷顾的。”她依旧用讲故事似的语气“有时候为了成就一些真爱,老天会在他们爱的正浓时拆散他们,以求得彼此视对方为最好的那份爱。而被挑选留下的,应该是两个人中更坚强的那一个。”
/ T2 \. Z* o0 \- s; s8 l0 W
/ R- Y! Q" S8 ?0 U  @4 p( y- |3 @! R8 Q听着她那不知哪里来的谬论,像是在安慰小孩子般的语气,我流泪的同时却有种想苦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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