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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errylee2204

爱人随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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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02: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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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王芃泽去世后,周秉昆已经好久没有来找过王玉柱了。这天早上王玉柱和王小川还没有出门,听到门铃在响,王玉柱过去开了门,看到周秉昆站在门外,明显地瘦了,须发都乱糟糟的,落魄地站在王玉柱的面前,开口就是茫然的一句:"王玉柱,我离婚了。" ! Q. |# y) o( k3 P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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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送王小川去上课,在车里一路沉默无语。王玉柱不在校园里守着王小川上课了,听从周秉昆的请求,和他一起去父母家里看婷婷。王玉柱只是因为不好拒绝才跟着去,心里总是有些不愿意见到周秉昆的父母。然而敲开门后发觉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那些依靠外物支撑起来的威严,终究逃不过时间的洪流,周秉昆的父母都退休了,如今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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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1 h0 ]* n* C9 _/ n1 @3 B( z  反而是周秉昆的母亲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微微有些尴尬。周秉昆的母亲开了门,周秉昆说:"妈,这是王玉柱,还记得么?"周秉昆的母亲愣了一下,陪着笑,说:"当然记得,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嘛。"那一刻,周秉昆的父亲坐在客厅里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唉声叹气地招呼婷婷过来吃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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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 [  王玉柱只坐了一会儿,茶水都没喝,就赶紧离开了。周秉昆送他到楼下,说:"王玉柱,我有话对你说。"两人去坐在王玉柱的车里。周秉昆说:"王玉柱,我不是因为看到你现在独身了,所以赶紧离婚来催你和我在一起。我们闹离婚闹了好多年了,前几天她突然放了狠话,就离了。你不要因此而有压力。"王玉柱不知该说什么,双眼空洞地望着小区里欢闹着奔跑的小孩子们。. I' x0 S# y" y4 Z- Y5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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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想了一下,又说:"可是我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现在长大了,我什么也不怕了。我会等你,等你有一天不再因为你叔去世而痛苦了,等你想通了,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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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望着王玉柱的脸,低声问:"王玉柱,我能等到这一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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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4 F& e% w8 r5 T  王玉柱回过头来望望周秉昆,反复地考虑着该怎么回答,想得时间久了点儿,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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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叹了口气,低声说:"该说的话我都说给你听,或许你会觉得不好受,可是总要有人来提醒你,帮你指出来。你和你叔虽然在一起这么多年,可是那不是爱情,你们彼此都没有向对方说过'爱'这个字,不是不敢,而是你们自己也觉得不是。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只懂得性的人,我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可以怀疑种种感情,认为那和爱情有区别,可是你唯独不能怀疑一点,那些彼此有着性吸引的爱情来得更为充实和可靠,那才是毫无疑问的爱情。" , U: H, A6 N4 q4 v

, k) p+ C* m  }# M5 f7 ~  周秉昆说完后不再等王玉柱的回答,直接推开车门走了。这番话在王玉柱的脑海里翻滚着,让他思考得头都疼了,他的神志恍恍惚惚的,一时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就开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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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卧室里打开衣柜,看着王芃泽的旧衣服静静地挂满了半个衣柜,突然间悲从中来,眼眶一热,泪水便模糊了视线。他就这么站着,伸开双臂把王芃泽的全部旧衣服搂抱在怀里,仿佛仍能感觉到王芃泽温暖厚实的身体,他把头依偎向这些衣服,伤心地轻声问:"叔,为什么你不对我说那句话?"然后像等待回答似的,在寂静的房间里长时间地发愣。5 h8 d" ]' B' j1 ?& E1 s/ G

5 Q6 N" k  E, P: d9 [  后来是王小川的电话吵醒了他,王小川问:"柱子哥,你在哪儿?"他回答说:"在家。"王小川立刻火冒三丈,在电话里大声斥责:"现在是上午呀,无缘无故你回家干什么?我在路边等你来接我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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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Y: l0 k2 y  ?* a+ ~. X9 ]  他这才突然清醒过来,赶忙擦了眼泪,急急忙忙地出门。开车到校门口的时候看到王小川板着脸站在路边,已经等得极不耐烦。车一停下来,王小川就"呼"地拉开车门,坐进来,又"砰"地关上车门,立刻揪着王玉柱的衣服,呵斥道:"看到没有,你说你按时接送我,可是你也会出差错;我白天学习了一天,到了晚上想玩一会儿,你都不让,你怎么不想想我也有懒惰的时候,我也有累的时候。我今天晚上就上网聊天玩,到时候你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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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z6 I2 q: P& B6 N& z. R7 D, t: F3 N  王玉柱拿开王小川的手,尴尬地笑着劝:"我是不想让你和别人讲黄色笑话,又不是不让你休息。你累了就说一声嘛,我肯定会放你的。""我不想说。"王小川大声道,"你明明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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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C) P. I( M4 _1 h9 f' j$ o  这次考试过后王小川自我感觉不错,似乎又加上了春节临近的缘故,天天精神饱满、兴高采烈的,王玉柱看在眼里,又觉得欣慰,又感到失落,自己还陷在对王芃泽的思念中,而王小川看上去好像已经这么快就把王芃泽给忘了,让他心里总有一丝不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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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6 f9 k! X$ o; i+ \* K7 C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王小川突然问:"柱子哥,要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我想送你个礼物。"王玉柱一听就笑了,因为想起了当年上中专之前一心想送礼物给王芃泽的那件事,笑着回答:"没有。就你这句话,已经让我感觉像是收到礼物了。"王小川又问:"那么,有没有什么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事。"王玉柱想了想,说:"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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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总是王玉柱洗碗,这一天王小川心血来潮地进来帮忙,挽着袖子进来厨房。王玉柱扭头看到王小川正走进来,有那么一些动作像极了王芃泽,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问:"小川,只要是我想让你做的事,你都会做么?"王小川警惕了一下,怕王玉柱说出太过分的事,就说:"只要不伤害尊严。"王玉柱笑着说:"不伤害。"一边洗碗一边凑到王小川的耳边说了,王小川立刻变得神色凝重,犹豫着问:"能不能换成别的事?"王玉柱转过身去,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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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王玉柱关了客厅的大灯,把王小川的一个玩具灯插在插座上,客厅里朦朦胧胧的,立刻变成了一种幽深的橘红色。王玉柱坐在沙发上,王小川去了王玉柱的卧室,过了一会儿开门出来了,身上穿着王芃泽的旧衣服,大得根戏服似的,裤腿堆在脚上。王玉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指挥道:"小川,你去坐在你爸爸的轮椅上。"王小川回卧室坐了轮椅,模仿着王芃泽的动作慢慢地摇出了卧室,发现王玉柱不见了,张望了一下,才发现王玉柱去坐在了远处的餐桌旁,整个人完全被幽暗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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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 w( G+ w$ [  王小川把王芃泽的衣服穿了一件又一件,从夏天的短袖一直到冬天的棉衣。王玉柱一直不做声,王小川心想王玉柱一定在难过,也不好问,在客厅里摇着轮椅转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到卧室再换一件。最后王小川穿了那套西服,惊讶地发觉是个阿玛尼的正品,摇着轮椅走近了餐桌边那个黑影时,就大声问:"怎么我爸爸会有一套这么贵的衣服?这不行呀,你给我爸爸买了,也得给我买。"看到黑影还是不做声,就顺手按亮了餐桌上方的灯。王玉柱眼眶里尽是眼泪,无处逃避,呼地趴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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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 k7 M4 p) j4 M( |7 H0 {  王小川伤感地望着王玉柱,等了好长时间,王玉柱泪水干了,坐起身来。王小川说:"柱子哥,以后你别让我穿这些衣服了,我有点儿怕。"王玉柱勉强地笑着安慰:"怕什么呀?这可都是你爸爸的衣服。""我不是怕我爸爸。"王小川说,"我是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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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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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那天,王玉柱要王小川和他一起去上坟,说马上要过年了,也去看看你爸爸还有你爷爷奶奶,有没有把年货准备好。两人跪在坟前烧了许多冥币,都是默默无语,眼里噙着泪水,烧到最后王小川突然不高兴了,大声说:"爸爸,我要向你告状了,柱子哥不听你的话,不好好照顾我,天天在家里摆臭脸给我看。"王玉柱惊讶地驳斥道:"小川,我什么时候摆臭脸给你看了?"王小川说:"你天天在家板着脸。"王玉柱说:"那是我心情不好,但并不是摆给你看的。"王小川说:"家里就我们两个人,除了我还有谁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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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吵不过王小川,又不好和他怄气,只好自己忍着。他像王芃泽那样上坟之后把香蕉拿回来,在车里拿给王小川吃,来缓解紧张局势。王小川不吃,他笑着把一只香蕉掰下来塞在王小川的手里,王小川就拿起来丢到他的头上。! Y5 s0 e, b* a2 B

4 m  v5 |) z- z4 J9 L$ A1 R+ I  晚上王小川吃了一丁点儿饭,就急急忙忙地要出去。王玉柱纳闷地问:"大过年的,都是一家人在一起,你这会儿出去干什么?"王小川似乎还在赌气,说:"谁说过年一定要一家人在一起了,我在家里干吗?陪着你一起唉声叹气呀?"王玉柱跟着王小川一直到电梯口,絮絮叨叨地劝他别出去,王小川不理不睬的,电梯门一开,立刻跨进去了。* X9 R/ `' w2 H9 V%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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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到屋子里,望着寂静的大客厅,百无聊赖,渐渐地想起了远在大西北的爹娘,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往老家打电话了,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在做什么,一时间有些想家了,就拨了个电话回去。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那边"喂"了一声,王玉柱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张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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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二虎听出了王玉柱的声音,很兴奋,兴冲冲地大声说:"哥,我岳父岳母还有英子都在厨房包饺子呢,我去喊他们过来吧?都很想你呢。"王玉柱此时竟有些胆怯,勉强地笑着说:"不用了,二虎,我就是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是否平安,也没有什么事。"张二虎说:"家里都挺好。"想了一下,又说,"要不我让小辉和你说说话吧,你还没有见过这个外甥呢。"王玉柱以前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听柱子娘说过英子生了个儿子,小名叫小辉,一时间也很期待,就说:"好啊,让小辉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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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辉才四岁,胆怯地什么都不敢说,王玉柱问了好几句,他才回答一句,是儿童特有的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问着问着王玉柱突然心里难过,小辉的声音一响起,他的热泪就涌到了眼眶里,他问不下去了,电话两头都静默着。那边张二虎接过了电话,说:"哥,小辉胆小,什么话都不会说,他知道你,从小就听我们讲你的故事,就是没有见过你。哥,你抽空儿回老家来看看吧,这几年,又有了许多变化。"王玉柱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顺着脸往下淌。张二虎在那边疑惑地喊:"哥。"停了一下又喊。王玉柱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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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6 Q0 v7 G, j2 d! V  王玉柱只好打开电视看春节晚会来消磨时间,后来听到门铃声响,以为是王小川回来了,开门一看是周秉昆。周秉昆提了许多酒和菜,说:"王玉柱,我来找你喝酒。"王玉柱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周秉昆进来后四顾着看了一遍,问:"小川呢?"王玉柱无奈地叹气,说:"出去玩了。"周秉昆就呵呵地笑,说:"肖春莹至少有她妈妈疼她,就我们两个没有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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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Q/ N4 K4 K; O! \: G1 T  t  此时此刻看到周秉昆,让王玉柱心中有种温暖的感觉,周秉昆毕竟与他是同一类型的人,有些心事,有些悲苦,唯有周秉昆才能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来倾听,来理解。两人喝了很多酒,没有多说话,只顾一瓶一瓶地喝,周秉昆先醉了,歪倒在王玉柱的身上看电视,王玉柱就一个人继续喝,喝到最后也醉了。* m  v' u; p2 v& B1 Q2 k+ s! B# C

! Z2 N1 V+ E9 \8 |  王小川其实没有出去多久,十点半的时候回来了,进门后闻到客厅里浓浓的酒精味儿,看到王玉柱和周秉昆都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王小川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声不响地去了厨房,看到王玉柱已经调好了饺子馅儿,就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皮儿,一个人在厨房包饺子。( e, _! c6 `) w2 u* T# y

% C' D& A  V6 G  z4 T  F3 E  快十二点的时候,王小川喊醒王玉柱和周秉昆,要他们起来吃饺子,饺子已经下锅了。王玉柱和周秉昆都很惊喜,急急忙忙地收拾桌子。王玉柱去厨房帮忙,把饺子端到餐桌上时,春节晚会上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周秉昆兴奋地喊:"先别吃饺子呢,先去阳台上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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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站在阳台上默默地许了愿,回来后周秉昆问王小川:"小川,你许的什么愿?一定是希望你考研成功吧?"王小川说:"不是啊,我考研不会有问题,我是希望柱子哥尽快振作起来。"周秉昆笑着喊道:"我也是呀。" 6 ~) {8 t" `; k$ U!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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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望着王玉柱,王玉柱知道他们的意思,无奈地望着王小川说:"我不是在许愿,我是在祝你爸爸新年快乐。"   {' k* S! D, S3 r) J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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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时间王玉柱又得四处送礼通融关系,周秉昆要陪他一起去。王玉柱试探地对王小川说:"小川,反正你在家里没事做,过年呢,你去看看你妈妈吧?"出乎意料的是,王小川居然答应了。王玉柱很开心地帮忙收拾了一兜礼品,开车把王小川送到姚敏家的楼下,又笑着问:"你想清楚啊,真的不用我陪你上去?"王小川笑道:"不用,那是我妈妈,又不是狼外婆,就算她是狼外婆,我也不是小红帽。"王玉柱帮王小川整了整衣服,叮嘱道:"除了你妈妈之外还有两个人呢,我也知道你会尴尬,但是过年呢,多说吉祥的话就行了。"王小川提着礼品去等电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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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午饭后王玉柱正想着打电话给王小川,问问什么时候去接他,王小川的电话先打过来了,用的是家里的座机,在电话里对王玉柱说:"你不用去接我了,我已经打的回来了。"王小川说话含混不清,王玉柱问:"你中午没有在妈妈那里吃饭么?怎么现在打着电话还吃东西。"王小川怒道:"我现在没有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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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赶回家一看,王小川鼻青脸肿的。王玉柱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很震惊,问这是怎么回事,王小川气还没消,说:"还能是怎么回事,明摆着是打架了嘛。"王玉柱问:"谁打你的?"王小川说:"父子俩,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了。"王玉柱立刻就火了,气呼呼地问:"那你妈妈呢?"王小川说:"她当然是保护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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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抓起电话就要打过去质问姚敏,号码没拨完呢又觉得不对,放下电话,怀疑地问王小川:"无缘无故的他们为什么要打你?"看王小川沉默不语,显然是心虚了,又问:"小川,是不是你先动手的?"王小川决心沉默到底,慢慢吞吞地用开水烫了热毛巾,敷在脸上,看得王玉柱心疼不已,接过毛巾帮他敷。这时王玉柱的手机响了,是姚敏打来的,担心地问:"小川怎样了?回到家没有?今天他和小文在楼梯上打架了,我和小文的爸爸过去劝,但是都慢了一步,他们俩都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你不要责怪小川,今天这事怨小文,他老是在问你和王芃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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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抓起脸上的毛巾,摔在桌子上,厌恶地站起来,去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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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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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川接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王玉柱兴奋地把周秉昆和肖春莹喊过来,四个人一起去吃韩式烧烤庆祝,四个人以前都没有吃过韩国餐,想象得太好了,结果饭桌上尽是抱怨,王小川把几片茄子放在烧烤架上翻了几下,不想吃了,说:"真不敢想象韩剧里的那些明星也吃这种烤茄子。柱子哥,我不想吃了,你帮我吃了吧。"周秉昆喜欢大口吃大口喝,始终不能尽兴,拿起筷子把王小川烤的几片软趴趴的茄子夹在一起,一口塞进嘴里。王玉柱陪着周秉昆喝一种褐色瓶子里的酒,也觉得实在难喝。唯有肖春莹面带微笑,接过服务生送来的皮筋把头发松松地束在肩上,远远地伸着手拿筷子夹一片牛肉,在烧烤架上烤得嗞嗞冒油。王小川盯着肖春莹看,笑着说:"莹姐姐,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林志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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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i3 M* k/ k9 {: y1 T  那片儿牛肉被肖春莹耐心地翻了很久,看上去相当诱人,周秉昆咧开嘴笑道:"这下好了,小川,你莹姐姐被你这么一夸,为了像林志玲,就只烤不吃了。"王玉柱也笑着附和:"只要有美好的东西在眼前,肖春莹不会在乎其他的。"周秉昆故意说:"可是哪里有美好的东西呀?哪里有?我怎么没看到。"肖春莹望着周秉昆笑,说:"周秉昆,美好的东西是在心里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你要是小时候好好读书,现在就不会这么问了。" . F  p5 U& c4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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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并不生气,胖脸望着肖春莹嘿嘿地笑。肖春莹把那片儿诱人的牛肉夹在白瓷盘里,蘸了酱料吃了,皱着眉头品味了一下,忍不住要笑,说:"的确是好看不好吃。"于是周秉昆嚷嚷着要换地方,王小川随声附和,王玉柱就扬起手要把服务生唤过来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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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D" p1 S6 y3 m  但是肖春莹不同意,说这么贵的地方,怎么能一句不好吃就埋单走人,指着眼前的三个男人,说:"你,周秉昆,还有你,王玉柱,不要以为吃饭的目的就是吃饱,或者吃饭的目的就是喝到好酒,还有小川,那些茄子你根本就没吃,怎么就觉得不好吃了,每件事的过程都有许多种乐趣,你们的想法太狭隘了,导致你们的人生也是如此,今天我要给你们上一课。" ! h" O6 F8 ^* x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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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问肖春莹:"你说今天这顿饭有什么乐趣?"肖春莹振振有辞地说:"可以把肉烤得很好看嘛。"三个男人无奈,只得静下心来埋头跟着肖春莹烤牛肉。肖春莹看到气氛沉闷,就说:"其实小川这方面比你们两个要好,他能发现另外的乐趣。"王小川问:"什么乐趣?"肖春莹呵呵地笑,回答道:"发现我像林志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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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A0 F9 T1 \: n& d/ Q/ g  回到家里后,王小川觉得没吃饱,就去拿了一包零食咔嚓咔嚓地嚼,看到王玉柱在洗衣服,洗衣机嗡嗡地响着,王玉柱去阳台上把昨天晾的衣服收下来。王玉柱站在阳台上,个子高高壮壮的,白衬衣上有阳光明亮地闪耀。王小川看得呆了一下,走过去,藏在窗帘后继续看。) Q7 _+ [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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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一转身,看到了王小川从窗帘后露出来的脑袋,还在嚼着零食,就笑着喊:"小川。"王小川想了一下,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从窗帘后出来,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给你说个秘密吧。"王玉柱问:"是好的秘密么?"王小川说:"是啊。"9 [' z6 ^% b! _0 [

' H6 U1 Z" N, u  然后对王玉柱低声说:"柱子哥,我恋爱了。" ' C5 ?7 c" r4 I/ s6 N

( M. T/ K5 g5 R7 }8 v  G3 V, u  王玉柱愣了半天,搞不清楚心里面是怎样一种感觉,或者只不过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激动,喃喃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王小川笑着说:"考试之前在英语班里认识的,我们都考研究生,都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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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迷惑地望着王玉柱,问:"柱子哥,你怎么看上去不够开心呢?我恋爱了呀。"王玉柱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着,说:"我当然开心呀。我只是在想,你要是去年就恋爱了该多好,让你爸爸也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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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K, W; ]/ E) Z! @, i( U9 i  一说起王芃泽,两人都黯然了。王小川回到客厅去坐在沙发里发愣,王玉柱慢吞吞地收完了衣服,去挨着王小川坐着,把干净衣服放在大茶几上整理。( a8 I( {; X5 K$ Q) J# `2 q# G, S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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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问:"小川,你的恋爱对象是谁呀?"王小川说:"高山青。"王玉柱愕然,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王小川的电脑里看到的聊天记录,那些直白得让人难为情的黄色成人笑话,他心里疑惑,差点儿问出:"是男是女?"想了想,谨慎地问:"这个名字,是真名么?"王小川说:"是啊。奇怪吧?" : a3 O) _8 D+ V6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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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说起这个名字,王小川就来了兴致,侧过来背靠着王玉柱躺着,把两只脚也踩在沙发上,望着阳台上的阳光,笑着讲述:"她该取名字的时候,她爸爸妈妈第一次听到《阿里山的姑娘》,一听'高山青,涧水蓝',不知犯什么病了,两个人都觉得这是老天赐给他们女儿的名字。两口子又都不是文化人,想不出更好的词,就把这个名字一直喊下去,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女儿长大后他们才觉得这个名字像是男人的名字,但是改动起来太麻烦,就懒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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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也笑,问道:"那你平时怎么喊她?""我喊她青青。"王小川翻了个身,躺在王玉柱的腿上,王玉柱怕他从沙发上掉下去,赶忙伸手扶住他,王小川就撒娇似的仰着脸对王玉柱笑着说:"是不是喊得太亲热了呀?"王玉柱呵呵地笑,没有回答,王小川兴奋得在沙发上踢着脚,要往王玉柱的怀里钻,笑着抱怨:"没办法,我太爱青青了。你要是看到她,你也会喜欢她。" # b8 I( E  j1 A& g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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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愣愣地坐了一会儿,问王小川:"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会把'爱'这个字这么轻易地说出口么?"王小川说:"是啊,又不是多神秘的东西,感觉到了就可以说呀。"停了一下,王小川发觉气氛不对,爬起来,疑惑地望着王玉柱发愣的脸,问:"柱子哥,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字么?"王玉柱心情烦乱地摇摇头。王小川皱了眉头,似乎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凑得更近了,望着王玉柱的眼睛低声问:"你从来没有对我爸爸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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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6 k8 I6 Y  这个问题从来不在王玉柱的预料中,他觉得来得太突然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甚至感觉到这个问题从王小川的口中问出来,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慌乱之中他推开王小川,站起来,衣服也不整理了,在王小川茫然和愕然的目光中匆匆忙忙地大步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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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1 C0 _/ f0 p5 B* A- N  这一晚王玉柱失眠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王芃泽去世后,他几乎是和王小川在相依为命,他并不烦王小川的倔强与不听话,反而觉得这种闹闹腾腾的生活可以缓解他对王芃泽的思念。他几乎是代替了王芃泽的位置,像王芃泽那样盼着王小川早点儿有个女朋友,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所有人都给抛弃了。他有些怀疑自己对王小川的这种依恋,这是怎么了?这种心痛的感觉,竟然会来得如此强烈。. [5 ~& |7 Z- ~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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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着眼熬到凌晨一点,在孤独中忍不住打电话给周秉昆,周秉昆的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他有些疑惑,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问:"周秉昆,你没有睡觉么?"周秉昆笑道:"是呀。"他叹了一口气,说:"小川突然说他谈了个女朋友,害得我想来想去,竟然失眠了。""为这事儿失眠呀。"周秉昆笑道,"不值得。"他问:"周秉昆,你是不是也失眠了?""嗯。"周秉昆说,"我每次想到你,就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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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阵心烦,挂断了电话。  l$ ^. f/ m' _9 H& J0 H: r8 j

; ]0 O, f4 u8 p4 g  又躺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入睡,就开了灯,下床去打开衣柜,整理了一遍王芃泽的旧衣服。他让衣柜开着,又躺到床上去,伤感地望着那些衣服,不知过了多久,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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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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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8 _4 n3 t/ P. j1 \6 Z6 |青青比王小川高半头,可是看上去比王小川更单纯和任性。青青是学美术的,画油画,穿衣打扮言行举止无不大胆出众。王玉柱一见到青青便不再怀疑王小川的恋爱强度,心想这不算稀奇,王芃泽当年也是喜欢林慧珍那种假小子,看来这种喜好遗传给王小川了。他甚至有些怀疑王芃泽的母亲,老太太当年在王芃泽的爸爸眼里会不会也是个假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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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第一次把青青带回家时,王玉柱有些紧张,早早地做好了饭,穿得整整齐齐地在家里迎接,可是青青对王玉柱说:"柱子哥,你的全部故事小川都讲给我听了。我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在我的眼里你的身体就像谜一样充满魅力,我的愿望就是画你的裸体,你考虑一下做我的人体模特嘛。"说得王玉柱当时就脸红了。王小川把青青送走,再回来时,一看到王玉柱生气地走过来,就急忙躲开,远远地笑道:"柱子哥,你别生气呀,青青她说话没脑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你想嘛,你要是因为这些话生气,等青青过了门成了我们王家的媳妇,你岂不是要气得生病了。" - e& x& V6 e. u; q

2 ^7 p8 ?# M( \3 c: i( ]  王玉柱一靠近,王小川就嘻嘻哈哈地笑着跑开,跑进了卧室,把门反锁了。王玉柱追到卧室门口,推不开门,就在门外生气地大声说:"你还敢提结婚,两个小毛孩儿没有一个懂事的,哪里有结婚的样子?我同意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还是个问题。" # H7 p/ g7 U+ k% b9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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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这样说,青青仍是大大咧咧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高姿态地成为了王玉柱和肖春莹周秉昆他们聚会的新成员,一到聚会时,就显得王小川和青青最活跃,声音最大,笑声最多。肖春莹倒是对青青喜欢得不得了,两人经常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艺术,讨论服饰和化妆品。肖春莹私下里由衷地对王玉柱说:"我们的思想都有点儿落后了,你得换换脑筋看青青这种女孩儿,其实很讨人喜欢的,你自己可能看不惯,可是她和小川还真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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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之后,王玉柱不想让王小川住校,仍然让他在家里住,王小川经常约青青过来吃晚饭,不管王玉柱在不在场,只管和青青亲昵得如胶似漆,让王玉柱觉得自己像个碍事儿的人,坐在客厅实在无趣,早早地就去卧室睡觉了。在他的意识里,到了晚上青青肯定会回家的,所以从来也不过问,可是有一天夜里他起床去洗手间,突然听到从王小川的卧室里传来两个人激动不已的声音,搞得床垫"咯吱咯吱"地不停响。5 z4 f( g3 j2 _7 d0 N3 P  k)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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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让王玉柱一下子懵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一时疏忽没有看牢王小川,竟然酿成了如此的过错。他张开的嘴巴惊讶得一时间合不拢,又气愤,又不敢吱声,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洗手间,竟忘了是来干吗的,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又紧张不已地悄悄回了卧室。  q* K0 s" {  J& q+ W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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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床上后他的听力仿佛变得无比灵敏,隔着紧闭的门仍能听到呻吟声从王小川的房间里传出来。他心烦意乱,如临大敌,望着满屋子的王芃泽的遗物,更是懊悔万分,他本来是个敢于跳出来立刻喊停的人,可这是王小川,此时他什么也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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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3 @/ I3 `1 A1 [, \, ?3 @  后来声音没了,然后王小川的卧室门被拉开了,他侧耳倾听,知道有人去了洗手间,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敲他的卧室门。他心想这一定是王小川,竟然还好意思过来敲门,可此时并不是训斥和教育王小川的时候,青青还在这里,听到了一定会觉得难堪,于是不做声,也不开门,装睡觉好了。& ]0 e4 n( L: J0 z8 @

! u2 u" N, K4 q# n( H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客厅的灯光立刻泻了进来,青青裹着一条大毛巾,探头进来声音甜甜地笑着喊:"柱子哥,你忘了关洗手间的水龙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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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紧张得心跳骤然加剧。看到青青的圆圆的脸、坦然的眼睛毫无顾忌地从门缝里望着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和王小川的性爱有什么好难堪的,倒让王玉柱有些气短,觉得刚刚偷听到别人的隐私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尽管是无意的。. Y3 g# t0 T* K& |3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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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又问:"柱子哥,我和小川没有打扰到你吧。"王玉柱慌乱地低声回答:"没有呀。"青青似乎想了一下,又声音甜甜地说:"那么,柱子哥,晚安。"轻轻掩上门,脚步声又去了王小川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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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P5 Y" `& s  王玉柱震惊得呆住了,长时间一动不动地望着房间里的黑暗,头脑中一片空白。& a2 Q3 c" M! o2 A( e$ @/ S& i, W! t  h

: P! j2 L- n( m! i" o4 U* m2 R  第二天早上王玉柱起床晚了,青青自己去厨房做了三份早餐,王小川来喊王玉柱起床。餐桌上王小川和青青不停地又说又笑,王玉柱一脸倦容地沉默不语。王小川觉得王玉柱气色不好,神色有异,就没有和青青一起出门,送青青进了电梯,回来看到王玉柱在卧室里换衣服,就跟进去,坐在床沿,望着王玉柱的背影问:"柱子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整晚都没睡呀?" 3 }3 T3 t$ ?. l# t& Q' J+ z

# j) \+ W5 `( G' D  王玉柱正在挑选领带,听到王小川的问题,就把领带塞进抽屉里,坐过来说:"小川,你那么喜欢青青,要不你们尽快登记结婚吧,研究生是可以结婚的。"王小川猜到了王玉柱的意思,立刻清晰地回应道:"我和青青都还没有考虑过结婚。"王玉柱讶异地问:"为什么?"王小川不高兴了,说:"为什么?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我和青青现在的状态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一定要去结婚。""可是......你们......"王玉柱面对着王小川,顿时哑口无言。# X0 g7 [1 A0 f2 h) v

. s5 X- Z3 n' }! C0 O5 F* W* f+ l. r  他还是要耐心地劝:"小川,你和青青都太任性了,你们先领个结婚证吧,要不然你们昨天晚上的事情算什么性质,那是不道德的。"王小川大声说:"有什么不道德?我和青青你情我愿的,又不是谁强迫谁。再说我是学医的,什么都懂,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王玉柱近来越来越受不了王小川的大喊大叫了,也大声问:"这不是讲科学道理的事情,你不能不考虑家人的情感,如果你爸爸还活着,你想想他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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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3 _, E$ K& }  I+ M  "我爸爸?"王小川有些发怒了,压抑着怒气说,"好啊,那你也该想一想,你和我爸爸的那些事算什么关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双方家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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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U1 }6 e' Y" H8 M, X  王玉柱的脸色变得惨白,这句话把他深深地伤害了,他以前从来没有为王小川而感到过如此彻骨的心痛。他愤怒得双手颤抖,狠狠地瞪着王小川的脸,王小川仍是用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强迎着他的眼神,于是他丧失了理智,突然伸出手,闪电般地抓住了王小川的脖子,冲动中用力扼了一下。. s' R0 y6 h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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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一秒钟之后他已经清醒过来,慌忙缩回手,不知道王小川将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充满歉意和哀求地望着王小川。王小川被王玉柱那个动作吓坏了,虽然不算疼,可是王玉柱第一次这么对他,让他伤心极了,流着眼泪摸索到身后的枕头,用力向王玉柱甩了过去,然后站起来恨恨地要出去,到了卧室门口又转过身来,大声对王玉柱喊道:"我知道问题在哪里。王玉柱,你看清楚,我是王小川,不是王芃泽,我不是我爸爸的替身。" , u! j1 J5 O3 q4 _*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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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甩门而去,王玉柱先是懊悔,然后对王芃泽的思念汹涌而来,有一种痛在身体里翻滚着不愿停息。他想不明白王小川的最后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只是觉得那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一句,让他伤心难过得又要流泪了,蜷缩在床上默默地抵御着,整个上午都没有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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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一怒之下好几天不回家,王玉柱焦急地把情况给周秉昆和肖春莹说了,三人都赶紧想办法找,最后周秉昆在一个快捷酒店里找到了王小川。周秉昆请大家吃饭来缓和关系,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青青不客气地对王小川说:"小川,这事情一定是你不对,不用去回忆某些不该说的话是谁先说的,其实一家人谈什么问题都无所谓,是你的说话的神态有问题,你总像是想和人吵架似的,你的脸上没有生动的表情。"王小川在青青面前基本上不发怒,只是大声问:"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么?"青青说:"不一样,我们表面上好像都是活跃的人,其实有着本质的区别,我是崇尚自由,而你是基于一种恨,小川,你的心理有些阴暗。"王小川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一圈人都在注视着他,就用眼神向青青威胁,说:"你就会把你自己捧上天。"青青双手一摊,不说了。6 T( d4 ^5 Y9 a7 L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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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属于娇生惯养的一代,长大后和王小川一样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在这一点上甚至比王小川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小川只是在很熟悉的人面前爱闹,如果没有熟人,他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可是青青不管说话人熟悉与否,都会积极地凑上前去,坐在最中间,对什么事都充满兴趣,头发烫得卷卷的,用灿烂的笑容左看右看。青青偏瘦,没有性感的身材,却喜欢穿繁杂的颜色,颈上挂了好几个骨头吊坠,手指上戴满了奇形怪状的戒指。王玉柱过去一直接受不了青青的肆无忌惮,没想到今天听到青青居然讲出这一番道理,看来以前是看走眼了,他多注视了一会儿青青,有点儿明白了难怪肖春莹会说这个画油画的女孩儿和王小川是最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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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3 @7 n+ v* _$ A, ?  王玉柱主动向王小川道歉,说:"小川,抛开那天谈话的内容不说,仍然是我不对,我不该向你动手,我向你道歉。"王小川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几下,又没说出来。青青又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其实要说到动手,原因仍然要在我和小川身上找,要不是那天晚上我和小川性爱的声音太大声,也不会发生第二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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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青青公然地说起她和王小川的性爱,像谈吃饭一样毫不在意,王玉柱和周秉昆都有些尴尬,面面相觑了一下,又望向青青。青青注意到了,辩解道:"这有什么,性爱是人人都需要的,性爱是我创作的灵感来源。"似乎觉得大家的目光过于关注自己了,决心要转移目标,就望着肖春莹笑道:"莹姐姐昨晚也经历过了吧?" 2 {* g* Z) c&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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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一句惊人的话,王玉柱和周秉昆立刻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肖春莹。肖春莹笑了笑,放下茶杯,问了青青一个同样惊人的问题:"青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青青笑而不答。3 v1 Q+ D& k: E/ ?; s

+ ?) x, k3 K9 L4 q" {  o; {  肖春莹带着幸福的笑容,向大家宣布:"我本来想过段时间有把握了再说,不过现在说出来也不要紧,因为不可能永远都有把握嘛,两个人只要现在幸福就行了。说到心理阴暗,我觉得我也有,而有个爱人,他可以把我从阴影中救出来。"又望着王玉柱说:"王玉柱,其实我是目睹了你和王叔的故事,感动了,才决心改变我自己的。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在里边深陷着,你的现状很让人担心。"王玉柱沉默不语,肖春莹望向周秉昆,周秉昆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脸茫然地仰靠在椅子上。) ]) v4 {( n$ B3 x; n4 {/ c

  A$ ~: P( Z( y* A1 ^' P- `  晚上,王小川主动去了王玉柱的卧室,看到王玉柱又在把几个纸箱里王芃泽的遗物拿出来擦拭。无话题可说,王小川就兴冲冲地建议道:"柱子哥,我穿我爸爸的衣服给你看吧?"王玉柱摇摇头,把王芃泽的皮鞋拿起来,用鞋刷上了一遍鞋油。王小川又说:"要不,今天晚上我睡这边吧,陪着你说话?"王玉柱转过头来看了看王小川,笑道:"睡这边干吗?你又不是你爸爸。" ! N  R: C4 U0 d& z8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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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从王玉柱的手里抢过王芃泽的皮鞋,丢到纸箱里,对王玉柱说:"你不要总是想着这一堆东西了。"停了一下,扳着王玉柱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望着王玉柱的脸认真地说:"柱子哥,你为什么不和周秉昆在一起呢,都是单身,周秉昆又那么喜欢你。虽然你不喜欢他,但是在一起毕竟可以互相照顾呀,你看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 k7 Y+ X# R, @& C8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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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笑了一下,在灯下怔怔地望着王小川的脸,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小川,你真的和你爸爸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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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也认真地望着王玉柱的脸,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没有你像。" ; z% H, C7 k4 Z0 ?3 l

4 s% |! v; q9 p) k% I  青青终于说服了王玉柱当她的人体模特,对王玉柱说:"我画过小川,也画过了莹姐姐,现在就剩你和周大哥了。周大哥往后排,因为我还没从他的身体上找到感觉。"周末的时候青青在客厅里支好了画架,然后避开了让王玉柱在客厅脱衣服。王玉柱在王小川的指导下把身体上该遮掩的地方遮掩了,侧坐在地上背对着画架。4 U/ I: q) S* j3 O$ b. t3 x

5 _; F. s7 Y4 A7 k  画了好长时间,王玉柱摆姿势累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青青,青青站在画板后面,一手拿调色板,一手举着画笔,在静悄悄的屋子里严肃认真地凝望着王玉柱的身体。王玉柱还是第一次看到青青画画时候的神态,看到青青如此投入,顿时也发现了这个女孩儿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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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成之后王玉柱和王小川围过去看,感觉画得有些抽象。他不懂,不敢乱说,王小川在旁边对青青说:"是不是少了一点强度呀?柱子哥这么强悍的人,你不知道他多有力气。"青青望着画面说:"这个人物的力度不是依靠强悍来支撑的,而是从身体的姿态中流露出的一种忧郁。" 3 Z* H7 f$ R0 u; t* M" p; r1 V

9 w+ T* m9 r# L  又凝望了一会儿画面,青青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看过小川爸爸的照片,你和小川的爸爸真的很像。如果这幅画里面的男人转过头来,我相信,那一定就是小川爸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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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07: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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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的春节,王小川主动提出要陪王玉柱回西北过年,王玉柱笑着问王小川:"你舍得离开青青了?你把我看得比青青重要,反而让我有点儿害怕呀。"王小川回答:"这是青青的意思。"于是王玉柱尽快安排了公司的事情,早早地放假了。王玉柱不想再开车走这么远的路了,和王小川商量着乘火车回去。走的那一天,周秉昆开车把他们俩送到火车站,又进到站里把他们送进卧铺车厢。距离开车还有十几分钟,周秉昆就在窗外的站台上等火车开走,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王玉柱和王小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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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v& n+ ^; D5 I, F5 y  周秉昆对王小川说:"小川,路上听你柱子哥的话,可不要在火车上又吵起来。"王小川看了看王玉柱,对周秉昆笑道:"看你这么一门心思地为柱子哥着想,年后我一定催他给你一个答复。"王玉柱本来在微笑着看他们俩说话,听到这一句立刻拉下脸来,对王小川说:"你再这么说下去,车还没开我们就要吵架了。"看到周秉昆在站台上尴尬地笑,想了想,也下了火车去站台上和周秉昆站在一起。$ ]" b& K8 e* {9 r  I2 |, `9 D5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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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周秉昆穿得很厚,每一次呼吸都在脸前凝结成一次白雾,看到王玉柱过来了,就快乐地呵呵笑。站台上人影匆匆,几乎每一个上车的人都是一路小跑在寻找车厢。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话可说,王玉柱就问:"你们税务局,什么时候放假?"周秉昆说:"也快了。"王玉柱说:"是不是你们这些做领导的,过年的时候还要被安排值班?"周秉昆笑,说:"也就是在办公室里坐着嘛,在家里也是坐,一样的。" " ]& |0 A6 U+ L

; ~6 O7 }4 J$ Q) u- c7 a% h/ [  王玉柱看着周秉昆说话的样子,内心里渐渐涌出许多歉意,许多年前他去东北陪王芃泽过年时,周秉昆也是这样来火车站送他,那时候两人20多岁,如今两人30多岁了,可是依然是送得这么认真而单纯。他想了想,对周秉昆说:"既然这样,明年你也去西北过年吧,也看看我老家是什么样子,不过可没有城市里这么舒服。"周秉昆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好啊,一言为定。"两人又站了一会儿,周秉昆低声对王玉柱说:"你不要理睬小川那句瞎说的话,其实我也不需要你回复了,能更进一步当然好,如果不能,我们两个就这样做好朋友一辈子,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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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1 B7 ~! i2 N  开车之前,两人在站台上紧紧拥抱了一下,然后王玉柱上车,周秉昆挥挥手,转过身去越走越远。王小川盯着王玉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充满兴趣地问:"你和周秉昆说了什么?"王玉柱笑道:"小川,把你的好奇心都用在科学研究上多好。"王小川等了一会儿,看王玉柱不说,就板着脸威胁道:"你要是不说给我听,这一路上就别想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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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4 e: F9 l, ~- U' T  两天后下火车时,王小川已经变得愁眉苦脸,有气无力地向王玉柱抱怨:"这一路上真没意思,你就会睡觉,要不就坐着发愣,路这么远,我以后再也不坐火车来你老家了。"王玉柱不言不语,这一路上总是想起王芃泽,在火车站前乘长途车回家时,他回头望着这个破旧的火车站,十几年来似乎没有多少改变,心想时间真是太快了,当年王芃泽独自一人也是在这里下了火车,来接他去南京。他还从没想过那场旅途,王芃泽夹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在破旧的车厢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千里,无人聊天解闷,也应该是乏味得让人困倦吧。9 Z8 d/ @/ C6 R- Z5 d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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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英子的家,给人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王玉柱和王小川走进院子里,觉得到处都是一片颓败,没有一点儿要过年的迹象。院子里没有人,王玉柱想喊柱子爹和柱子娘出来,蓦然发觉不知道怎么喊,这才意识到20年来他几乎没有当着柱子娘和柱子爹的面喊过那本来很自然的几个字。王玉柱推了推王小川,说:"你把我娘喊出来。"王小川想了一下,纳闷地问:"我该喊什么?喊姑姑么?"王玉柱没有回答王小川,突然心里一阵难过,不自然地大声喊:"爹,娘,我回来了。" / L9 f# T! H! i$ ]

/ |$ Y  o( i' v$ }( w2 e  柱子娘和柱子爹一起掀开帘子走出来,站在门前把手笼在棉袄的袖子里,表情里有惊喜,又有点惊慌,迷茫地望着王玉柱和王小川。柱子娘问王玉柱:"老王没来呀?"王玉柱说:"我叔他去年已经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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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世了?"柱子娘震惊地大声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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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C8 L# p. {( {' j! P. ^$ S  眼泪立刻涌满了柱子娘的眼眶,河水一般地顺着大脸盘往下淌。于是柱子爹不停地擦眼泪,柱子娘忍不住地放开声音哭,又蹲在地上哭,王小川站在王玉柱的身边也是眼里噙着泪水。反而是王玉柱没有哭,怔怔地望着柱子娘,他有些惊讶于柱子娘的反应,会恸哭到如此程度,他明白这才是王芃泽留在柱子娘的心中的真正印象。, |0 N" S) A2 f6 w

2 T1 K1 w/ }3 |6 g9 i  这次回来让王玉柱觉得许多事都可以释怀了,晚饭后他像王芃泽那样在围坐在火炉边,想和柱子爹柱子娘聊聊村里发生的事,发觉这样做并不难。只是柱子娘的心思更多地花在王小川的身上,认为王小川如今没爹没娘的,是最可怜的人。柱子娘向王小川问长问短,王小川渐渐地不想和柱子娘说话了,突然听到柱子爹在跟柱子讲自己的身体哪儿哪儿不舒服了,就主动提出帮柱子爹诊断一下。- M) b4 j; f( E$ @) R( i0 |

: X2 F/ y& e* u3 }" U; y! c8 j  柱子娘疑惑地问:"你还会看病呀?"王玉柱笑道:"估计小川比这附近的大夫看病看得都好。"柱子娘也说身体不舒服,于是这天晚上王小川给柱子娘和柱子爹都检查了一下,有些检查需要柱子娘解开衣服,王玉柱看到了,匆忙地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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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 r8 B  q6 m  晚上王玉柱和王小川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王小川问王玉柱:"柱子哥,今天检查身体时你为什么要回避?那不是你娘么?又不是外人,看看肚皮有什么要紧的?"王玉柱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答案,怔怔地看了王小川一会儿,翻过身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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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8 x1 j( n9 @" R% _  第二天柱子娘把王小川会看病的消息传遍了村子,许多男女老少都过来让王小川看病。王小川看到自己这么受欢迎,一时兴奋,无不笑脸相迎。王玉柱在火炉旁边摆了一张桌子,王小川坐在那里,诊断了一个又一个,一直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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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X& v- C) ^, G/ _4 m  第三天还是如此,一大早的,柱子家的院子里就站满了来看病的人,王小川起床之后一直在忙忙碌碌。王玉柱帮不上忙,就去集市上买年货,一趟一趟地提回来,下午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看到屋子里的王小川正在耐心地向一个老头儿询问病情,神态举止颇有几分王芃泽当年的风范,让他恍然间感到真实得可触摸到的一种欣慰,看着看着,脸上就有了笑容。4 Z+ H) O" O0 P- Y! ]0 F" y

& F( p: _5 J+ V9 f) Z* t5 ~  第四天,英子和张二虎带着小辉来了。张二虎和英子在县里开拉面馆,昨天才关门回家过节,知道王玉柱回来了,就过来看,顺便给柱子娘送年货。王玉柱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辉,看到眼前的外甥是个又瘦又黑又胆怯的小男孩,就问英子你们是不是只顾做生意了,也不抽出时间照顾小辉。英子和张二虎都说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小辉还不愿意跟着奶奶,只能天天在拉面馆里玩。王玉柱说再忙也要照顾好小孩儿呀,小时候太孤独了,长大了会出精神问题的。- ^4 ]% o. u  F- b" w% w3 Y! E* V9 N0 r

6 _/ B! N- f1 H3 j+ P  天空阴沉沉的,昏暗中又藏着耀眼的明亮,似乎快要下雪了。王玉柱在院子里蹲下身来,笑着向小辉打招呼:"小辉过来呀,我是舅舅。"小辉藏在张二虎的身后,观察了一会儿,跑过来,拉住王玉柱的手。那时候王小川还在屋子里给乡亲们看病,伏在桌子上写出一张又一张的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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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王小川说不想给人看病了,照这样工作下去,年前就没有时间做其他事了。柱子娘支持王小川,说没想到这么多人会来,不看了,明天我把他们赶回去。王玉柱对柱子娘说还是别赶了,别这么公开地拒绝了,明天我带小川躲开一天,年后再给乡亲们看病。王小川问王玉柱:"我们躲到哪里去呀?"王玉柱笑着回答:"我从小就喜欢躲到老鹰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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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天依然天阴着,还没有下雪。天一亮王玉柱就带着王小川出发了。冬天的大地上极目远望满是灰白的萧瑟,别有一种神秘而寥廓的美。王小川带了相机,在山路上频频拍照,走上一道山梁的时候,王小川望望四周,远远近近尽是阴霾下的寂寥无人的丘陵,蓦然有种异样的孤独感觉,王小川茫然地看着王玉柱明亮而坚毅的额头,说:"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怎么有点儿害怕呢,换了我自己,都不敢一个人走。"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笑,说:"小川,我理解你,你是害怕孤独。不用怕,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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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时候两人到达老鹰峡,坐在山洞边沿吃带来的食物,静静地望着老鹰峡里光秃秃的灰色树林,在荒凉的山坡上,在阴沉的天色里,仿佛是一株又一株在孤独中等待了许多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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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疑惑地站起来,凝神观察着眼前枝丫交错的冬天的树林。王小川注意到了王玉柱的眼神,也站起来,不安地问:"怎么了,柱子哥?你发现什么了?"王玉柱喃喃地低声说:"小川,你爸爸的灵魂好像在这里。" & P7 x3 o. U6 J9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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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瞪了王玉柱一眼,坐下来继续吃东西。王玉柱说:"小川,你对着山谷喊一声爸爸。"王小川没有吱声,王玉柱催道:"快点儿呀小川,待会儿你爸爸就走远了。"王小川没好气地坐在地上,侧了一下头,对着山谷大声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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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山谷中突然袭来了一阵风,轻轻吹进灰色的树林,远远近近的树枝开始在云层沉沉的天空下摇晃,由远到近,哗啦啦地响到了两人的耳边。: ?, M0 Q6 y: _/ V4 e9 R( p8 h

% F3 L  I7 ?  q  王小川吃惊得慌忙站起来,拉着王玉柱的胳膊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别装神弄鬼地吓我呀。"王玉柱没有回头看王小川,兴奋地望着树林,低声说:"我吓你干吗?小川,这是你爸爸听到了你的声音,在和我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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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再起第二阵风。王小川松开王玉柱的胳膊,不高兴地说:"你就是在装神弄鬼。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这个?"可是想了一会儿,终是心里惴惴不安,又说:"如果我爸爸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那我再喊一声,让他再和我打个招呼。"说完对着前方的树林大声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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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林静静的没有反应。王小川等了一会儿,又喊:"爸爸--"还是没反应。王小川心里渐渐地有了一些伤感,嘴上仍是对王玉柱说:"看到了吧,刚刚是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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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抬起头,仍是微笑着对王小川说:"小川你看,下雪了。"王小川急忙抬头看,果然是漫天的细雪,在这一刻安详地落进了寂静的老鹰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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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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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I1 @! H  E7 c6 A这天下午王玉柱迟迟不愿返回湾子村,坚持说王芃泽的灵魂在这里。他在山洞前面的树林里越走越远,喃喃地对王芃泽的灵魂讲话。王小川认为自己可以理解王玉柱的心情,也不催他,只管自己在树林里转悠,拿着相机到处拍。可是天渐渐晚了,王玉柱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王小川跑过去催,恳求道:"柱子哥,我们回去吧?"王玉柱不理他,继续往另一个方向慢慢走。王小川抬头看天,雪花渐渐地变大了。0 c+ Q# E( Q( x6 ^# `%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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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老鹰峡里响起王小川的一声惊呼,把王玉柱吓了一跳,觉得声惊呼声是从山洞里发出来的,急忙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看见王小川愣愣地坐在山洞的边沿,双眼惊恐地望着峡谷里一个幽深的方向。1 Y( p/ K# w7 Z7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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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担心地跑过来问:"怎么了小川?"王小川惊恐不已地说:"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哦。"王玉柱疑惑地往那边走了几步,猜测着问,"是野兔吧?"王小川说:"不是啊,那个影子在树林里飘了一下就没了,那样子像是要赶我们走。" ' m3 o6 t7 t  ~#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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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这话,王玉柱立刻返身走了回来,怒视着王小川,呵斥道:"你真当我是个神经病呀,编个哄小孩儿的鬼故事。"王小川笑道:"你不相信鬼呀?""我当然不相信。"王玉柱走过来,望着王小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放在地上的王小川的背包,说,"你想回家就好好跟我说,用得着花费这么大的心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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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天黑了,阴沉的夜空黑得彻底,只有落下来的雪泛着幽幽的暗白。王玉柱牵着王小川的手,走上山岗的时候看到脚下是一条白色的路,在黑夜里没有尽头地往前延伸着,这又让他想起了王芃泽,然而物是人非,此时此刻身边的人是王小川。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走累了就跟我说一声。"王小川问:"走累了跟你说一声有什么用?"王玉柱没想到王小川会问这一句,无奈地笑道:"我背着你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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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z5 j* p4 K  王小川"嗯"了一声,又走了几步,笑着说:"柱子哥,我走累了。"王玉柱说:"那你就坐在地上歇会儿。"王小川怒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背我么?"王玉柱笑着说:"刚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刚刚又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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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南京,到了五月,周秉昆要休年假,和五一黄金周加起来有半个月的时间,就竭力劝说王玉柱一起去旅游,王小川听说了,有心想让王玉柱出去散散心,也早晚跟着劝。王玉柱就把公司里的事情提前安排了一下,打算和周秉昆一起去九寨沟。王玉柱的兴趣不在于看景点,倒是喜欢在悠闲中向着远方一路颠簸,于是两人决定开车去,慢慢走,走累了就随处停留。周秉昆开了他的本田,让王玉柱坐在副座上,两人轮换着开车。: o6 @/ i7 [7 f# ]7 S2 k& y/ g

- a/ ~- T+ S& f6 [' q  一路上有点儿沉闷,王玉柱歪在座位上恍恍惚惚地想心事,周秉昆本来一个人也可以谈笑风生,但是渐渐地感到失落,也不说话了,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地扭头打量王玉柱,车里只有GPS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报:"前方有自动测速照相。"高速公路上的车辆都是令人警惕的车速,马虎不得。5 ]9 ^/ H, @2 x( R

. g8 N" C& i# K  L/ N  周秉昆困了,打了好几个呵欠,他想超到一辆大巴车的前面去,但是那辆大巴车突然也要超车,连指示灯都没有打,斜刺里插到了周秉昆的本田车前边。这让周秉昆和王玉柱同时清醒过来,王玉柱急忙喊:"周秉昆。"周秉昆正在猛踩刹车,大巴车和本田车都快速地超过了两辆突然变慢了的载重大卡车。周秉昆气得要骂人。王玉柱说:"周秉昆,你靠路边儿停一下,我来换你。"周秉昆说:"我不是累,就是有点儿犯困,王玉柱你陪我说话就行了。出来就是玩的嘛,你看你一直跟睡觉似的。"   @3 u$ X- H0 S( G' F) m* t

0 }1 Z: t3 a& [% m# ^( W( k  于是王玉柱开始找话题,却发觉这并非一个简单的问题,以前他开车而让王芃泽坐在副座上的时候,是不用发愁没有话题可聊的,王芃泽总有事情可以讲,那些说不完的繁琐的鸡毛蒜皮,在他和王芃泽的生活里总是显得很有意义;而此时他坐在副座上望着周秉昆的时候,却发觉这些事情都没法儿讲,周秉昆不是个倾听的人,让他觉得多数事情都失去了可讲述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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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该聊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周秉昆建议道:"王玉柱,讲讲你和你叔的故事吧,你喜欢讲,我喜欢听,你也需要把从前的故事讲出来,讲出来你才能解脱。你讲吧,讲多久都可以。"可是他还是觉得没法儿讲,这种话题,在他和周秉昆之间讲述是不平等的,是有顾虑的,他对周秉昆说:"不讲了吧,讲不完,不能讲得准确,还有,一讲出来,就好像变了。" ! f6 T9 h  @) J0 W7 `' H! S* Q

( {; h6 X& T( c1 s4 K# a) ^/ }" B  周秉昆试探着问:"王玉柱,如果我想知道王叔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要,你会怎么回答?"王玉柱望着车窗外高速路两边飞快地向后流逝的风景,对周秉昆说:"我叔,他就是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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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3 f+ B9 B5 c! {+ |, q  傍晚时分两人在一个城市里停下来,住在一个快捷酒店里,双人间。两人都有些累,不想出去看这个城市的夜景,早早地吃了饭,洗了澡,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周秉昆先睡着,夜深人静时又醒过来,看到王玉柱还没有睡,拿着电视遥控器在换台。周秉昆鼓起勇气,对王玉柱说:"王玉柱,可能这不是合适的时间,我是想说......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 Z; l2 v0 V7 d% m,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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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扭过头来,忧郁地望着幽暗的房间里周秉昆的脸,望了很久,似乎在反复地衡量。他知道周秉昆在说什么,于是坐起身来下了床,过来躺在了周秉昆的床上。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睁大眼睛望着彼此的眼神。周秉昆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王玉柱的身体,抚摸了一会儿,笑道:"你的身体变化真大,你现在是个中年人了。"又敛住了笑容,怔怔地望着王玉柱的眼睛,低声说:"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在我眼里有不同的魅力,以前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是个谜,现在对我来说有种威严。"王玉柱没有说话,眼神中的忧郁似乎淡薄了,渐渐换成一种调皮的神采,他也伸出手,没有触碰周秉昆的身体,而是在周秉昆的脸上捏了又捏。周秉昆就微闭了眼睛,凑过头来吻王玉柱。& v/ Y2 r" `2 Z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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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吻最终没有完成,两人都感觉不自然,在贴近的那一刻等待了一下,两个并不火热的眼神又分开了。周秉昆疑惑地问王玉柱:"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了你叔吧?"王玉柱说:"没有啊,我刚刚什么都没有想。"渐渐地猜到了什么,王玉柱的眼神里多了些无奈的笑,对周秉昆说:"可能是我们两个太熟了吧,彼此知根知底,还偏要搞这些气氛,都进入不了角色了。" 9 B' Q) j' M* W! o- E4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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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看到王玉柱脸上的笑意,有些难过,穿着睡衣下了床,去窗口抽烟,扯开窗帘,看到窗外的墙上是一个巨大的灯箱广告的侧面,在城市寂寞的夜里荧荧地亮着,提醒你夜已经深了,此时此刻,应该是人生中困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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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说:"周秉昆,不要抽烟了。"周秉昆把烟头的红亮摁灭在烟灰缸里,站在窗口处犹豫不决地和王玉柱商量:"可能是我们俩不习惯亲吻,以前也是这样,以后不再吻,只做别的事,或许就好了。"王玉柱怔怔地望了周秉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坐起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说:"周秉昆,你不要再强求了,我们都自然一点儿,听从身体与精神的安排吧。" 6 {6 I* d; v: B3 \- E

( X* x, ^/ {5 p" L% N  白天上路时,两人都觉得这场旅途已经变得沉重了。周秉昆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沮丧,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王玉柱说,离开了城市,重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周秉昆说:"王玉柱,我该怎么办?离婚之后我把你当成了我全部的希望,可是现在我迷茫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9 `& ?' @2 [4 l& s1 {1 K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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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的眼睛里有了闪闪的泪光,王玉柱看到了,心里难过,指挥着周秉昆把车停靠在路边,他们换了位置,王玉柱开车,让周秉昆坐在副座上默默流泪。周秉昆说:"王玉柱,你不知道离婚的感受,离婚之后我的人生变得没有方向了,以前至少还有秩序,可是现在乱糟糟的。我不可能再次接受婚姻,可是没了婚姻,我又活得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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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笑着安慰周秉昆,说:"你从小就人生没有方向,那时候不是活得挺快乐嘛。现在讲再多原因也不重要,你是情绪不好,在胡思乱想,闭着眼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 b( y  ~" v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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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就听话地闭目养神,王玉柱专注地开了很长时间的车,半上午的时候,对周秉昆说:"周秉昆,我现在也活的很茫然。其实你的情况比我好,你至少有个女儿可以牵挂,可是我真的是形只影单了。"周秉昆睁开眼睛望着前方的路,说:"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两个茫然的人,说不定会从彼此身上找到力量,变得不茫然,可是你偏偏又不愿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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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 z) H! w, S" R$ _  "因为我们想的不一样。"王玉柱说,"我不希望让软弱把我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我不想要太多功利的东西。如果我自己不够勇敢,对生活思考得不够清晰,我宁愿独自一人把这些问题想清楚。" ( e  N$ f2 ?5 o* 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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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疑惑地问:"当年遇到王叔的时候,不是你最迷茫的时候么?""那不是迷茫,那是绝望。真正迷茫的时候,我离开了我叔。"王玉柱若有所思地回答,又对周秉昆说,"有时候我们的痛苦不是因为别人不配合,而是没有问清楚自己的内心,周秉昆,你现在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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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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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到中午,王玉柱想找个地方停下来吃随身带的食物,看到路边有一处的护栏断开了,外面是个低缓的山坡,就调转方向将车开到山坡上。两人坐在山坡上吃东西,阳光高而远,顺着山坡向上望去,有车辆驶过来时,带着呼啸声风驰电掣地掠过,车辆远去时,高速路上又变得静悄悄的。说不清这是哪里的一个陌生而荒凉的山坡,两人各自吃着东西,彼此没有话。王玉柱看到周秉昆闷闷不乐,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唏嘘,此时此地,让他觉得他和周秉昆仿佛是远离了人生的大路,别人风风火火地走在队列里,而他和周秉昆孤单无助地站在路旁。4 p; @1 a, o6 ]

  ?* X+ s9 ]; B% A: R* g, Q0 s  王玉柱问周秉昆:"周秉昆,你会不会对我有些失望?本来打算开开心心地出来玩,现在却闹得两个人都快乐不起来。"周秉昆回答说:"开开心心不代表就是一团和气,我本来就是想趁这次出来和你好好谈一谈,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也要按照预定的路线走下去。" 2 d) L$ h*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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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成都后,两人决定停留一天,用来逛街和吃川菜。这天两人之间的交流因为川菜而生动了不少,周秉昆饭量大,在这方面王玉柱也不逊色,以前和王芃泽在一起的时候吃得很谨慎,这次索性放开来大吃,中午两人吃得肚皮鼓鼓的,下午去市内的景区逛了逛,晚上又是吃得再也吃不下才停止。8 b/ K$ e0 H, ]: L- n

$ P4 G+ l6 K7 I! q  P% m  离开餐馆时天边满是晚霞,从车窗里向外望,这个城市的悠闲气氛正浓,男男女女慢悠悠地在步行街上漫步,欢笑着从装修时尚的店铺里走进走出,似乎真正有特色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周秉昆兴致勃勃,想开车兜个大圈,可是王玉柱想休息了,催促周秉昆快点儿回酒店,周秉昆一边笑王玉柱不懂享受生活,像成都这种城市,好玩的地方多了,哪里能天一黑就睡觉呢,一边还是开车和王玉柱立刻返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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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u* z1 G2 J) f8 p# }  在酒店大厅里等电梯的时候,王玉柱扭头四顾,看到远处的沙发上闲坐着几个男人,他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异样,这几个人衣着讲究,气质独特,多数是20岁上下的年青人,但是还有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长相端正,眼神里带着忧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每一个走进酒店的人。# z, N7 M7 Z* B! J" e: ?-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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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后,王玉柱心里的疑惑久久不散,就问周秉昆:"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几个人?"他将那几个男人的长相描述了几句,周秉昆立刻笑起来,说:"你怎么会注意到他们呢?"王玉柱问:"他们怎么了?"周秉昆笑道:"他们是出来卖的?"王玉柱"哦"了一声,问:"你怎么知道?"周秉昆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周秉昆看人是非常准的。" ) j5 \6 b3 ?' w3 Y

5 l# y! h; W% A4 }5 A' ^  王玉柱不再问了,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电视。周秉昆也洗了澡出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觉得实在无聊,就对王玉柱说:"看电视太无聊了,在家的时候也能看,现在出来玩呢,要找点儿新鲜的事情来做。"然后把身子探过来一点,低声问:"王玉柱,要不我们把楼下的那几个人叫上来说说话?"   R  |: p( Y; E2 ~( l0 d# U

3 t, @% n+ a4 `  王玉柱心里厌恶,冷冷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叫上来后做什么?你自己打发。"周秉昆笑道:"反正现在闲着无聊,我看得出你对这些人感到好奇,就近距离看一看又怎么了。真的只是说说话,又不是乱来,我们同样付钱还不行么?" + Q( P7 \9 _8 T  i/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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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王玉柱也有些心动了,他脑中的确也是对那个40岁左右的男人印象很深。他不说话,等于默认了,周秉昆笑了笑,换上衣服出门去了。王玉柱一个人在房间里突然有些紧张,也坐起身来把衣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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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5 X3 K5 Z" L! r* g1 ?" n! T+ [+ E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王玉柱过去开了门,看到周秉昆站在外面,身后跟着的,正是他心里一直猜测着会不会被周秉昆带上来的人,那个40岁左右、眼神忧郁的男人。! L. _( h- \; x- {/ q# D2 q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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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向王玉柱介绍:"这是老林,除了真实的个人资料不能问,其他的都可以聊。谈话的费用已经说定了,一小时200块,有点儿贵,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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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O2 i6 E+ i  王玉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伸出手去和老林握手。他心里反复地在想:40岁左右?当年他遇见王芃泽的时候,那时候王芃泽是3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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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B  @8 ~  王玉柱对这样的事情不擅长,也不热衷,坐在房间的最里边,看周秉昆和老林说话。周秉昆让老林坐在沙发上,他自己侧躺在床上,鞋也没脱,扭过头来问王玉柱:"你想听哪些内容?"王玉柱觉得周秉昆这样的问话就像是当老林不存在似的,心里有些不安,急忙回答:"我听什么都行,你们自己随便聊吧,不用考虑我。"王玉柱就对老林说:"那你讲讲你在这里见过的有趣客人吧,拣最有趣的事来讲。"老林面无表情地回答:"客人的事情也是隐私,不能讲。"周秉昆问:"那你说你能讲什么?"老林说:"你们是来成都玩的吧,我可以为你们讲讲成都。"周秉昆打断老林的话,问:"你是做什么的?"老林回答:"做服务工作。""这不就是了。"周秉昆冷笑道,"讲成都?那我还不如找个导游呢。让你来,就是要听你讲最擅长的事,你见过而别人没有见过的事。"老林仍是说:"那是隐私。"周秉昆不耐烦了,大声道:"你不提名字不就行了么?还隐私呢,你不是说你服务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么?件件都是隐私可能么?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是在拖延时间,眼看着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你再不讲,这200块钱你就别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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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就讲起了他自己的一段感情故事,情节老套,不知是真是假。王玉柱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心想这个老林未免有点儿古板了,就算忽悠也该忽悠个更精彩的,这个故事肯定不能让周秉昆满意,保不准周秉昆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他看不惯周秉昆对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不尊重,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吆五喝六地说话。7 R- G; C4 ]. ?" h- N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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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周秉昆对老林摆了摆手,不满意地说:"算了算了,你不要讲了。"老林停止讲述,用自己特有的始终不变的忧郁眼神望着周秉昆,等待着。周秉昆指着老林说:"其实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你不会讲。我来教你如何讲出效果吧,你站起来。"老林站了起来。周秉昆:"你把衣服脱了。"老林说:"脱衣服要另加100块。""加个屁呀。"周秉昆怒道,"你这人一点儿都不实在,聊天的那200块钱让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值。现在脱个衣服还要钱,我问你,要是到了8月那么热的天,你见客人的时候也穿这么多么?你干脆到俄罗斯卖去吧,每次都穿到最厚,一件一件地脱,脱一件收100。"老林面无表情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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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9 ^& a3 ]2 K0 R  王玉柱觉得周秉昆的话太难听了,劝道:"100就100吧。"可是周秉昆来气了,对王玉柱说:"你不要被这种人的外表给骗了。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转过头去,又对老林大声说:"你现在先不要考虑加100块钱的问题,你应该考虑的是这200块钱能不能挣到手。刚刚说的可是聊得我们高兴了再给,可是现在别说高兴了,气都被你气死了。聊聊天就200块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好好做,居然还真有你这么傻的人。"王玉柱远远地对老林说:"你照他说的做吧,100块钱我会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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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老林慢慢地脱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到沙发上。他脱了皮鞋,脱了衬衣和裤子,里面穿的是背心和三角内裤,他还要继续脱,王玉柱急忙大声制止,说:"等等。"望着周秉昆问:"怎么还要脱光么?"周秉昆说:"是呀。"王玉柱说:"不用再脱了,说好是来说话的嘛。"周秉昆不高兴地对王玉柱说:"就脱个衬衣你肯付100块?你也真大方。"王玉柱对周秉昆怒道:"你这样做对人太不尊重了。"周秉昆看到王玉柱生气了,就无奈地转过身去对老林说:"那好吧,你就这样讲故事吧。" 9 V' z% F  p/ C2 C# E& O8 h7 Y/ A

+ E1 X) e- `  i6 l  老林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靠墙站着,双手有时抱在胸前,有时垂下来按着墙壁,仍是讲起了那个干巴巴的故事。周秉昆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台灯,让昏黄的光线只照亮老林的身体和脸,于是老林的讲述失去了交流的成分,完全变成一场表演了。9 r9 X( z% I5 {" `3 m. N5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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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在黑暗中坐直了看,老林的个头儿不高,长得也不壮实,但是肌肉平滑,皮肽无疤痕,对于40岁左右的人来说是一副相当不错的身材了。老林说普通话,听不出是哪里的人,但是此刻在成都遇见,让王玉柱先入为主地觉得他的谈吐中带有许多四川话的痕迹,凡是有叠音和儿化音的地方,都咬字咬得像儿童一样含糊而柔滑。0 n) \3 S4 _9 l8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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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特征与年龄如此相映成趣,让王玉柱恍然认为老林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有时候王玉柱抬起手来挡在眼前,遮住自己望得见老林的脸和颈的目光,会发现年龄的特征在老林的身体上或隐或现,在同一个年龄的概念下,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个身体当成王芃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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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O' O0 J9 i( D5 }1 |  g- \) m  那天晚上讲完故事之后,王玉柱付了钱,老林漠然地接过,低声说谢谢,就离开了。王玉柱和周秉昆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周秉昆后来说:"这个老林,还真的有一套,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这种事。"王玉柱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接到了王小川的电话。王小川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断断续续地对王玉柱说:"柱子哥,青青生病了,乳腺上有肿瘤,需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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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吓了一跳,听到王小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让他心疼不已,反复安慰王小川不要害怕,我这就回去。放下电话,立刻催周秉昆快起床,送他去飞机场乘飞机回南京。周秉昆急忙坐起来穿衣服,穿了一半又纳闷地问:"王玉柱,那我怎么办?"王玉柱说:"我先乘飞机回去,我没办法,听小川哭得那么厉害,说不定情况比较严重。"周秉昆又大声问:"我是在问你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这里怎么办?"王玉柱怔怔地望着周秉昆落寞的眼神,最后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继续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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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又生气又无奈,不愿再说话了,穿好了衣服直接下楼去停车场。王玉柱乘电梯下楼,穿过酒店大厅时看到周秉昆已经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外。可是王玉柱走到酒店门口时犹豫了一下,他在匆忙中又看到了老林的身影,还是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王玉柱的心中突然有一丝不甘,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的话,或许会错过一个重要的人。于是他转过身来,径直走到老林面前,老林站起来,比王玉柱矮了半头。王玉柱低声说:"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老林疑惑地想了一下,说了一串数字,王玉柱用手机打过去,听到老林身上有彩铃在响,就点头告别,在老林的目光中走出了酒店大门。酒店门前的本田车里,周秉昆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U! t' }3 ]! B8 X$ J

- {, ?) A5 b+ W5 Q) L' K+ v- g. l  青青的右边乳房需要做手术,可能要被切掉三分之一,这个消息把王小川震惊得也病了一场。王玉柱回到家后,王小川正趴在床上发高烧。王玉柱坐在王小川的床头,抚摸着他的头发问:"青青知不知道她的病情?"王小川一听,立刻拉着王玉柱的手开始哭,哭得王玉柱心酸不已,又想起了王芃泽的病,不由得长吁短叹。王玉柱去厨房熬了稀饭,喊王小川起来吃点儿东西,王小川坐在饭桌旁,看着稀饭上热腾腾的蒸汽,又开始哭。吃完饭后两人坐在沙发里,王玉柱想多问王小川一些关于青青的消息,就问:"青青自己察觉到的症状是什么?"王小川还未回答,又是悲从中来,嚎啕大哭。王玉柱问:"青青现在在学校呢,还是回家了?"王小川还是哭。. C& ^" x& w1 n' [/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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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无奈,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等王小川的哭声止住了,低声问:"小川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你不能只会哭呀,我到现在许多情况都不了解。"王小川又想哭,强忍住了,用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对王玉柱说:"我决定和青青结婚,在她手术之前,我和她先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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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U+ ]  M6 p6 P! z2 p  王小川高烧得严重了,哭得有些头晕,王玉柱不敢追问下去,剩下的时间里唤他吃药,哄他睡觉。他抽空去了一趟公司,下午赶回家做晚饭时,看到王小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天空阴沉欲雨,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的背影,顿觉一阵凄凉,黯然地想到王小川又一次尝到人生无常的滋味了。他走过去坐在王小川的身边,看到王小川平静多了。* c6 R. z( x! l  E; N0 f0 W1 |# K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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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真的决定和青青结婚了?"王小川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青青最爱美了,这次做这个手术,对她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我没有别的支持她的方式,我要用订婚来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她。" $ Z, x, p$ \) 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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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说完后心里伤感,眼眶里又有泪光浮现,侧过身来,把头埋在王玉柱的怀里。王玉柱抚摸着王小川剪得短短的像王芃泽的头发,感动而欣慰地笑道:"小川,你爸爸要是听到了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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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O; Y2 i& g) F  手术前一天,青青和王小川订婚了,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青青强颜欢笑,和王小川一起把订婚戒指拿出来炫耀给双方的家人看。青青的父母都来了,王小川这边的亲人只有王玉柱到场。对王玉柱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穿得整整齐齐的去招待青青的父母。青青的妈妈是会计,爸爸是中学高级教师,都是普通而善良的人,两个人都是大个子。王小川在饭桌上对王玉柱说:"我和青青以后的孩子肯定也是大个子,因为青青家里就没有个头儿低的人。" 9 l( d6 d7 t! C$ r) G'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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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习惯了王小川的口无遮拦,怕青青的父母会不理解,就笑着解释王小川为何如此在意个头儿的高矮。青青的爸爸笑道:"这些小川都跟我们讲过,一家人嘛,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亲密无间。"青青望着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爸爸妈妈什么都知道,我们一家人彼此不再有秘密了。"青青把"什么"一词强调得很重,王玉柱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顿觉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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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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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K( _8 u* {后来谈起王小川和青青结婚后住在哪里的问题,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想和青青住哪里都行,我给你们买房子。"王小川说:"柱子哥,我和青青商量过了,我们结婚后要和你住在一起。"王玉柱犹豫不决,说:"你们结婚后成一个家庭了,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算什么?"青青说:"柱子哥,你要照顾我们呀,小川还计划着让你帮我们带孩子呢。"青青的妈妈也劝道:"这两个孩子多次在我们面前说要和你住在一起,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王玉柱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事情好像还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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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真是因为订婚的影响,青青手术后的精神状态比预想的要好,在家里养病,好长时间无法上课,王小川天天去看望。有时候青青也过来吃饭,依然是和王小川打打闹闹。青青善于着装,把身体的缺陷掩盖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王小川会拿这个缺陷来开玩笑,王玉柱多次提醒他这样开玩笑不好。王小川不听,终于有一次玩笑开过了,青青抱怨道:"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可以为了你去韩国整容。"王小川笑道:"你不用去韩国整容,我就是个医生呀,不过我不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不喜欢那种左右对称的古典美,我就喜欢你的不对称,有缺陷,是一种现代感。" 4 v/ s" M' v( ?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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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王小川和青青逛街去了,客厅里顿时寂静下来。王玉柱有种失落感,慢吞吞地去厨房洗了碗筷,出来后站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孤独难耐。他去卧室里望着王芃泽的遗物,孤独的感觉更浓了。他走到阳台上,想了很久,在阴沉的天色下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老林在低声地问:"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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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 S4 v' z  一星期后的某个下午王小川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王玉柱把一个陌生的男人介绍给王小川:"小川,这是老林,以后你喊他林大哥。"那时王小川没来由地察觉到一种神秘的气氛,他望向站在客厅里的老林,发觉这似乎是一个神秘的人,下午将尽的阑珊迟疑的光亮中的一个黑黑的影子,与周围的任何人、任何物品都有一种漠然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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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h! e; G* V' w, O" A  王小川问王玉柱:"我饿了,柱子哥你做饭没?"王玉柱似乎才想起来,笑着说:"还没做呢,小川你先等会儿,很快就好。"王玉柱去厨房,老林也跟着进去,王小川望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厨房门口消失,转过身来,心里有一种慌乱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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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y  n/ i) Q  无论王玉柱做什么,都会让老林跟在旁边帮忙,一起择菜做饭,一起洗衣服,一起去阳台晾衣服,四只手扯着一个大床单抖开来,王玉柱把阳台上王芃泽生前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指给老林看,老林默默无语地凝神望着。老林完全无话,所有的秘密被包裹在一身黑色西服里,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张沉郁的脸,脸上的一双眼神时常是空洞的,从来不好奇,也不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像影子一样地跟在王玉柱的身后,王玉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迟疑,也不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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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时一片沉默,王玉柱殷勤地给老林夹菜,而忘了王小川。王小川问老林:"林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老林停下筷子,捧着碗,想了想,回答:"我是厂里的技术员。"王小川又问:"哪个厂呀?"老林不再回答了,低眉垂首地吃饭,王小川继续问:"哪个行业?"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这些都是隐私,你别问了。"王小川笑道:"这些怎么会是隐私呢?都是很普通的信息。柱子哥,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呀?"王玉柱说:"有些信息在别人看来很普通,但在自己心里却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王小川呵呵笑道:"那要看对谁了,一家人、或者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太多秘密的。我对你就没有秘密,你对我也没有。"王玉柱觉得王小川的语气带有一点儿不友好,就强硬地回应道:"小川,人和人不可能全都了解彼此,都会有秘密的,我们也是这样。"王小川板起了脸,有些生气了。' e* i. t' P' O% H) y5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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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看到老林晚上也进了王玉柱的卧室,就在临睡前蹑手蹑脚地去偷听,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有声音。房间里,王玉柱在灯光中衣衫整齐地站着,抱着双臂望着卧室的门,一直等到王小川的脚步声轻轻地离开了,苦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到老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王玉柱对老林说:"好的,我们开始。"   T  h6 S% H& V( U' F0 w4 t

6 z& F6 ~/ M) r' B. n  老林在王玉柱面前脱下自己的西服。王玉柱打开衣柜,在王芃泽的旧衣服里拿出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老林接过来,看到是两件内衣,就开始脱自己的背心与内裤。王玉柱背过身去避开,再转过身来时,看到老林已经换好了。王玉柱也换了衣服,熄了灯,两人躺到床上去,面对面地侧躺着。黑暗中,王玉柱伸出手去摩挲老林的脸,问:"我给你讲过的,你还记得么?"老林点了一下头。于是王玉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轻声地喊:"王芃泽。"老林低声回答:"柱子。"王玉柱想了一下,说:"错了,我们再来。"安静了一会儿,又轻声唤:"叔。"老林低声回答:"柱子。"# F3 ~3 u6 a. X

/ s* `1 n6 Q  O* ^3 X) [  王玉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黑暗中的身体,静寂与孤独中的陌生的鼻息,愣了好大一会儿,喃喃地低声说:"还是不对,我叔不是这么喊我的。不怨你,时间太短了嘛。"两人各自侧过身去,互不干扰地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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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上班,王玉柱就把老林带到公司里,让他像王芃泽生前那样坐在隔壁的房间看报纸,然而人和人如此不同。王玉柱站起来走到隔间的门口,像从前那样去凝望王芃泽工作时专心致志的背影,而老林并非是一个能够对书和报纸投入许多兴趣的人,虽然也是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只是在警惕地等待着他走过去。4 o  a, o) R# Q) V/ M) J  }

+ ^0 c6 v/ I/ c+ x  每次开车的时候,他都让老林坐在副座上,把老林的手拿过来握在手里,却不是王芃泽那种厚实而宽大的手掌。吃饭时他们只吃素,他教老林像王芃泽那样拿筷子,像王芃泽一样慢慢地咀嚼食物。他教老林模仿王芃泽刷牙的动作,像王芃泽那样费力地俯下身子系鞋带。几天之后他更进一步,给老林洗头洗澡和理发,只让老林像王芃泽那样坐着就行。晚上睡觉前看电视,他让老林坐在他怀里,他抱着老林的身体,想象着这就是再熟悉不过的王芃泽的灵魂的居所。他的手在老林的身体上轻轻抚摸,从肩膀到小腹,他认为此时老林应该像王芃泽那样看电视,对他的手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可是老林激动起来,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试探着伸进短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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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I5 H4 w3 |& j* W( g8 X  i) e  于是他灰心了,有些着急对老林说:"你必须把你的背景资料告诉我,我觉得我必须先了解你才行。"老林说:"我没有什么背景资料,我就是现在的我。"王玉柱懊恼地说:"你和我叔明明有相似的特征。"老林望着他,劝道:"再相似,那也只是相像。我不可能像你叔一样,你不能强求我。" ) b+ w, C2 k# s0 w7 K+ L) l

  N) O0 H. I7 ^) \/ i. R( ]1 f  这段时间王小川的事情特别多,他和青青一起回来,晚饭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两双眼睛满是疑惑地观察着对面的王玉柱和老林。王玉柱旁若无人地给老林夹菜,和老林一起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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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6 @3 h5 D  王小川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和青青想在八月八号结婚,趁暑假嘛,又是个吉利的日子。"王玉柱忙着吃饭,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王小川和青青认为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没想到王玉柱反应这么冷淡。于是青青试探着重复了一遍:"柱子哥,我和小川要结婚了。"王玉柱抬起头,迷惑不解地望着王小川和青青:"八月八号,可以啊,挺好的日期。"王小川和青青面面相觑,王小川不高兴地对王玉柱大声道:"柱子哥,你怎么对我和青青结婚的事这么不关心呀?我们第一次经历结婚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得依靠你来安排呢。"王玉柱挠了挠额头,为难地对王小川说:"我也没有结过婚呀,我还不如你和青青呢。"又对青青勉强地笑道:"青青,这种事情得请教你爸爸妈妈,他们才是过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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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看到老林只顾默默吃饭,就不怀好意地大声问:"林大哥,你应该懂这些吧?你应该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吧?"王玉柱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语的老林,又看了看对面咄咄逼人的王小川,心里涌起许多苦涩的感觉,打起精神来对王小川笑道:"我这段时间太多烦心事了,所以反应有些迟钝,听到你们想结婚我是很高兴的,我一直盼着你们结婚呢。结婚程序方面的事你们请教青青的爸爸妈妈,我帮你们布置新房。你们不是要住在家里么?我给你们买新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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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 [! P/ @8 c! x3 D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问道:"你们领了结婚证没有?"王小川不说话,青青回答:"还没呢?"王玉柱着急地说:"不领结婚证你们怎么结婚呀?得先领结婚证。"王小川"咚"地一声把碗顿在桌子上,瞪着老林,却对王玉柱吼道:"这谁不知道呀。" ! k5 J1 Y( M" g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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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发觉给青青买家具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青青是他见过的最挑剔的人,不是挑剔价格,而是挑剔外形,每看一件都摇摇头说不好看没创意。王玉柱本来想集中几天时间陪着青青和王小川把家具买齐,一看这情形未免有些退缩。再加上他每次出去都要带上老林,在车里的时候他和老林坐在前排,王小川和青青坐在后排,看家具的时候老林也跟在他的身边,王小川心里对老林有气,又不够包容,总是闹得气氛很僵。于是王玉柱对王小川和青青说:"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要不你们俩慢慢挑选家具吧,看中了跟我说一声,你们两人想法类似,没有我在旁边跟着,或许会更容易决定。"青青赞成这个决定,但是王小川满脸不乐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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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F  O( `, ~/ \' ?1 ?) u  饭桌上又在讨论装饰新房间的事,青青想把家里那个空置的卧室腾出来做她的画室,把王小川现在的卧室做新房,这样一来王小川的书柜和其他东西就要搬出来。王玉柱问:"那小川以后在哪里看书学习呢?"青青说:"在客厅呀,可以在饭桌上看书写字。读书不需要专门留出一个房间,现在最时尚也最合理的作法是把书放在房子里的各个角落,可以随时随处看。"青青又说:"不如把吃饭的桌子换个小的吧?要这么大的餐桌干吗?"看了看目光茫然沉默不语的老林,又加了一句,"家里平时又没几个人。"王玉柱笑着反对道:"餐桌好好的,干吗要换?扔了太可惜,不扔又没地方摆。"王小川冷笑着对青青说:"是呀,而且这桌子是我爸爸买的,就算你把它扔了,柱子哥也会捡回来藏到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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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卧室里的时候,王玉柱让老林穿上王芃泽的上衣和裤子,裁上王芃泽的帽子,让他坐在轮椅上,怔怔地欣赏了一会儿,说:"小川这孩子只是嘴巴刻薄一点儿,其实心眼儿很好。"突然懊悔了,又低声对轮椅里的人说:"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一定不高兴了吧?"房间里日影沉沉,老林的大半个身体陷在阴影里,帽子滑下来遮住了脸,王玉柱突然觉得老林这个样子很像王芃泽,疑惑地凑上前去,说:"原来应该这样把脸遮起来。"看到老林脸上的汗流了下来,又伸手摘掉了他的帽子,笑道:"不过这样你太受罪了,又不是冬天。" ! r. `9 C1 ?/ x& k7 z% k*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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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王玉柱经常让老林穿着王芃泽的衣服坐在轮椅里,用一顶薄薄的草绿色军帽遮住大半个脸。有时候白天在家,等王小川上课去了,就推着轮椅里的老林走出卧室,在客厅里来来去去。王玉柱要上洗手间时,就对老林说:"你就这样坐着等我,不要动。"他去了洗手间,这时王小川和青青回来了,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后惊讶地站住了,只见客厅里靠近阳台的位置,明暗对比强烈的光影中静静地停放着王芃泽的轮椅,轮椅上的人穿着王芃泽的旧衣服,脸被草绿色的军帽遮住了,人和轮椅都在沉默地等待,一动不动的,像是一个怪异的幻影。+ {7 v! i2 P6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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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蓦然有种畏惧的感觉,喃喃地自言自语:"天哪,好像啊。" 4 s: w# s# a0 f/ d4 ^/ z-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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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军帽上那层薄薄的草绿色棉布,王玉柱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去吻老林的五官,就像是去吻王芃泽越来越模糊的影子。他对老林说:"你要是长得再高大一点儿就好了,我们可以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我能遇见你,是冥冥中的一种安排,总在我忘不掉的时候,你出现了。"他说:"我想让你对我说一句话。"他用手隔着军帽掩住老林的脸,低声嘱咐道:"你不要出声,你一说话就不像了。"他越想越难过,不知道这句话有何意义。"你要对我说。"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蓦然间觉得人世间的事荒谬得不敢去想,"你代替我叔对我说。"可是他自己并不愿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就是那一句最重要的。" + \* l8 g) r7 A%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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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说:"我从来不说这句话。"王玉柱笑道:"你可以最后再说,许多事刚开始都不可能,最后被我坚持得可能了。"他觉得这是一句伤感的话,在伤感中低下头,试着去吻隐现在草绿色棉布下的老林的嘴,吻了又吻,却没有感觉,他认为老林的嘴和唇部过于强硬和敏感,不像王芃泽的犹豫和柔软。他把这些区别说给老林听,叮嘱他做一些调整。他有些着急,对老林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川这孩子总是心急火燎的,快要结婚了还那么任性,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 c, G6 O5 L) x$ n0 `

9 C" B' q( q( O  王小川在卧室外面敲门,王玉柱开了门,看到王小川的目光顺着门缝往里瞧,就顺手关了门,站在门口笑着问:"什么事呀小川?"王小川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和你谈一谈,我们去阳台。"他跟着王小川去阳台,回头看到青青坐在餐桌旁,不安地望着他笑了笑,又急忙向这里挥手。: s+ j4 X, d  ?" w! S% e. u( \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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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阳台上,王小川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想让你答应我两件事,一,让老林离开我们家,二,把你房间里我爸爸的那些遗物全丢掉。"王玉柱一听是这两件事,立刻回答道:"第一件事我答应你,老林会走的,但不是现在,第二件事我不同意。"王小川说:"我快要结婚了,结婚之后我不想看到我们家还是这样子。这些事情你必须在我结婚之前做完。""不行。"王玉柱阴沉了脸,说,"小川,我们各有各的事要做,你结婚的确是大事,但是你不能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你结婚这一件事,你不要任性了,你对人对事宽容一点儿吧。"王小川问:"你宽容么?"王玉柱看到王小川又生气了,无奈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劝道:"你自己想想看,能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不宽容?当然我们是一家人,这种宽容是快乐的,老林我会让他走的,但是得先把一些事情做完。"王小川问:"什么事?"王玉柱不回答。6 l# V# l& H$ \/ U2 P  V

5 }- I* P9 n4 V6 \2 V  王小川又问王玉柱:"说到宽容,你对我爸爸宽容么?"王玉柱笑不出来了,冷冷地问:"小川,你要说什么?"王小川大声问:"我问你呢,你对我爸爸宽容么?"王玉柱说:"我和你爸爸之间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我和青青之间还有这个问题呢,为什么你和我爸爸之间没有?"王小川怒道,"你不愿说,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爸爸在宽容,而你是个任性而自私的人,什么事情你都想做主,你想让我爸爸按照你的意思活着。" $ f+ i8 V7 S5 g: o

" q( Z' Z+ K3 M; y3 s  N) H8 d8 [  王玉柱气愤难耐,双手微微颤抖着,握成了拳头紧张地背到身后去。王小川看到王玉柱脸色铁青的样子,有些胆怯,但他确定王玉柱不敢对他怎么样,继续大声说,似乎想让卧室里的老林也听到:"我知道老林是做什么的,我问过周秉昆了。你想把老林当成我爸爸,可是他不是。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不能看着你胡来。你这样做把身边的人都给伤害了,你考虑过周秉昆的感受没有?还有,你觉得我爸爸同意你这么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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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G6 W  Q, \9 i1 l7 x2 |  王玉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再理睬王小川,怒气冲冲地回到客厅向卧室走去。王小川跟在王玉柱身后,喊道:"王玉柱,我一定要阻止你。"王玉柱进去卧室,"啪"一声把门关上了。王小川似乎达到了一定目的,气愤而又有些志得意满地走到青青面前,牵着她的手去卧室,说:"我一定要把老林赶走,青青你得站在我这边。"青青欲言又止地说:"我......"又心烦意乱地止住了口。; L5 C8 Q8 v. K4 E0 E8 @0 A1 h

: \0 b  F  z) u7 N1 o7 r  卧室里,王玉柱望着草绿色棉布下那张安静的脸,生气地低声问:"你觉得我任性和自私么?"愣了一会儿,又伤感地说:"怎么我不觉得我叔是在按照我的意思活,明明是我在为他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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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忘了让老林脱去那一身王芃泽的衣服,伏在老林的身体上沉沉睡去。早上他要和老林一起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一开门,蓦然看见了摆放在卧室门口的王芃泽的遗照,很大的一张黑白照片,装在镜框里,被王小川一大早用青青的画架端端正正地立在王玉柱的卧室门口。照片中那张熟悉的脸,那些永远定格、不会随着时间流走的安详而温暖的笑容,此时此刻在清晨的光阴中熠熠生辉。- W+ e+ {/ h# m9 X/ \* Y

6 g  `8 o# E, @! q% n  王玉柱顿时恐慌起来,许多熟悉的东西,让他感到留恋却又畏惧。他的视线从镜框移到客厅里,看到王小川和青青站在沙发的后面。王小川大声说:"你看清楚,这才是我爸爸。"他心里的痛汹涌着,把王芃泽的遗照从画架上取下来,转身要回到卧室里藏起来。王小川又在喊:"你干什么?你把我爸爸的照片还给我。"他不理睬,从卧室再出来后指着王小川呵斥道:"小川,你以后不要再碰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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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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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王玉柱回家很晚,沿着长江开车,和老林一起停在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他对老林说:"小川越来越过分。以前他怎么闹都无所谓,可是这一次,他让我突然觉得那个家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8 g) e! Q0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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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开车里的灯,车里车外是一样的幽暗,月光照着流动的江水,也透过玻璃落在老林的身上。老林突然不经他同意地拿下了那顶帽子,主动对他说:"王总,我们解除合约吧。"王玉柱不敢相信地望着老林,没有了那顶旧军帽的遮掩,面前仍是一张与王芃泽迥然不同的脸。老林说:"我要违约了。"王玉柱木然地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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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x/ W( R; y% ]1 {$ A: b  老林觉得热,又把王芃泽的衬衣脱下来,坐在车里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他点燃了一支烟,王玉柱惊疑地问:"你抽烟?"老林狠狠地吸了好几口。王玉柱又问:"老林,你是谁?"老林说:"我是一家工厂的技术员。"王玉柱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又劝道:"你不要解除合约好么?我还想继续试下去,你再考虑一下吧。""我解除合约,是因为我不想再受你控制,你的作法我受不了。"老林说,"解除合约后,我以朋友的身份陪你一段时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是你要尊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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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望着车窗外浩瀚幽深的夜空,感慨万千地对王玉柱说:"你并不是最茫然的人,你也不是最痛苦的人,你有亲人有事业,还有那么多回忆,这些都是让我羡慕的。如果你像我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庭,没有感情,懵懵懂懂地活到了40岁,你会明白痛苦会有多深,你会像我一样,觉得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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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1 }0 Z! ^; g9 G# z) ^9 d  王玉柱愣愣地坐了很久,拿起那件王芃泽的上衣,茫然地对老林说:"你还是......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2 B! U, U0 O0 x- t2 I0 k1 U! l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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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顶王芃泽的帽子再也没有被使用过,有一天早上王玉柱起床后和老林一起走出卧室,看到那顶草绿色的帽子在王小川的手里。王小川和青青站在沙发的另一边,王小川手里举着那顶薄薄的草绿色,问王玉柱:"你现在不需要我爸爸的帽子了么?"王玉柱不说话,警惕地盯着王小川。王小川冷笑着问:"那么你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王玉柱没有说话,但是被王小川问得心中一凛。王小川怒道:"王玉柱,你变得让我完全认不出来了,以前我尊重你,可是现在的你让我反感得想吐,你所谓的感情让人觉得恶心。" 8 {, `) U5 C1 R  i5 q: e

8 X6 j* y. F0 V/ ^4 F  王玉柱也生气了,对王小川说:"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你别过分自信地认为每个人都需要你的尊重。"王小川瞪着王玉柱,对青青命令道:"青青。"青青慢吞吞地拿出一个打火机,按出火苗,犹豫不决地来烧王小川手里的那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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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的时候这似乎只是一种威胁,王玉柱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看王小川究竟敢不敢烧王芃泽的遗物。可是那顶帽子很快窜起了一团火苗,有一半已经被烧没了,王玉柱怒从心头生,突然身影一晃,绕过沙发要去抓住王小川,青青恐惧地大叫起来,慌忙往后退,王小川举着己变成火焰的帽子跑到餐桌后边躲避,和王玉柱围着餐桌绕圈,王玉柱抓不住王小川,气得红了眼睛。两人停下来对持了一下,这时王小川手中的帽子快要燃尽,火苗要烧到手上了,王小川就把剩下的一片儿布带着火苗扔向王玉柱。王玉柱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用力把大餐桌呼地推过去,王小川被餐桌挤压在了墙上,身体受到重击,一口气喘不上来,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涌到了他的脸前,他摸索着抓到了一个重物,向着王玉柱的头丢了过去。. s) m( H8 D!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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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乱中青青拨通了肖春莹的电话,边哭边喊:"打架了,小川和柱子哥,两个人都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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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K+ f$ G! G+ W1 h: L. w3 M  肖春莹赶到医院时,王玉柱的头上已经缝了4针,正坐在医务室里休息。看到肖春莹,王玉柱强作轻松地笑道:"缝了4针,有点儿不吉利。"肖春莹笑着说:"很吉利呀,成双成对。"王玉柱看了看肖春莹,伤感地说:"听你这一说,我觉得更不吉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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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王玉柱的衬衣上有血迹,肖舂莹就向护士要了点儿酒精,用纸巾蘸着帮他擦,笑着揶揄:"你有许多年没有打过架了吧?如果我是小川,比你矮,比你弱,却能把你打成这样,我想我会有许多成就感。"王玉柱苦笑了一下,难过起来,低声问:"小川没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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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去另一个医务室里看王小川,却发现王小川和青青早已离开了。王玉柱伤感地对肖春莹说:"小川和青青一定恨我了。"又一想,不对,扭头四顾地问:"老林呢?"高声喊了几声"老林",没有回应。王玉柱匆匆忙忙地拨了王小川、青青、老林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最后懊恼地对肖春莹说:"肖春莹,你回家去吧,我要去机场。""找老林?"肖春莹意味深长地笑,"我陪你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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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C, A& I2 J6 n8 t) f  在机场的入口大厅里没有找到老林,肖春莹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王玉柱走来走去盲目地在张望。肖春莹看王玉柱走近了,就笑着提示道:"如果小川要把老林送走,不一定乘飞机,还有可能是火车和长途汽车呢,我们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守株待兔。"王玉柱望了望肖春莹的眼神,坐下来,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反对我和老林在一起?小川和青青在一起,你和你的男友在一起,这不都是一样的么?""不一样。"肖春莹回答道,"你不是要和老林在一起,你是想和王叔在一起。老林对你来说,不过是王叔留下的另一种遗物,不管你多么珍惜,终究只是记忆。小川和青青在一起是快乐的,你和老林在一起快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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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h# d7 W! v7 Y4 {" i' _  王玉柱怔怔望着肖春莹,努力地想,笑道:"你说得未免太简单了。"肖春莹轻叹了一声,扶着王玉柱的胳膊,低声劝:"王玉柱,我不知道还有谁能把你挽救回来。并不是只有王叔一个人对你好,我们都很关心你,可是此刻的你像是完全看不到,你的感觉被蒙蔽了。" 7 [& M( r' q, @2 x# S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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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春莹陪着王玉柱坐在机场的大厅里等了很久,王玉柱反复地拨电话,最后接通了老林。王玉柱着急地问:"老林,是不是小川要赶你走?"老林回答:"不是赶,是和我聊过了。"老林的声音有些伤感,在电话那端说:"王总,我该走了,和小川无关。"王玉柱气愤地站起来,对着电话大声吼:"那和什么有关?你现在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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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时,王玉柱带着老林回到家门口,翻遍了口袋,没有带钥匙,就按了门铃。青青开了门,看到王玉柱,笑着问候:"柱子哥,你回来了。"王玉柱笑了一下,正要进去,王小川快步抢到门口,冷冷地扶着门挡住了路。王玉柱尴尬地笑,问:"小川,你身体没有事了吧?"王小川看到老林跟在王玉柱的身后,就深呼吸了一下,问王玉柱:"你还是要把这个人带回来?"王玉柱为难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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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 I3 |# s; R6 o( g  V  "那你走吧。"王小川说着就要关门,"我爸爸的房子不欢迎你进来。"王小川把门摔得"砰"一声响。王玉柱落寞地站在外面,只觉得大脑空白,浑身冰凉。门的另一边,青青和王小川已经开始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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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带着老林住进了旅馆。白天,他像往常一样在老林的陪伴之下去公司,忙忙碌碌地从清晨到天黑,可是到了晚上,和老林回到旅馆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安全,有种似曾相识的胆怯与软弱把他的世界裹挟得云层低沉,就像是从前那段关于东北的记忆,走在雪地上的时候,望着天寒地冻的世界,有一种深深的困倦,像是被远处的人群给遗忘了,于是更加需要和另一个人相互依偎。+ H* n# h1 {3 K) K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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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孤独反而让他恍恍惚惚地认为从未有过地接近了和王芃泽在一起的感觉,他很困惑,跟在老林身后,跟着幻觉一步一步地走。他想得头昏脑胀,一遍又一遍地向内心追问,难道这就是答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本质?老林认为他生病了,把药和水端到他的手边。他问老林:"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深地喜欢上另一个人?"老林望了他很久,最后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喜欢他的身体呀。" % K  ~5 E4 O' s+ g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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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答案让他更觉凄凉,他心想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可是他自己心中的答案并不比这个更坚定。老林熄了房间的灯,现在完全是黑夜了。这个房间里有两张床,可是老林过来躺在了他的床上。他用枕巾蒙住老林的脸,突然发觉把身边的人当成王芃泽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一刻他认为他的生命被想象得过于沉重了,而实际上脆弱不堪,没有几个人在乎,其实一直以来是没有观众的。( g8 Z% W7 i. U) I

' x8 A* J8 L2 G* W" `6 D  于是他认为自己可以放松了,他和老林都脱了衣服,他压到老林的身上去,隔着枕巾去吻。他们用各种方式来做,结束后并肩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浮动的夜。他能看清这个旅馆房间里陌生的黑暗,那一刻心里有种彻骨的空虚,仿佛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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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的晚上有人敲门,那时老林在洗手间里洗澡准备睡觉,水声哗哗的,他去开门。他先洗过澡了,只穿着背心和短裤。他想不到会有谁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旅馆敲这扇门,打开门后看到了周秉昆。从成都回来后他一直没有见过周秉昆,此时此刻的出现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还怀有歉意,笑了笑又止住了,一时间忘了该怎么说话,周秉昆也一言不发。周秉昆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他们就着这样对峙了很久,后来洗手间的水声停了,他清醒过来,暗暗心惊,但是老林己拉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只穿了内裤,一边走路一边穿背心。: i" A; H1 L+ r/ P: h+ \; Q5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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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周秉昆之所以站着不走,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然而当事实展现在眼前时,周秉昆的眼神里还是袭来了死灰般的绝望,立刻匆匆地转身走了。他望着周秉昆离去的背影,蓦然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心里担心,回过神来后赶紧给周秉昆打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后来就再也接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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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5 @+ }3 i; {# d  这一晚他和老林躺在各自的床上。他头脑空白地在等待着什么,行尸走肉一般,搞不清自己还有没有感觉。午夜的时候他往周秉昆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到周秉昆醉醺醺的声音:"喂。"他听到这个声音,突然间孤独得想流泪,低声喊了一句:"周秉昆。"就没有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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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昆的眼泪比他来得快,在夜深时分痛苦得冲动不安,一边哭一边说:"以前你骂我的时候,揍我的时候,别人会认为那是一种羞辱,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可是这一次你把我真正地惹火了。王玉柱,你让我觉得这20年我活得很耻辱,以前我把你当成我人生中的希望,可是现在你让我恨这个20年来的我。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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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3 L2 w% D, @9 i  他手里握着电话,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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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7: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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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下班后他心里烦乱,暴躁易怒,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平静下来,就开着车带着老林往城市的偏远处行驶,后来在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车,车灯耀眼,风驰电掣地越来越近。他暗暗心惊,主动让路,但是那辆车也跟着偏离了车道,狠狠地撞坏了他的车后的保险杠。# e. b$ d/ E5 ~/ K

/ p& L5 \" D( r/ V( T  X3 A  他这才明白这辆车是故意找茬儿的,面对危险,他反而镇静下来,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与快感。这个时刻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恍恍惚惚地试图握住王芃泽的手,可是老林没有这个习惯。他因迟疑而慢了一下,疑惑地扭过头来看王芃泽出了什么事,这时后边的车又撞了上来,"嗵"的一声巨响,把他的黑色马自达顶出了路,撞在一棵树上。他看到老林正惊慌地扶着椅背向后望,惊异地大声喊:"是你那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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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早己想到这是周秉昆,他的车无法再开了,他推开车门走出来,看到周秉昆的车已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正在准备第三次冲撞。他习惯性地对周秉昆愤怒起来,在车灯的光芒中大步迎上前去,大声呵斥道:"周秉昆,你是不是疯了?"周秉昆的声音从轰鸣中大声传过来,狠狠地喊:"王玉柱,我撞死你。"话音未落,那辆前大灯己被撞坏的本田已带着一种不可饶恕的愤怒快速地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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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蓦然心惊,突然清醒了,也突然被吓坏了,那一刻真正地感到了害怕,一动不能动地僵在了路上。老林已经推开了车门,追上来要把王玉柱拉开,但似乎己来不及了,车远远比老林的速度快,眼看就要碾过王玉柱的身体。老林绝望地避到路边去,那一瞬间看到了本田车里周秉昆铁青的脸。周秉昆猛转方向盘,最后时刻本田车擦着王玉柱的身体疾驰而过,后视镜挂住了王玉柱的西服,"嗤啦"一声撕开了。1 X, R0 `, f$ V( D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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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时间王玉柱一直神志恍惚,恍惚地望着周秉昆的车在黑夜里消失,恍惚地开着破车和老林回到旅馆。他没有心思上班,泥塑木雕般地坐在旅馆的房间里想心事,老林坐过来观察他的眼神,可是他思维迟钝,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他看到老林悉悉索索地收拾了行李,有一天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王总,我真的要走了。"他木然地问:"要走了?去哪儿?"老林说:"回去好好做我的技术员。"看到他眼里似乎有一丝疑惑,老林笑着补充道:"我真的是厂里的技术员,40岁,没有家庭,没有爱情。以前过得太痛苦了,可是认识你到现在,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认真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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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才意识到老林是真的要走。这是离别的时刻,他却没有一点儿离别的感觉,像是深陷在一个梦中醒不过来,所有的情感都不正常了。老林又说:"王总,你回家去吧,只要你回头看看,你就比许多人都幸福。"他喃喃地问:"可是事情没有结束呢。"老林笑道:"可以结束了。现在我可以对你说那句话了。" 2 s* Y" ?- }# b( q3 m2 n0 Y# v; K

* B6 h9 P! S0 y2 `  老林扶着王玉柱站起来,两人站在窗前,窗外是夏日凌晨刚刚醒来的城市,清晨的风吹动了窗帘,阳光从窗口进来,洒在王玉柱的身上。老林站在窗帘的暗影里,眼神忧郁,望着王玉柱的眼睛轻声地说:"柱子,我爱你。"然后拥抱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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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 {' ~8 t" F  王玉柱眼角一酸,有一种短暂而迷惘的幸福。+ N4 Z7 b+ d  w; g6 p9 {8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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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很快他警惕起来,推开老林,扶着他的肩膀低声问:"你是谁?"老林怔怔地望了他很久,笑了笑,说:"我是老林。刚刚那句话,是我代替你叔说给你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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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 J, H9 \  王玉柱望着窗外深深呼吸了几下,转过身来望着老林笑了。他身上没有带什么现金,就开了一张三万元的支票给老林,老林不要,说我们之间没有合约了,己不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你不用付给我钱。他把支票塞到老林的口袋里,说这不是报酬,这是我送你的,你的生活需要这些钱。他想开车送老林去机场,老林不让他送,说走出这个房间的门之后我们就算分手了,该忘的,你和我都要忘掉。1 c% m1 B/ w. g4 q) t! R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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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在房间门口和老林告别,他握着老林的手,真诚地说:"老林,谢谢你。"他突然发觉王芃泽的这句话是非常巧妙的,可以指代很多事,可以指向很多人,可以描述很多种感情,至于究竟是什么意思,就任凭听的人去猜了。关上门后他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感慨万千地想给老林再说几句话,他拨了那个号码,反复地拨了,每次都回应无法接通。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像一滴雨水,顷刻间就汇入了城市繁华的河流,再也不想被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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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撞坏的马自达开到公司去修了,自己打车回到了家。按了门铃,王小川过来开门,紧张地望着他的脸。他笑着对王小川说:"小川,我回来了。"王小川的目光往他的身后看,他说:"放心吧,老林已经走了。"王小川愣了一下,眼眶里泪光闪动,让开路让他进去。他转身抚摸王小川的头,王小川说:"你别再摸我的头了,我是要结婚的人了。"他望着那张王芃泽式的脸,笑道:"小川,我以前做错了,向你道歉,从现在起我全力以赴为你和青青的婚礼作准备。"王小川别过头去难过地说:"我和青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仍是坚持追问,挽着袖子笑着说:"那还差什么?都让我来做。"王小川回过头来,望着他笑了,说:"就差一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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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k$ p- C' |$ K8 c  王小川和青青的婚礼幸福而又伤感,来宾很多,但几乎都是青青那边的,青青的同学一大群,一个个都穿得醒目而又独特,亲戚朋友也是一大群。而王小川这边的同学只有他研究生班里的几个人,亲戚朋友只有王玉柱,老赵,肖春莹,王小川特意邀请了姚敏和小文,加在一起总共才坐了两桌。王玉柱来来去去地招呼,看到人员对比如此强烈,心里难免有些心酸,只能努力往乐观处想,心想以后有了青青,小川就不会没有朋友了。% e) V7 P' {" k3 Q2 x; @% U1 X2 d. `/ |

! s0 f$ b' O) D6 Q7 W  肖春莹带了他的男友过来,是个大学教授,50多岁了,看上去有些老气横秋。王玉柱心里纳闷,本来有许多问题想问肖春莹,可是看到肖春莹和男友手挽手甜蜜幸福的样子,心想还是算了吧,如果王芃泽还活着,他和王芃泽在一起时也不过如此。周秉昆只露了一下面,见过王小川和青青之后,看到王玉柱远远地要走过来,立刻转身匆匆离开了。4 r: j1 J5 A6 Z2 @+ \" ^% W& E

4 U8 z+ R. }8 C" g  青青的一帮同学特别能闹气氛,所有的祝福都爱字当头。婚礼司仪安排的活动也很能煽情,新郎新娘互相戴上订婚戒指,拥吻的时候背景音乐正在唱"等你爱--我","爱"的读音被女声拉得很长,在人们的头顶上回转不休,王小川和青青吻得热泪盈眶。王玉柱在远处看到了,又觉好笑又感觉幸福得让人受不了,扭头到老赵的身后去悄悄擦眼泪。肖春莹坐在老赵的另一边,也把身子探到老赵的背后,向着王玉柱笑。  B7 ]8 M, F" _; w6 A$ g; _

7 L; ?: Z3 f3 J2 \  晚上王玉柱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望着满屋子王芃泽的遗物发呆,原本王小川发誓说在结婚前要扔掉王芃泽的遗物,最后心软了,还是允许王玉柱把这些东西留下了。这个家里,此时此刻一半是新人新生活,一半却是颓旧的遗物与回忆,王玉柱不能不想到这些差距,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后来王小川过来敲门,探头进来问王玉柱:"柱子哥,我看到你今天在我的婚礼上流泪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5 X$ h9 B5 h& b3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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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出位置,让王小川也坐上来,笑道:"小川,新婚之夜呢,你撇下新娘子不管,却跑到我的床上。"王小川说:"就是因为新婚之夜,我才舍不得你。我和青青都很担心你,我要和你谈一谈。"王玉柱怔了一下,望着王小川的眼睛笑着问:"和我谈什么?"王小川说:"谈谈你和我爸爸的事情。"王玉柱神色黯然了,有些慌乱地拒绝道:"这些事情都是旧事了,不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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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H) f  U5 z% j  王玉柱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后又发觉无处可去,就坐在床沿,背对着王小川。王小川说:"柱子哥,再过几天,我就要和青青去法国度蜜月了。"王玉柱有些惊讶,转过身来问:"去法国?我都把度蜜月的事情给忘了。你们有护照么?""护照的事情周秉昆帮我和青青都做好了。"王小川神色也黯然了。叹着气说,"可是我和青青放心不下你,你老是这个样子,我和青青没法儿走。"王玉柱说:"我没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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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会儿,王玉柱明白王小川说的是什么,就笑着劝道:"其实我这个样子,我已经习惯了。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王小川说:"习惯了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柱子哥,按道理说你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和周秉昆相比,你有过一段真实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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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2 s. _0 \6 @+ V% L9 M8 c5 Z  这个词语是王玉柱最无法面对的,仿佛被某种猝不及防的力量针刺了一下,立即回过头来,挥手制止王小川继续说下去。王玉柱紧张地对王小川说:"小川,你不要随随便便地把这个词语拿来形容我和你爸爸。"王小川疑惑地问:"为什么?"王玉柱勉强地笑道:"不一样。"王小川说:"一样呀。"王玉柱说:"不一样,不是你和青青的那种,不是这个词能够形容的。"王小川皱了眉头,问王玉柱:"柱子哥,你是不是还认为我不够了解你和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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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凑近王玉柱,面对面地对他说:"柱子哥,你是心里害怕。"王玉柱紧张地望着王小川,摇了摇头。王小川说:"你就是害怕。除了我爸爸之外,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了。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一直都不敢正视你自己。"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眼眶慢慢湿了。8 e9 H* X5 c+ Y2 H

: o+ l, F6 o4 W/ ~  王小川也伤感了,低声对王玉柱说:"我爸爸的有些事情,我了解的比你多。我爸爸是个不愿意把心里的情感直接表达出来的人,如果心里的牵挂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对他来讲会显得过于功利。可是我能看出来,你不在南京的那十年里,每年的除夕夜,我爸爸都会在12点望着西北祝你新年快乐。那么多年都这样,对你没有抱怨,只有想念,用'爱'这个字来形容怎么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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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N9 X2 ?  王玉柱泪如潮涌,用手掩着眼睛,倔强地对王小川说:"不是,不一样。"王小川说:"你可能会觉得有遗憾,可是我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一种爱。"王玉柱用袖子擦眼泪,伸出另一只手要对王小川说什么,王小川生气了,打开他的手,大声说:"那就是一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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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让王玉柱抬起头,望着王玉柱满脸的泪水,再一次流着泪大声向他吼道:"那是一种爱。" ( x8 |! l0 a1 v4 K( q*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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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将王小川一把搂在怀里,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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