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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药大男孩

★已收录★ 《兽童》 BY 幻影莉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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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3:05:14 | 显示全部楼层
30. 转瞬# R* r. @! K3 Y( s, z0 N& H

9 K( [* G0 S3 x1 n, s+ i  夜色如魅。
# O! R0 H5 S$ X1 ~  沉浮在幽凉的气息里,暗夜中也许有一只魔魅的野兽在呼吸。% w! ]3 ^9 ?$ _
  时断时续的片段,有若记忆,以画片般的方式零散地隔开,有些关联,也有些散乱,分不清的是真实,亦或是虚幻——只是莫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沉睡的脑海里浮现着,飘荡着,隐隐地刺激着,那松弛的身体里,可能还存在着意识的,那一根神经……% I2 V; }) k+ Z- m* A8 B1 f* ?
  3 j$ K+ q) w+ i$ k
  像是有一阵风吹过。
% F$ g% w9 x) J1 S# J  冷冷的,像刀锋一样,割着皮肤,冰冻的气息可以把血管里流动的物质凝滞!身体里的每一个关节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每动一下,就如同一个坏掉的人偶,零件噼里啪啦地掉落着,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E/ p8 \) a! a* K2 e
  恍然一眨眼,自己就回到了那年大雪的街头。白茫茫的死寂,世界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存在生命的物质!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头颅,听着脖子关节发出干涩的声响,意识停留在活着的那一刻,心里却再明白不过——过了这一天,自己便将走进死亡。
& q  m6 Z# B' ]! c6 }  于是开始回头细数着自己走过来的脚印。两行铅色的足迹,围绕着空旷的大街,绕了一圈又一圈。从嘴里呼出来的,也不再是白白的热气,而是冷冰冰的,与身边的风,融在一起……: |: s6 d' ]7 b) O; R
  那一年、那一天,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6 C5 i/ ~; q7 r+ Q. n4 l3 i/ ~6 I  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有跑不动的时候。而那一刻,很快便要到来。( ?- V/ d4 [! ]* y
  所以,他跑得更慢、也更坚持。不管怎样,就算终究要死,也要等到最后那口气咽下,也要等到最后那丝力量用尽!即使风刮得再猛、空气再冷,他还是跑着,跑着,跑着……
9 i+ u" f) E5 @5 T- J  然后……6 W! C) M/ L, B# ?
  还是那个然后……
5 D8 D4 x2 `* w: ^/ p/ M6 q0 q0 J  直到若干年后,回忆起这个‘然后’,他都依旧无法真心地会意一笑!因为那就像是上天注定的玩笑——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时,无命就会出来拯救他!  a# k  _' O7 x
  在那个‘然后’过后的许多个日子里,每个晚上,每天每次太阳即将升起却又还未升起的那段最黑暗的辰光里——他总会回想起那一段长街——白皑皑的一片里,水晶一样的人儿与雪色融化成一线,只剩下那红色的菱角在微微勾着,笑呵呵地问着——' W3 `8 e' ]5 Q9 c0 ~
1 ~- _, r9 A1 ^9 m' ^) T5 U
  “要不要穿上,很暖和哦!”% M" A, W2 _0 j8 e! J
  那时的无命,为什么要用那种几乎谄媚的声音询问他?这个疑问,直到现在,他都答不出来。3 N7 v" }$ h7 D7 j" D/ \8 f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一回头,无命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一边剥下自己的皮裘,双手捧上来,像捧着一枚救命的仙丹!, @- h; |0 [- N0 o' h
  所以,这一幕在记忆里无限制地重复!: K4 _( R- j: k# k( ~
  因为他没有选择,那一刻是注定了的现实,他无法选择——在遇见花错之前,要先遇见无命!  N7 c& z% J: @( h' C3 Y
  世间最最可怕、最最可恨、也最最无奈的——便是‘注定’……- W" `1 t. C4 m4 g4 ^
  也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产生的憾恨!起初以为那是因为无命的笑容。浅浅的、讨好的,却又略带点炫耀的微笑——仿佛在说:看到了么?这就是距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小公子,一个是只配与野兽为生的街童!永远只有公子施舍街童,而这个秩序将永远无法对调立场!1 m5 Z5 K. }7 X; t, T6 H3 O
  所以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c$ o( E0 I* p( v( ]3 N/ B
  那双肮脏的、满是冻伤的发青乌黑的手!从那柔软的皮毛上挪开!硬生生的!毫不由于!
8 u6 M6 t. A& p: Z  然后,
7 d+ x1 D" D2 W  还是一个然后!) X  V) N7 k% N0 h2 k+ a/ U# i: s
  他马上就看到了无命背后的马车上,辐射过来的,阴鸷的目光!2 Q' M$ }  s8 K
  原本以为,只有饿得头脑发昏的豺狼,才会有那样的目光!绿油油的、发出惨碧的颜色!透过马车的围帘缝隙,像比寒风更锐利的尖刀,一刀刺进身体般的绝对!& R* Z- Z+ ~- U3 o3 ~  A
  那种眼神,仿佛是霸占着巢穴的毒蛇!又或者,更像争抢撕夺猎物的秃鹫!透过无命的肩,笔直地射了过来,盯着他正要缩回去的手!
8 y0 P, x5 u# m2 T% z  或者就是因为这个目光的暗示……! \- t' Y7 w4 I5 O$ m
  现在想来,在每个梦徊的深处,当已经逐渐成年的自己,仍旧站在那片空旷的白皑皑的街头上时,依旧会记得那目光带来连锁效应!$ h9 s6 J: {8 y2 y; C/ @4 B& O
  天性里,绝对不愿落于下风的求生本能,转变为狂化!那目光让自己变得怨毒!越是别人害怕被抢走的东西——对他就越是具备吸引力!即使原本并不想要,也会因为那种鄙夷的暗示的兴起抢掠的念头!
9 _* o3 a+ l6 f' [6 Z2 y) Q  所以他伸出了手!; j! T7 L8 {1 x* X& i
  不是夺取那原本奉送眼前的皮毛,而是破坏!粉碎这眼前看来亲善美好的一切!直到让那躲在后面的目光无法隐藏!8 i* u! c! l) u+ T( m' D9 t
  ——现在想来……
$ Q& L. R' A1 U& s8 p  才恍然发觉,自己天生就是一头野兽。
0 m$ \7 X- }+ E1 }- B9 u3 }  若作为人,就是那种坏到了骨子里的畜生。* P. i  }2 g: W
  战斗的本能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夺取’!只有别人手里珍藏的东西,在他眼里才有价值——被一顿惨烈的皮鞭‘奖赏’过后,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他才发觉事实……
# S* h, g" U( k3 j3 `  那天的那个‘然后’的结果,只是自己被狠狠地抽打了一顿,变从那双眼睛的跟前,把无命抢了过去,结果虽然很顺利,但事实上,到了如今,他已经无法得意地…笑出来……
) v$ X3 K: H8 F& R; E  d9 I) b: d7 f* ?+ E8 i
  ……因为,自己突然不想去抢了……
# \  X! h6 j, b2 S( M# ]) m' X" w  遇到一件一点也不想把他破坏的‘东西’,遇到一个很想留在身边的‘人’……他突然变得懒了……
, L# D+ @+ B) d  这个认知,居然是等到他破坏了一切、又得到了一切之后才发觉……可能已经晚了……
* y5 V. y) P* c1 {1 ?' @  最终想得到的,居然是一早就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东西,如果是人的话……一定会很痛吧?  A( N9 E% \. Y
0 n8 n" a- L% {5 K$ o/ L
  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刺目的金光从瞳孔斜上方利剑一般穿射过来,急忙忙撇开脸,顺手拂开身上那只已经肆虐很久的小手。
3 }7 f0 x. a# E) b& g2 A' B  睡得一点也不沉实!6 g7 I- b1 t8 W, o) @
  虽然向来睡眠浅,但休息对他来说,仅仅是闭目养神便已足够。
  |4 o1 q5 o2 V, _+ m  然而,昨夜似乎太漫长,脑海里浮现了太多应接不暇的片段!等到身体开始有知觉的时候,四肢变得僵硬无力,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稀有,也太可怕!2 U8 d. ]6 i. i* t
  休息得不够便会体力下降、感觉变迟钝,这对一介‘武夫’来说,随时足以致命!
  o4 D4 x7 N3 S  所以人会变得烦躁。对于不速之客,他也向来缺乏好脾气。! A2 d1 T" ~4 ^7 @
  “走开!”翻开被单,精瘦洗练的身躯赤裸裸的袒露出来,直挺挺地坐起,扭了扭脖子,颈项间的骨节发出酸涩的劈啪声。: m! r5 L8 M! M5 g
  “怎么啦?吃了火药?”少年嘟起红唇,浑身的不满全都挤到了脸上!娇柔的面目显得颐指气使,但看着男人的目光却是异常温柔。
8 H& U( K1 j$ N( e5 j  y2 S- C* w  “谁让你进来了?!”也不在意少年的目光粘黏在自己的腰腹上,伸手拖来床头的裤子,便要套上。
0 O6 |8 O+ T/ [. B  “我天天守着老头子,烦也烦死!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爱娇的声音里滚着浓郁的渴求,少年顺势赖过来,细瘦娇软的身躯斜斜卧了过去,白润的小手趁着男人的动作空隙,大刺刺地就往结实修长的两腿之间探去——% W- w; V; d; s7 ?7 d
  “大清早的,你吃了药?!”口腔里似乎可以喷出火!少有这么郁闷烦躁的时候,所以显得格外没有耐性!闪电般地扣住少年的小爪子,略施薄惩地捏了捏。
. y5 ~9 r5 `; X# @; Q0 S, @  “你才吃了药!这里不是很精神吗?我正好送上门来给你下火……”少年见怪不怪,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立场对调的求欢方式。就着被擒的姿势,勾勾手指,擦动那大腿内侧紧实的肌肤,很满意地感受到一股热力失控地升腾起来。$ f; O( g! N  y" ~* b0 q
  那细腻的手指头,勾擦在敏感的部位,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某些变化。感应着这种氛围,男人突然眉头一压,手臂一挥,像撩门帘的动作一样,将少年的身子轻飘飘地刮到床上去,自己却抽身站了起来!7 A7 N- ~7 e# A4 U* ^
  “我不喜欢!”
) N% s' l7 z3 Y) l  松弛地打直躯干,拂开散乱的长发,回头看向哀怨的少年时,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
# }+ g6 ?: K4 z6 i5 z  “你是不喜欢我这种脸,还是不喜欢我这个人?”少年的眼神刻薄起来,有些恨恨的。* {, t- p+ h4 N2 ?' H4 Q
  “随你怎么想。”撩起袍子往身上披,这时候,少年突然一伸手,哗啦啦地把那件袍子给扯了下来!
) L5 w& X" @6 b- c9 L& Y  “十三——!你别太过分!”像呲牙咧嘴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拖下那件薄衣,少年眼巴巴地瞪着那片冷漠的背脊,大吼大叫起来。
6 Y7 [( m% C* Z4 b5 R6 A+ k2 Z! v  男人也不见怪,像是习惯了似的,再次把衣服扯回来。5 x9 m7 E# o" R1 a- A3 P6 c5 Q5 ]5 ?
  然后,少年再次拉回去。
3 r4 b5 H0 i) U. N3 P' O* `; T. _  循环数次,一件衣裳像拉锯似的,在两人之间循环往复,最终归属于少年手里,那是因为男人失去了僵持的耐性——9 B1 z) Z; s7 U$ A
  “你才别太过分!摸也给你摸了,吹也让你吹了,真的生得贱就滚到鸭寮去!这里不是元家,要耍少爷脾气回你家去!”莫名地升起一股无明火,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脏话,像是管束不住一样脱口而出!看着少年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十三突然感觉更烦闷了!像是突然间发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那里,在悄悄地痛着,不是因为少年,而是因为那个跟少年相似的身影。9 R) g. l3 p# g8 @1 O* g
  少年的脸色像尸体一样浮现着惨白的颜色。那一瞬间,似乎被十三那句话刺成了重伤!抖着肩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6 j/ a( T/ Q  Z/ o* x% \7 k  “过分……明明知道人家回不去,你故意这么说的!”3 f( D! O% X1 R# {
  跪坐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眼泪濡湿着被单,流下了些许湿润的印记。沉闷良久,少年才磨着牙齿,静静地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小脸上,已经是一片怨恨的颜色:“你对我,跟对他,完全不一样!”0 l; S( h/ _* J
  “没有不一样!”像是被说中了似的,十三沉声应付。
. o( Z0 P" g2 r+ R3 f  “就是不一样!你愿意让我碰你,却从来不会抱我!我哪里比他差了?!他也不见得比我漂亮多少!”愤恨的声音越拔越高,少年有些失控起来:“我要去给他老子下毒!毒死那老家伙!让他恨你一辈子!——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
2 w" N5 j8 U5 L: \! @  x  “你敢——?”下意识地,一把捉住少年的胳膊,使劲扭着,咯吱咯吱的怪音,从少年的臂骨里传出来!5 W: k5 ?! `6 J0 w
  “怎么?心慌了?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我不是为了替别人做嫁衣裳才跟着你的!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痛苦的神情,夹杂在少年秀美的面孔上。像是在表白着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明知僵持下去只有更痛,他依旧坚持着说下去!, `. [. `; r. D/ O/ n. g  T$ X$ J
  “住嘴!”7 x0 k$ }& v9 z8 I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世上只有我全心全意地为你好!”6 U0 V8 a* L. c! x; S
  “别说了!”2 H/ v( Q6 u. @# ~5 H% I2 e9 W, w
  “我跟他不一样!只要你肯爱我,叫我杀了亲爹我都干!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R2 i2 G) M4 H" q& T  “我叫你住嘴啊!”
) o6 Q8 Y/ S* E; t5 v" r, ~* H  “我……”
( V8 X7 [  h  b% f' C& _. Q  僵持的最后,是一道古怪至极的声音,沉闷浑浊的,从少年的手臂骨头里钻出来的异响!7 }" q4 J$ u0 ^1 {% u
  那沉闷的疼痛,似乎已经离开了少年的身体,断裂开的,也许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坚持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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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M0 k  F3 p$ P) l$ E  呼吸似乎有些断续。
% H0 [- g% f* ?5 F' `! \  这种节奏,只会让自己的心绪变得更加烦躁不宁!  W# P1 N5 o$ J8 W  u0 C6 |
  可心脏的位置,跳动得实在厉害,尤其是紫海的胳膊在自己的手掌中变得软绵绵的瞬间!" S- F0 x6 r  I! y5 O
  他太了解面前这个孩子,所以,他一直……一直都格外地不想太靠近这个少年。0 ~" p- L9 @4 C
  抱了他,只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单纯变成复杂,沾染了情欲过后的身体,便再也无法回归纯白了——就像他和无命。2 p4 E8 P9 H1 \6 H, n  Z
  如果情欲也是一种伤害,那么,他已经伤害了自己。% ~& l1 N- M  [
  在伤害无命的同时,也毁灭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拖一个人下水?他没那么大胃口,也没那么多兴趣——紫海不会明白,就像他宁愿拧断紫海的手,也不愿紫海去杀花错一样!% S1 ]! N. n' \; e  n
  8 ^5 U( l, ^( P+ F3 ?  [
  ……
& ?: n$ {8 a$ w3 z  “回去!”: W0 `' s/ |8 q) V% D8 `# G) r
  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只有两个字。松开自己的手,看着紫海的胳膊软软地垂下来,十三突然闭了闭眼睛。, h- t, Z9 k  X; `# B$ w
  好累啊。" c2 u* x+ E5 P% g& q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a) r3 w9 t8 y- r
  原本以为,存活的生命就是一种循环,应该不会有疲累的感觉啊!只有快死去的人,才会觉得累,不是吗?!
8 j; B  }' l' ^1 Y9 B  “回哪里去?”少年气若游丝,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了。' ^$ K% l5 o! Q% P
  “回你自己的家去。”" g4 v3 T5 s3 f6 D
  “不回去……爹爹又不需要我,干吗回去?”% H) P' c$ T7 ]4 h# t& T- n0 r+ x
  “我也不需要你了,所以你得回去……”
* W. s$ z  V0 A  Y9 `  “不是吧?你还是要我的,我可以帮你做毒药,还可以帮你疗伤,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像哀求一样,像乞求一样,像讨赏一样,少年放弃了似的,垂下肩膀,把自己再次放到卑微的境地!7 A$ C' g8 E* h+ k9 _
  “我不是你爹。”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早就存在心底,随时都准备说出来,却又总是找不到机会说的那句话——  “紫海,我不是你爹,不要搞错了!”
; \; T0 u! Q5 a, C, R( n1 T  什么才是自己存在的证明呢?4 i2 B; i, E6 U4 g3 G
  拥有一切?或是被人需要?
: E6 j3 y. ]7 x1 R5 E0 f  仔细回想起来,其实他和紫海,充其量是在互相舔舐伤口的二人!
+ p, d# {' _" c% L7 v  因为彼此都有残缺,所以才互相吸引。6 J" B) \, y, v
  紫海的感情太丰富,而他的感情太匮乏,某种缺憾的程度极度相似,反而像同样的磁极一般互相抵触!
0 D+ Q6 D8 T: `' u- l5 ?: ~  他不是紫海真正想要的,紫海,也并非他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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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貌的少年,在一瞬间变得模糊。那明媚的印象,化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瑟缩着、摇摆着,蜕化了形状。抚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少年的身影飘摇。也许有某种语言,刺中了心灵深处最软弱的地方,那一定是在心脏的位置,因为少年的表情显得那么痛!吸了吸鼻子,缓缓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向门口,没有准备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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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后悔的……我真想这么对你说。太过分了,你居然跟爹爹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抛开……”
" L2 I6 }$ @/ Y  F9 L  当少年推开门的一刹那,灿烂的天色像一道白炽的光线,将少年的背影压缩着、汽化着,最终消弭。他的脚步无声,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v7 D) E7 n  A1 o6 C0 E) O" h
  当紫海这个名字突然消失在十三的脑海里时,他才恍惚想起,这个总是趾高气扬的孩子,其实跟自己一样孤单。$ S6 @& _8 o& H3 V- z
  默默捡起衣裳,慢悠悠地穿上,再仔细地系好腰带,套好靴袜,直到自己的身躯像往日那样武装得完整,才静静地坐下来,闭上眼帘,等待着时间的契机。2 P  }' P4 \( r0 @" B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刻,当门前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时,十三静静地睁开双眼,看着英武的少年笔直地站立在门口,像一杆打磨锋利的标枪!& |3 D! C' q  }
  “你来啦。”微微扯起嘴角,习惯性地笑着。1 u8 i, u& y- `
  重九沉吟了片刻,似乎犹豫,随口道:“十三哥,我不懂……”% _% r  e5 R* k, q
  “不懂什么?”
  u9 {4 L  y; b- O. ]& p  “人手已经集齐,不过装备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我想先问十三哥,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与乌鸦想比较之下的不足,为什么还要错上加错?”/ |3 S3 w/ U# w* R
  “错上加错?为什么?”好笑地托起腮,像个顽皮的小孩,十三笑着反问。3 Q1 {- z0 k$ H; o& |0 @
  “您不是说乌鸦对折枝堂的优势就是在于兵贵于精么?为什么还要……”少年有些奇怪地道。
9 ?/ W) F7 `2 I+ p  “那是在普遍的情况下。可现在不同了,功守易形啦!以前是他们在暗,折枝堂在明;现在则对调过来。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会在脚跟都没站稳的情况下就倒打他们一耙,所以我们占主动!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合作,乌鸦想的,恐怕和我想也是一样!而且小六已经打草惊蛇,乌鸦想的,恐怕是在赌我会因为小六的死而暂时按捺!这么一想的话,我偏要反其道而行,明刀明枪地和他杠上!——说不定还能杀个措手不及呢!”像是在玩游戏一样,十三的口吻显得无比轻松。, k, }1 ]2 m# O: F, N/ L* E. T
  “这太冒险了!在下注赌博的不是乌鸦,是你!”重九低声道。- N: T0 s4 i' Z0 b& H6 o
  “不会吧!既然准备完全,那当然是人多的一方占优势啊!既然是明摆着去围剿,当然就要干得像个‘围剿’的样儿!再说……我的赌运不错的,一向都是。”
' S, {6 `+ Q# Y: w" i/ I$ j$ `  “你……诸葛先生也这么说?”重九有些动摇了,在他的记忆里,的的确确,十三的赌运超强!大到筹谋计算、小到喝酒猜拳,从来不曾输过!$ O6 g7 @" ~- y/ j( J# g
  “夫子现在想清闲下来看书,才不管闲事。”轻描淡写地笑着,附带伸个悠长的懒腰,像猎豹一般拉伸着修长的身躯,从凳子上站起来。
5 x/ C$ g8 o+ S( U& e  “我知道了。”点点头,个性耿直的少年突然沉默了。% [5 V6 s; V% z% f1 }
  “还有话说?”挑着眉毛,有些奇怪了。小九向来利落,还没见过他这么婆妈的时候!
4 D( }. C7 ]: s  “刚才……我看见元家少爷了。”嘟囔半晌,原来是为了紫海。1 s) ^* a+ V$ Q
  “你几时跟他这么熟?”耸耸肩,顺口一问,却没想到重九那张俊朗的脸蓦地涨红起来!
+ y5 k+ ^, [' [. d' M# n: R  “我、我看见他出去,样子很奇怪!”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少年支吾着道。
/ \6 S8 T$ M: i+ ]/ Q. E, ^0 ~5 l# h  “我看你才奇怪,身上长了虱子?扭来扭去的,想问就干脆点问吧!”冷冷地笑了笑,有些无奈。
  Y' K3 q3 Q) D. Z. y" y7 j  “他不是回别馆,而是朝城门那边去了,莫非要离开一阵子?”鼓足勇气,重九大声地道。
+ F. ?3 m4 p, @  “不,他回家去了。”摇摇头,坦率地回答着。别馆有森严的戒备,再加上紫海的手艺,花错应该会很‘安静’地在那里颐养天年。
5 K, I) m/ ]! A$ h: g: L. r  “为什么?您不留他吗?”重九似乎有些急了。
6 b/ p* Z1 b; m! J  “有家的人,不让他回家还要干什么?我们没有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x# F# R  V- j3 m
  “可……”
3 |. n( t  e  ?  “他是因为太想回家,所以才不好意思回去。与我们比起来,根本就是乖僻的公子爷!”
6 m, P  I6 }$ I" N9 g! N! V. d* z  “那又怎样!您不也特别喜欢干干净净的公子爷么?我是说另外一个!”似乎是较上了劲似的,重九有些不快起来。& w0 D; ^" h: V' }$ n
  脸色一沉,像南方天的台风来袭一般出现了阴鸷的前兆。傲然地将尖削的下巴一抬,轻轻吐出三个坚硬的字——- T8 M8 k+ q% p  N# y- _6 G" E
  “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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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3: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31. 掠杀! Z4 a: V# e, C0 y" x, r
! ~' T, h( ?2 j, s
        刹那间,拳头一收一放,少年像是按捺下了什么,隐忍地深呼吸一次,沉声道:“知道了!”
' T; ~) U: J. b& Y( J- [  “别这么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头有不满的话,尽量藏起来,才不会给我发现!咬着牙想干吗?和我单挑吗?揍我一顿泄愤?”似乎是刻意表现出性格里最阴暗最可恨的一面,十三突然压低音量,有些阴森森地道。) w2 B6 [- o; ~
  这种说话方式,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受不了,兴起反念了!可当重九听到十三这么说时,反而脸色瞬变,有些尴尬地呐呐道:“十三哥,别糗我了!我要有你一半厉害,大哥就不用死了。”
. P: L+ G$ o7 G- T6 Y* z: |  “嘿……”! J% z, {8 M1 i7 O8 z3 B
  见少年口气松懈下来,十三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嘴角隐没一丝涩涩的苦纹。
/ A2 p4 X) G! U  L" L  “拿我做榜样没什么好处的,到头来你只会发现自己最终什么也没有……”打着呵欠,微微皱起眉头,顶着日上三竿的阳光,十三悠悠地踏出了房门。& T: ]- _' {, n# w7 G
  
% E) \# U; v  O/ s; k, J. ^* k  世界上有许多种人。0 T7 l. A. e, l" q- T
  有的人只会纸上谈兵;有的人只能脚踏实地;有天生适合站在上位的人,便有天生适合处于下游的人。重九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但却知道自己很适合站在十三的左手边退后两步的位置。6 a3 N; X) B) d# y; B' Y; T2 e+ F
  只有能准确找到自己位置的人,才有可能活得漂亮!——这是他当初决定跟随十三时,所能理解的最基本的一句话!从一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男人口中慵懒地说出来,让当初那个几乎绝望的孩子升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3 c! C9 H+ W8 P8 `  左手边退后两步的地方,是一个武人最危险也最在意的位置——那里直指心脏,而且是背后的空门,当十三毫不介意地让他站在自己身边这个位置时,重九突然就明白了,这就是自己一生所要担当的位置!
+ F# P; a' f2 S( @. Y  v$ z# S% U  十三习惯赤手空拳,至少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他两只手都能用,左右开弓,没有明显的利手(指比较容易使力的一只手)利脚,一个几乎完美的人,却大刺刺地把自己背后的罩门留给了一个少年,这在江湖惯例中,几乎是不可见的!
7 U- P* q7 r1 z' `  所以,当十三和重九同时出现在校场上时,所有在休整待编的刀子手都充满敬意地站直了身子!尤其是身穿黑色长褂的甲字组与申字组成员,更是站得笔挺,还未开战,眼中已经露出渴望血战的凶光!
8 t- ^) L: Y9 c* W% m  这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才会有的气势!折枝堂的这两支精锐,共四十八人,每人以天干地支二十四星宿排列,常年都归属于十三的直辖。在江湖上的名号,几乎就是整个折枝堂的武力象征!
. C( g8 I/ c% ~7 H1 c2 C  他们的统一穿着全是清一色的黑色窄袖长袍,个个长臂猿腰,长发成紧束马尾,每一个细节上的装扮都务求和十三极近相似!而最最不同的,还是他们可以直接调动的装备——从昂贵的大宛战马到远程攻击的箭石弓驽,一点一滴都彰显着,他们就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折枝堂‘第一力量’!
# c9 i: O6 x1 \* O  甚至于后来有心人士曾臆测——当年花错,穷尽心思地想用软手段把折枝堂控制成铁桶江山,却犯下了兵权旁落的低级错误!花错错得最离谱的地方就是把折枝堂最精锐最有威慑力的‘甲、申两字’放心大胆地交给了一个比他更有领袖魅力、更年轻、更勇武、也更有冲劲的人!虽然最后关头他意识到了危险,把‘申字组’调到了另一个人手中企图分化十三的实力,但从根本上已经迟了一大步,失了先机!而事实证明花错再次所托非人,从而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 M% k; Z" \: }+ ?5 g$ b  如果花错一开始就把‘甲申两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后来的‘福禄寿之变’便决计不会发生!有‘甲申两字’的威慑,任何人都不可能也不敢妄图一天之内颠覆花错的控制权!
% }& A1 E) S, ?3 v5 z9 B  而如今‘甲申两字’几乎就是十三一人的直属部队,且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十三的‘影武者’,从这一点来看,花错当时的失败其实只是时间的问题——因为在颠覆花错的过程中,‘甲申两字’甚至根本就没有出动!( g/ S% {/ h" f7 V1 E
  江湖,比的就是谁更有实力!
+ t  f* r: e. ^# J. n6 D  十三从头到尾就深谙这个宗旨!最强的力量,不到最后一刻,便决不暴露!手握‘甲申两字’,他甚至可以一时兴起,一举吞并一个规模不在折枝堂之下的帮会!" k5 Z& V# Z8 f2 R3 @5 {
  当然,要出动‘甲申两字’的代价也是非常大的!养这样一批强横的死士,平时所耗费的金钱自不在话下,关键是一个江湖帮会所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度的!‘甲申两字’举手无回,残暴凶悍,出手便是一场腥风血雨!过分的杀戮会导致民间和朝廷的不满与反弹,锋芒太甚也违背了朝廷‘以江湖制江湖’的基本方略,就像当年的‘连云十八罗汉’一样,若是引发了朝廷的过度‘关注’,折枝堂也很难承受!所以,不到关键时刻,决计不能出动‘甲申字组’,甚至在花错在位时,竟将凶性难灭、极难控制的‘甲申字组’远远调到了别府去驻扎,必须要有他的同意才能把这组人调动出来!
6 z- W3 p" p; z/ x* B( E/ {( b% W4 u$ a1 Y# h, R% z4 X2 z) w  }
  长期以来,这组人马被牢牢地管束在别府,甚至是花错的近亲也很难获得这组人马的消息。几乎是所有人都快遗忘了这支精锐的存在的时候,因为发生了‘凤鸣城事件’,花错在一怒之下终于启动了这支精锐,无奈却是用棋不当,白白扑了个空!
* K* i; G2 t6 u- p0 A' d  所以,‘甲申两字’几乎等同于一种无形的威慑,只要有这支精锐在,江湖上谁都要主动卖折枝堂一个面子,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十三以下犯上却没有遭受江湖同道弹劾围攻的根本原因!: O" I* l- A+ M) M2 O* q
  不敢管、也管不起!即便‘以下犯上’跟‘勾二嫂’一样,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忌,却也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毕竟,早在当年花错便是自恃拥有这支精锐,堂而皇之地夺走了自己干儿子的女人,如今风水轮流转,结局自是怨不得人!9 a" |1 [% S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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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次,十三一反常态地决意使用‘甲申两字’,其用意,已经不需要解释!
; _) G- u. o5 ^6 E8 K; |  “甲字组和申字组从山阳和山阴两方向扑上去,其他人只需要驻守在山下就可以了!唯一需要记住的,便是连一只苍蝇都不可以放下山!记住咱们的兄弟小六是怎么死的,我们也要让乌鸦知道,会奇袭的,不止是他们!”
2 ]( [: P5 A9 M1 B  “是——!”5 g( i) e2 u& {& ?. K7 c/ @
  一道雄壮的吼声直直冲向云霄,那声音里酝酿着男子汉的血性与尊严,以及一个人在求生反扑时所能迸发的全部力量!
3 o! n0 ^2 o4 D  V- e# s  幽冷的视线在甲申两字成员之间略一流转,十三木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缕阴森而残酷嗜血的微笑——“上山后,遇到同伴以外的人该怎么做?”
0 ^/ [  T' @2 J* e, d  冷冷的问题,像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了猛兽的牢笼,释放出咆哮的怪兽!只见两组人马将胸口挺得更直,头埋得更低,双拳已经紧握,似乎随时可以全力一搏!每一双眼睛里迸发出赤红的光芒,牙齿磨得嘎嘎作响,背后的直口厚背砍刀在艳阳下反射出雪亮夺目的炽光,黑色的丝带在刀柄上迎着气焰猎猎飞舞!那是只有临死前的困兽才会拥有的杀气,绝地反扑的峥嵘!
# X9 v$ W0 I# A) c8 T- K7 v  ——“杀!杀!杀——!”
1 \' o# I; N) S5 J9 I  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 P: ~9 _8 Q" m  他们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杀戮!4 ?: Z$ w  E' K3 ^4 l/ b" q* S
  没有感情!4 p% _- s$ ?! h2 Z
  也不需要感情!
7 s) i, t; c0 }5 W7 f  V5 t  只有他们的主人,才是他们认同的神!
/ V! Z* ~' u! p$ Y0 I0 W  除了神和同伴以外,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有资格和他们一起呼吸共存!
9 r& ]- L% K  q4 d3 n! N
0 l2 Z6 d5 ]$ p  把他们存封得再久,他们的刀,也不会生锈……
' v* h5 r  T) Z' J7 I  因为他们没有把自己当成人。4 ]1 ?* B' |, _2 }' |& R
  人是会变的,机器却是不会变的。
7 O0 Y$ q, j& Z7 U( J6 b  他们知道,自己是杀人的机器!跟杀猪的屠户一样!屠户面对猪时,对猪唯一的怜悯就是把屠刀磨得更锋利,更快。! ^3 V3 R# G5 x" }4 i5 A, Z/ C4 g" A
  而他们也可以保证,死在他们手下的人,绝对不会有时间感觉痛苦!
0 t' `4 S: O" T1 O% R  只要他们还能拿起刀来杀人,那么他们的刀,就决计不会生锈……  v/ |# c& j9 b3 c* A9 M

. i/ `* A* D* x/ G2 y1 O: ]9 Y# o% {  “二更天时出发,我要在三更天之前,得到你们的消息!”伸手探向一个成员的腰际,未等对方来得及反应,十三已经快逾闪电般撤回自己的手!手中多了一把乌黑发亮的小匕首,看着这削铁如泥的兵刃,十三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拿来肉搏的匕首就不要装鞘!就像你们一样,拿来杀人的刀,就不需要关在刀鞘里!今晚的南山,是属于你们的!记牢了,我既然把你们全都放了出来,就要亲眼看见你们一个不剩地全给我回来!你们的命,今晚就先寄放在我们这里了!”
1 ^0 o4 i7 @3 \  话音未落,已经手起刀落!那锋利的匕首,突然在自己的左手拇指上狠狠一抹,一缕赤红的鲜血,随着刀锋拉出老远,殷红的血色,更激起了战前的兽性!
+ c8 v8 q! o1 M2 w, R  没有多余的语言,四十八个成员突然齐齐拔出自己的匕首,整齐划一地往自己的拇指上抹了一记!这是他们对自己唯一认同的主人的承诺——在战斗结束之前,他们绝对让自己随随便便地死去!
' o6 N! z0 H! Y8 V) [4 h  无言的承诺……
: \$ p# z8 j2 q  L, x: q  无言的决心……
  C, s4 u; F) }  他们在决战之前的校场上沉默,为的是,不用在沉默中胜利归来!, \* j7 Y, _; r; m' N  d2 p
  缺乏组织的江湖刀子,其实比朝廷军队更需要战前动员。就像山贼匪寇在下山抢劫之前,老大总要说一句“以后喝酒吃肉、有我的就有你们的……”一样!检阅结束,十三劈了劈颈项间仍有些僵硬的骨节,放大家去休整等待。重九沉稳地跟在身后,走了老远,才迟疑道:“真要动用他们?”5 S4 q& k: M  r  z1 q# l3 d
  “为什么不用?”走过庭院的湖边,倚在那棵老柳下,十三悠然反问。
9 P$ J* b8 B& Z2 _( U  “老实说,我觉得老爷子当年不用他们,也是有道理的。”‘甲申字组’所受的教育方式和‘神行太保’完全不一样,除了杀戮,没有多余的人性,这其实很可怕!
: ]* Q2 Y& i& z0 Y9 X/ s  “没办法,有些事让我太生气,我怕自己会闷出病来。”答非所问似的,轻描淡写地一语撇过。
# X; G; E  y4 q' H5 o  “万一他们杀起性子……”) T( \, ]0 g* M& Y/ V) W
  “他们也是人!”懒洋洋地迷上眼帘,十三突然道:“他们之中,有的曾亲眼看见自己母亲被强盗奸污至死;有的曾亲眼看见豪绅霸占自己家的田产、打死自己的父亲、爷爷……在成为机器之前,他们先做了一趟人,他们也知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小久,连我这样的家伙,都还算是人,他们应该…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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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y9 b0 j( t3 ^  “您是说……?”7 [5 F) r" |' ?4 d* p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等乌鸦消失了,他们就可以重新做回人了。虽然转变可能会很辛苦,但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活着本来就是件痛苦的事!知道吗?生我下来的女人曾跟我说过,婴儿生下来都会哭,那是因为婴儿知道被生下来就意味着要面临痛苦!所以那女人总要我笑,她打我的时候,就要我一边笑,一边说谢谢她把我生下来。”
! X1 S; Z; O. `4 Z3 u$ `2 m  “十三哥……你变了……”少年再次低下了头,有些酸溜溜地说了句。7 I0 O2 K" Z. R
  “变?……我没怎么变吧?我很坏的……让他们去,其实也不过是用老爷子制造出来的东西,来解决他自己制造的麻烦……”2 w9 ?- Y; k) `+ X7 D0 B& C- P
  最后的一句话,幽幽飘散在风里,重九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正值晌午,阳光响亮得叫人睁不开眼!而这时候,离最终的决战,似乎还有着一段漫长的距离……
, N/ D# v: E: i. M  风中,几乎还闻不到杀戮的血腥味,他突然想起,无命少爷,已经失踪快三天了……  0 E: Y7 R* I2 j
  “晚上的事你不用去,就在堂里驻守。我想先出去走走,不要跟来……”当十三离开前这么吩咐时,重九只好乖乖地守在折枝堂,在十三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对重九说:“放心吧,紫海机灵得很,又在气头上,他不去欺负别人已经很不错了!再说元记当铺的分店到处都是,他就算空着双手也不会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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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i  K2 g  似乎是提供了什么有意义的信息,待重九想要追问时,十三又笑笑摇头,慢悠悠地晃出了大门。那背影看起来像个闲得发慌的纨绔子弟,一点没有大战临近的紧迫,就差没有提个鸟笼、一扇在手意思意思,轻佻的脚步显然是肆意而畅快的!
2 d% h& Y" _+ E$ ~' `9 q# }  重九很是纳闷。5 V! O8 N+ n. y6 w: u  F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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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觉得哪里还有不对!
, j) ^, X+ f+ E; x, H6 ^  照理说,一个男人若是跑了老婆,没有提着菜刀满街找人,总也该借酒浇愁显示悲痛欲绝!
1 w; s* ~$ ]- {  然而,十三却越来越轻松肆意了。
& @) ]$ Q" Z# ^/ Y% }1 O  虽然起初时那种愤怒不像作假,但时间一点点消磨过去,那阴影越来越淡然!% M  |  b4 I8 L& T6 y/ _
  他不在意么?* V+ }$ N, Q$ f( M1 f# _
  或者……十三哥跟无命少爷的关系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u; F3 ^9 v; H5 W1 ]( A" @
  应该三天了啊!刚开始号令下去的搜捕,到现在像是全忘了似的!
5 @" P; r2 G' ?2 f9 p/ z5 v  该怎么办?/ R4 [2 P7 i" o' }. Y0 T6 K) o) ~
  十三哥……已经不要无命少爷了么?
( l, O) L! w6 N: K3 U  还是,已经知道不会被原谅,所以干脆不再思念了……: G: ^* v0 ?  s7 E: i5 Q7 E
  他实在是不明白啊!
, ~- _: J& j5 D% M: Q1 Q  他只知道,当发现喜欢上一个人时,那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不想他会痛,想他会更痛!是不是因为不想再痛,所以只好去忘记呢?!忘记自己曾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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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2 _' z! |+ ]: }8 L3 j  午时的一水城,是一天中最热闹繁华的时间。喧嚣的尘世里有股热切的味道,在一天之中,只有晌午时分,人的血液是集中起来像上涌动的!这时候的人最是卖力、最是兴奋。懒洋洋地走过集市,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懒散晃着,像只找不着北的无头苍蝇,十三忍不住偷偷地牵起一丝笑意。
+ a* f& Y4 \3 ?) _+ q  路过秦楼时,脚步依然是轻快的。头顶上纱巾挥舞,莺莺燕燕的调笑挑逗很是有些陌生!在他成长的岁月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巢穴!出入皆走后门,回来和离开,总是在秦楼已经打烊的时候!几乎快记不得这里的女人要靠倚楼卖笑来招徕生意,涂满脂粉的面庞已经留不下青春。8 `/ o; [+ B* [6 G
  几个不识相的粉头儿唧唧喳喳地靠着栏杆笑着,抛着媚眼挑逗着楼下的俊美男人,一副熟人架势简直让路过的旁人招架不住!露骨的言辞实在犀利得很,众目昭昭,就连向来不羁的十三也有些赧然好笑——
! X, z! I5 m' i9 K  倒是楼下的老鸨眼尖明事,涩涩地鞠了一躬后呵斥着不知分寸的‘女儿’们。勾栏院最是会看门道,当然已经明白今日的小庙已经容不下眼前这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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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笑着向前走,往日的痕迹似乎尽在那回头一瞬间。路过一个五彩缤纷的小摊子时,十三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欲望。
7 X: h. ]# z( @2 a9 I9 [- G; U  那是一个卖丝线彩带的小贩。老汉看着十三,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毕竟是一水城的无冕之王,多少家人,是吃着折枝堂的饭生活?!* z5 ?% W3 F( h! ^7 Y- N4 |, v
  “生意好啊!”好心情地笑着,像个毫无心机的大孩子。老汉眼巴巴地看着一水城的主子,不由得也张开缺了门牙的嘴唇,憨厚地笑起来。
* L  w% {  }3 v" G8 G! n  这便是一水城。! A# q2 H6 c$ x& X8 E: R3 [# t
  所有的人都敬重折枝堂,但却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畏惧折枝堂!因为折枝堂保护着一水,比起卑鄙的朝廷,平民百姓心目中的首领,反倒是这雄据一方的黑道帮会!
& r  d  {# g6 `! u  “好好……”老汉乐呵呵地回答着。' h! R8 Y; g; M& G
  一道熏风拂过,小摊架子上的各色丝线、彩带随着热风飘扬起来,飞舞着,映衬着碧蓝的天际,煞是好看!0 V& ~6 e9 X" C( t7 \; A
  顺手撩开遮挡视线的丝丝缕缕,洁白发亮的白色绸带映在自己的视野里,恍惚中竟产生了一丝错觉——! O! W* ~7 o" z
  好白啊!
/ M8 G6 e3 I& a2 |  很像无命身上,时常出现的颜色……4 q4 I/ W* O$ T  r
  老汉见十三把一条白色绸带攥在手里,便殷勤地问:“大爷喜欢?”+ t6 _: u5 [; D! K9 W3 |" B% b
  “怎么会?”好笑老汉的举动,十三有些意外。6 C; U, L. b- A5 O
  他拿丝带干吗?又不像无命那种注重仪表的公子爷,绾头发还要用发箍或丝带装饰!想虽这么想,但手却握了起来,捏着那触感柔滑的白色丝绦,很有些熟悉的眷恋,像无命的肌肤。" A$ c% A" `/ I0 M
  于是,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下意识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老汉的摊子上,在老汉哑然而惊喜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远。6 @: v" [0 c) e: `8 H
  洁白的一束丝带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像个纯净的指环。十三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朝前走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慢悠悠地走着,走着,直到走出城郭,来到郊外,远远望着山坡下一片绿油油的麦浪,摘下一根马尾草,含在嘴里,再闲适地躺下来,枕着满地翠嫩嫩的青草,静静地仰望头顶上碧蓝而辽阔的苍穹。  
" {& Y; F, b. G; h, B; n( g  这一趟,似乎变成了一种漫长的休憩。当辐射在他那黝黑瘦削的面庞上的阳光不再强烈,白炽的光线渐渐染上羞涩的红晕,远山传来倦鸟归巢的清啼,夕霞,逐渐晕染上了天空。
: P! ?# K% i3 S" \8 i4 N  那是一块模糊不清的玫瑰红,十三看着这块悬挂在天空中的巨大彤云,仔细地辨别着那块红云逐渐变幻的色泽,心似冰清,悠悠想起,这种时候,这样的黄昏,每当一日的白昼即将被黑暗取代的那一刻——
8 k" i1 J1 i2 {) z0 p  在他曾待过的地方,那个信仰着远古的神话,既迷信又剽悍的民族所畏惧的瞬间……7 P3 {! _4 }1 t2 w9 j+ Z7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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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间或在白昼与黑夜转变替换之间的暧昧!
& v4 L" E4 M3 z7 o* I& s3 ?4 u  间或在神明与魔鬼之间的灰色地带!. L9 r# ~, T6 B/ U# ~# ~
  连最强悍的游牧民族也恐惧的——逢魔时刻!6 t5 h& ?; G! Q/ f
  当这段令游牧民族都畏惧的时光悄悄来临时,十三反倒显得更悠闲了。他记得很清楚,幼年时,每当这个时候来临,牧民都会把牛羊骏马赶回圈中,人们都会回到帐篷里,小孩也不再流连于玩耍。可在他眼里,黄昏其实是很美的!如果这样的美景便是传说中的逢魔时刻,那么,他并不会抱持着恐惧的心灵来等待!/ H$ d; \" U: b. ]3 k
  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是期待的!- J( U7 w1 q, l$ x0 D- d
  期待着这暧昧的光线逐渐走向深邃的黑暗,毕竟,那才是适合凶悍的野兽出没狩猎的修罗场!* h+ p. N3 A% q3 `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噗的一声吐掉那根咬了许久的马尾草,朗声笑着,也不知这个地方,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5 P8 _9 P5 C- X7 W- U. Y# o8 t! r
  “该出来了吧?监视我这么久,若还不现身,我看你恐怕自己就先熬不住了!状态下降的话,你会更没机会的!”声音意外的爽朗,甚至可以说是充满善意,但仔细辩听他话里的意思,却会叫人惊出一身冷汗来!# u! K$ T  I* L
  跟踪?!. J, _$ `" L3 Q/ D
  这声音在幽静的原野上飘荡了一会儿,才悄悄消散在风中。白昼的热度已渐渐退却,一丝不属于大自然的冷意,开始静静地蔓延——
, V  ?$ c3 ?, c* W9 K" Q  这时候,山坡上的小树林中慢慢步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掩映在黄昏的彤云里,影象既模糊又清晰!模糊的是身影的轮廓,清晰的,却是那内敛而又不得不散发的浓烈诡谲的杀意!. s; H% e& D- {, M" q6 W! {
  “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影子居然见怪不怪,只是静静的发问,仿佛只是好奇。- C; _% K- m8 k8 P6 j" O, X9 w8 c
  “呵呵……”十三也不回头,继续看在和头顶上翻卷的云霞。“怎么说呢?或者应该这么说吧,你跟我不一样,毕竟不太适合、也不太习惯暗杀这种事呢!”
0 f4 `& F# \! T3 n' J3 K& \/ w  “你不习惯黑暗,自然就不习惯做隐藏杀气的练习。虽然你很聪明,刚开始接近我,寻找机会的时候就立刻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很抱歉呢,你曾经在我跟前潜伏过一次,你隐藏气息的方式我已经见识过了。再来,也是最关键的——你应该在还未接近我时就隐藏自己的气息啊!这么明显的杀气,在接近我的那一刹那突然便消失了,叫我想不在意都难呢!”
) `  e! X0 O; \, F' `  好象很有闲情似的,十三也异常耐心地解释起来。: o6 o" d0 W/ s3 _4 S0 ^% o
  “是么?”对方也跟着轻笑了一下,清朗的声线,听得出来,几乎和十三是相仿的年纪!3 R. b& o/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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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好象是我失算了呢……”对方玩味地道。5 W- [, S% P5 w1 J
  “也许吧……”' q% s) Q5 @/ N! J5 l
  懒洋洋地回应了一声,十三缓缓坐起身来,像一头已经休息足够的猎豹终于准备一展拳脚,他拉伸肌肉筋骨的放松备战方式,再一次让对方感到惊奇!
  T9 [# I; n, `- A% q5 E* c+ h! }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很久了,我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你这样有意思的人。”对方喃喃道。4 K" k/ X1 ?6 }7 z6 u5 ]$ r  N
  “是么?听起来很像赞美的话呢!”十三像孩子一样得意而纯真地笑笑。/ M5 w. T6 x* d$ v; Z9 u2 J( x. p
  “大概吧……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是说如果……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似乎感到一丝向往,对方有些怅然地道。
- `9 v: X# R# l/ V! s6 h% M  “也许呢!不过……我想可能不会有‘如果’了——”纯真的微笑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尖锐而浓烈的气息——像刀锋一般锐利、森冷的气息!
! J$ \# C* y4 \. m! M" f  “——既然你都敢把他从我眼皮底下抢走了,就不会再有那个‘如果’了!你说对不对——段非……不!段十六刀!”" o+ x0 s& G4 f$ W  p-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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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3:27:37 | 显示全部楼层
32. 折枝堂1 X9 ^3 e1 W  C1 i- T; L

8 @( A+ U0 A& b  当“甲申两字”还在为着凌晨的战斗做着最后的调整时,重九被一个风尘仆仆的跑腿叫到议事堂。在十三缺席的状态下,折枝堂最高的决策权落到了重九身上,对旁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重担!  ?$ ?: U6 W, n: Z! |* P
  对重九来说,乖乖当个副手,时而像个学生一样听候十三的‘差遣’与‘发落’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不用动脑筋,就不用负责任!权力随义务而来,很多时候,十三这个‘大当家’的自由散漫,是建立在一种苛重的责任感与进去欲望上的!
6 T1 U+ k% s  r, W- ]- W  所以重九不喜欢动脑筋!7 S8 R" p! t/ f7 R- }
  他比较喜欢动手!  也因为这样,所以,当十三不在的时候,他总会有点心神不属,毛毛躁躁!再因为这样原因,导致了他对奔波赶命般跑回来的‘点子’一副目瞪口呆的状态!
+ \+ }) O6 c% @  张大的嘴巴似乎可以一口气把对方吞下去似的!对于这个僵硬的口型,重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张大的嘴巴——到底是该先斥责‘点子’的迟钝好;还是先尖叫一声表示自己的惊讶好!( Z8 `- R! ^9 k5 c' l/ j" y
  “九……九爷?”点子的脸色也是乍青乍白,似乎还带有些自感幸运的松懈!万幸的是自己第一个报告的对象不是十三爷,而是相对比较好说话的重九;乍青乍白是因为毕竟自己的反应太慢,带回了一个绝对不好,而且很可怕的消息!: X: G" O8 h% j  R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还有点闲心,于是学着十三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只是颤抖的手指掩饰不过内心的惊讶愕然!有那么一瞬间,重九想用手把眼前这小子掐死!; O0 v  J" R0 Q$ n" `: K$ N
  “呃……九爷?您别吓小的了!您刚才明明听清楚了……”点子声若蚊蚋般哼哼着,头快埋进胸腹里去!叫他再说一遍,他也没那胆子!' B$ q, e! Z0 n: X* J
  “混蛋!老子叫你再说一遍啊!等十三哥回来时,你小子有种就给我当着他的面说清楚啊!”很像飞起一脚踹这点子两脚,但最后还是甩了甩拳头以示薄惩!沉下一口气来,重九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 }% {+ M0 o7 v  l) T  “都怪小的不好…十三爷明明打了招呼……可、可小的心想别馆那边有二十个兄弟把守……所以……所以没在意……”点子都快哭了似的,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实在是可怜!
1 C. I, ]5 Q# u* [  “妈的!就没个人能像小六那样,叫十三哥放心吗?”重九一拳捶向木桌,沉实的力道将木桌的一角都给削了下来!他狠狠地瞪了点子一眼,再冲向议事堂外,脚步一时拖沓,猛然想起连自己也没有十三的下落,不由得按捺下浓浓的眉毛,明快的大眼睛里,盛满了阴鸷的郁闷——
' ?- _9 S% X1 d7 e9 J$ N$ V( N  “怎么办?十三哥……老爷子他……”喃喃的话语在嘴边咽下,浓烈的自责与突然的惊讶,让他体会到了一种焦躁的茫然——他这才意识到,当一个人的肩上扛下责任时,那担子到底有多沉重!/ O5 |# l0 P7 ^# o! o& H  o- a5 l6 Q3 W
  “怎么办?九爷?”点子试探着问。$ e1 P- \! {  g$ D3 ]
  沉吟片刻,重九将拳头一握,“不管怎样,这消息必须等十三爷回来做决定!你把嘴巴给我缝了!谁也不能知道——别馆那边已经全灭!更不许有人知道,老爷子已经给人带走了!”
, t' r' {  L, E( C: j  乌鸦——小六猝死——别馆全灭——老爷子被绑——小少爷失踪——* r  [- q8 m: K) q! o0 Z) f, F% e  d
  事情的线索,像被一条看不见的链子牵连了起来!重九似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冥冥之中,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脑海里几乎快要看见十三可能早已经看见的影象!但那线索的阴影实在太模糊了,他只依稀感到,有一种惶恐的焦虑感,慢慢地侵蚀过来……
# h& R  v; C9 t! T1 ]4 c, w2 L. G  " c% ^" u- Z2 G' X- x
  暮色逐渐暗哑,低沉的风萧萧地吹过,山冈上浸润着一种有别于大自然的冷意。, r2 M3 a% F0 d: p- |5 N) v
  逢魔的时刻遇见魔,十三显得很有心理准备。他似乎总是在等待着战斗,明知血腥才是自己唯一能走过的路。
( W  d) I8 L3 A4 D6 P3 \7 x  但此刻的他,意外的,显得很松弛。
* c. t- ]2 P1 Z% s3 C  也许,正是因为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所以他让自己刻意松弛!" }, A0 H3 }( j, q1 `: f8 p$ i- g
  从发现段非跟踪开始,他便让自己的精神与身体都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遇见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用一种格外轻松、格外不经意的姿态轻轻拂过脑海。这种按捺而压抑的状态,是刻意寻找的松弛——等待的,就是战斗前那一瞬间,以最紧绷、最放肆、最有力的状态去迎击!
5 X5 y6 J2 f( _& P4 e  修长而精悍的肢体,在暮色的阴影中,被霞光拉成长长的一道直线。宽平的双肩保持着最舒适的水平,洗练结实的双臂自然地垂放在两边,双手微微成拳地握空,时而细致地活动一下每一个手指的关节,颀长的双腿微分,站成齐肩宽的距离,最为松弛的地方是他的颈项,看不出任何一丁点的僵硬,柔韧有力地保持地最安逸的视野方位——这是一个人在战斗之前,最为舒适,也最无懈可击的姿势!* T* d) x! E6 c3 ~) c& F+ \
  看起来是那么的毫无防备,但事实上却可以在任何角度以第一时间作出判断!秀颀的身姿在风中显得那么悠然,凝视着对方的目光也是异常的柔软且具弹性!  R9 }/ p9 _' z, ?3 p* h
  相反的,段非像一把刀。: z. U) A8 H% M- k! x
  一把已经出鞘的、锐利的、见血封喉的宝刀!* g: t' o( u2 [6 `
  他一早已经摆出姿态!" U+ \) k+ W+ P* d0 Y! r: i+ b0 w, r
  微微俯低腰身,弓步向前,以一种俯冲的姿势面对着对手时,右手已经保持着随时可以拔刀的状态很久了!
0 S3 @$ X7 }$ [- m& x  他的状态已经到达颠峰!就像铁匠的炉火已经到达了融化寒铁的临界点!那是一种太过微妙的颠峰状态!哪怕是一丝风、一滴水,也很可能改变其温度的顶点!而这样的状态,面对着格外松弛的十三,就像是一种极端强烈的反差——像黑色与白色一样,互相都无法理解、难以交融的对比!- t- a- n5 z$ ?
  十三已经看见段非的汗。; j: j' F6 V, o
  白昼的燥热退去很久,段非的额头上却开始浮现汗珠——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滴,也足以让十三看得清楚!那一滴汗可以代表很多意思——比如说焦虑、慌张、忍耐、恐惧、愤怒、兴奋、激动、颠峰……以及……极限!
& h: C  h% t' H& i  要把状态升到一个极限,那需要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越是功力高深,提升状态的速度就越快!所以‘高手’总是显得随时无懈可击,其实那只是因为可以很快、或比对手更快地进入状态!' X3 u; X4 G/ _' w7 g' ^. K' {7 v
  很多时候,武力的比拼,就是比谁更快进入状态的极限!
) i6 M1 ^* U6 a0 V" q0 R! }7 B  既然有‘极限’一说,自然而然,也就证明,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一直保持‘极限的临界’直到永远!越是能迅速提升状态,状态的下滑也就越快!越是强有力的爆发,就预示着随之而来的低潮会越是消极!
! U% C+ Z% g4 p  n  ——段非这把名刀已经出鞘了太久,他的状态——就在那滴汗水里得出了证明!
$ n) `7 ^# \; f8 W. Q( `  野兽之间的对决也是这样。, E8 _3 e+ Q2 Y% [
  越是实力相近,就越是不能轻率而动!两虎相争的画面,往往是对峙的持久战——消耗着彼此的精力与耐力,等待着对方崩溃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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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怕什么?”十三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9 n  }4 Y/ S3 r3 z6 ^, y$ ?" n  其实,他很不愿意说话,也不习惯在决斗时动嘴。
  }- D- [- f6 h  ‘说话伤神’。积蓄许久的真气,很容易就在言语之间泄漏、崩溃。但此时此刻,他很好奇,不得不说——因为他在段非的眼中,发现了隐忍的恐惧,而这种包裹在强力的冲击状态下的恐惧,却完全不是因为自己!
4 c) q/ _2 d* s! H2 m8 V& }  他很清楚。: E, m& t, j  s, D# {2 m" @; _
  段非的姿态、段非的决心,都在表明——他很期待这一战!对于自己这个敌人,段非的眼锐利而充满杀气!那就是一把名刀的刃口——最锋利的那一面!面对阻挡在前的事物,毫不留情的一刀两断的决意!8 d- G" K' \! F
  但他却感觉到一种潜在的恐惧!从段非那紧绷到极限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来!他似乎很急!非常急!迫切地想要尽快解决自己这个敌人!那种过早表露出来的欲望会让名刀的刀刃变钝!: N9 t* j! c) G& m! X5 L
  毕竟,锋利的刀刃很好使,却也很容易断!" i3 Q- Q3 w. T5 f9 h1 H
  “怕?”段非冷冷一笑:“我应该不会怕你才对。毕竟,你我之间的对抗,我还先胜过一局。”
  A+ Y1 Q% C) \) i4 {$ ?  “是么?”微微挑着眉,十三道:“知道么,据说老天爷有个坏习惯——做出一件杰作以后,总会再试着做出些仿冒的赝品。然后,他会让真品与赝品巧妙地相遇——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
" x' M7 k0 A0 c5 Y7 S% D- F8 s  “那么,你我之间看来也算是命运了!因为我们很像,太像!却又不知道谁才是真品,谁才是赝品。”右手微微向刀柄处挪了半分,段非沉声道。  ]1 y& d; G  t- ?
  “也许!不过,老天爷并不满足于仅仅只是分辨而已!真品与赝品,他往往只需要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你猜,会是谁?”顽劣地歪嘴一笑,洁白整齐的牙在昏暗的天色中像森森的兽齿!! G  K" _& C+ V2 e4 p# v6 @! V
  这个深刻的印象让段非突然发现了一个潜在的事实!. I( g/ A+ k- |0 }; h' |
  ——他们都很爱笑!+ V  x$ ~  V$ o" \0 ]- [0 r& Q
  并不一定是遇到什么令人发笑的事,而是潜意识里,把笑容当作舒缓的调剂与习惯!越是紧张、越是艰难的时刻,他们都越是选择微笑!
' D  c( F# l- x/ B7 G' z, W" L. d2 s  但现在,他笑不出!而十三却还在笑!
1 W2 @6 ?: V* K5 R6 M5 M  这不知,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一种输赢!
3 X, {1 {# J! G5 k: \$ L" G7 F, R- z  “总之不会是你!”于是,段非也跟着笑了,只是嘴边浮现的那一丝笑纹,看起来比较像狞猛的野兽在摩拳擦掌!
; F; E, I' I2 w. I- q# Q' W5 I! `  他不可能比十三轻松!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 y  L( K9 b- m
  因为他已经毫无选择的预知了结果!不管自己是输是赢,最后得到无命的人都不会是自己!他早已经知道,所以他犹豫!借着无法后退的决斗来让自己遗忘——无命,也许会赶不及地,跟随着十三的脚步离他而去!
% @! q! Q% N6 b3 o5 [  他已经快要绷断!" l; x$ R- q0 c; h0 ]5 t
  无法后退的迷恋,已经快要让他窒息!
) b3 F9 d. K* A% R6 U5 D! _  如果自己答应无命的选择算作一种牺牲奉献;那么,明知无命最后的抉择仍坚持为之的自己,也可算作结束无命希望的凶手!$ U: B% u9 m& j; Y8 U) K
  他太清楚,有十三存在,无命便不会属于自己!  e% q) F3 F/ ]$ q2 u2 |% b( S; r
  而当十三的存在被抹杀,那么,无命便会跟随十三而消失!) q; Z; |/ w0 `' Q) }* B
  这种坚硬而冰冷的结果,已经让他失去了平常心!8 y- F" q9 R2 _2 x! n
  所以他笑,笑得残酷!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他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足的地方站在无命与十三之间!
  I5 L7 Q+ w4 w6 |2 |  对于段非的挑衅,十三只是像小孩子一样笑了笑。慢慢地摩擦着自己的十指,让有些僵硬冰凉的指头重新变得温暖干燥而柔软灵敏。他突然扬起头,有些期待似地,漆黑的双瞳折射出慑人夺魄的光辉!以一种轻快的语调问:“如果我赢了,你会告诉我无命在哪里,对不对?”
. n( m! l3 Z: N) E! L. e/ [) ?  孩子气的话题,却隐含着强横的自信!那似乎是一种无法动摇的信念与信心,所执着的目标已不在决斗的结果上面!0 i/ X# x$ p) `: Z. J& G6 n
  就是这种几乎可看作没有来由的自信,让段非的笑变得更残酷,甚至是有些自暴自弃!他突然朗声大笑,笑到脸部肌肉都在痛苦的颤抖!然后,用一种粗糙的沙砾摩擦般的声音,咬着牙缓慢地道:“我肯定,你不会希望知道他的下落!”! a; ^& i  c0 U  T6 A6 i3 G
  “为什么?”偏了偏头,像个好奇的孩子眨了眨闪烁明亮的眼眸。明知自己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说着。段非的态度突然变得奇妙,让十三升起一股极不舒服的预感!虽然他把这种不快的预感隐藏得很好。
) E' P$ m7 g& S, }& ~* S/ z  
; l3 y- x' c5 s  A0 e  s' i' \  而就在这时,段非的手指,已经轻轻地触摸到刀柄!那一瞬间几乎快若闪电,却又慢得出奇!因为——在他的刀出鞘的那一刹那,他向十三奉送了一句,十三几乎想象不到的话——* ^  V. m; U8 w2 @  u
  “因为,是他拜托我来,解决你的命——!”- Z1 ]/ Z$ j' c2 M# q( p
  这个时候,笼罩在暮色中的山林,突然发出一阵紧迫的悸动!有若鬼哭般的啼声,随着惊吓的凶鸟在弥漫的杀气中拍动起羽翼直上云霄,绷紧的空气里升腾着肃杀的颤抖!——那是一片暗黑的凶云,漆黑的翅膀震颤着不详的预感,赤红的目光从鸟群的眼中俯瞰下来,一声寂寞而空旷的嚣叫过后,山林中再次回复寂静。) n2 l( C0 W4 d: F" U
  ——乌鸦。9 q% {" d- ?( ]
    I+ q% _% U- x# U" @" |
  仿佛躺在一种浓稠黏腻的沼泽里,漂浮着,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洁净。呼吸里浸透了厚重的挣扎,每当想要睁开眼时,浓烈的疲惫便排山倒海地袭来。0 R: R6 [6 Z6 i, V* k! N6 I& K( g
  快要死了么?
6 M* J  f$ ~+ j% X  R  B  为什么还有知觉?
- o. T* i7 r  j0 v, l! K# D  想象着痛并快乐着的死亡,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等待着那迟迟不肯到来的亡期,他真的觉得,自己累了。
6 P0 T& c0 z, }2 g+ S7 s3 u! `: ]  爱得太过,会累。7 V- R" ^$ o6 x& B. Y9 ]- o
  恨得太深,也会累。
2 r  q( B* R9 B  在分不清是怨恨多一点还是爱恋更多一点的时候,他便希望自己尽快遗忘。既然那羁绊已经嵌入骨髓,刮骨也无法根除,那么,他只好选择死亡。5 i. v$ s: L: P2 x" Q2 @
  早就预备好了啊……只等着那一刻!- h, s& b8 U$ d( z$ [
  谁来告诉他,那个人已经不在?% E+ ?6 _& P' P  r2 h9 B
  只要那人已经离开人世,那么,自己岂不可以痛痛快快地跟随他而去,再无遗憾?
! I  d6 T4 H& V( f. |$ y  他真的感到,自己快死了。. c% K) q& Q0 p- |7 @; _" |
  脖子上的伤口,从没有一刻停止过流泪。那里淌着红色的血水,像红烛的泪痕般不干。空荡荡的腹腔里,时刻处于一种饥渴的弥留,能量在一点点地消失,体温在一点点下降,总是预感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意识的远方,缓缓地转过身,留下那缕淡然而肆意的微笑——' ?! y8 G, l( e- L2 m  k) ]( W0 V
  等等我……
( b: x. F8 ?6 ?" a3 D  等等我……
; M" {% C  H- r6 ?1 u$ {+ Q  不要离开我!
* O" ^  k; D* M# c3 C  为什么总要抛下我……8 D7 ~2 R& F# V
  为什么你的心里总是无法第一个想到我?
4 w, L& ~" @4 P' f4 z* O+ l9 `8 Q  i' {$ `: i0 K
  不要那样笑啊……# Z( m! R' @3 F( a
  不要那么寂寞!
1 V0 V: ]% w) }7 Y1 Z  请别这样对着我笑,那太孤单了……# U- C/ H* ?& W' t# l
  不能等等我吗?. j- y1 u7 P& F$ g
  不能和我在一起吗?
7 c% [; ~' D* k  `; _0 f  为什么不能更用心一点爱我……5 n, [. @' G$ I4 m
  为什么不能把我作为唯一?4 e, k8 B+ A2 D, g
  是不够还是太多?2 y) q0 I5 ?9 Z0 Q% L
  我们的爱……1 [8 w) H  r" C8 r; }' F
  已经到了尽头……' O( G+ B( {% |# ~* d6 u
  
8 H" m5 O6 ?9 E. P: f" B  那个意识的漩涡里,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6 \5 s4 ^) Q+ H" l
  像是某个记忆夹缝里的冬天,空洞的白色原来是那么的不讨喜!这片白色,比那年的雪天更加辽阔,没有边际的版图上,只剩下那串铅灰色的足迹。那片瘦削修长的身影在渐渐萎缩,变得小小,像个遥远的黑点。但那去是一块最大的领土,占据着他心房里最绝对的位置,只是那背影在远去,以至于他快要看不见!
' ], R/ h1 H: j: t. X  直到警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快要被抛弃,快要被丢下,于是想要跟上去——滴着血、流着泪,艰难地,痛苦地,坚持下去,快要跟上——" R# A6 B' I4 _
  [等我啊!不要走!十三——]7 o) \4 I& G* f# s
  偏偏在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突然扭转起来!就像记忆里的画面开始扭曲旋转,像无底的漩涡般,颤抖着、扭曲着,苍茫的白色猛然转变为妖异的红!自己和十三之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再也跨不开那最后的一步!一双深黯的眼睛出现在眼前,让他发现自己脚下的一切开始崩塌!2 l9 f0 M% P1 w9 H+ [, M; Z
  还是那段长长的街。
6 {8 t+ k, S0 y9 u  只是洁白的雪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屠杀后的猩红。
0 h6 }0 A! e6 O8 _" c$ h5 a; a) Z( Z: Z# u  黑衣的汉子们瞪着疲惫而凶悍的目光,浴着血、喘着气,当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少年突然扬手,将手中的砍刀抛下时,意味着这一场凶险的战斗结束,人们发出了振奋豪迈的欢呼!' j, B7 n$ D( I3 V" G
  那是十三,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为折枝堂立下汗马功劳的一刻!% ~* q' \, U* N  Y% f; p+ I& M
  一场浴血的奋战,不仅将一水城最后一个能与折枝堂鼎立的帮会[红袍社]永远灭门,同时也奠定了十三在折枝堂中占据[战神]的地位!3 K! b- }. v; P( W2 J2 Y' {2 C6 z
  他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在械斗的僵局中杀出了一条猩红的路,像烧红的刀子切进猪油一般撕开了敌人的阵营,在不是[红袍]死、就是[折枝]亡的关键时刻,他的表现改变了一场腥风血雨的结果——从此以后折枝堂稳居北方的龙头,门徒和分堂的数量节节攀升——渐渐成就了现在的折枝堂。
  w$ q. T) _" \# L+ s  那一年,那一天,十三刚刚到十四岁。5 v& ~% T  F% P1 {# e  i! j- x; C6 Z
  清点着战场的时候,花错终于出现,他似乎只是为了获得胜利消息而来,踌躇的步伐显得那么沉稳,而他身后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莫非就是自己?
5 g; I, P# }$ ]) r  啊……
# |+ J6 j6 k) Y3 H1 M  他看到自己了!  |) o6 G) s* p# ]9 ~; h3 G4 w
  没有错,十二岁时的自己,还站在爹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踏着步子,生怕踩到躺在地上的身体或伤员,因为他怕脏。
! O% a4 R8 c' m: @2 g& W
7 M8 n0 [/ X! ^  没有任何一种颜色,比混合着汗味、泥污的腥臭血迹更脏!0 W) F9 e1 _0 A( T
  但他深深记得,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身上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辉!
- H+ N! t! d* I1 \/ C, R  R  那一刻,他深深的觉得,自己喜欢那个人。哪怕那个人,是所有刀子里最肮脏的一个!长发束在脑后,被粘稠的血液纠结成一绺绺难看的形象;脸上涂着鲜红,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溅到,层层叠叠,最后像油漆一样干涸在上面;折枝堂制式的无袖短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黑色,晃眼望去还以为是以红衣做标志的[红袍会]还留下了最后一人。3 [% \9 @) z4 S7 c- I* A
  十三最脏!3 i% o2 E, I0 E' G
  但他却喜欢。; f; F; J; r+ v* O+ o
  贪婪地看着,不知道移动一下目光,哪怕对方的视线,根本没有集中到自己身上。
" Q6 Y* I& D( e5 g9 j+ X2 }- l2 C  花错也没有在看十三。' Y3 ?, u0 v" X/ R& r# I  m% \
  他的视线扫视了全场,几乎每一个参与了械斗的刀子,都接受了首领目光的赞许与洗礼,却惟独没有落到十三身上!$ t. d: Y+ |, P, a- v* m. v  J, [
  但这却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在花错的眼里,只有两种人,是不需要他牢牢盯梢的——一种是对他最有用,最可靠的;一种则是对他完全没用,最不可靠的。6 l5 ?! g- G0 c" @, Z
  十三属于前者。/ O# t  Z& y8 n  l  m
  若没有他带领一票年轻的刀子出现,那么,先前打前战的人已经死在了[红袍社]的圈套中!; O$ O/ S5 I2 [' X% k3 A1 |# {* K
  江湖帮会的械斗同样需要敏感与智慧,对契机的把握,甚至不亚于高手决斗时的招式比拼!! |5 f3 w8 F' [
  所以花错不看十三。% J9 R/ @  h' b1 v" }- z
  他根本不需要看!
( G% A+ D. @6 @( z  眼前的少年已经没有他能教导的余地了!
! ~4 }# ^2 r2 ^  所以,众人都等待着花错宣布折枝堂的胜利,都等着花错宣布日后的奖赏!`
4 Y8 f! K$ m' x  但就在这时,花错的声音,却阴沉沉地冒了出来,隐含着怒火,与一丝丝难堪!7 L; o8 f3 Y$ X' `5 m. ^* S- W
  ‘你,给我出来!’颤抖的手指,指着站在另一边的高挑身影,那种无法隐藏的愤怒,似乎就要在在喝一刻爆发!" s  J7 C- D- }2 Q- T% S- }
  年轻的身影傲然地站出列,不屑地瞪着浑身血色的少年,目光同样是深沉的黑色。
- F* [4 G) u+ a" \  ‘混帐——!’花错二话不说,突然给了年轻人一拳,猎猎呼啸的拳风,昭示着折枝堂的大当家雄厚的功力,无可避免的,年轻人被打飞出去,在肮脏的地上扑腾两圈,挣扎着起来。  W$ a3 v  g# l: N& _* Q) S
  意外的很,以花错出手的样子,年轻人没有裂掉下巴已经是幸运!而现在,对方却仅仅是揩掉嘴角的鲜血,一脸不逊!6 N; I2 o- |0 y7 h2 H& l/ A
  花错留了手。
% L9 q$ v$ Z7 q+ h( u  L  在场的人都知道。; W# y: P2 x! B7 t. X: T
  对这个人,花错都不留手,那便很难相信,花错还会对谁留情!
3 `7 [* F" M8 A/ M" j  ‘混帐王八羔子!你冲在前面找死?!’花错厉声怒骂。
) v9 ]+ L/ U- M: a3 b% L  ‘我带的队本来就是敢死队,当然冲在前面!’年轻人实在不服,冲着花错大声辩驳。; P. Z  O; s$ b, a' @' Y9 {
  ‘是啊!他娘的差点给老子我变成[赶死队]!你娘生你的时候没把脑浆给你?!红袍摆明了下的铁笼子,就等你去钻,你看看你带的人还有几个活着!’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这个年轻人,花错似乎越打越顺手,就瞧着对方不会还击,花错责骂简直天经地义!
8 {2 r( Y: q6 g  ‘我有把握可以灭了红袍子!’年轻人实在太桀骜,被连打两次,吐出一口血沫,恨恨地瞪向站在一边的十三。/ R. T- G* B9 G  E+ M
  ‘可这小子坏我的事,想跟我抢功劳,你怎么不打他?!’
/ l+ L% _: a/ x' y% e  ‘他比你聪明十倍不止,老子我怕把能干的儿子打傻了!’花错也不退步,当着众人的面,奖惩实在分明得厉害!丝毫不给犯错的人一点余地,硬生生地撕下年轻人的脸皮。
/ h. A$ ?  j4 K, i2 \  ‘我才是你正牌的儿子!’一声近似哭泣般的恶嚎,年轻人的眼中盛满怒火,喉咙里哽咽起来,却碍于众多手下,硬挺着,没有露出悲怆。
: V0 H$ a$ t0 d* Z; ^  ‘少给老子我分什么东宫西宫——’花错厉眼微眯,突然抬头面对所有人,雄浑的声音在这段浴血的长街上回荡:‘给我记住,只要是为折枝堂好好出力的,便都是我花错的好儿郎!你们都是我花错的好儿子,随便少了哪一个,老爷子我都不高兴!我花错赏罚分明,从今天起,凡是跟着十三来的人,都归十三管辖,与他们两个平起平坐!想当上主子,十三就是榜样!’指着小小的无命和年轻人,花错沉声道:‘你们也给我好好学,跑江湖首先要动脑子,眼睛要利!什么时候出面、什么时候出手,都要看仔细!否则白白损失了弟兄,丢人又丢命!$ E- \0 k" @4 B) R8 T+ n
  小无命乖乖点头,看着爹爹挥手让大家回去,只留下清场的人手,而十三和年轻人却依旧伫立在原地,谁也没有率先离开。
2 Y/ L. B' P! N1 r+ j+ _1 m) g( O  这似乎是一个隐形的默契。
% N5 J' e# G1 _& ^* C! w  那一战,十三爬了起来,而另一个人跌了下去。十三爬得很快,另一个人也跌得很惨!年幼的无命深深记得,自己那时就站在两人中间,不舍离去,也不忍离去。
6 m& {. z$ u9 U" @: f8 z& S& v* E; k  他记得,那个被爹爹责骂得很惨,丢失了手下的信任与拥簇的年轻人,正是自己的兄长——最疼爱自己,最保护自己,最宠溺自己的……无是。+ P. B+ I/ z9 S: g) s, b' A
  有时候,他总是在想,无是哪里都好,为什么总不讨爹爹喜欢?+ f/ }  v* M& j$ ]* r% n
  无是也很聪明,也很能干,甚至连样貌也是一水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哪里都好,为什么爹爹不更信任他一点?
7 F  S% U, z: l7 k, B; a  那一天,他似懂非懂。因为还太小,十二岁,不是能仔细思考的年纪,只能凭着性子判断,哥哥一定做了很坏的事,让爹爹太生气,又不得不给下面的人一个交代——于是骂了无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用打的。
" X7 x- v7 H) @0 b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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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3:41:52 | 显示全部楼层
33. 死生纯爱社区
3 ~1 O) K5 J& j. @        : Y" i8 n4 Z4 J% e
        爹爹可以任意地责打无是。: x. _( l" r6 i, U. H
  只要他认为无是有错,不管任何情况,他都有资格教训他!
" x1 |" t& C# P, F+ O        因为他是无是的爹!因为无是是他儿子!- f& n2 p: ?; H" X6 I1 u4 z
  那么十三呢?- N* x/ o! L! b- r4 v/ F! C. n
  十三是爹爹的下属,将来也会是无是的下属。终其一生,不管他爬到怎样高的地位,压在他头顶上的,始终会有姓花的人!- O6 e; c$ O: i8 K
  只要折枝堂的主人一天姓花,那么十三便永远只能处于卑微的地位!: j6 ^) C, [- R( M7 b! I
  哪怕爹爹给予了他很大的自由与权力!2 q% E: o4 L2 n% B, v
  所以,当目送着大队人马远去,当看到无是那咬牙切齿的神情,小无命的心里,突然生起了一种无力的伤感——就好像自己眼前,已经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在兄长与十三之间断裂!- w: R/ I8 g( \0 u& F9 i1 [0 _
  想来,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断带吧?( ~9 o/ n! \, `8 i& `9 J
  所以……当无命眼睁睁地看着兄长突然抡起拳头,朝十三脸上狠狠一砸的时候——他咬紧了双唇,把热泪含在眼眶里,掐紧自己的手指,拼命对自己说着,不要哭!不要哭……5 r: [7 d) ^6 \& ]* s5 m5 }
    D5 d5 w9 @7 R7 e
  无是有他的怨恨,他是十三的主人!5 _! ^, I3 n* q, ?- s& X
  他无论怎样对待十三,都是他的自由!哪怕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倾倒在没有错的十三身上!  g5 t+ z" w( W4 @2 w2 A
  不应该去阻止他!  k1 r; U, B  K! |$ l2 s1 f
  自己还没有资格!
! w+ ?' [5 I2 {  B' F; N3 C7 d+ P6 x  就算知道十三是无辜的,自己也没资格阻止无是!就算错的是无是……自己也没有为十三说情讨饶的资格!
* `4 b: a" F; U/ @" |$ m5 x( ~- z  也许,十三也是这么想的吧……?1 }" G5 q0 L. c' S) T0 g$ h" K. o
        他默默承受了。
7 s& D( [8 g8 v' @# z  当花无是那愤怒的电压完全辐射到他的身上时,他甚至是完全没有反抗的!4 ?4 r# b+ t6 c0 M: w4 E
  第一拳,直击面门!原本就浴血的面孔,在染上新血后,显得更加狰狞!像幼树般挺拔俊秀的身躯,一个踉跄险些滚在满地的泥污血泊里。正在清理战场的人们,眼巴巴望着,敢怒不敢言。" B( }' z9 y; I0 N5 t. |0 K

# f2 O% ~3 }1 ?# B2 Z  k% i# b  他们是最下贱的一种人。
5 |( x4 E8 B6 K+ L1 r: F$ O  任何时候,只要主子高兴,用怎样的方式对待他们,都是主子的问题!7 L5 Y2 d1 @) L+ M
  他们没有说。
/ ~8 K; H1 k0 n4 m& z  他们都不敢说。
" ]) a: ~; J3 |3 Q6 o5 R  折枝堂未来的主人要撒气,除了折枝堂现在的主子能阻止以外,谁都没有本事,也没有资格!
- U$ j+ J: H4 ^$ ?9 ^4 `  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 O( H# l( X6 ~% g
  无是像是把花错施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原原本本地施加到了十三身上!像是面对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反抗的沙袋!终于将十三打倒在地,飞身骑上去,继续!: x+ _/ I8 q( W- E! h/ W
  很沉闷的声音,混合着血溅起来的细响。' H" c2 H, k. G5 C& |8 X" z: g- D
  那个片段,那一瞬间,无是的动作,在小无命的眼中,渐渐变成一段破碎的残像,凝固……
6 k4 L( m/ i1 Q  W( H8 h6 N* E1 U  ‘住手!不要这样——’  当回神过来时,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扑倒在十三的身上!头顶上方的无是拳风霍霍,险险一刻在自己脸前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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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W( u& \5 U# U  那一刻,在一种充满铁锈味的风中凝滞。他突然发现,那一瞬间,从无是那狂乱的眼瞳中折射出来的影象,正流露着一种冰冷的、嘲弄的、藐视的轻笑。! T2 E- ]+ G5 a% @) A
  十三在笑?!1 p/ E; ~- M$ y3 y0 x
  那张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的面庞上,浮现着一种奇妙的表情。一种诡异的怜悯,居然在一个被殴打、被当作撒气的对象身上,幽幽的渗透出来!
( C; |) Y! U1 I2 |) Z7 U% |* E  他的嘴巴微微的掀起,幽亮的眼眸里没有笑意,冷淡的目光,有些黯沉,却又有一种轻飘飘的邪肆……4 W! F! B- _. Z- j( B- t
/ G5 K9 Q& r2 K& F
  “啊……”一股阴凉的气流突然挤压入肺部,在那淤塞的器官里冲撞着、盘旋着,倒灌出喉,冒出一声沉闷而破碎的呻吟。! T" `: T: k! X8 f, `& F
  那个呼吸的须臾之间还残留着血味,颈项间的裂痕隐隐作痛,眼帘掀起之前,他似乎感到梦中的景象在自己跟前重复,无是那愤恨的怒拳,换了个目标,一次又一次,砸到自己的脸上。: X- k# z: T( q# f6 K: B; c$ a( h

) X+ z5 ?. X  W  他看到了无是。
$ x6 D. u! o2 v  那张熟悉的脸庞,似乎近在咫尺。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他们是世上唯一的兄弟,他们身上有着彼此共同的血缘——谁都可以离开,惟独无是不该。他们的身体里,有着互相不可断绝的联系,同样的鲜血,可以经过他的身体流向他的……3 i2 |8 ]' j  {. @# s( o! V
  无是是牺牲品。9 ?7 o9 {! B6 Z
  他是第一个离开他的亲人。
* O2 [' `6 \3 M" a" X. G8 s/ b  在那漫天黄沙的边城,无是成为了十三的复仇欲望里,第一个牺牲的供奉。他的身体泡在冰冷的水里,浮肿、苍白、伤痕累累,连面目也不法分辨——这是他听爹爹说来的。
  y. M/ v6 W: N  他一次也没见过无是的死相。6 A  D5 Q- r2 B- n! I
  那一定不好看。  R1 \8 C6 p" Q, z# Q8 m
  因为无是曾是个最爱面子、最会打扮的人。" v, K! p  Z6 R& K
  英俊又时髦,还又一身好武功,如果没有十三,他才该是爹爹最疼爱的长子。
' a$ @% @& k0 Q: r7 O0 q  所以他会看见无是,无论是在梦里,亦或是在睁开眼帘片刻之后的迷离中——他又见到无是。8 Y  q6 A. z. h" V4 \8 R
  还是自己认得的模样,俊挺的眉毛与闪亮的眼睛。下巴那里跟爹爹简直一模一样,棱角分明,曾是多少女子爱慕追逐的对象。
; Q4 p. N3 Q1 Y- \/ z0 E  也是了……$ T7 q- {# T: h1 y
  因为他不曾见过无是的死相,所以无是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X3 [- u% L; V
  爹爹没有让他看见无是最后的样子,或许便是对无是最深切的爱……
( E; l6 Y+ D" K3 F5 ]  因为爹爹知道,他的长子,最最无法接受,败者的落魄与颓丧……
' l7 P2 }2 q2 r" v3 x, x7 f! c' y- q7 b& d5 M9 f
  所以现在他又看见无是的脸。
5 V: i1 |# J# d7 K2 G  微笑着,那么宁静,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等待着他把仇人的头颅供奉到自己的面前——无是那样笑着,他便越发难堪。因为他还躺在这里,无法动弹,哪里也去不了,活似死人!
1 I1 Y! H5 w* K+ ~! _' w
8 m. J! p  U7 F2 R- u  他像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不过是花无命的灵魂。# @7 T8 F. _5 z# b5 u
  但无是却像活生生的,似乎还有温度,笑容柔软得不可思议,甚至辐射出了一股脉脉温热的呼吸——
# X7 \' H: |1 s, z" H  他好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E; W8 Y9 m0 _* H
  与无是替换一下,成为十三的欲望供奉,他心甘情愿!, g4 W6 q+ B7 [( l
  但死的偏偏是无是!
0 s* n: {! F4 ~: J* P+ ^  明明该活着的,死了;明明该死去的,却还活着……十三好残酷,他要他啃噬着永久的憾恨度过一生!4 d; {; y; \/ p3 W( B# K
  僵硬的牙关碰撞到一起,紧紧咬着,格格作响!他好想死掉!他好想消失!——无是!无是!原本你不该这样离去!2 K: k3 A% M8 w- E
  
4 v/ }4 f: o& [6 {) p9 @! z1 T* A  ——“无命……”
2 L  K4 g& v5 F* `/ R  ‘无是’还在微笑着,然后发出轻轻的声音。还像记忆里那么温柔,那么沉厚。他的无是,原本就只对他一个人温柔……他记得的!他记得的!那个在别人眼中怎样不好的哥哥,在他面前,永远是个温柔的兄长——, T* ]! x& k5 @! k6 ?
  所以,他睁大了眼睛,泪水悄悄地滑下来。$ c6 \- Z# {% [6 f1 e) i
  那并不是感到的泪水。( M6 _7 ]8 T% V, u1 T
  听到死者阴灵的呼唤,他本该感动的!他一直忘记了,自己其实很想再见无是一面,因为他们分别的那么突然仓促!
4 H, E& l. _% \9 N  但他现在,却无法让自己感激上苍!) ~" E- L* x3 A& D% d
  他流泪……
$ h: @5 X* k; i) r# i$ U5 _5 }) L2 Z  是因为那声音太真切,真切得不可思议,真切得跟往昔毫无区别!就像那场浩劫从未曾有过;十三从不曾来到他们的身边;爹爹的信任依旧毫无保留地给予了无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是十三出现之前的完美无缺!
# T* K# N4 o# h6 n) X9 s6 [, A  就像记忆里某个春日的午后,悄悄来到他午眠的榻前,扶着他的肩,轻笑着呼唤他——
; k) @; G( }0 L% r' O( p4 {5 ~' {  “无命……”
6 X" _9 e8 y' |, ?, d' o  
4 |% t+ h& ^; p& |; K  _
# `2 w* Z$ m5 ~& R" k  当他听见那一声呼唤时,他知道,自己终将又一次面临心碎……& l/ j- L7 B, a$ U  }

2 d" w- J4 `& x* a& }  “你总算肯醒过来。”
1 X2 X5 m# ?& {  J* l1 S  玄色锦袍,襟前绣满展翼飞龙,还是昔日那般精心修饰,精神焕发,他的哥哥,还是那活生生的模样,倒是他已经形同枯槁,身边一切物似人非。" k1 M0 G! q( H% |, z
  那暗红丝线纹绣的飞龙锦簇,花样繁复,线条缤纷,像渐欲迷人之眼的乱花,错综复杂,渗透到他的瞳孔里混淆着眼前的面庞,纷繁芜杂,看之不清。
; @" v* E( b7 b  像,又不像。( U9 M" k+ c2 R2 e! N
  似,又不似。
% @/ [* S8 N% a' W' X. K5 G  那依旧是无是,却又不太像是无是。无是不会那么从容,也不会那么平静,无是的情感,应该像梦中那个人一样,直接而纯白,喜怒平常,一眼便可看透!2 p( P: K; n2 }. \$ x' P
  那才应该是无是。
. l1 ?! H8 E3 v$ q  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微笑,俯瞰着他残破赤裸的身子,不动声色。
2 o! \8 T% y3 n8 B( B) \, }  嘴唇掀了掀,想说点什么,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在喉头,牵扯伤口,痛上加痛,什么也说不出来。& u0 m. d) f; L
  “太可怜了,好好的何必伤了自己。我总会来接你,干吗这么焦急?”无是笑着,包容一切。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那脖子上的一圈白布,指尖轻戳在喉间那抹殷红之上,微微用力,满意地看着新一滴血红漫漫浸润上来。
) n1 {9 f* ^' p( v8 u' v  “……”
# D& s& c, E( |: z. \- D% I  无是的手指是温暖的。干燥而平稳。小心翼翼地掀起那圈浸透血色的白布,慢悠悠地将那雪白的脖子展露出来,狰狞的血痕还横亘在那里,鲜艳淋漓,喉头微微滑动,便是一片猩红的濡湿。0 `! p3 T! X1 v
  “怎么老是不结痂?你用什么划伤的?”7 y4 \8 Z1 x- Y/ a  v& j4 Q7 X$ ?
  “……”
2 O$ c( G/ M$ l5 s  “宁愿伤自己,也不愿杀他吗?”话音落在此处,无是的眉头轻轻舒展开。像是早已明白个中含义,所以毫不意外。只是他的手指上渐渐蔓延力道,温柔的抚摩变了形状,像掐住了无命的脖子,深深挤压着,像要迫出一句完整的回答!* W% Z: w; r  D) x" E
  鲜血开始奋涌!这绝色的伤口从不停止流泪,而这一刻,那红色蔓延上兄长的指间,像茹毛饮血的怪兽,生擒着弱小的猎物,生与死,全看一念之间。
* P# o+ n; m1 C& p# f0 M3 ^  “不会说话了吗?太惊讶了?还是说不出来?”俊朗的眉头逐渐挑高,阴鸷的气息弥漫开来,熏染着那双深邃而熟悉的眼睛,平静的外皮下挣扎汹涌着勃然大怒的波澜!   - s! ]; |6 a9 d& U# ?9 z- N# ^
  “说话啊!你不会说话了么?!你的哥哥问你的话,你就是这样回答的么!?”
# E6 A, Y3 |9 \6 `9 n3 N  颈项间的软骨与强硬的指关节互相比斗着,对峙着,疼痛的感觉最是鲜明!但那痛已经麻木,像针尖刺入大脑,破坏了一切回忆的影象,模糊了太多原本认定的真实!2 |) ?, T5 Q$ K( ^$ a9 G
  猛然摔开手,细弱的身躯带动着无力的头颅,狠狠撞到榻上,发出砰然巨响!无是后退半步,惊疑不定地瞪着木然的人偶,那仿佛已经不是一具鲜活的身体,而是一个只剩下体温的人形!+ \  T) @7 ]1 L! Q2 v; {
  眉头跳了跳,无是喃喃自语:“不该的…不该的……你怎么该被生下来……?”' e- K- O8 j% Z6 ~; @
  他迟疑着,再次靠近床榻,曲腿半跪下来,轻轻伏上无命那细微起伏的胸膛,以脸庞柔柔摩擦着,感受那细腻而冰冷的肌肤——
6 m$ i3 U1 x  S. H/ L; N# f- v) t  “你太弱了……一开始就不适合花家。爹爹没做过一件好事,他总是犯错,所以要连累我替他擦屁股……无命…无命……我不该让你吃苦……”
, i2 ?- ^$ t( I. s: w  “……”2 [( j7 m$ L7 S
  “你还不肯吭声么?你在不高兴?谁惹你生气?我替你出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说话吧!叫我一声哥哥!你以前不是叫得欢欢喜喜?!你难道怨恨我没有一开始就把你救出来!?”; Q& q6 @) {* L) h/ T, e
  灼亮的眼眸里,渗透着太多惊疑的惶恐!这似乎又是原来那个无是!——似,又不似。像,又不像……; S) u* |1 S) i5 h( ^* h
  吃力地掀起嘴唇,干涸的唇瓣无力地颤抖着。无命轻轻地扭过头,仿佛还像再次仔细地认清眼前的人儿。但他只是又一次发觉徒劳——他从未将这个人看清!他从未看清过任何人!
( Y% @: |" d; x: @% D# u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仿佛是他们爹爹的命判,但又何尝不是他的?!所以他流泪,因为他不信。所以他流泪,因为他不敢不信!
/ M7 ^% S! l( H, h; Y8 E: |3 _  “哥哥……为什么你还活着!”
7 d5 h- A; C5 U$ u6 ?  为什么花无是要活着?!4 a0 X2 X( n7 T% b0 a9 e# _4 }, c
  他不该死!但他现在更不应该复活!, j/ n7 M: e7 J& {( M) g; T& @
  若一切都是花错造成的孽债,那么花无命为什么不能甘心情愿地去偿还!?& U, r0 U4 D: ~1 e  w
  但若这一切都只是另一个阴谋的前奏,那么,叫花无命拿怎样的东西去抵偿?!  Q; M2 O0 N5 e; c" {
  欲哭无泪啊……. ?/ y9 f- Y7 ?  ]
  他的眼里,流出来的不该是泪,应该是血!* y' w* `# `0 u' y
  无是的身体,渐渐僵冷了。笔直而冷硬,像被突然冻僵!% t4 W8 f' L7 z
  他退开,慢慢地,从无命身边退开,缓缓站起身来,再次俯瞰无命孱弱的身躯,眼里的悲伤温柔已经变成得意的坚硬!" e( ^4 F$ G# e4 k" z. k3 d
  “我为什么不该活着?!难道你跟爹一样,都觉得我该死么?难道你跟那家伙一样,觉得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么?!我活着,我还活着,我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根本不像爹所认为的那样!——我早说过了,爹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世上有我一个花无是,天生就是出来为花错犯的错来擦屁股的!”) B  h4 Z0 Y- n  C- p8 K/ q2 I
) t7 ?  h8 ~8 G% \& }+ A3 B
  晶莹的水滴微咸,从那无神的大眼里滚落,划下脸颊,从灼热走向冷寂。无命望着头顶上空的天花板,突然开始明白——谁都没有错……因为谁都会犯错……
# T; c9 `. i$ U; ~% A  暮色的彩云,已经披上黯沉的夜色纱衣。那暮沉沉的深蓝,幽冷苍凉,衬托着漫天群星——这才是北方该有的夜晚。$ |% }0 W( t2 j! ^0 u
  冷风吹过,飘过血味,冷凉得没有一丝希望,这才是一水城的夜晚。( U/ a: |5 \% i
  抹过脖子上那道淡淡的血痕,十三望着对方笑了,他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还差一点点,你便可以送我一程。”% L! a: ^/ e! _* e
  对方也笑了,声音咳呛,像是胸肺遭受了重击,声音含混着,有些闷闷的杂音。& _! L7 Y4 z- D; w: _
  “这样做,是想你也能尝尝无命身上的痛苦!”8 `: }- r* C6 d" N0 p
  “这样的伤,很快就会好。”十三轻笑,依旧肆意轻松。但若看他的身躯,便很难相信他还能如此轻松!漆黑的府绸衣衫,已经布满猩色彤云,段非的刀,每一刀都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就像他的拳,每一拳都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 @; N; D# Q/ g" A: h6 i! I  “但无命脖子上的伤口,却永远也好不了!因为是你给他的!”段非说的话太多了。
. k# a6 K8 l0 }- L5 v  十三说的也不少。
* P7 ~9 |) e- L1 s- z$ @, k5 V) p  就是因为他们都拿出太多精力去说话,所以他们都还没死!想要在终结对手之前,把心底的声音都痛快的宣泄出来,所以他们都还活着!
7 ~6 ^4 n9 X& X' K  Y4 M  T% [  每多说一个字,段非的气息便要紊乱一分。
1 K; o& d( u9 M. r* t& W$ y  每多说一句话,十三身上的血,便要减少一点。
" e3 f( W! E/ }- G: e# b  两个人都似快站不稳,摇摇晃晃,却又坚持着不倒,十三抬头看看天色,悠然地笑了笑:“所以你要我死?”0 V/ m8 K) K6 B, p8 W" s
  “对!我们并非不能共存的关系——而是……即使我死,也要拉你下地狱!”段非嘿嘿笑了,胸音浑浊,他原本挺拔的胸膛,似乎已经凹陷了一块下去,断裂的肋骨刺破内腑,一张嘴便涌出一口鲜血!
$ C# J! [% n6 Y4 I& r: Z) j  
) ~& {5 Y4 ]. S, R  “看来……我们俩之间,谁想要解决对方,都是非常困难的事。”十三淡淡地陈述。
) P! ]. C1 X# X- }5 [1 V) |& U  段非的刀,只有一招。漫天刀影,攻守兼备,让他的对手顾此失彼,不多不少,想要全身而退,必须躲过那十六刀!
. i8 ~! ^; V9 g  段十六刀!& F" t- `9 f) m; D
  谁都知道这个绰号,但知道也没用。
9 C' x/ T6 y+ `, T4 E4 M4 k1 d: S! J1 C2 a% m5 [8 H
  他的拳,只有一种。全攻全守,浑身皆做凶器,以体术而言,他不伦不类。想要躲开他的拳脚,除非身体条件比他更柔韧、更灵敏、更强悍!
1 U0 N, g" c& d8 K2 C  兽儿!
+ d. \2 U. {& e5 b/ X7 `1 g7 F  记得这个称谓的人,都化作大漠草原的阴灵游散,要抵挡他的攻击,除非斩掉他的手脚,让他断气!' T8 x, C& \) s/ z" S. O* M
  此时似乎应该惺惺相惜。
/ {7 |5 o6 k: N- q" J& Y- ^7 Y  自古英雄气短,人间能寻到一个如此相似又对立的个体,本该仰天长笑,当浮三大白!
8 [* J) {8 e0 E0 T  但他们也知道,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 V! ]; b8 x% N2 N  不是段非,便是十三。0 Q$ P, t' A: q+ O9 U3 ~& u4 p  N" V
  无论是谁,江湖都会存在,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物,一切照旧运行!5 r4 ?8 E7 e+ W& R2 ]
  没有段非,武林还是会冒出又一个出类拔萃的新秀!
/ H9 S+ s2 I: A( z6 Y5 _  没有十三,江湖照样会出现一个异军突起的枭雄!
& Y' e. }& ]& s0 R$ b  他们只能代表他们自己,为了活着,为了活得更好、更舒服,他们走到一起,注定是为了拔刀相向!
8 n* a% _9 E9 k区  所以,当十三这样感叹的时候,段非再次笑了,没有声音,而是冷冷的笑起来——) X7 ^% a1 ^- v( z
  5 e/ R3 u3 ?8 f  G3 S
  “没错!你说的对,段十六刀要不了十三的命!”
! Q, ~2 P, |* G( y4 Z) L2 v  然后,他站直身躯,修长笔挺的姿态犹如临风幼树,将弧月之刀缓缓回鞘,垂手而立。, P1 L1 A. _  H
  很松弛,很自然,像极了决战开始时,十三的备战姿态!
# J5 H, @6 _: f5 q  他凝望向十三,眼中没有杀气,只有平静。缓缓开口,唇边荡漾着一抹浅冽:“所以,我必须用第十七刀来对付你,值得庆贺,自我用刀以来,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段十七刀的人,应该喝酒的!我很高兴!”, x) B* o6 m& n1 z4 o& R6 d! ~
  
; _# ]$ e% o; e  第十七刀!% G- v  T( q8 K( b+ w$ x" r( w9 o
  人人都知晓的段十六刀,还藏着第十七刀!
+ X3 }6 R5 |& m4 _) {* I7 t  要命的第十七刀!6 O8 L0 \. i' i0 |" B! y# ]- e2 o
  行走江湖,没有人能不防备的,在最后关头必须拿出来救命的最后一招!
9 \' j. y; u2 G$ P4 n; L! E. H  所以段非说他高兴。0 a7 n. [' h# z$ p1 G
  因为刀会寂寞。
/ n9 k- N1 J; q$ F3 K  没有人能领略欣赏的第十七刀,会因为太寂寞而生锈。4 ^& t% e' r. o. M* z
  第十七刀不是前十六刀的后续,因为一开始的出招姿态就不一样!看着这样的段非,十三突然也笑了起来,笑得很肆意,很强烈,响亮的声音激起林间的风云,树叶似乎也兴奋起来,摇曳得沙沙作响!* n5 F  w% o  M5 A7 S$ d
  “你笑什么?”段非问得气定神闲,因为他已拿出必胜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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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大概是你的表情很好笑吧!剑煮酒无味,现在喝,不如活着回去陪无命喝。”撩了撩脑后的马尾发辫,十三轻轻松开束发的细绳,一头青丝,散乱地飘扬在猎猎风里,突然为他的形象添上狂放而浓重的一笔!7 y4 g$ A: W( I8 o4 P% \
  . K6 u% I- f8 D  t5 n- Z
  这一瞬间,让段非的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十三这么做是何意图,也不明白十三为何突然提到无命!只看着那长长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像夜色的锦缎,却又有丝不属于人类的野蛮气息!
+ M2 B3 `- N- a. _8 i& K7 X  因为,当十三的头发解开束缚之后,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完全走样!若说以前的十三,是一头野兽伪装了人皮,那么,现在的十三,则是剥开了那层虚伪的束缚,直接展露出他最原始的形态!3 F5 I- n" O  x
  ——他的眼里有杀气!
" }2 P5 k8 M9 c, x  H  一种完全没有恶意,只留下绝对渴望的杀气!
" U7 P5 S/ {" A& Q  那是决绝的!没有退路的!毫无选择的!不是他死就是他活的断然!像一头野兽在受伤之后,面对生死抉择时最后一次反噬!
6 w- ?" n! z1 @  那必然是毫无保留的一击!
  R# X8 P3 l5 Y! P4 U8 e  \5 Y  段非有自信在这一击中存活!——在他看到十三的双手之前。. G7 q( H8 L8 t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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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的手,难道有什么玄机?" }$ C5 S7 p8 `! p% P' K7 V
  他的筋骨柔韧异常,硬如钢铁!他的双手即是武器,谁都明白,十三的攻击最简单,也最难逃避!
1 G. Z* P# E  E& a/ K- c% O  他的手里,应该不会有玄机。8 e& ^/ o4 Q, R
  但此时此刻,段非却看见十三的双手里,各摊着一枚纺锤形的尖利小物。见多识广的人会知道——那很像西藏密宗武僧使用的法器‘荡魔杵’。
- Y# [: v3 P: N& _) h# {, u; a& _" ^  只是比真正的‘荡魔杵’要小上许多,横躺在十三宽大的手里,只超出了两端尖锐的一角,甚至如同女子使用的纺锤,根本不像是武器!$ F# E* b0 n; J3 Q7 W
  这也许本就不是武器!! h/ b% F: [0 d  W4 z" P1 b6 ~
  只是那‘纺锤’黝黑无光的外型让人疑惑,到底是怎样的材质制成。
: a( N& Q5 H% ^9 |- `* W9 q2 e  只是那‘纺锤’静静躺在十三手心里,让人明显感觉到一种类似危险的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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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J# Z- L$ K0 ?  “吃惊吗?我会用武器?”十三没有笑,他似乎已经不想再笑!目光里透露着决战前的狠绝,像一头露出獠牙的猛兽!
2 c6 D: n% G  L6 t8 J) w% M: `$ E  “那是武器?”段非笑道。一寸短、一寸险!1 U2 I1 S% V! S  x% c
  “不是,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手掌慢慢握紧,‘纺锤’的针尖暴露在拳头两侧,幽幽的黑光那么晦暗,看不透的玄机!! ^; A7 C) P% m0 B0 O9 R+ L5 n" R5 Q
  拳头唯一的弱点,便是无法放血!( E6 y5 S/ _$ W$ N2 x
  不能真正隔开敌人的咽喉,终究不够痛快淋漓!, Z2 s/ L! G, M& V  ~7 H- e
  只有鲜血溅起才能激发凶性,十三闻到了自己和对手的血味,似乎开始明白战斗过程中的享受。
# I) r8 r* Q; L* U. G  “原来你也会用武器!”冷笑一声,段非摇摇头。/ Y7 Y5 D1 t7 q$ a2 I
  “我从没说过不会用,只看对手值不值。”不再多言,十三一改常态,俯低腰身,弓步向前。他的身体埋得极低,像极了野兽猛扑之前预备的姿态!一拳回握,一拳平探向前,黑幽幽的两支纺锤的针尖,在他手心之外萌动着锐利的锋芒,风儿突然静了,像是摒住呼吸,段非突然明白,武器对十三来说,并不是一定要符合常例!
! H. A) Q& r5 g* @  十三本就是个不符合常例的个体!
" j# {! f+ j8 o% d: H  两支纺锤的尖锐,已经为十三打开了前所未有的攻击路线——他的攻击范围变得辽阔,无远拂界,只要他的肢体能够承受激战中拉伸蜷曲的极限,那两支纺锤便可以为他带来决定性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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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非这下真的笑了。3 o! y7 u- R, {* s: u5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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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点苦而已。
) @' N; E" r/ a$ C3 }( z2 u  这个笑,笑得无比潇洒,苦味在他嘴角蔓延,他选择了笑看生死!
# }+ y6 k% j- t. x% n  他把身体松弛到极限,那是第十七刀必要的前奏——
" \3 p3 e' e! u5 o6 P: ^+ h% N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用武器?”4 V' a8 s+ V: [
  
/ G! b  h; C4 e) z/ t/ i  十三没有笑,他的身体已经绷紧到极限!所有的动能都在他的躯体里酝酿,准备那最后的爆发!他考虑了片刻,才决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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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能够活着去见他的人,是我自己。”3 `; d) t( J* e2 F/ W7 N, h" w  l
  段非闭上双眼,松软地笑了一笑:“我的问题问完了。”3 i0 O5 C# U# p' p1 c/ _
  十三眯了眯眼眸,突然双手交叉,将纺锤的针尖往身侧两边的沙地上一划!粗糙的地面与坚硬的物体之间摩擦出两道簇亮的火花,他再次收起双手,摆出最富攻击力的形态——纺锤已经变得更加锋利,黝黑的刃尖上甚至冒出因摩擦生热而产生的青烟!% Z3 _+ F" b. p" v3 s
  滚烫的黑铁!
. i4 W9 B5 P) D6 s3 @" z1 A1 B  与冰冷的弧月。
" K% I' A7 l$ T- r- R/ Y1 h4 X% l% j( N6 r$ }, j1 ]
  “那么,我也问一个最后的问题——”就在段非准备好迎战最后一刻的瞬间,十三突然发出了声音,沉沉的,像他手中的黑铁纺锤一样,黯沉而滚烫的声音——( F" C3 L! I9 K" h
  段非看到了一头野兽,在生死关头所抉择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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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9 23:54:50 | 显示全部楼层
34. 丝带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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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乖一点,我扶你起来。”无是搂着那冰冷的身躯,将人偶般的男人轻轻地扶起来,往赤裸裸的身子上披一件丝绸的褂子,掩盖住那无力的苍白。
% g5 x: A# ^: d* \  无命显得很乖顺。
- C' G' t" A9 }* q  因为无力反抗,所以乖顺。
( `" }9 O2 L+ K4 Y  他也没资格没理由反抗——那是自己的兄长,他凭什么抗拒?6 d. V7 j. P: {2 y% {" ]
  即使那双熟悉而温暖的大手,此刻像爬虫的触感一般,黏湿而幽冷。2 N5 a; ]3 P2 C; e" w9 u" ^. I
  是的!透入骨子里的幽冷!5 M2 X8 w" k5 r6 w6 e, |4 \
  无是还活着,但在无命心中却已形同死人!只有死人的皮肤,才会让人这样不寒而悚!恐惧打从心底里蔓延出来,喉咙里奋涌着一股类似呕吐的欲望!
$ N& H+ }& x3 }2 }7 f7 M; M7 _1 }  顺着弟弟披散的发丝,无是心情很好地把那浓黑柔顺的发绺拢在手心,顺手从床头小案上取来一把木梳,细心梳理着,嚓嚓嚓……细微的声音绵连不绝。5 a' ^3 }, K, [- T) D1 O
  “段非根本不懂怎么伺候人,看看他,把你弄成什么样?”他叹息着,手势熟练:“想起来了吗?你小时候,总不喜欢老嬷嬷为你梳头,闹着要我替你梳头发,我都只会扎辫子而已,所以你从小看起来就像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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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G/ ?' Z7 E. ?( _5 z, V8 ]# S
  “可惜你怎样也不能成为女人。这么白皙的皮肤,这么幼细的身子,你偏偏是个男孩……觉得不甘吗?你无法生成女孩子。女人理所当然能享受到的,你半点也得不到!你都不会觉得不甘心?”9 o6 n& ]3 e) V9 y
  “……”7 b7 c* N! {; }6 {% I$ O
  “所以我说爹总是做错事!他干吗不干脆给我生个妹妹?无命若是女孩子,我不知会有多高兴!可惜却偏偏是个男儿……”低叹的气息微微吐在裸露的脖颈上,无命轻轻掀起微垂的眼帘,默然看向他,伸手握住兄长正在编织发辫的手腕——' u4 K9 z! |" Y: l
  “我没有希望自己生为女人,从来没有。”3 k0 ]! G9 Q9 s. _9 {6 a
  是的,从来没有。0 Y0 R3 }5 O, N
  他憾恨过自己不是女人,因为没有可以给予十三拥抱的柔嫩躯体。
6 {! y5 k# e/ J+ a9 r' X2 J  但他从未悔恨自己是现在这样。4 g! M, Y. p5 T8 n% ~& \( m- H6 A8 C& A6 M
  他是花错骄傲的儿子,也是被十三拥抱过的男子,他并不遗憾,从未遗憾!
1 }% w2 e: J2 M7 q; _: V+ A) Q& V  无是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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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是大吃一惊!
+ V6 H- p) x3 a% V& y  不。
7 m( H  ^$ }8 S) H. t) Z2 _  与其说是他大吃一惊,不如他的表情简直是惊骇莫名!纯爱社区,帅哥秀.qEt!Xf
2 u* ^5 E- \: K2 k4 B( D/ T  仔细检视着无命那洁白无暇的面容,仿佛想要找到一丝动摇的蛛丝马迹!他失控地摇头,用力捉住手里的发辫,生生拉扯着,像要连根扯下弟弟柔软的头皮!: @1 v3 c, B. z" b2 i, m- r, n
  “你撒谎!”他大叫。3 D: I9 P1 Y  I+ W
  “随你怎么想!我是男人,我没什么残缺!”拧着脖子与兄长较劲,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地渗着血丝。被无是细心换上的新绷带,再次变得姹紫嫣红,血珠子像红烛的泪滴一般,顺着莹白的胸膛滑下。7 _; L6 C0 d! F0 |3 \
  无是摇摇头,突然狂笑,英挺的面容,僵硬而狰狞起来——9 _5 W/ ~6 w+ l) c
  他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弟弟,眼里同样渗出血丝,像快要哭——" {) U7 Y. b' b  d5 ?
  “你是残缺的!你不是我弟弟!”他开始嘶吼,手指却以相反的温柔力道细细婆娑上无命的面庞!在那微凉而细腻的肌肤上,粗糙的指腹摩擦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温柔而坚持的力量!2 n. ]0 C6 X* D2 z) z, `
  “你该是我的人!像花家的一切,你本就该是我的!可你像爹一个样!你们都瞧不起我——我傻吗?!傻子怎能像我一样活下来?!”
4 U: m# |$ A, v. T2 ]. b. R) N  “你做的事件件都傻!爹爹的一切本就归你,你枉作小人——”
- l" m2 \# p% f6 |- f  残破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 `2 ^: |, u& R' {2 o* L  无是一巴掌扇到无命嘴边,手段利索得毫不考虑!就像当年,他们他爹如何对他一般,今日也把同样的手腕用在弟弟身上!耳光扇得又脆又响,无命的嘴唇立刻就噘了起来,牙关渗出血丝!
: f6 l3 r, c+ n. [" ^$ ]$ _+ x% @  “……”白白一颗臼齿,突然从无命嘴里滚落,望着自己的牙落到面前,无命的眼神空荡荡,惊讶的茫然压过了疼痛的尖锐。9 [4 i4 S+ `. B3 D% c& z
  牙齿……
2 v. {/ x6 ?; H$ S2 M5 }  当年的花错,一掌能开山,也没扇掉无是嘴边一根毛,因为那毕竟是自己儿子——打在彼身,痛在我心。  如今的无是,干脆利索的一巴掌,轻而易举打掉无命一颗牙,因为他说过——无命才不是他弟弟!
! K% G9 c; g2 y! a  r/ q  ——他们原本是一脉相连的亲生!  j/ k) ~- [. e7 w( |% i
  握紧那颗臼齿,无命的腰身弯下去,像被谁踢了窝心一脚,痛不欲生,不住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0 l9 A; \& |' |2 k5 N% e  `* ^/ S
  
* y4 z3 q: f0 e; y7 S* A  “无命?无命?!”无是这才慌了。那一巴掌仿佛恩断义绝,覆水难收!他慌忙从背后抱着无命,惴惴不安地贴着那凉凉的后颈,嘴唇擦在那僵硬蜷缩的背上,像条惟恐失宠的小狗。
& Z! [% b  R) t) Q5 G/ B7 V$ _  “……我说了,花无是,你枉作小人……”不再是哥哥了。他只是个叫花无是的男人!他曾经那么好,为他梳过头,为他牵过马……更小的时候,他每天的生活内容甚至就是为小小的无命四处逞凶,在各个堂口树立花家小儿子的威严……再更小时,自己不爱坐车,惟独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荒废那童年的时光……* G1 _# c" D, d, O3 B- p0 D
  那个人曾是他的哥哥!/ Y3 z: y. f3 Z" o
  他原本和十三一样,在自己心里,占据着无上的光荣。
# F; J' y& D) k  但他的无是死了。
, P( E& I) |# ~& p) D8 M  死在凤鸣城的那条河沟里。1 c/ D7 u. _6 \, s3 `2 t
  尸体泡得发白肿胀,却也死得干干净净!6 Q- w! }3 U6 {8 U

( L9 t: Y% }5 L# W# v  现在活着的这个,不知是谁?7 A3 P  A/ t& g3 v) A5 p
  抬手便打他,如家常便饭,那不是无是——再也不是!) ^8 l/ t$ g  r  e
  那背后亲吻着自己的嘴,潮湿又炽热,点滴地落在冰寒的肌肤上,掀起层层战栗——他找十三试了那么多次,结果却在自己哥哥身上找到那感觉,想来想去,他摊开手心,望着那颗离开族群的,寂寞孤单的臼齿,突然发出森森的笑声——! X7 l% N2 x. H+ N! n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1 r8 }9 t+ n( a8 B  原来自己每一次信任的人,终究都会背叛自己!原来世间没有值得相信的任何物事!原来世上最狗屎、最苍白、最无力的承诺就是‘亲-情-信-爱’!想到此处,无命红了眼睛!夺眶而出的不再是悔恨的泪水,而是愤怒的火焰——
' m2 H( E; G2 Z3 b& {  “你应该死掉!”迅捷地扭转身子,握在手中的臼齿像飞镖一样,猛力地丢到无是的脸上——白白的小齿没有任何杀伤力,从无是身上反弹,再落到更远的角落,落地时的声音,像一颗心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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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3 X4 w, r! ^  牙齿当然伤不了无是。
+ J0 ~" D$ E) P: a6 {% R6 V+ N  那不过是无命嘴里掉下的一颗智齿,不是真的飞镖,无命被打落那颗,然后混合着怨恨吞下,反反复复,像个轮回,仇恨原本就没法终止!. H* [8 [; Q; S1 u( f  Z! o$ q
  但无是却被激怒!
2 g+ t) p2 }4 f5 z: A  显而易见,他像狂怒的雄狮,捏着弟弟薄弱的双肩,发狠摇晃着,像要把无命拆散!8 G" H' X. v4 R$ U% N9 X, R
  “你叫我死?!你叫我死?!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不活下来,你就被那混帐连皮带骨吞下!”. W. T9 y8 U  V# P0 ~: t& P
  “吞下花家的禽兽是你自己!”无命嚎叫着,泪水呛着愤气,咳嗽连连。3 r4 b9 T7 J4 a8 o( R% |3 U+ W
  他们多么傻?0 K6 v. w, O9 m8 ~$ T. R$ @
  狗咬狗,一嘴毛。相煎太急的,原来是他们这对姓花的亲生兄弟!这样的画面若十三看到,莫不笑掉大牙!十三筹划那么多,是否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 H/ w# p5 c; ^/ r) m  他错了啊……
# ~2 ^! u8 X& s  选错怨恨的对象。) G8 B) H- v4 ?* S
  十三只是帮折枝堂,将花家的运程往衰落的路上再送一段,而最终选择灭亡的,不是他们自己么?: V% @8 l  `4 w( Q" ^
  “你果然是贱人!”无是终于为自己弟弟下了定义。6 v5 j4 S6 y0 S/ A! \$ H
+ X' X% p& V% @
  埋身缠斗,无命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 G6 I2 n0 J( e) o- o# v  他最终是较力的过程中胜利的一方。骑在弟弟身上,他像个骄傲的王。/ }5 j7 c3 H% D  \6 ]
  睥睨着脆弱无力的弟弟,他的目光既冷又热。抬手拧住无命胸前微微突起的那点绯红,掐得用力,看着那绯樱变得鲜红,看着弟弟喉咙里咳出惊疑而恐惧的喘息,他的表情,像吸食了仙丹般受用!5 m9 {; y  L+ \+ e) B8 Y
  “你真的很贱,便宜外人也不肯将就一下自己人。你跟爹一个样子,胳膊肘往外拐着,活脱脱的下贱!”他的眼里,仿佛全是怨恨!像个得不到疼爱的小孩,最终选择了离经叛道,等到家人注意时,他已经堕落得覆水难收!3 A4 g8 Q* C2 @  v* a% S! h: B# p& r4 K
  “你和爹一样相信十三么?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你们最信任的人,原本选择在那天晚上就把你们的手足斩断!不是我……如果没有我……要不是我突然[死]掉,要不是我对你搞的那一手,他当时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吃掉折枝堂!知道么!?他当时就下手了!我把他的亲信放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你以为我真是傻子?!”
9 Y/ F& c$ ^9 ^; g, e- _  ]: B  5 D& g3 ]  E, d' w! |7 L1 _
  ——!!
# O6 T, l* q& P- J; ]  那天晚上……
" Z$ T* n& q5 [8 m. l  那个凤鸣城血腥屠城的晚上!
" s' J* w8 S+ V0 N; g  到底发生了什么?
2 V6 g$ F# d0 i. f  {4 G% M5 C  那不是谜吗?9 V+ x2 A+ L  p, t' q  |  D  J
  那个秘密应该随着无是的死亡而销声匿迹……
5 C( f  T' R2 U4 ^  可无是却还活着……0 z" U* y0 s5 q
  他还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再一次掀起那层屈辱的伤口,把刚刚结痂的伤疤再舔一遍,然后看着自己弟弟痛哭?!
+ H5 H* i9 `2 _4 p3 E2 {. x4 B! Q  “我要让你和爹看得清清楚楚……谁才是那个最能干的儿子……不是么?无命……你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他吻了上来,掐着无命胸前脆弱又敏感的绯红,缓慢而坚定地吻了上来!" W' G" E. ]  m# G# G* F6 {
  无命的眼已空旷。
; y1 `& {/ s: Z5 `  再也看不见所有一切——因为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耻辱的暗格里,迷茫又凶残的黑暗——
6 O  z2 ]1 h  m5 l' d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十三面前自刎的那一刻里,十三那惊骇而又茫然的表情——他突然知道,自己其实早就该死掉!
" v) f4 M- z  A' X. {3 X  真的,不该生下来的……
- {/ l% |7 ?2 w4 Y7 x% x  无是说的没错……
0 Z6 }- ]+ S- ^  v6 t. t" a  他不该存在的……$ |4 A# w0 q(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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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说话?”细细舔过,无是抬起头来,捏着无命尖削小巧的下巴,冷笑着:“你不是很能叫吗?哭也好,求饶也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弟弟叫床的声音原来那么好听。其实你是最差劲的!——跟婊子比起来,你的身子最差劲!可我也实在没出息,偏偏就喜欢你这个跟婊子一样的弟弟!小时候你那么可爱,老穿着一身白,像个小玉人儿似的,真没想到长大了的你,却是个喜欢钻男人裤裆的孩子!
$ g, F  U! V& C  ——十三那家伙死也想不到,绊住他脚的,会是你!我把你毁了,他恐怕吓了一大跳!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在凤鸣出现,你以为自己是来救他,结果你是在妨碍他的计划——真想看看,当他和爹一起,看到你从关老爷神像里滚出来的情形,会是怎样一种样子!后悔?还是吃惊?再不,是吃醋!?哈哈……他把你像宝贝一样收着,八成跟叫花子过年一样,想把好吃的留到最后!他本来就是叫花子嘛!真想再看看他那穷酸的模样!——只可惜!你对他来说,就跟年糕一样!味道虽好,却得赶紧趁着日子吃光!放着存着……日头一过,你就变味了!发霉了!3 W: k- B% E. l2 q& }8 R9 ?
  你的头炮,被我打下来!他气得吐血吧!?那么多年一直赢我,却在你身上输得当裤子,那小子怕是悔得满地打滚!”
, h7 h$ u4 C/ E& e& h: ^) `  “……杀了我吧……”叹息着,喘息着,脖子上的伤口崩裂,无命最终还是放弃:“把我杀了吧!求求你……哥哥…你还是我哥哥的话,请把我杀了……”. Q7 q# i! h# \6 Q0 s
  “我为什么要杀你?”6 g! A3 I; N! H& M+ i  [5 X( o( ^
  “你不是恨我吗?杀了我一了百了……你跟十三谁输谁赢,与我有什么关系?”) ~; V1 v: }# H0 b
  “我恨你?!”无是像听了个大笑话!“为什么我会恨你?!哈哈……无命!你真傻!爱之深,责之切,爹时常这么对我,所以我把他对我的[爱]都存了起来!我怎么会恨你!我爱你都来不及!你这么能干——把段非骗得团团转,我的弟弟,果然是……”
% X( ^! \" `) ^2 z0 f8 _) P  “段非……?”, J4 U. o  T)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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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名字,让无命的目光再次恢复些许神采——( s) O4 k9 q) h1 Q
  “他跟你一伙?”- i2 c' @+ n# }7 e
  “怎么可能?那种武林天骄,全XXX都是些傻瓜!段非再厉害又如何?叫他到江湖上走走,不出百步恐怕就栽了!——我只需要放出[请到段非来凤鸣城]的消息,那白痴就真的跑来了!他大概是想查出谁在利用他的名号吧?沽名钓誉的傻瓜!再加上我放出[段非求战十三]的消息,那家伙便心痒难熬,因为他想赢十三嘛!这些小手段原本是江湖上最最瘪三的伎俩,却没想到,骗过了折枝堂里这么多老江湖!”6 }6 R! k( c8 d1 D2 l4 {
  “……”% g4 l/ T6 ^* g0 \. ^. N4 T
  “十三那家伙大概是想将计就计……他也算有点脑袋。只可惜,段非杀不了他,他便来了个潜龙翻身!——你突然出现,他就利用你的眼睛来证明他身受重伤,与凤鸣城一战全无干系!只不过,他漏算了一个我,我在他下手杀我之前,自己先死掉,也算是跟他学了一招[借尸还魂]——”
  M1 E* k$ N) j, B; I1 B& h1 {7 d# `- I* z9 p" c- D: ]
  “真的不错,你还懂得借尸还魂……”
& f2 T+ ^9 [/ u% ^: {+ u- o  就在无是得意洋洋地说话的时候,一道幽暗而沉湎的气息悄悄地弥漫开来!阴暗的小屋里,突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低沉而森冷,像噬血的野兽在摩拳擦掌着,伺机复仇前的吐纳!
6 b* h  Q4 u6 P0 m0 R: K  v  “谁——?!”# D& R7 w9 _; P" a
  这一惊非同小可,无是身形暴长,利落地弹跳起来,站到地上,环视四周——紧闭的门扉依旧,小屋没有与外界形成任何连通,但那魔魅的呼吸依然,潜伏在深夜的黑暗中,与月色下的阴影连成一气,凡胎肉眼,竟无法看得真切!
* s/ ~5 E6 j4 e0 U: c, W4 G5 r  空气中还飘荡着血腥的气味,异常浓重,与刚才完全不同!幽暗里,似乎还睁着一双毕亮的眼眸,圆圆瞪着,像丛林里最凶猛的野兽,借着大自然的天险掩藏好自己的形态,只留下漫天的杀气震慑猎物!# J- q% t" `) u' W2 e  c' S* e
  那目光是凶残的!, q) [5 h2 C( U% J

2 |3 q  m0 c. W4 P  即使无形,却又如有实质!& B" t$ g4 _, C7 \; T
  让对手浑身颤栗,寒毛倒耸,却又看不见摸不着,这是野兽的天性,也是野兽最习惯的形态!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 S5 H) o' l5 V9 p. K+ I  “谁?!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无是的呼吸急促!/ q8 W0 w, d& M5 Y5 L+ u% G
  他似乎变成了那个浑身不舒服的猎物!而前一刻,他还是猎人!但现在攻守异形,突如其来,习惯了筹谋与忍耐的他,再也无法忍耐!
( v: {4 L" z7 k8 r4 |  “英雄?……谁是?这个世上,谁是英雄?……我们不是阋墙狗么?”那声音又开始,似乎有些疑惑,又有点迟疑,声音断续着,间或着呼吸急促,空气里血味更浓,那如有实质的凶光也更甚!
0 B+ g6 ^( {) I  那目光似乎可以杀人!- O0 D- [- f! L4 R  ?; o- H8 r
  但这一刻,无命却放松了。4 c8 K+ f' P  T6 q- I
  他站了起来,颤巍巍的,朝向不知名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那目光的主人。带点微笑的凄然,无视兄长,昂着头颅走过去,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流下触目的一片鲜红!! G) H0 M0 V$ t6 J; O: i$ m

% ]" r" \: `7 _' ^/ \+ Z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出现。. @8 s: Y' Q$ ~# R
  嚓嚓的衣服摩擦声如此真实,月色西沉,冷冷的光线斜斜从窗棂落下,原本黑暗的一角重获光明,照出半片衣影,那人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步履很轻轻,像猫儿,像兽儿——一身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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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照到他的脸上,那是一片清秀俊美的轮廓。散开的长发拂在他宽挺的肩头,微微掀起的嘴角那么肆意,看头生死无常般的淡然。仿佛什么都可以看透,却又什么都明白的清澈眼眸里,其实并没有凶残的杀气,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温柔……) Y. P* K7 J$ _8 _% S, q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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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从没有出现在他眼里的颜色。
( T9 M$ K- G/ Q/ @! v- k; d1 h! V  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无命却感到了一丝丝温柔……3 ~% A1 I  l  H/ N
  仿佛原本很熟悉的物品,再次回到自己手中,那温存的感觉,并没有随时间而流失,他依旧在。
5 \" V$ X% ~1 C  “你为什么来?”无命问。声音轻轻。
- ?5 K; ]  V/ i' c. Z  “我来接你……不过担心你不肯跟我走,所以带了点礼物……想讨好你……对不起,弄脏了……”他的声音也轻轻,说不上是温柔还是狡黠。嗓音里的沉实带点沙哑,气息似乎有些迟缓,伸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一缕丝带在他手里飘荡下来,是赤红的鲜艳颜色!
3 V, h# r7 \' s4 O, S, v2 K6 h  1 c$ ?' g* g- C$ D$ M
  “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无命轻轻一笑,眼角滑下透明的水滴,掠过嘴角,仿佛是甜甜的味道……1 d/ B) J/ H" E" T' {
  什么都罢了!0 O- y3 r* A( E
  谁对谁错,谁的爱谁的恨,都可以在这一秒装作不见!他看到他,便是奇迹!生死无憾……
' y2 o8 l5 T4 X$ p( O  “大概吧,所以你要珍惜点……”他笑了笑,嘴角还是歪歪的,像往常一样。
) ?$ j6 E' L7 ^+ {  e) G9 T6 W  “你也第一次穿红衣……”无命又笑,多么惊讶,他也会穿上黑色以外的颜色,沉沉的暗红,在月色下显得破破烂烂,落魄得很,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身创痍——满合适的呢!8 b( |. B. f0 B: B- Z1 w( j
  “……?”他迟疑了瞬间,然后释然,轻柔地发出笑声:“不错呢,原来已经是红色的了……像个新郎倌儿……来,第一次送你的东西,要不要拿去?”
9 W# q6 H( i  N' o8 f/ @  无命忐忑地接过,爱惜地看着那濡湿的红色丝带,像个小心眼儿的孩子,嘟哝一句:“为什么是红颜色?多俗气,我要用在哪儿?”
: F, V  p# l$ N% ?  Q5 n, R/ l  他是男人,怎么使用红色的丝带?/ y9 w/ k9 i6 s1 Y) d0 j0 d. x; @8 V
  他沉沉地一笑,声音还是老轻老轻——“街上卖丝线的胡老头送的……我看着觉得衬你,原本……它是白色的……”
- S! j) G0 o# {  原本,丝带是白色的。
; d% B: z$ e7 d: g  {' E  就像他的目光,原本……总是一片赤裸裸的厉芒!3 J5 k5 l/ {, R* Z0 x
  只是无命觉得他温柔,无命看着他温柔,所以……他才学着人样子,也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而又毫无建树的事情——就像这丝带与温柔,原本都不属于他,他只有慢慢学过来,学着像普通人一样,活在这一刻……
2 F$ S8 L* |* o1 `1 d  s, H5 p5 q! r  只是,原本白色的丝带,已经变成了红色……9 o* b2 O5 k4 l
  无命的目光,变了颜色。- z; `1 k7 q5 [$ a/ g
  他的泪,突然掉下来,一滴又一滴,一串又一串……因为他看到丝带像脱了色似的,红色的濡湿,染满自己的指尖!8 h3 K1 X1 Z) V
  空气里的腥气,原本就是——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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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B' V" y4 y( ~  “叙旧结束了吗?”* a; x, F: h$ s8 y# n5 v$ ^
  阴沉沉的声音,像从地狱深处探出来的勾魂之锁!  e& n& E) X% X3 M
  无是站在小屋一角,这一次,换他成为猎人!审视着负伤的野兽,用看着死人一样的目光,冷冷的,露出残酷的笑!' v0 |; S3 |( B) R6 f/ e) P2 X4 b% i
  ——“你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么?这个样子,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那样,让你活着回去……?”+ u4 ?" \9 H- w, u
  当年的无是十一岁。
/ r  }% Y1 R. v3 b, J* l  当年的无命五岁。
$ t: B2 I+ _0 P6 z  当年的……兽儿,七岁。
6 G7 i& A- ~2 ]  ^! T! I  A  ( n3 r& N: S! b
  在那个漫天飞雪,一色苍茫的长街,兽儿推开了无命。
! I5 @' K4 K9 q# @( F# I" ?) \  无是殴打了兽儿。纯爱社区,帅哥秀jl1F lx \]
/ X$ M7 s) ]6 f7 \# `/ N4 T9 C9 l  那一天,无是几乎将兽儿打成死人!
# u. ~! H5 q0 e: i( _  但兽儿活了下来。: U2 \; v" \4 Q) y
  而如今,兽儿也许再也活不下去,因为他的生命,已如风中烛火,飘摇在即!
( r2 s  h( u6 P  所以——十三笑了。) k2 M2 i4 B& J7 v
  他一直在赌博,看看自己能否活到明天!
2 R! G) u# z5 w, Q; k6 @  天复一天,年复一年,他活到了现在,才看到死神向他挥舞着勾魂的锁链,他想拖一个人下去垫背,因为他一直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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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0 00: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35. 废心
0 @; e, F' N2 b+ G+ [7 U! P( |4 y$ Q* S* _* f
        不是没有恐惧的。0 G6 q; O7 s) X: f1 {
  其实一直都很怕死!
3 _( V6 i" k" V; [! |& m  幼年时的经历总是将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无限制扩大,形成了灵魂中一个牢不可破的禁区。; W6 L: u/ f9 w8 J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选择都将低头,看不见身后,也看不见前面,只能像个蒙住眼睛的瞎子,一步步捱着,踉跄地走向前方。, E( Z* Z* x8 U; n! {
  所以当眼睛睁开时,他看到自己濒临的死相,是一片血淋淋的红,没有惊讶,也不畏惧,反倒坦然得很,像个瞎了一辈子的人,临死前终于得见光明,死亡的阴影变得黯淡……. k/ G  b* J: G2 A4 I" K9 d: s
  嘿嘿一阵低笑,转身过去看向无是,仇怨的表情是没有的,只是剩下一朵莫名其妙的冷笑——
  i5 V6 Y; M( [+ ^  p4 V" V1 @5 w  
: l1 T9 f- F- Q2 K! }* }4 Z  “你笑什么?”无是冷冷问着。他的全身线条都拉得很紧,任何人在十三面前,都不会做出过于放松的姿态!
' `0 P8 l9 `! {  “你的习惯不好,想要的东西应该用抢的,这样比较公平。”摇着脑袋,十三抹了把脖子。与无命一模一样的伤痕横亘在彼此的脖颈,活象两个迥异的双生子!他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鲜红,倒像那血液不是自自己身上流出来,望着无命,嘿嘿笑着,傻子一般。
  _! i% ?, w% Q6 G( L# ^  “不要笑…不要那样……你在流血……”嘶哑着声音,无名退了又退。这印象并不陌生,十三的身上总是伴随着血腥!但今日略有不同,那颜色来自于他的身体,象征着生命的流逝……
, Y9 \, N: Q6 ^  “嘿嘿……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居然大言不惭地跟我谈公平?!”无是嗤笑得有理!只差没说——你与我,不过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R- B/ P1 `& D# n
  公平只限于正义的一方。他们两个,谁都不是好人,实在没什么资格谬论公平!
  X9 z7 W  x' x, r  “没错,我们俩都很坏。从这里开始——从头到尾都是坏坯子!”指着自己的脑门,十三没和他争。他站直了疲惫的身躯,腰干还是那么笔直,血色让他的身体变得华丽,一改往日低调的印象,此刻的他,形象突然妖异,看起来倒像地狱里爬出来生吃人肉的怪魔!
8 G; e4 M$ d/ Y# {2 i* B( f  ?: g  “不过……坏也该坏得有格调!你我格调不同,所以总不能走到一块儿!”唇边绽出一抹笑,看在无命眼里显得那么狰狞!十三的一句话似乎说中了许多事,一言以概之,他和无是的关系,似乎就是这样简单而复杂!
( E; \  l: a0 C  “什么意思?”无是看看无命,再看看十三,突然不介意对方这样拖延时间!因为十三在他眼里,已形同死人,试问一个‘死人’,有能拿什么来要挟一个活人?!
! f( k  w8 ]2 T  “嘿嘿……你我都一样,见不得别人有什么好处!自己没有的,就总想拿过来……只是,我喜欢用抢的……而你——却习惯用偷的!”突然咬牙切齿,十三的眼里,寒光暴射!, {5 _3 y4 \/ l
  “咱们俩都不是好人,所以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你偷你老爹的,你偷你弟兄的,你偷折枝堂的……你怎么都好,就是不该偷我的!——花无是,你捞过界了!你不仅碰了我的东西,还给我弄坏!这笔帐……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上你的!”2 v# }& w; t6 B: v) K; }
  “嘿嘿……哈哈哈……!”先是一阵错愕,花无是突然仰天长笑!他的瞳孔涣散,笑得过度用力!浑身气机盈满,充盈的真气从狂笑中丝丝放射出来——那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的真力,像黑红色的烟雾般浮动在他身体四周——
2 A1 v3 g$ Z3 ~7 A2 M/ z5 l( T  十三微眯双眼,他不会错过这一光景!花无是常年偃旗息鼓,武功的精进似乎不能以常理判断!刚才那真力的外泄,完全可以窥视出他的实力高低!不出意外,花无是已经有花错盛年时期的功力八成左右!
* X  d5 v) \$ e+ T: w2 E  八成左右!
" p; ~- B" B& W  这对十三来说,简直是要命!! ?( ?8 i  N( X8 r4 R# ]
  花错一身横练,成名绝技[百烈掌]可在一丈之内伤敌内腑,重挫筋骨!要不是花错年事已高,且过于亲近酒色,想那[百烈掌]的威名也不会那么简单便毁于[福禄寿]之变!5 j- z% b# H: [* L1 s# N  e
  横练功夫最忌讳的就是年龄与怠惰!" O' b+ }$ C) |& k( ?" J" U
  而此时的花无是,却正好是一身刚猛功夫最能见成绩的年龄!- M& _1 q/ R' z1 W5 Z5 E( U1 m% S
  他已经完全不是少年时期的花无是!
$ J  C7 U) B2 l  _" }& V  此时的十三也完全不是昨天之前的十三!! n/ {. w7 F/ c) L
  ——“那又怎样?!”磨着牙,花无是狠戾地一笑:“伸手拿自己的东西,怎么会算偷?!你跟我不同,花家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就算是无命,也是我说了算!你睡了我的弟弟,谁偷谁的东西还不一定!”
' i: n( Z9 A) [1 r+ a8 a  “谁是你弟弟?”! S" k. q* M5 {4 ?" O, u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两人看向声音的方向,无命伫立在阴影里,苍白的身体原本瑟缩,此时此刻,却意外地挺直起来,挺得笔直!% {# v$ I3 u% T
  “无命……?”
, u' w+ i7 u; ~* m: X: h  “谁是你弟弟?”将花无是亲手编织的发辫拆开来,无命冷冷一笑,牙齿磨着嘴唇,像在啃着谁的骨!“我有那样一个哥哥么?”/ o' u4 Z; V* w* X$ J
  “无命……?”
1 \5 H. n/ q* a  “我哥哥已经死了!”
/ T, k8 v, L% g/ `  这句话似乎粉碎了什么东西!花无是仿佛被谁突然痛打一拳,涣散的瞳孔在眼眶里激烈地晃动着,像要哭了一般!! i6 i( j+ ~! X1 Q& m8 ^
  “我还在啊!无命!你不愿我活着?”. [) u; {! {9 c3 P
  “是么?那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轻轻一笑,秀丽的嘴角荡漾开一朵黑色涟漪,说不清的魅惑,也说不出的黯然。. q3 o; U. H0 }2 B2 A
  “无命?”不由分说,花无是立刻靠过去,任由弟弟攀上他的肩,像抚摸着情人一般,婆娑着他的下颌、脖子、耳廓……无命的脸逐渐靠近,眼神认真,好似真的想辨个真假一样!
8 @. A" G6 A0 I( y9 W3 q  他的手那么柔软,嘴唇轻轻靠近,细言细语,当着十三的面,仿佛当十三是个无形!
7 }* i; I, m# M1 Y) f1 y* O/ I' @" Q  “不会是易容吧?我也知道有这法子……”
- A! s9 H' f9 H4 b# y  “怎么可能?!你好好看看!”刹那间,似乎二人都忘记了十三的存在!好象十三才是闯入他们世界的侵略者!而此时此刻,十三的眼里蔓延着黑色的浪潮,幽深而沸腾,翻滚着,像要冒烟!; T1 q# M6 C% G5 Z7 s4 \
  “我看看……”无命温柔地靠近着无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要快吻上对方的脖子!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张大檀口,睚眦毕露地凶狠扑上,张口便朝向兄长健壮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I/ B) _9 q: c
  “啊——!?”无是的声音冲破喉咙,厉吼过后,他下意识地挥手击打,一掌想要推开瘦弱的无命!一时间血花飞溅,无命竟死死咬住不松!脖子上的软肉被牙关紧咬,谁还敢大意放松!?无是像发疯一般用力捶打着无命的背部,直到无命再也僵持不下,软软摔下,仔细一看,竟连皮带肉的,被他咬下好大一块!0 @, M6 n) c- p3 ~6 j
  “噗——!”吐出那块血淋淋的物事,无命呕出一口鲜血,也不知是无是的,还是他自己的!宁静的目光被疯狂取代,眼里充盈的愤怒与怨恨,比血更赤红!
# E% n5 D' w9 a! b. i  “谁是你弟弟?!你才不是爹爹的儿子!——你莫非忘了,折枝堂的花无命,是给人骑着好玩的角儿?!去死吧!胆敢背叛折枝堂的人,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是虽远必诛!”) }% |# v# Z6 d, Y! P) V6 g
  他凛凛地站起来,赤裸裸的身躯丝毫没有减少他身上凛然的神态!怒目一扫,他指向十三:“你!——你也是!谁要你过来?!莫非以为我要感谢你?!哈哈……十三,你莫非忘记了?!你才是背叛爹爹的头号叛徒,早知道你后脑长了反骨,我怎么会看错你这么多年!?”% n& _- g+ z, ?$ |: A6 U2 j% @: k
  “下贱!”无是一身恼怒,突然飞起一脚朝无命踢去,就在此刻,电光火石间,十三抢步上前,袖中的寸铁飞射而出,尖锐的纺锤利箭般疾射,划过无是的脸颊,钉入其身后的墙壁!8 Q  o+ @5 S+ C( }) H! |" Y
  “我若是你,就知道不动为妙!”他沉声说着,已做好随时扑上的准备!似乎完全没有被无命的话动摇,坚如磐石!! f6 H+ P$ L  {* k' o
  “谁要你多事!?滚!给我滚!——我们花家的事,轮得到你跳梁?!”无命嚣叫不止。$ [; |* [6 N( {
  ! y6 s  W3 B- a4 ?+ ?
  这是一场乱战。
" T) g- y+ B. i  谁参与进来,都要先舍弃一颗破碎的心。9 o( z# H! n' O9 g0 Q! |/ a; ~- N
  他的心早以废弃。
: Q- L3 N: S/ ]7 Q  s# P  所以,只有他留在这里才是理所当然!
9 _( Q* f- _# J+ ]  “你做梦!你们做梦!在这里…你们谁也逃不掉!我要杀了你们……全部!”花无是捂着脖子的伤口,费力地吼叫起来!他的声音那么尖锐,他的脖子血肉模糊,他的眼里几乎要喷出失去理智的火焰——也许,他很早便已失去理智,行为模式通通脱离常轨,此一时、彼一时,刚才被他万分重视的无命,此刻已变得一钱不值!3 M& g2 I5 p* C5 G- K/ `6 k/ e" m
  说时时那时快,他飞身扑起时,第一个攻击的对象便是无命!气机盈满的一掌,掌心间爆发出一阵电光流窜般的火花,火花激撞,炸豆声不绝,呼啸而去时,空气里似乎也蔓延开一股烧焦的糊味!——那是[百烈掌]发动前的征兆,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式,无命突然诡异一笑,挺直胸膛站得笔直!8 `, H+ z! K/ D

) V6 O2 e( X0 U* w6 r  他迎向那一掌!
2 R3 a% b% o  j( i/ E9 ^$ n9 }  毫无疑问的,他不闪不避。他闪不过,也没打算闪开!花家一门,全都死在花错独创的一招下,怎样看来也算是好聚好散!而这个背叛花家的人,自然也会被其他背叛者杀掉,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 A' v6 M" Y1 n0 C- S$ f
  ——因为他看见了花无是身后的十三,腾身跃起!
8 X3 i+ P3 Y$ g( |0 X7 W' P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无是杀花无命的时候,岂不正是十三狙击花无是的最好时机?!9 z' ?/ K9 X* P- d+ H* t
  让他们去斗吧!
. S% L6 c" y: V/ e! S9 q  背叛者理当一无所有!
: u" N7 r" S7 D/ J; i  无是越是疯狂,便越是证明他们花家罪有应得!
1 s0 F' x8 S4 f) ~: K/ [0 R3 f4 b  十三越是不想无命死,花无命便越是要他得不偿失!——怎么早没想到?原本复仇是如此简单之事!一个杀掉一个,最后即使剩下十三,他也得不到想要的全部!死亡在那一刻让所有都一了百了,未尝不是一条痛快淋漓的复仇大路!
0 `9 w$ o8 k9 z  然而,当无命等待着无是的一掌轰上自己脑门的一瞬间,那道熟悉的黑影却电光火石般斜斜插了过来!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那背影沉默地伫立在他的前方,散发着浓重的腥气,那太过熟悉的身影,以这样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破坏了他的‘大计’,无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在扭转一切——他张大嘴巴,眼巴巴望着无是那光芒闪耀的掌心轰来!$ H# w$ N- o7 x6 z6 U0 u
  轰——!
9 N9 Z5 D2 J. [7 k& J  爆炸的气浪澎湃席卷,整间破败小屋似乎也在适才的冲击中遭受重创!整间屋子激烈地晃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解体!而靠得太近的家具物事则在无是的气机爆发之下,被卷进掌风之中,绞得粉碎!
7 f/ |! F$ |& v! f9 r% M, Y2 h& ?3 w  唯一没有变更位置,移动半分的,似乎只剩下自己!?
5 S% V# u& F* w# D  无命惊疑不定,尘嚣散过,理应被一掌击碎的自己还完好无损,而十三的背影依旧如山岳一般屹立不摇!反倒是无是反弹开去,像触电般一击即退,喘息不止的退后数步,似乎是难以置信!1 ~5 ^; R' E- \  ~
  “啊…啊……”无意义的音节,从无命干涸的喉咙里丝丝泄露出来,凝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那仍旧坚毅的身躯,他的唇哆嗦着,却再也流不出半点泪水!他不侥幸存活,也不是无是临时留手——适才那一击若不出意外,刚猛的拳风应该会穿透阻挡者的躯体,然后将他们二人一起击毙!
! L" |) a; _, x$ D% r7 b1 i  然而,花无命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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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M$ L9 @* N5 X7 p7 o* j  “嘿嘿……哈哈……!”无是突然大笑起来,狂狷的气焰以从未出现过的方式尽情显露!他身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望着无命的方向,他笑得气息不止!
4 V/ V* h5 H6 Z. d+ c* y  “哈哈……笑话!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学着人样子,想救人么?!半死不活的你,还硬接下[百烈掌],看来……我弟弟的魅力,果然不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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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_$ d: ?$ b5 {0 R3 y5 J$ ?9 ]9 r  丝丝的声音,异常细微。从十三的嘴里冒出来的,并不仅仅是这样的声音,还有血。
( K3 j& ~5 ~1 I9 p: h  一缕缕猩红的细线,从他嘴里冒出来,黑暗中,只知道那是血!" m# d) n. M( @4 O6 N' A  j) r: g3 D
  他本已受重创,此刻更是弥留,生命力从他身上残酷地撤离,他的身躯,正在走向冰冷的僵硬!2 S" B0 H2 ^! Q
  “你最蠢的地方就是分不清事情的先后缓急!十三……你明明知道我的存在,却偏偏要接受段非的挑战!很帅么?你莫非认为追求无命的段非,比我这个乌鸦更让你如坐针毡?!所以你今天会死!因为你比我更蠢!没错,你和段非拼个你死我活,是我的计划!不过,你实在应该在决斗中死掉!吊着最后一口气赶来,你只会死得更难看!我可不是段非,那个死鬼会和你公平决斗,我却不会!痛打落水狗——这可是死鬼老爹教我们的,你也知道得很清楚,不是吗?!哈哈……”8 `" E1 {. ?; W3 k! M. G9 T# _
  “你杀了花错……?”气若游丝,十三艰难地发出声音,没有疑问,而是最后的确定!
/ Y3 E# {* Z" b% E  Y( E  “杀了爹爹?”无命惊吓地抬头,他已无法再接纳更多突然的事实!9 n5 P' K7 F4 {6 |! a* ~* ?# z
  “没错!我杀了他,亲手!反正他也瘫了,杀了他不是比较仁慈?!我不像你,还花钱把这样一个老鬼养着!”5 c' i9 [- _3 }+ K  ?- T+ Z
  “杀了爹爹?!不是你吗?!不是你吗?!”一把搂住十三摇摇欲坠的身躯,无命凄惶地大叫!" h: P" `! V) r& @
  “当然了!这傻瓜永远不会成大事的!所以死鬼老爹会死,那便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看错了人!那天他的确杀了人,不过杀的却是我手下的人!我本来以为在[福禄寿]就可以杀了老爹一了百了,没想到他突然变卦,杀了我手下,把老爹带走!于是我干脆将计就计,他不喜欢解释,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误会到底!从头到尾都让我捡现成便宜——这傻瓜跟段非一个样!”" S& k; H8 ?( G2 e
  “不可能!”无命尖锐地嚎叫起来:“你杀了爹爹……不可能!为什么?”5 y- |( ?8 i' ^( z
  为什么?那不是自己的父亲么?
" M5 M9 C$ C2 p6 ?" E  天下无不是父母,难道无是没有感情?( o) f5 A7 W: q; _4 s( q5 _# G
  “我最想杀的第一个就是他!”无是愤恨地尖叫起来:“我是他儿子!可他给过我什么?!除了不断责罚我,让我当众出丑外,他什么也不会做!他只会不断地在外面捡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回家跟我争!”紧紧抠着自己的前襟,像是胸口被挖了一个大洞,无是怨怼的声音逐渐空洞:“没错!你就是祭奠!是我狠下心杀他的前祭!连你我都能下手,杀父还算什么?!江湖的哪一天不是腥风血雨?谁能爬到最顶端,谁就是赢家!今天我独霸折枝堂,明天就可能吃掉整个北方!就算是一统江湖也是迟早的事,我要叫爹看看,他的儿子不但不是废物,而且是一代豪杰!……”: ?5 g' t8 B3 s( B+ W2 C. Q
  
! n; W0 F: j- E! {" Z# B' N  Z  “呵呵……”就在这时,十三突然笑出声来,有些哀怜,有些嘲弄,又有些懒散的笑声。& p  h' I( ^6 @9 d" }2 p' I; o
  “笑什么?!你以为你还能翻盘?!杀了你,折枝堂群龙无首,我再出现,折枝堂自然归属于我!”
/ h0 ?+ M: J' w7 d  “我笑你太天真,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4 s, e5 B" z: }* r
  依旧保持着那衰竭前兆的姿态,但他的笑声里却充满了无端的自信。无命看不见十三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抱紧他那僵硬的身躯,像要保护他似的!; c' |; J/ t3 k3 m" E+ k$ W
  “你说什么?”无是哑声道。
4 ^6 i3 @8 ^0 W4 ?0 g$ t7 t& ?3 ]  “我早说过,你偷什么都不重要……怎么借尸还魂也是你家的事!只是,你捞过界了……你动了我的东西…还以为能全身而退?”
8 J% Q1 a% A4 t8 ~4 \4 v7 Y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无是不怒反笑,暗自积蓄真气,一时间,他的掌心再次闪烁起电光般的花火!: s/ B- {. F; P3 [7 p( k
  “现在什么时辰了?”意外的是,十三非但没有摆出临战的架势,反倒突然一问——什么时候了?" U( k7 s5 d9 H, `, Y; E% H
  小屋里光线幽暗,影影绰绰,小窗外的夜色如水,正是凌晨里最黑暗的瞬间。十三微微抬头,看着那夜色,唇角掀起一抹嘲笑,再次看向无是时,他的目光似乎变得凝聚而幽深,充满能量的神采渐渐漫上他的双瞳!
* B; {! }0 @5 ~/ J  “是二更天了吧。”不是问句。他并非是要得到答案,而是一种好心情的告之!看着无是,他低笑一声:“你不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么?还是……你实在很放心自己在南山上驻扎的人马?南山…南山……不可思议,谁也想不到慈悲为怀的观音庙里,住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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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R& A6 q  心念电转,无是突然明白过来!受到愚弄的挫败感让他愤怒,他蓦然怒吼:“你刚才是拖延时间?!”+ @: f8 F( i7 B3 K
  “你总算还不苯。”
# `9 j- Y: X. ^7 M# ^6 c$ A  似乎还是呼吸不顺,十三咳嗽了一声,血沫呛出来,喷到无命的侧脸,又被无声的泪水冲刷下来。& i9 S/ S9 ^- w" I; X( S$ m
  一时惊怒过后,无是迅速镇定:“嘿……你以为乌鸦是吃素?!实话告诉你,一百五十六人的乌鸦之众,足足抵过折枝堂大半武力!”
1 |7 ]; T$ L/ ?  花错素喜树大招风,折枝堂里多的是张嘴吃白饭的嘴巴,少的是真正能砍能杀的干将!' G( K1 @0 V4 H0 L# H6 o
  “你莫非忘了甲申两字?!”十三静静地道:“对了,你的确不会刻意去想他们!那年对[红袍会]的大清洗,他们随我而来,抢走你的一切!那个时候,他们还跟我一样是折枝堂的学徒,而你却贵为折枝堂的主子!只是后来的结果,学徒抢了主子的光彩,你被踢到鸟不生蛋的凤鸣城——呜呼哀哉!当年那四十八个随我而去的学徒现在仍然一个不少,你还记得他们后来的路吗?!他们被你爹训练成机器!除了杀人,他们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他们大概已经杀到你的老巢里,用你爹教的法子在清理门户!”
1 Z) i' z8 d# m  世间万象皆有因。
. v6 N: ]$ ~/ b3 v8 E. w0 F( |  一切一切,似乎都循着因果而来,无是听着这一切,突然发出森森冷笑:“这也好!”
( u  c3 m  M& G/ [  这也好。
7 }: _- h% z  h4 e  “我正愁法子清洗乌鸦的骂名,你出手倒是干净,给了我一个清白!比起乌鸦,当然还是折枝堂比较好!你替我解决累赘,我再杀掉你,结果也是一样!甲申字组又怎样?一群脑袋里长肌肉的蠢货!我会有一千种法子让他们再也杀不了人,同样也威胁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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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 W1 D  F7 [( I! B  “是么?”十三突然问。1 W* s/ K' F' w- h* i
  “当然!”( q. T1 {% I, T1 N" n4 H0 f7 E
  “不,我是说,你杀得了我么?”十三好奇地抬起头,这时才让人看清,他眼里不但没有垂危的死相,反倒充盈着一种漠然的笑意!
, Z& V3 t( ]/ |% }: m  诡异的笑!: k- f2 n$ ~  I2 R6 C/ f- q  B
  “你已经和段非杀得你死我活,难道我还杀不了你?”' ]8 O' X3 t5 \4 [
  “段非死了么?”十三轻轻自问。1 N. Y. f8 p) ?% J# x: }; t3 `
  “否则你怎么能找到他藏匿无命的地点?!这里原本只有我在监视——”话到这里,无是突觉不妙,想要收口为时已晚!茫茫中,他神经质地回头一看,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呼声——
3 v& Y2 N6 }7 H$ K  “谁?!”
5 |& A- P" c2 D& R     一切惊变快逾闪电!
) a6 v' A4 [" m6 J2 @% B  一道修长的黑影悄悄从门边的阴影处浮现出来,就像十三突然出现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u6 W5 u3 }5 w# ?; ^; W8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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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对,乌鸦……不!花无是!藏匿无命的地点只有你我知道——不过,要让第三个人知悉,也不一定非要杀掉段非不可,不是么?”, \$ l5 e+ M7 m1 E  Y
  “你是……?”6 r* ?% A  J  g. X, y0 o
  此时此刻,一道寒气突然袭上花无是全身,他哑然,惊疑不定!
' x! X- l7 I0 O+ i& H, h  “就是那个,你口中的傻子、白痴,会和十三拼命的死鬼——段非!”
- a; L7 A- s6 Y  阴影中的声音充满戏谑的愤怒,低压的火花从那看似平静的语气里丝丝迸发,局势扭曲成看不清结论的状态,这时的十三,突然漫漫笑着,昂然挺直了一直佝偻的脊背,浑身骨节间,爆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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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0 00:40:14 | 显示全部楼层
36. 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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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K# V+ [$ @& N4 e  “玩乌鸦的花大少爷,我与你,似乎也有好大一笔帐得算一算。”段非不急不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娘在此刻眨眼,被一片阴云遮挡了容颜,仿佛是在他的宝刀弧月跟前羞涩于人,悄悄地掩去了半侧面孔。, x& x7 [2 M2 T' o
  他的弧月,鞘也弯弯,刃也弯弯,充满了决杀的风情婉约。他的刀鞘上并没有血迹,像极了他的人——永远那么风尘,却又永远那么飘逸,点尘不沾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他的刀。; U  f+ A1 [* A$ H5 _2 P) L; G) C
  他身上的气息,与十三截然相反,清净而干爽,即使他同样也负了些不轻不重的伤。
$ o! a: Z; i# F2 e2 A1 W  “你没死?!”无是的问题显得十分无稽,因为那个在他口中已经死掉的段非,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但他不得不问,就像无命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一样!
; G6 [. X- T. v' e0 v1 `; J  g  “我为什么该死?”段非喃喃自语着,目光与挺直身躯的十三轻轻交错,两人莫名地一笑,十三突然掀手扯掉自己身上的衣。
/ `: `% ~2 P8 w3 {6 e  T& S1 {  ?  那血色的外套下面,是鲜活而灵动的肢体,交错的十六道伤痕新鲜赤红,却并没有存在于任何一个要害——也不知是十三技巧地避开,还是段非有意为之。. D7 l/ w0 }! ?5 L" O4 ?0 s
  那些伤口,无法造就那么多血迹!
8 P* A9 l) r2 i( z  z  “这些血,只是林子里的乌鸦的血。”将外袍甩到无命身上,十三笑一笑:“会借尸还魂的人不止你一个,我早跟无命说过,人不一定要会打算盘,帐目放在心里,同样也可以一笔一笔地算的!”
" d" J8 z+ M% x, `* N) h  “你怎么可能没是死!?”无是还在较劲!他仿佛百思不得其解,两个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的情敌,怎么可能放过那生死相搏的机会?!除掉任何一方,都可以功成名就,同时还能得到拥有无命的机会,怎么可能眼睁睁放手?!- I5 a% }9 M+ G
  “你不知道?”段非有些惊讶,反问道。/ w+ M( O. w6 M" s6 @: W/ |5 |
  “你还不知道?”十三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S+ p- i& D; |, t9 q
  “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意外的是,连无命也喘息着站了起来,裹紧十三的血衣,冷冷地残酷地笑。
* t0 f% M1 C& c8 |" O  那笑更像是心寒!
( O+ I0 b1 C7 Y, _  很鄙视,却又寒心!
1 t! g. j% |( G1 Z, c; K  “第一,我们决斗不是为了找死,也不是为了让对方死,我们只是想活下来,活得更舒服些。”段非笑意盈盈,抱着弧月,摇了摇头。
6 |, g, D# t5 U+ s6 ?) C  “第二,因为他们都不是傻瓜!嘴里说着别人傻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傻子!”无命挺起胸膛,寒视着曾经熟悉信任的兄长,眼波里,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亲情。
8 ^4 i3 V  L/ f$ ~; J  顺了顺被乌鸦血淋得湿漉漉的长发,十三哂然叹息:“还有……也是你最失算的地方!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找段非对质?”3 o% {3 J0 U" ~' e1 g4 z5 V; c. M
  “对质?!”无是那舍我其谁的气概,在这一瞬间,全盘瓦解开来!
+ @9 z, H2 o2 a+ @! |  “没错!连小孩都明白的,谁是谁非,总要对质一次!你认为我和段非水火不容,所以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我们一见面就会二话不说地干起来。你假死那招的确很绝,我原本也以为你死在段非之手——只可惜,我这个人就算是死,也喜欢做个明白鬼!”7 X6 d6 s0 @1 Y6 Q  ?. ^5 ^
  ——在与段非交手的最后那一刹那,也就是彼此拿出全部绝学互拼之前,段非提了个问题。! k1 r1 t7 a- K* J" _2 G: h
  临死前的最后一问。! G# ?% \7 S( \9 \; z) V% C6 |
  [你为什么要用武器?]
' }1 u9 E7 }4 c+ R' A# F9 _  抛弃了一贯的宗旨,实在不像十三的作风。
9 M! U9 B# Z: S  [因为我希望活着去见他的人,是自己。]1 w: b0 K6 q" L$ R/ W; f) P
  其实十三没有抛弃什么。
' \9 T. n! |5 V& q5 P; P9 e, D/ g  规矩是人定的,谁也没有权力要求他用什么样的方式求存!他的目标始终还是一个,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N: |& C  |, G
  而他活下去的目的,是为了再见那个‘他’一眼。
9 k+ k( K3 |7 x( m1 t* X  也许不是爱,也许也不是牵挂,也许更不是内疚。——那只是冥冥之中,内心里一点点小小的反叛。跳脱了以往‘生存’的框架,‘见他’成了最重要的目标!见到以为,也许什么事也无法做,什么话也没法说,只是见上一面,再见一面,能够永远地见着他,那就不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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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X% l  t2 }' @! [  他跟段非,很像。4 B) B! Y$ H) S+ R# N# A
  所以,十三回答了段非的问题,然后,他也提出了最后一问——
( }, N1 N: q' Y) [  那个问题,即使是事过境迁,段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在那种全神贯注的场合,十三怎么还会有余暇去思考那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 A. E7 Z, M5 J  X# ~( [: D
  因为那个问题,实在太突兀也太无稽了!
6 S5 ^) J; i. \- c, Z$ o  比起生死决斗来说——
7 c" V8 C7 a9 v; i3 m7 h  
, a  `+ y1 N4 i: _9 N5 v  [当时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凤鸣城?]/ |+ ~- {( U4 A8 r+ |
  行踪飘忽的十三,与游历天下的段非,要怎样才能撞到一起去呢?  没有十分有力的契机,这两个走着完全不同道路的青年高手,要怎样碰头?即使碰到一起,又怎能确定跑江湖的十三会接受武林新秀段非的挑战?!江湖与武林性质迥异,连高手榜的排列条件也完全不同!没有确切的条件与报酬,要想江湖人对谁拔刀相向,比叫江湖人放弃赚钱还要困难!
: B& L3 K$ k6 ?8 D! M9 ?, L& {  战斗并不是为了乐趣。- R9 q3 h2 a7 l; d' K& [1 i7 b% b
  这便是江湖与武林的差别!! ~/ z3 _9 I$ q; ]$ M
  所以,当时的段非会出现在凤鸣城大张旗鼓地扬言挑战折枝堂的十三,仔细想来——其实那是很难实现的一件事。因为段非和十三,根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即使段非有心挑战,十三也会因为缺乏理由与酬劳而高挂免战牌。
. U2 t& I5 U# `" V     但这件事偏偏就实现了!
/ F# Y- [4 n$ [8 [4 O  后来的事情经过,每个人都有亲身经历的感悟,但这个稍微细想便有漏洞的地方,却瞒过了花错,瞒过了无命,瞒过了诸葛先生,瞒过了丁四海等等一票老江湖!
- [/ p1 P6 L- Q  惟独十三凭借那野兽般的直觉,从花无是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中感到了一点点不协调!( F, G1 s+ n! k. ?) ~, E
  这一点不协调之处,成就了后来的更多变数,十三死也要明白——这个造就往后变数的‘不协调’,到底是哪里不恰当!所以他问,然后等着段非答。7 ?: M( N% X3 O+ k6 `( Q' U! U& i2 h$ G
  就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决斗前的问题,两个男人都没有保留,段非面对十三的问话,显得异常错愕,浑身充盈的战机迅速下降,因为他实在不懂,为何在这里,在这时,会被这样问?!  g9 G# f( w  x/ H8 k: M; {% M
  [我只知道有风声说,段非会在凤鸣城与折枝堂的十三决一死战,所以我这个还在三峡淘浪捉鱼的段非,只好快马加鞭地赶去那里吹沙子了。]
1 t* h3 q; J0 ~  然后,十三突然发笑,笑得快流泪!
  m* }+ u+ O  A* ]1 ?  一个没有泪水的人,突然想哭得很,偏偏又哭不出来,那脸色自然是很难看!4 N7 {; t) Y6 D5 V* t/ c
  然后段非也笑。% u/ E+ N0 \. X0 |  c
  笑得也快流泪!  只是段非想哭的时候,偏偏喜欢喝酒。只可惜那时没有酒,一个想喝酒的酒鬼遇到没有酒,那脸色也同样难看得紧!
  ^8 N* a; X$ S& F. ]1 b& U2 F  然后他们一同倒下。
3 O9 @& i; i9 s8 B) @/ p  直挺挺地,像用光了所有力气,像玩累的小孩一样,双双向后一倒,倒在土坡的草地上,死气沉沉地望着遥远的苍穹,半天发不出声音。
8 F% [6 z4 C: g$ X0 u' s5 p  那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很多事。也许,就是因为他们都能在同一时间领悟,所以,他们觉得决斗本不应该有。4 p3 z+ B: ~; b$ D. ?: y9 f8 ?$ l2 A# l
  “我已经领教过折枝堂的十三的厉害了。”半晌过后,段非才一字一顿地说。
- N0 X6 N/ Z5 ^( I6 b- Q  “我在凤鸣城也已经和段非打过一次了。”十三慢吞吞地接着道。5 Q/ ?- r; _  |5 }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打?”
, S: y6 g1 o! F' \0 q9 X! ^% z  “是啊……我们为什么还要打?”
+ s  g9 Z1 l6 o* F6 M1 [  他们都没有吃得太撑,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干?!他们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小气吧唧的男人,事实上他们俩同样有些视钱财如粪土的恶习——可他们却都不是那么喜欢被人设计、陷害、还要白给别人便宜!( s1 \$ {, m+ T- m. b5 q- J
  他们都是聪明人。. y4 m9 K2 m5 @, t" i1 I
  只有聪明人发蠢的时候,才会显得特别苯!8 j. j5 o0 f- o/ H5 `. v
  当然,发蠢的聪明人一旦发现自己在犯傻的时候,也可能会突然变得更聪明!4 B" i3 U. L5 {0 b' P' X. M
  ——所以,那一瞬间,在那片寂静的山坡上,他们让彼此都或多或少地受到点伤害后,才恍然大悟,他们不是敌人……
7 j# r& i  C( N) @  他们已经明白,所以得把拳头和刀尖对向彼此共同的敌人——那个愚弄了自己、欺骗了自己、陷害了自己的敌人——6 g+ H7 A9 P% N- V
  “带他走吧,我随后就到。”闲话已经不提,十三的脸上撤去那懒洋洋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看也不看无命,对段非冷冷道。
  _5 J1 g8 L, S: ^! T! D  他们都受了伤。而花无是还正值颠峰状态,与其三个人都死在一块儿,不如换得某个人的存活。
; {/ h6 T+ F$ ]. U! D: @  ——他想起那个老是叫他‘兽儿’的女人。) ~( t6 ]! b! I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在最后要骂他,把他赶走!3 S3 B0 `4 g: [% \+ c
  他突然就明白!
9 u% j% P4 v" V4 Y! E  “不……我不走!”拼命摇着头,无命惊惶地尖叫:“我不走!”他留下来并不会得到好处,但他却不想走!仿佛此去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他脚下恨不得生根!  c, I5 ~' X+ d$ r, \/ G0 [) {0 G8 B$ c
  “我也不想走。”段非也摇头。他很大方,的而且确。但并不代表他的肚量跟他的酒量一样大!他也不想放过花无是,很多时候,报复的确不能创造什么,但更多时候,没有报复会让人无比痛苦遗憾!/ C5 e9 B- _# |( r# w( Q5 L
  刀是用来杀人的!
6 y0 z# j( `  P" z1 Z5 O  不杀不足以解恨!
# W/ d6 V7 a2 k  不亲手杀更不解恨!) {9 g' `' [, C3 F: b
  不亲眼看到仇人被杀更加不解恨!/ `3 J5 k  Z) I0 x- q, n4 ~
  “叫你带他走!快滚!”第一次,十三的声音以怒吼的方式传出来,那是一种石破天惊的震撼!至少对在场的两人是如此。瞪着段非,十三的眼里明明燃烧着火焰,看起来却是那么温柔的颜色,无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突然扯起十三送他的丝带,胡乱绕在脖子上,嘶哑地说着:“我恨你!知道吗?!我还是恨你!只要你让我留下,我就原谅你!”+ r5 k, j3 q  `+ U0 Q0 ?, k# B
  不要叫他走!
& W9 G0 ]8 W: N  他生怕这一走便再也看不到他!
0 l) X  [2 Q$ l; c  但他却总是不看他,这一刻,他竟再也不看他!?8 d1 }, [/ D1 i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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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此时,花无是的身形突然一动,幽暗中衣袂翻飞,动作的残影一晃而过,像利箭一般冲向窗口,十三箭步上前,却被对方震破窗户的气浪弹开,花无是竟逃了出去!
) D- ]- W6 F8 @6 a# A+ ?  “追!”无须言传,十三与段非双双要追上去,无命却大叫一声:“不要!”
; v" Z7 S% n! S4 n1 H% m  “为什么?!”段非愕然,而十三则默默地停下,黝黑的眼瞳盯着无命,木无表情。   m) f" k2 {$ u: Q8 F. f
  “他一定是赶去南山!”无命裹紧手足道,脸色苍冷地道:“之前他不在意乌鸦的生死,是因为他十拿九稳会重新入主折枝堂,但现在却发生变化,他不能再回去了,自然会舍不得原来跟随他的乌鸦!”
, z# r0 U# L' f! Y. }0 p$ p  就像一个原本只有一碗白饭的食客面前,突然多了一份鱼翅,他自然会舍弃白饭去吃鱼翅。但若后来发现鱼翅是别人叫的,不是给他的,他就只好回头去咽自己的白饭!# D) \# g: L$ v* c
  “南山?嘿……那也是自找死路,对吗?”段非冷笑着,看向十三,突然上前拍拍后者的肩膀道:“别想了,南山那步棋也是你先布下的,最后赢的还是你!无命都在跟前了,你还磨蹭什么?!”
2 M. E# N: ~: ?9 U/ o7 K8 O( o  “你不理他,我可要先下手为强了!”压低声音,段非出言恐吓。虽然他眼中的失意是那么明显,但却表现得异常轻松肆意。# U* V1 q8 \3 ~- {. a
  他的话,让十三微微抬起头,凝视着无命那惴惴不安的眸子,他突然露出一抹涩涩的笑,走上前去。
) m4 n, M: h2 v* |0 j  “你不希望亲手杀了他吗?”
2 a/ [! B2 J. t* H; n; P1 Y  O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好吗?他……其实是我的哥哥……”
- ~6 s& A4 w. g; `  其实是自己的哥哥啊!
0 U9 B& H& ^/ o" O4 v  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地说出杀亲的话来?就像爹爹说的那样,世上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自己人!1 e% q- Y) N: @
  但……说着这样的话的爹爹,最终却不是死在叛变的神行太保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下!! P5 x& ?3 [9 k
  他却依然相信爹爹这句话。
0 R0 h$ {: w. _3 K4 l8 [+ e  或者说,他宁愿相信。
5 U" G0 K3 Q- z' ^  勇敢一点,他牵起十三的手,那修长的骨节上满是淤血伤痕。爱怜地抚摸着,无命哑着声音:“带我回去好吗?即使我恨你,也带我走好吗?你欠我的,不是吗?……你不还给我,我会记恨的!你知道我会算帐的……我会记着,一辈子都记着……你欠我……你要还我的!”: a( L3 x8 \% P; `  o# N: T
  他的手,放在十三的掌心,像一片莲瓣。他很想放得久一点,其实一直这么想。只是太多东西充斥了他们彼此的世界,为何就无法更单纯些呢?
5 w: {6 A( w# R& `/ }  他始终是算计着人的。
: O2 @8 P' X7 f  绞尽脑汁地想要困住他,绑住他,不让他一个人走!有些话当在心里就好,只望他能明白,望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无命决心不再哭泣。' X; H3 z  v/ [3 H9 |* t
  哪怕……+ d- Z5 K/ @; u# z* r! O
  他下一秒会立刻甩下他的手,然后追击而去,他都不再流泪!! F6 \# O) R8 V2 u- N8 d8 n
  
; L0 b2 ~. S  E- `. y! Y+ o  “知道了。”# y% m* v# e1 L$ o! p* L, e& C
  知道了。
" e- A0 @; F# Y3 N* l% m; _  哑哑的声音,低沉地蔓延开来。没有挣开,反而更加紧握!执起无命的手,十三看向苍茫的夜色,只淡淡说了一句——“回去吧。”
# n8 [" \) p# N  回去。
+ ~9 \1 E4 Q' q% O) N  他其实没有特别需要回去的地方。3 Q6 @9 y- `  D# Z0 M! J3 j# x
  折枝堂从一种权力欲望的象征,在他的心里,已经演变成了一种责任的代名词。, W5 M  z. c' d3 B( O0 n
  他回折枝堂,与无命回折枝堂,意义完全不同,但他选择了一起回去。% ]1 m1 n, Z8 n9 r
  掠夺者和仇恨的债主一同回家,这似乎过分无稽,但那一刻,就如段非所说——无命已站在他的面前,他的选择已经不多——要么留下无命,要么,便是失去他……
! X# h( Z2 q8 f) B  c  w& O' m  当三人穿过郊外的破落民居,接近一水城城墙的时候,段非与十三齐齐停下脚步。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天空的一侧染上绯红的彤云,那耀眼的红光,实在不像节日里的庆典——
) n. Y) r, \9 o  i  “怎么回事?!”段非沉声低叫,按住刀柄。北方的夏日依然天干物燥,城内喧嚷拥挤的声音里纷纷纭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急!
7 r8 N# j. [" m! o* O( F  \) [# {  “那是火吗?”无命惊疑不定,他看到城门外竟守着不下四十人的小队,城内喧嚷不已,城门却严缝密闭,守城的官兵严阵以待,太不寻常!
2 s: w7 m" p2 o# U+ M0 w7 [  空气中,突然酝酿起一丝末日的硝烟气息!- J  U: M) R# `" {: ~
  “这一水城的晚上是这般模样?”段非难得地还要幽上十三一默,只是目光扫到十三那冷峻的脸上后,尾音自动消失。* K0 a0 c, c/ D1 h9 {$ c
  “不对!那火光是在折枝堂的方向……”低沉沙哑的声音也染上了些许烟熏火燎气,瞪着那漫天的火光,听着城内百姓的尖声呼喊,像是一道白炽的光芒突然打入脑海,十三的身体瞬间僵冷!% i& _) Z2 }) `6 J8 M8 h
  ——那绝对不是战争!
! N9 l: c( w9 X3 |' ^  北方边城最害怕的战火,并不是西边那火光的注解!
( a9 f5 |% v& }( q% i  北方蛮夷来袭时,城门后门会大开,疏散百姓,而不是现在这样紧闭城门!
  p' Y0 c; S8 G. U: f6 W$ o  “十三……?”无命也惊疑不定。( ^" p. f1 P9 M  m
  [该死!每年都省不下的‘秋风’,今年竟然不要了!]6 o, a  ]: `! l) v% U  M
  那时,在无命的房间里,被退回来的金银,怎么就没有引起自己足够的重视呢?!) F! x, E3 L, `/ I' k( i  _
  在花错时代被一再提及的问题,为什么他就没有把这件事想透呢?!
2 _+ W4 l0 [. o0 m& b& c  ——狗咬狗,一嘴毛!到最后得利的人,难道不是朝廷吗?!
4 U+ K3 ^8 b% Q0 s% h9 \$ [  “十三!”段非适时地拍拍十三的肩膀,将三人的位置挪到城门外的小杉树林中,竖起一根食指嘘了一声:“有人!”2 v7 N, y3 T2 S! r
  城门外的确有人!而且就藏身在小杉树林中!一阵西西簌簌的声音响过,两道身影朝十三他们逼来,段非沉声喝道:“谁?!”
1 e% e+ h6 b2 H$ t/ H  “十三哥,是我!”清朗的声音有些沙哑,少年从树丛中矫健地跃出,两眼炯炯,脸色却是异常的败坏,身后跟随的清癯老者也是须发蓬乱,一身烟尘!
/ D6 G0 L6 e& W8 P- e4 f1 j  “小九?!”此时看到重九,十三心中已明白八九分,而少年藏不住事,竹筒倒豆,恨不得把一切重现——
- t2 J0 }7 p5 ^+ x6 K& G1 q3 S4 Q4 ^  “十三哥!折枝堂完了!”( F7 f' }2 n8 S
  “啊?!”无命险些厥过去!父亲的折枝堂,在重九的话里,就两个字——完了!?
5 y9 c5 k; ]2 O' m+ T2 |  “甲申两字按您吩咐的时辰,刚刚离开折枝堂一盏茶工夫,城总兵就由赵典那老小子带着,将折枝堂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就放火箭焚烧,官兵满城抓人,四下搜捕,凡是和折枝堂沾上边儿的一律被捕,说是折枝堂非法聚众,一律按大逆律论处!我当时正和诸葛先生在外边喝酒边等您,城里突然闹了起来,诸葛先生立刻就说我不能再回堂里去,我只好带着先生先跑出来……十三哥……”. K' Y7 J6 I3 i$ y* t; j; x
  话到这里,少年忍不住呜咽,热泪含在他大大的双眼里打转,那是多么耻辱而又悲愤的枷锁!堂堂二把手,竟不能与兄弟们死守折枝堂到最后一刻,少年的心,想来已经几近破碎!) |  o) k& J3 w/ M5 {& Z9 C
  “十三爷……还需要小老儿说明么?”诸葛先生眉眼间暗沉怨气,却还是恭谨地站了出来。1 l) d) w# e5 j
  “不用了。”十三仰着头,静静望向天空,漆黑的眼眸中燃烧着比一水城内更耀眼的火光!这一句‘不用’,是花了多大的力量才说得出口,无命默默地看着,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出话来——9 m( w7 v9 O( _+ J3 U8 S: x  u
  “走吧,我们走吧!你救不了他们了!我们只能走!这一步棋,朝廷早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
* ~) j/ h/ A/ G: h4 K% x; R  他们都不是神!
: @# D, l: H' q' d8 G% `, ?: C2 i  他们只是人!0 o7 ]! f2 F7 v3 g
  在一个国家最大的权力面前,不会容许孤胆英雄的存在!当一个国家下定决心清剿一切时,满盘棋子皆落,不会有谁独存!+ x! p9 r, {( v# M" m
  “大洗牌啊……”段非长叹一声,他已明白情势的危急!
2 F7 p1 G2 p. ~: d  朝廷洗牌的时候,任何一股势力都别妄想能苟且存活!折枝堂风云几十年,已经尝够了一个国家所能容忍的所有甜头!当朝廷不再需要这股民间势力时,自然……一切都荡然无存!
1 g4 T* A, p, |: U1 J: R  “你们知道……这一水城里,有多少人是跟着折枝堂吃饭吗?”十三突然冷笑,嘴角间绽放出才残酷的涟漪,黑色的,像地狱业火!" K9 u* C. }' \
     “十三爷,即使是北方重镇,朝廷决心剜下毒瘤时,是任何代价都可付的!赵知府隐忍多年,为何如今却一反常态,坚决执行,您可知道?并不是他赵典看出折枝堂气数已尽,恰恰相反——他能够容忍花老爷子,就是因为他认为花老爷子还不够分量!但他发现了折枝堂已经不再是花老爷子的江山时,想必十三爷和无命少爷也记得吧,他改变态度了!在他眼里,您做主,和花老爷子做主,完全是两回事!您凡事做得太好,反而令上峰心怀恐惧!小老儿屡试不进,早已看透这朝廷的道儿!套句俗话,便是——凡事去尽,不如不进!”8 E3 `8 [, h/ N4 K; s% {
  “不错,有道理!你不在城内,也是时运未尽!要知道,咱们这种人,走南闯北,运气是要信的!你现在杀进去,要无命怎么办?”段非微微一挪脚步,默默挡在十三跟前。
' O5 k' N  x9 a8 p) M  “可是……”少年重九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看着无命哀伤的目光,少年说不出话来。
8 D* e; l3 E; L( A/ q  “嘿嘿…我和花错争,和乌鸦争……抢了那么久的饭碗,竟然是给这些东西打破的……原来是我给了他们机会……”十三低头笑着,笑声零碎,像夜枭的哭号。
9 i0 b* w; M* m7 k. [4 V  “十三爷……越王尚能卧薪十年,您不必……”诸葛先生劝阻道。, `# T# ]: }' z! u0 N9 J- c
  “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无命摇摇头,他看着十三的侧脸,突然绝望。那只是一双野兽的眼睛,凝望着那片遥远的火光,十三的眼里,没有他!1 K5 c1 d/ k+ S
  “你去就是送死!再说,你是想当英雄吗?!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子!”段非挡在十三身前,已经把话说绝!0 f4 l8 Y( ?- o* A( [- s1 P  h- x

9 ]4 D! Z* w3 _$ C: O  但十三最终却还是踏出那一步……
7 o* ?& t$ ?% C% V% A+ {  异常缓慢的,也异常坚持的一步!
, U/ H! W# ?# m# D  “这也许是命……”他看似用力地格开段非的肩,掌心落在段非身上时,却是异常轻缓的力量。那修长而俊朗的背影,还是那么挺拔,那么坚毅,却不是为了谁。
* V# U; }/ j5 ^& }  `, A  “我生来也许就是注定一无所有,所以,一旦有了点东西,便吝啬得很。花无是说得对,我天生是乞丐命,叫花子的米——心里有数。我得去守着我的东西……”
" j! N2 q  b# `% P3 ^# V9 y  “你不要我?!”无命瞪大双眼,瞪着那片脊背,铜铃一样张大的瞳孔里,已将那背影深深烙印!
, Q) C0 n, m" P( i: k, W# M  “你选折枝堂而舍无命?!”段非也不急了,他几乎又要拔刀!
4 S5 `+ b+ E, ?  十三闻言一声冷笑,但那笑声却并不寒冷,而是火热的,像跳动的一颗心。
" T: Q+ ~# c0 \' S6 Y) o  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天真,像小孩一样无垢的笑!漆黑的眼睛闪烁着,瓷白的牙整整齐齐,像个远归的游子就要回到母亲的怀里一样,那么洁白……* D) Y# }+ c2 F
  “不是折枝堂……”, z9 v3 S* t' e4 R: h
  “我母亲叫我兽儿,我现在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有野兽才能无忧无虑地活着,因为野兽只需要让自己活下来就可以了。那大概就是她想告诉我的……但是,我可能要让她失望了,她终究还是生了个人下来,是人就要守诺言——我答应了那四十八个人,我答应他们能活着回去的……我说了,就收不回来了……”. T" \: f5 ]4 l1 j5 v. l
  “十三哥!”重九追上一步,大眼睛里迸发出炽烈的光芒!* g6 G6 B/ E& V. [+ q, r4 S
  “要来吗?小九,我们一起夜游南山。”转过身去,十三迈开脚步,朝城门奔去。
+ C/ G! k3 y* r  “要去要去!这么大的场面不去见见,岂不白来世上一遭!”少年不是没有畏惧的。只是有的时候,某些情感更远胜于畏惧而已!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走着,不也像个坦坦荡荡的人?追逐那黑色的身影,少年像乘着风而去——  ) A6 R8 ]7 y3 m$ i' t7 y& ~% ~;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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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抛下了身后的人。
! ^% M+ l* g5 Q5 \- S  在那一瞬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甘心接受这样的‘抛弃’。
# Z# A( U, v: k% S' `5 n2 g3 c, E  无命惨叫一声,颤抖的声音里有着控制不住的愤怒与不甘——* }' k; L2 P, c* g+ p( @1 C
  “十三——!”
( q1 ~- W) Z) V' H  裹紧十三给他的血衣,无命突然挣脱段非的阻拦,朝十三奔了过去,死死拉住这冷血的男人!
( w7 O7 A' F+ h/ |  “我也去!带我去——听到没有!折枝堂有我一份,你必须带着我去!”去求生也好,去赴死也罢,总之不能落下他!留他一人独活,不如现在一刀杀了他!他要十三知道!他要十三明白!世上的情感千万种,不是只有男人的承诺才叫顶天立地!十三现在抛下他,照样是不义!4 Q1 ?+ p# Z" \. K) P9 k# G* Q
  疲惫的小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颤抖的嘴唇却是白苍苍。无命捉着十三的手臂,指甲掐进那紧室的肉里,像要拼命刻下什么似的!那双明亮的大眼,在这段时间里总是以一种畸形的方式睁大到极限,像铜铃一样瞪着,目光亮炯炯,像火炬!十三转头看着这样的无命,突然露出一个罕有的表情——
! _" R( r, w# Q3 k' G5 H  一个几乎不算有表情的表情!+ H2 |5 L6 `5 k  r! `
  那一瞬间,十三到底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什么?无命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他只能痴痴地陷入十三的眼中,那冷冷的黑色漩涡,在那一秒里,似乎有些格外的柔软温暖,但也或许什么都没有改变!——十三只是看着他,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见面一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无命,唯一不同的只有——他不再笑了,又或者,他已经笑不出来了……8 l5 D! i% X0 F/ a! y
  他突然搂住他。+ f) ]4 D# ^( s# H% z5 y. r
  像是突发其想,又像是早以这样决定!紧紧地搂住无命纤细的腰身,像要把他嵌进骨血里铭刻!低下头,俯下身,他用力地吻他,吻得凶狠!那吻是火热的,嘴唇却是那么冰冷!无命用全身的力量承受着,仰着头、昂起脖子,吻的余味倒灌进喉咙,他咳呛着无法呼吸!暌违以久的泪水,在那一瞬间解开了枷锁,他陷在十三的怀里,恨不得自己被碾碎!被嵌进十三的身体!被十三带走!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也誓死相随! 7 d( s# X, x! c$ ?
  他们的这一瞬间,也许只是上天的一眨眼。
& C$ F8 x  E$ x/ D  但对他们来说,对旁人来说,却像是惊心动魄的一生!
- K' Q" [* ^0 b) ^5 Q# u! b% ^  他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爱,他们都没来得及好好相爱,他们总是用各种方式各种办法让自己能在对方的身边待得更久一点,却又在此刻不得不分离——段非静静地看着十三抬手,轻柔地抚过无命的发丝,在那脆弱的颈项上,像清风一般微作停留……
( X" p* J5 c3 t& C  那个动作,看起来更像是爱抚……
/ v. \) Y0 e; f  但无命却在那爱抚中倒下了。
# P+ L3 |) \7 ~. G. ?2 s  缓缓的,轻轻柔柔地坠落。
* k5 `% |  ?, K' r  晶莹的泪珠在他的脸上滑下一道永远,他的眼睛,先是恐惧般地瞪到极限,死死地望着十三的影象离他越来越远——然后,不得不疲惫地垂下眼帘。- i" n: Z* Q. R5 j; ^. ^5 o
  像睡着了一般,无命倒下的时候,软软落在了段非的怀里。段非掠过来的时候,像十三出手时一样轻飘飘的没有痕迹,他们似乎很有默契,就好象彼此相识已经不下数十年。段非抱起无命,沉默地看向十三——
6 L, X2 V" N& f, j1 c" G1 [3 Z" ]- u  “他会恨你。”
- g- p. L/ s& r  O8 e8 C3 Z  “带他离开,能走多远是多远,最好是他喜欢的南方。”无命不爱北方,他适合南边温暖潮湿的天气,他在南方也许会活得比较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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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我会带他回老家,你知道,巴蜀的天险可以让你再也找不到他。”段非似乎很想用玩笑一点方式说话,但他却没有笑出来,只能定定地看着十三,像是要记住这张脸。
' S: u  A5 i6 K2 H% o" G  十三却笑了出来,很孩子气的。+ K* H/ N4 N+ J) q: d0 J9 B5 c
  “我会回来的。你把他藏在哪里都可以,我一样会找到他!——他醒来若问起,你就这样告诉他好了。”- P8 m, g2 Q; P0 n5 S% U- D
  [你把他藏在哪里都可以,我一样会找到他。]
; P# q0 x, m: H2 S  ——那是段非最后一次见到十三。
1 l% u1 g) C0 R' ?  在那个月光很亮的晚上。
) G3 U8 q; G# d" p4 x2 [  十三带着重九离开时,月娘从云层里露出了皎洁的面庞,静谧而优雅的,忧伤而清冷地,看着十三他们离去。她的光芒,送着十三他们的背影好远好远,直到以段非的目力都再也看不见那两条修长的身影为止。抱着沉睡的无命,段非看着诸葛先生,露出一丝幽幽的笑,轻轻吐出两个字——“走吧。”1 p5 Y" K-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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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3 ^# b& F* S/ F: u
  他们应该离开北方了。2 Q) L7 X5 l3 d+ S# K7 d6 p! o
  让一切杀戮和血腥都离无命远一点。
  Y4 F. ^- I/ t" v$ R: M% b  让他能安静地等待着那个也许永远也无法再去找他的男人。
- c, I. I$ p, f  t  H6 e8 s  他必须走。
. F+ U* F+ u' v, B2 H8 V  他不能不走。* T, n1 [5 x5 u; O" E7 x% k
  留在北方,他永远也赢不了那个叫十三的男人。7 {3 a2 [6 W* |# e
  北方是那人的地盘,北方留下了太多属于那个男人的记忆。
1 u7 Y, A, O2 Z* \) w3 H  K/ e  所以段非必须离开,带着无命……离开……
9 Q2 p0 g; v9 O1 Y* S( o  [奉天呈运,皇帝昭曰,一水城一干法外之徒全数诛灭,匪首花无是等四人恶贯满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是以斩首示众一月。一水城知府赵典、总兵方天巡收受贿赂、知法犯法、包庇恶人多年,念在其最终悔过,以功代过,现免去死罪,革功名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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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一水城的折枝堂,从此销声匿迹于江湖。+ T. m; F0 `# p& x
  两年后: ]1 G) ?7 O1 Q
  
( }3 ~# j6 s' I; N8 i: [  蜀地
; h% ^  C' i2 E  P2 C4 I4 m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汛过后的三峡,一片太平景色,纤夫回到岸边,继续着这勤苦一生的营生。5 w6 {; F: F, C/ T( B
  那沉重的号子,伴随着汉子们挥洒的滴滴汗水,迷茫地回荡在奇峰天堑之间,伫立在神女峰上的修长身影,衣袂猎猎飞起,一片纯粹而洁白的印象,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巨大白蝶。
$ G4 u& I5 |1 y( z( B  他望着下边汹涌的怒涛,滚滚江水大有一去复返之势!这样雄奇的自然景色,男子早已司空见惯,但却依旧无法厌腻这一切。每次站在这至高的顶点,他似乎总是寂寞,所以低头看着下面的一切,眼中流露出一丝孤单。1 v6 p  j: i9 ?) A7 h
  “少爷!少爷!”娇嫩的少女嗓音有些急喘,红衣的女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奔来,一边喘气,一边道:“老夫人叫您回去吃饭了!”
: ?. H, \6 R5 M- r: w  “好。”男子微微点头,随少女离开峰顶,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了声:“他呢?”
) ]2 V( F% n( p( j# @  “他?哦——还不是一样!”娇俏的小丫头也不诧异,很自然地回答着:“真是奇怪呢!一个人怎么可能睡那么久啊?可以进食流质,却从不醒来,少爷啊,小红都不知道您到底把他带回段家干吗?!”6 r) @: g! v# j: p2 C( W! J
  男子略微苦涩地一笑:“他不是怪人,他只是比较累,所以总睡着。”
$ r4 i6 q$ @+ i+ x1 o  “累?!睡了两年的人还会累?!”小红大为不解。; n2 t' K$ b. F' T( C4 V' i& y
  “嗯……他很累的。等待是世上最累的事。”' D& N4 W; ^. Q1 x( V
  “那您让他等呗!干吗带回家来啊?老夫人头疼死了,要为您说亲事了哦!”小红示警道,只差没明说,人家等人家的,干您段大公子什么事?
8 Q' v1 Y1 c3 X5 g( [; Z; T  男子深邃的眼中,顿时漫上一层阴郁的雾气。
( [8 V9 }. Z. K3 }) f) [: _& T1 w  两年前,十三那一记击打,按理说,无命最多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 Q) _6 b7 I$ |/ a& {) Y( n  但无命的时间,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 n$ F  r: u+ |2 G9 D6 [* V  他睡着了。
3 T" F2 i2 d4 E$ h  还有呼吸,还有心跳,甚至能勉强喝下旁人灌下的水或食物,却始终不肯睁开眼睛。
: ~) g  G  S* B; |1 ^  他不想承认这样的无命其实已形同活死人,至少……他的身躯依旧温暖,平静的睡颜甚至带着一缕难以忽视的浅笑。他就像真正地酣睡一般,宁静地休憩在他心灵中最深的一个夹角——哪怕一水城的惨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哪怕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出现在官府公布出来的犯人名单中——他始终没有来接他,就像世上本就没有这个十三!  所以他寂寞,所以他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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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那是作为一个武人,作为一个曾经的对手,作为一生最短暂的友谊……他寂寞。
5 w1 d. e  V; Y" J8 J' a  原来世上并没有多少证据能证实十三其实存在过。随着折枝堂的销声匿迹,朝廷重新划分民间势力,再次重演着当年花错的传奇,又是一批崭新的势力崛起,江山不改,细水长流,新的江湖格局里,没有谁再去提及前朝旧事,十三、重九,这些名字,似乎已随着前程往事消弭在这天地之间。
0 w/ u3 _3 o( h1 n; o7 U: P  所以他寂寞。& y8 k9 ~, C7 B' l
  也许再也不会有那个曾经与自己那么相似的人出现,他怎么能不寂寞?他的刀,已经要生锈,因为失去了一个铭记一生的挚友,世上也许再没有人值得他拔刀……% N4 h" ?2 `9 w5 n
  他也暗自庆幸。
8 T* k' A# F( q+ [! g7 b  那不知何时从心底里蔓延起来的幽黑的情绪,时而会吞噬掉自己的良知。十三一日不来,自己便可多一日拥有无命!这本是可笑的,但他却甘之若饴。他只是想多一日,再多一日,保留昔日里那一份短暂的渴望,一个曾经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然后决然离开的身影,哪怕只是可笑的一相情愿也好。' n: e. r6 G3 K7 _
  似乎是有些自私呢。
& u" N* [2 @, g+ o# `! |5 f7 R- h  原来自己也会有这种卑劣的心思。0 t: O  _7 F4 N7 O- x7 g6 Z$ b
  完全像个极不受欢迎的男人变态的想法,迷恋那个从不属于自己的身影。小红带来了母亲的警告,大概是自己的心思,早以落入母亲的法眼吧……
, Y" X8 k; s8 U: P$ i  “小红喜欢什么样的主母?”他随口一问,却不料小丫头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少爷您想通啦?!”
' _2 j9 @- w1 V; h( U: m  “你说说看。”男人失笑,径自朝山下的大宅走去。
& f9 u9 t( R  i9 |  “活泼一点的好!……温柔美丽的也不错!还是武林名门出身的最配咱们少爷!江湖儿女英姿飒爽的也好呀……”小丫头忙不迭地想象起来,小嘴一张说个不停,直到回到家中依旧停不下来。
" g$ t- b- U5 h. y6 o9 J% z  但男子却再没有将这个自己引起的话题放在心上,例行公事一般,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回到院中湖心小岛上的静水小庵,那里藏着一颗沉睡的心,他总记挂着要看一眼才安心——- V& @; F: E) i9 B( }. m1 F, x
  亲眼地确定无命的存在。
: Q. t; M, U  D) F1 Q: e  亲眼确定十三不会出现带走他。
0 V. N: |4 R7 ^: A- `! l  他一日睡在那里,便一日属于他。日子那么长,他已逐渐将当年对十三的承诺转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 J4 ], q/ l; V8 O! h9 K: {
  他其实一刻都不想放手。) H$ x0 k8 l* ]4 @- ~% F* ^
  即使他从没有得到,他也不愿这样放开。, y7 F! G* q$ X& g. _- f4 \
  他因十三而衍生的寂寞,甚至来源自他相信十三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尸骨无存,所以官府没有名列榜中。否则十三早该来的,早该带无命走的!他不来,无命便还是段非的!3 c. D8 g9 d3 K* ]) n$ k& ?
  细细抚摸着那沉睡的容颜,皮肤细腻而温润,嘴角还带着浅浅微笑一如既往。他俯下腰身,轻触那粉色的嘴唇,突然一道莫名的视线令他惊异,连忙抬头望向躺椅旁边的垂帘外——
( M5 W. {* x9 [& a% `  清风掠过,卷起薄薄的纱帘翩跹飞舞,外面是一泓清澈的湖水,清风的涟漪是那么宁静。7 i/ ]+ P/ C, s- Z$ x0 Q* D2 O3 N
  他多疑了。5 ?7 K  t3 W% l; K: p1 u& ]8 k
  适才那一瞬间,他似乎以为还有谁存在于这一方小小天地。2 s9 M( D  D: g* Q6 Q# V" n
  他毕竟是心虚的。
2 d( M# q9 S. D9 k  他总是疑心十三会突然出现。
& y- z2 _6 m" l' D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吓的叫声,他才猛然回头——
' I" x, e1 [. T# y  I; t  “非儿?!”段母惊疑不定地瞪大眼睛,她看到儿子刚才对那活死人做出的一切,刹那便明白过来!
9 y' M" j2 x8 K4 Q+ A* P  他只得转身面对母亲,“母亲,你一直在?”
: f  E5 \  m' X5 p0 L, m& ]" [  “我怎么可能不在?!不在的话,我便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段母的哀戚中带着斩钉截铁的气势:“我怎能让这么一个活死人悔了我的儿子,我的段家!”5 b" }' H6 z5 S
  “母亲……”/ c0 w2 h$ h2 o  \/ k' n' M
  “闲话莫说!你下月就立刻成亲!无数的亲家随你挑,我段家不能迎娶一个男人进门!”
4 D. T( N7 }% W& X- K) c  一面是亲情,一面是私情,段非苦笑着,他多年在外漂泊,为的就是想逃避这份家族的责任。然而,他因无命而回家,却又要因无命而接纳那份沉重的责任么?' j  y" J: D: ~
  “对不起……母亲大人,我不能——”6 W3 j. `/ j! k8 t! g2 T- @" t( J/ t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一道突如其来的骤风袭来,那风刮得异常刚猛,几乎让人睁不开双眼!
% L& b" n; @/ i5 R  “非儿……”段母不堪这飓风所困,惊呼一声,段非立刻上前护住母亲,却不料那阵怪风猛然间消失无踪,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一切瞬间回复平静——$ ~8 O, a: |$ R, Q
  “怎么回事?好怪的风……”段母心有余悸,她望着自己儿子,却见儿子正望着廊前水榭上的躺椅发呆。那张躺椅上,少了一个人,段家的静水小庵里什么都没有少,偏偏少了一个人——
! z4 v% @* ?& y4 g! j; k7 u# {  “消失了?!怎么会?!”段母惊讶地看向段非,却只能看到儿子眼中那突然空旷的光芒,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又像是如释重负。挺括的肩头轻轻一撇,他突然笑了一声,轻轻说着:“他终究还是来了……”
+ C8 M( x2 B; G1 U: e# A  因为那个人其实很吝啬。7 \3 _' B6 `( O( F
  那个人说,只要是他的东西,便决不让别人插手!- t6 k' ?* d. w9 G5 s
  他始终被那二人排拒在外,他们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然后再突然地离开——: b2 H9 |- i: M2 p1 z
  一切像梦。
) v$ V9 u% ]$ T$ e  或者……缘生缘死,人生如斯?1 \- s# n- h: b" x/ c, y- S3 `( E
  “非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答娘亲一句啊!?”段母急了,慌忙捉着儿子的衣襟,苦苦哀求。
% @* t+ z8 I0 W3 K  u  拂下母亲的手,段非轻轻一笑,淡淡转身,缓缓离开这再也不会有人居住的湖心小庵——  q7 ]2 y1 t  r6 Z
  “母亲……对不起……孩儿不孝多年,也许是该尽到家责了。成亲之事……随您打算,我不再异议……”$ h5 q1 _% z5 _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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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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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i% b+ M1 t% R1 s' f: I       ----转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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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0 00: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刊登这部小说的那个网站为了防止转载做了相应的技术处理,顾偶转过来时原文中含有很多原码,偶是一点一点编辑出来的,因此转载的速度比较慢,希望各位读者予以谅解~  ; h7 M. q' Z5 b8 W5 z! C. T0 P

2 B8 x- U2 V: o3 O! q3 K6 ^% I" P[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6-3-10 01:08 A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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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rwang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6-3-10 02: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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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0 12: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花了一个上午才看完了,情节不算很复杂,不过在看时就是觉得很麻烦的样子,看完之后又觉得好像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江湖中的恩怨哀愁,一个很单纯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人物也只是很单纯的爱一个人,守护一个人,有些悲哀,有些泪水,有些伤害,不过一切都将只是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当初爱得那么辛苦的人也应该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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