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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uangyingyong

《兄弟之上》 BY 何耀辉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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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05:35: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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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何飞总要软磨硬泡从项磊手里抢走电脑玩网游,项磊每次都坚持不到最后,他悻悻地让开电脑前的椅子,躺在床上看起了央视版的《天龙八部》,看了几日倒上了瘾,再也没去碰过电脑。不是抢来的电脑,何飞居然感觉玩也玩得索然无味了。
3 [! \. }: ?/ B4 c* g4 V, t8 n% b- ]+ @  萧峰永失阿朱的时候,那小子居然哭了,何飞无意间转头发现时,他慌忙闪躲。
% y! @8 g6 R0 l& A/ r8 k+ ?/ h  “你丫没病吧?”何飞惊道。- T1 L+ ]8 e4 }; f" T6 ]
  “滚!”项磊羞愤地骂了一句。
8 z# K$ ?7 z6 ]9 R  “操!差点儿忘了,今天AC米兰对尤文图斯!”何飞说着时,一把抢过项磊手上的遥控器,胡乱转换起频道来。项磊要伸手夺回,何飞闪开身体后退了几步。  ?* i! H6 {2 `* Z; x
  “没人和你抢电脑了,你又来抢遥控器,没你这样的!”项磊叫道。; I  p- z9 V8 I# b# D. x, \8 t
  “破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不还是那些情节?”何飞继续换台。+ G) X' A' m  _
  “又不是NBA!你这是纯粹找碴!”项磊马上要急了。8 S8 H, x$ U/ I
  何飞不管。何飞终于找到了体育频道,画面上正在播放没完没了的广告。
6 Q# Q; C% ?, g  “看见没?广告呢!先调回去让我看完。”项磊央求道。
! a; i& p& V4 u; X0 h( O1 v  “嗯,我看看有没有别的好节目。”何飞一本正经地憋着没笑,每换到一个频道,都要停上一分钟的时间,然后说句“没劲”,再换下一个频道。项磊已经急得跳下床来抢遥控器了,何飞像把玩篮球一样做着假动作,项磊一直没能得逞。
% s  g2 m1 Q7 |0 e) |. N  再换到央视版的《天龙八部》时,陈好扮演的阿紫正在耍小脾气,项磊正说着“都一圈儿了”时,何飞已经迅速换到了下一个节目,嘴里还说着“我看看体育频道广告结束没”。项磊终于怒了,他愤愤地撤开纠缠在何飞胳膊上的手,坐到了床沿上。
0 g% V# y2 c. ?/ b) O) F+ F  何飞终于忍不住恶作剧地笑了出来,“我这不是怕假惺惺的电视剧把你惹哭嘛!”何飞说着,把遥控器扔给了项磊。8 C) S, }# Y# b  q: O% R8 r. \
  项磊抓起遥控板迫不及待转到了播放《天龙八部》的频道,这时候,王菲已经开始唱片尾曲了。项磊狠狠瞪了何飞一眼,随手摔了遥控板,扯起被子躺了下去。他们的拼图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小坑,遥控板的电池都飞了出来。* Y' n" }( p3 M9 V
  “操!至于么?”何飞继续笑个不停,弯腰捡起遥控板和电池,“咱家地板都给你砸坏了!”! g$ ?3 N: U/ z8 P# a; q( w
  何飞关了电脑,脱了衣服上了床,把电视节目调到体育频道,不时看看身边项磊丢给自己的一张背,总是忍不住哈哈笑出几声。8 U7 `+ k) ~" G0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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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 P: O  L: [, T1 F  比赛开始的时候,何飞推项磊:“嘿,开始喽、开始喽,快起来陪我看比赛!”项磊根本没给他一丁点儿的反应。
4 {/ v7 `3 I( O; f' d  h  何飞一个人看完比赛时,项磊已经睡着了。何飞简单洗漱了几下,上了床就去扯项磊的内裤。项磊被他折腾醒了,一把将他推开,骂了句“神经病”。, b* b+ R; @0 D, B5 S# p
  何飞愈发觉得好玩了,兴致被项磊越激越浓,一手钳住项磊的两只手,一手继续去扯项磊的内裤。项磊并不弱小,所以没那么容易制服,他的两只手挣脱了何飞的束缚后就开始全力反抗起来。“滚一边儿去!”他一边奋力推开何飞,一边气急败坏地喊。' S; y) O+ B7 s) B6 t; D5 E
  何飞干脆起身,从项磊身上跨过去,又屈膝骑在项磊身上,然后一连正经地对他说:“你先消停一下,你听我说句话。”+ J5 J& f" {( h
  项磊于是停止了挣扎,静待何飞发话。
. l6 I& f6 A3 k, l  何飞俯下身去,凑近了项磊说:“你没事儿应该多看看生活类杂志,《婚姻与家庭》什么的,那里会有很多知心阿姨告诉你,小两口儿床下闹点小别扭,千万不能拿床上的事儿作为要挟,不然小别扭会演变成大矛盾,一发不可收拾。”6 f' c* }) B" b0 g
  “这么说你经常看?”项磊说。
9 C9 ?! r& s" k3 ?* x4 [0 x  “嗯。我妈单位发的,平时就搁在洗手间里,我蹲马桶的时候就偶尔翻几下。”
/ S# {- V! U( z  项磊一脸无语的表情,随即又换成哭笑不得。
$ H: V& h( f7 n+ x9 ?; h8 s  何飞埋下脑袋在项磊嘴唇上啄了两下,然后又去扯项磊的内裤。" j  J6 P2 @, z+ m( A
  “你他妈的就一垃圾!”项磊只是笑骂了一句,伸出的手象征性地在内裤松紧带上扯了一把,然后浑身上下、由里及外就没剩什么可供坚持的了。4 a# j( V' r; p" J( ?# T
  “我要是垃圾显得你也没什么档次了吧?嗯。不过,打是亲,骂是爱。你跟那些小女生真没什么两样。”何飞没脸没皮地说。
  m- x' q6 \4 f3 ^  项磊伸手在何飞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怎么样?够亲吧?”& P; r7 P2 N- I; r0 x2 E4 a" `
  何飞当即腾出一只手在项磊的巴掌落下去的地方搓了几把,一边“嘶嘶”地倒吸着凉气一边苦着说:“操!你丫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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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毕,何飞抢先去卫生间冲洗了一番,然后一改往日周身赤裸倒头便睡的习惯,穿上了此前从项磊身上卸下来的内裤。那边传来项磊的责问,为什么要把衬衣裤子袜子内裤统统泡在洗衣机里,何飞懒懒地说那是为了提醒你已经没有干净衣服可以换了。
7 R! x3 ?( L' ~" H  项磊嗔怪说你丫没看见卫生间里一直都有内衣洗涤剂吗?何飞心想自己还真没留意过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干什么用的。这家伙居然还有专门用来洗内裤的法宝,——他比老妈都像个过日子的女人。
" h" n" Q$ |5 S  [" U, [  早晨,项磊悉悉索索地穿衣起床。四六级考试临近,这次再过不去就丢人了,项磊觉得怎么着也应该多上点心,于是每天都会早早爬起来到校园湖边晨读。何飞此前和项磊达成了协议,自己的四级考试交给项磊了,反正项磊已经有了当枪手的经验。学校规定没有四级证书拿不到毕业证,何飞把自己没那么所谓的前途直接押到了项磊身上。2 @. c. w4 p# R4 m4 D1 g
  说起上次替考,项磊心有余悸地告诉何飞,上学十几年养成了好习惯,拿到试卷就在作文那页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写完就发现不对了,一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浑身是汗。后来急中生智旋开钢笔挤了几滴墨水在密封栏,写上的字看不出来了,然后举手谎报自己的钢笔喷墨弄脏了试卷,这才换了一张新的。
4 `3 b" l" V1 I5 ~  自住在校外以后,何飞受项磊影响,很少再赶去学校上八点的课,有时候明明提前醒了,看项磊睡得正香,自己也懒得起床,稍稍闭上眼,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后来项磊每天坚持起床晨读,何飞倒已经习惯了睡懒觉。9 q1 m" `- J1 Q5 }5 m0 _' d% }
  项磊掀开被子,何飞被折腾醒了。隐约听到项磊说怪不得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原来被你丫穿到身上了!何飞就忍不住在混沌的意识里扬起嘴角笑。然后是项磊打开衣柜的声音,然后他抓狂地说怪不得你睡觉还穿着内裤,他妈的你早就知道只剩一条了!于是何飞就笑出了声,还睁开惺忪的睡眼朝项磊扮鬼脸。项磊伸手去扯何飞身上的内裤,何飞不配合,他折腾了半天也没得逞。
0 @' v( r' O7 Y( y  S1 W) K' ]  “你他妈的就知道欺负人!”项磊一时忘了害臊,赤条条地站在床边指着何飞说。
0 z1 i& O1 u% _" M4 r1 y- X  “谁叫你这么久不洗衣服?”何飞振振有词。
1 |# y0 k: w* c; [% F4 T  “我靠!又要忙着复习帮你丫考四级,又要给你丫做饭,就差没喂到你嘴里了,真把自个儿当爷了啊!洗衣机你不会用?”* r4 H/ _) N% z8 m4 k8 n
  “得了吧你!每天都是面条,不是住六楼的话我宁愿出去吃路边儿摊,你还好意思邀功。那个半自动洗衣机我还真不会用。”何飞仍旧嬉皮笑脸。
% W+ [$ h" j3 q& f( e' }  “操!”项磊气得说不出话来,开始光着屁股套衣服。) Z7 f0 j2 C- X' U# J+ r1 f
  何飞一想,真担心每天这么拿他寻开心没准儿哪天真把他给气到了,也不知道哄起来麻烦不麻烦。于是嘻嘻哈哈脱了内裤扔给项磊,项磊一把甩了回来,三下两下穿好了衣服就摔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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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R( i* f/ v4 B; B* d1 P  晚上何飞打完球回来,项磊正在看《天龙八部》,何飞看了看橱柜,没发现吃的,问项磊,他头也不回地说他不会做饭。得,真把人气到了。, c9 x' v( I' ~0 I8 Z" m8 ?9 ?
  “我饿了。”何飞走上前去推了推项磊的肩膀。; H# }5 G8 A# Z! r
  “饿了就下楼去吃啊!”项磊回道。- o9 }- d1 B2 h% ]9 x
  “刚上来,累,不想下去。”
% ?  A' p% l, F' c4 t5 I, |0 o  “那先饿着。”$ A* ~: f( l" ]) [1 e2 o
  “你不饿吗?赶紧下去吃饭顺便帮我带上来点儿吧。”, W/ M: k; V2 l
  “我吃完了。”
. e( T7 ^  Z6 q2 v$ Q- e, f4 t  “操!你丫够狠!”/ T8 @' S. {0 `6 m& b
  项磊不再回话。
6 R; i; t. S# F* \0 l+ Z/ h  何飞找了半天没找到遥控板,索性挡在电视前面。6 M. }$ P# G2 |  \" e
  “说!你丫怎么突然变这么狠了?”* {  h, t9 y( `, R' v' h( h6 E8 Z: p4 h
  项磊从枕头下面拿出遥控板,绕过何飞直接关了电视。- O1 i6 n, s! x+ e! M! E. {' G
  “拜你所赐。”项磊说着,双手交叉在脑后,仰面躺在床上。
4 [' ^. S. f6 f4 A. o: t7 p  直到何飞的肚子开始抗议了,项磊仍旧没有妥协,何飞这才打算下楼吃饭,何飞下到一楼的时候,项磊跟了上来。没等何飞问话,项磊就主动交代说:“我也没吃呢!为了打消你寄希望于让我下楼带饭上去给你的念头,这才撑到现在。”
8 m+ V! Y7 E' a, _  “我操!你丫真欠收拾了!等着好了。”何飞叫道。; B8 U9 C% k" s) b3 M
  吵吵嚷嚷吃过晚饭,——应该算是夜宵了,推推搡搡爬回六楼。项磊洗完澡,何飞说你赶紧把衣服洗出来吧,再过一夜就他妈馊了。项磊径直上了床,丢了一句“谁爱洗谁洗我没这爱好”。何飞觉得今天的项磊大概不会对自己妥协了,无论他这晚的坚持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于是何飞就吹着口哨草草洗了衣服,等洗完衣服挂在阳台后,项磊又忍不住把衬衣和内裤收回来重新洗了一遍。' P4 J4 ~+ l4 M! p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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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飞看着挂满半湿衣服的阳台,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搓衣服的节奏,忽然就有些感动了。3 K( m/ W# I8 ?
  感动了自己的好像并不是项磊,而是自己。恍惚间其实未作任何挣扎就默认了项磊的不妥协,生活的气息就这么浑然天成,紧接着,何飞便稍稍察觉到了这份莫名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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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05:35: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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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寒假,何飞觉得这样的日子多少有些乏味了。和学校的联系越来越少,系里的同学、宿舍里的兄弟偶尔只能在大课教室、餐厅里或者球场上碰个面,和石卓杨琳两口子忽然也来往渐疏,张雯雯每隔四五天或许会冷不丁发来条短信。除了项磊,何飞最常见到的也就是魏桐了。中学时吃喝玩乐的哥们儿打来电话问何飞是不是冬眠呢,何飞想想,也差不多了。
$ i! X. V9 r" A" G6 Z  刘冲几次缠着项磊要参观参观项磊校外的小窝,顺便借借地方看场凌晨的球赛,都被项磊巧妙地挡了回去,何飞真想直接对刘冲说句“没问题”,怎么说那个小窝自己也有份儿,可想到刘冲这家伙八卦至死的精神头,自己都觉得不好招架。' a3 _) |! X! G; N4 l" R
  何飞也开始花时间听一些中文歌了,陶喆的,陈奕迅的。他们的小屋里常常循环播放《K歌之王》,项磊动不动就说,何飞你非要把我感兴趣的东西统统培养成呕吐对象不可,你好像总是乐此不疲。, L: H( u  N  x3 i: {
  这包括用作早餐的油麦面包片、炼乳和果酱,自从项磊第一次从超市里买回来这些东西之后,每次去超市,何飞绝不放过这几样。5 ^9 j& m. @' A8 t8 a
  还有,自从项磊有一次特意把何飞胡乱扔进购物框里的可口可乐换成百事可乐后,何飞就再也没有买过可口可乐。何飞问项磊两者有区别吗?项磊说没有区别。没道理的偏爱而已。
8 a! \) O" M2 C  于是何飞便学会了没道理的偏爱。
$ |5 J& e/ q1 u7 `7 T9 A: a  很多事情都是没道理的。比如何飞从来不会正式对项磊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想想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何飞打心眼儿想和他黏在一起。其实他有很多何飞看不惯的地方,比如他身为一个男人却动不动就哭,——躺在一起看《我的兄弟姐妹》时,何飞都哄得心烦意乱了,他还在没完没了地泪如雨下;再比如,他从来没想着提高一下自己的厨艺,却总是居“功”自傲;还有,他小心眼儿,还死轴,你要是逗着玩儿惹恼了他,那就不妙了,可能整整一天,他都不肯轻易给你好脸子看。
) g6 K) b4 C" f4 b1 P  怎么说,还是没道理。. j- W6 ~; z; L$ j
  何飞想想,甚至觉得好笑。2 d4 |* o5 g+ A! Q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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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开始,项磊逗留了四天才回家。春节前,项磊每天至少会来一个电话三条短信,春节后,连续三天没有丁点儿音讯。何飞忍不住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每次项磊说上三两句话就要匆匆挂断,每次都说晚上打回来,可没有一次算数。
2 r0 a9 h6 |: U+ \  初八的时候,何飞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发了火。何飞问项磊是不是见到初恋后就心花怒放了,项磊说你快歇了吧,这大过年呢谁能不忙,再说自己一年才回去一趟,前几天下午没办法都喝得烂醉,睡颠倒了,错过了回电话的时间。何飞一听就更急了,反问说你丫原则不是能不喝酒就不喝吗,谁这么大面子啊给得这么痛快!项磊便说我不跟你在电话里吵,要吵等我回北京以后当面吵。
: |) S' u3 o% c6 B1 M! T2 g  初十那天开始,何飞每天两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问项磊什么时间回北京的,项磊说不耽误开学上课,何飞便说你丫就不能提前两天回来,老子闲得蛋疼!几天后项磊大概被问烦了,告诉何飞第三天凌晨到北京。2 c( B% s& c4 f* n- e2 b" S
  在何飞看来,城市里的春节其实特没劲,没有多少亲戚可以串,没有多少旧时的玩伴值得叙旧,吃不吃好的穿不穿新的也没儿时那么有所谓了,鞭炮放不得,烟花没得看,各家各户家门紧闭,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那些关于春节的花哨记忆大概早在举家进京后就被封存了,最初的几年,何飞读初中以前,每逢春节还能跟随爷爷回陕北农村老家,后来,值得爷爷每年拜访一次的亲友故交相继去世,何飞一家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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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春节,何飞和中学时的几帮哥们儿吃喝玩乐了几天,又在表弟的摊位上帮了几天忙,就再也没有别的活动了。项磊回北京那天晚上,何飞回到了他们的小家,玩了大半夜游戏,到凌晨三点实在熬不下去了,就打了个电话给项磊说:“我不想来车站接你了,可以吗?”项磊回道:“你丫故意的,又不是不知道我几点到,现在才说这话!你现在就是想接也来不及了,我坐的汽车,已经过了四环了。靠!”何飞撂了电话一头扎在床上,连个姿势都没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V! W4 C% P" c9 ?* v) N5 X
  项磊回来的时候,何飞看看表已经七点了,问他,他哭丧着脸说钱包又给落在车上了,何飞伸手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说:“你可真行!坐得不是汽车吗?找找车站的电话问问。”; W9 V# \$ U. y( x4 R" `, x
  于是项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一连挂了七次电话,被告知了六个号码,最后才总算找到了可以回话的车站工作人员。项磊高兴地对何飞说,他坐的车直接空车返回了,现在还在路上。半个小时后,车站回电话说他们已经联系到了司机,但司机坚称车上没有乘客落下的钱包等物品。然后项磊就打了一个电话给裴勇,裴勇说只要你确定是掉在车上了我就一定能帮你找回来。
9 {0 r$ s: e2 G' \  “破财消灾,快别郁闷了,赶紧睡会儿。”何飞说。
- C5 L; M3 ~& K$ ]5 S! V, W  “钱不多,也就三四百,可一想到又要补办那么多证件我就头疼。”项磊哭丧着脸。: B, q: }1 v+ P  m
  “还不一定找不回来呢!没事儿!”何飞伸出胳膊,项磊就在何飞身边躺了下来。
- v/ o4 M  Q0 |2 ?& _  何飞要脱项磊的衣服,项磊说自己还没洗澡,身上都是臭的。何飞说没事儿,赶紧让我抱会儿。然后故意凑到项磊脖子里面用力闻了几下,撇撇嘴说确实蛮臭的,赶紧去冲冲。冲完澡,项磊问何飞,香吗,何飞就又在项磊脖子里用力闻了两下说,嗯,不臭。- k8 M1 n; @. p: q) e
  关于“想我吗”、“想死了”、“我也是”之类的对白不大可能在这两个家伙之间展开,于是简单抱在一起,睡觉。
% U6 v5 N  q1 g- n  睡前,何飞的嘴唇在项磊的耳朵上碰了一下,说:“乖,虽然攒了半个多月了,可咱俩现在都够累的,到了晚上再happy吧。”! ?. f9 C1 I8 b5 c
  项磊哭笑不得:“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种话能被你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g' |* q, w& {( ?9 g( n* G5 v* g% _
  “睡觉、睡觉。”何飞闭着眼睛弯了弯枕在项磊脖子下面的自己的手臂。3 W- P, z/ d1 B( i
  下午,两个人是被裴勇的电话吵醒的。裴勇说钱包找到了,不过钱都没了,司机坚称找到钱包的时候就是空的。项磊说本来就没多少,算了,不用追了。裴勇就问了项磊的地址,快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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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U) l) o# D5 v) ^: K  开学后,我们发现项磊通过了英语六级考试,而且还帮何飞过了四级,几个看见英语就头大的同学也打算找项磊帮忙了。有一天项磊和刘冲一起回了宿舍,那几个每次来找项磊都会扑空的家伙听说后陆续赶来。刘冲朝他们嘿嘿一笑:你们都来晚了,项磊已经被我贿赂过了,好烟好酒伺候两天了。众人骂了刘冲几句,失望而归。) X2 J" D& j7 e. ]- j( w$ \
  刘冲告诉我们,他本来打算给项磊600块钱枪手费,想来毕竟既是同班同学又是室友,比起“市场价”还少给了几百块钱呢,没想到这孩子死活不打算要,说那和给他几个耳光差不多。在场的郑东明没发表什么意见,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像我当时心里想的那样:原来项磊也蛮义气的。# x" O/ P: N  y6 E( [(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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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刘冲最终没能参加这个学期的四级考试。
* I6 ]3 j) ]$ s; ]) u# u" E  三月初,刘冲老爸违规私营的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11个井下工人当场丧命。刘冲爸妈第一时间亡命天涯杳无音讯,北京警方也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刘冲,几次私密盘问,数日专人盯守。
! s! p  s1 ^* H- G# ]" H! l  四月上旬,刘冲请我们宿舍的哥几个和他的女朋友吃了一顿饭。% m5 o, ^2 a% ^+ }- V
  刘冲从女朋友身上揪下来一根线头,女朋友刷地流出眼泪,两个人这就抱头痛哭起来。我们知道,丫的就要远走高飞了。
6 k* D5 }: }2 O* u+ G& x. x  一桌饭菜基本未动。刘冲站起身来和我们宿舍的每个人挨个儿拥抱,每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在这个校园里,两次暑假前夕都能看到大四学长们之间的泪别,想不到,我们宿舍要提前经历这样的事。
) F4 A. O: }* c2 S  H# C  连休学手续都没有办,刘冲当晚就空手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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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D5 E6 d/ G) q  四月末,项磊回到宿舍对我们说,刘冲打了一个电话给何飞。刘冲说自己正在香港等老爸的电话,也许第二天就不在中国的领土上了,希望兄弟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B2 A& I( @9 ^4 h5 Q' s5 Z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项磊两个人的时候,项磊忽然问我:“老大,你觉得我们做得对吗?”
, e! R. B9 {0 o, B5 x  我一时不能会意,疑惑地盯了他一会儿。5 B# O# W3 i. N; i2 \5 Q. Q$ N
  “当初刘冲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至少应该让学校提前知道这件事?现在刘冲要出境了,我们应该报警吗?”项磊继续问。
# a' n( O  \% Y# Z8 U' c( R" {- D  “刘冲临走前和我们道别,那是信任我们……再说他又不是嫌犯,就算警察知道了也没有理由限制他的行踪。”我说。
9 ^. n' h9 t0 Q; d* _  “可至少警察可以通过他了解到他爸的藏身之处啊!11条人命……”项磊低下头,“以前看到这样的事,我巴不得那些矿主全家来抵命!”
" t* X! d6 Q. X8 O2 P  我被项磊说出的这话吓了一跳。5 y! b7 C* p1 U1 A! m
  “就算全家抵命,他们也赚了……”项磊自顾自继续说着,“谁不知道下了井就相当于只剩下半条命了?那些人愿意拎着脑袋下井,一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11个人没了,11个家也就垮了,埋进去指不定是多少人呢……”
7 `1 o7 r/ z/ {" {" ^- G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我只知道轮到自己头上的事,道义的天平会理所当然地倾斜。如果和我们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一个人关联到的是那11个家庭之一,自然无须面对这种扭曲的所谓道义。/ M0 {$ M4 A0 E" ~( O- A1 ~
  “不管怎样,刘冲是无辜的。”我说。) `1 o/ `7 @  |; Q5 d% J
  项磊抬起头来看看我,两眼落寞。
& A5 ]' p( T" [$ N9 _1 t  嗯,是的,他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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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5: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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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学校安排何飞和几个队友去南京参加了一个选拔赛,何飞状态不佳,没有拿到名次,不过,公费旅行一周的感觉倒也着实不错。
$ {" g( b/ J0 c# d  回到北京后,何飞在家吃了顿晚饭就匆忙赶到了学校边的住处。, Q. {9 W! n7 O& X
  门没有上锁,项磊却不在,何飞本想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拨出号码之前忽然又想玩儿一把浪漫,干脆坐等他自己回来,给他一个惊喜。6 U4 ^* w2 U! r- h6 O4 X
  等到10点多的时候,何飞耐不住性子还是拨出了电话,这才发现项磊的手机根本没有带在身上,而是一直放在枕头边。) H$ E$ E4 Q/ q2 R' C
  何飞正要打算去趟学校找他的时候,项磊正好推门回来。/ c7 g/ ~' R+ ]) h$ A+ j
  项磊看到何飞,眼神里的惊喜稍纵即逝。项磊问何飞什么时候回来的,何飞反问项磊为什么出门不带手机,项磊说忘了。
. }+ p/ C, P7 I, T  何飞从背后摸出一瓶俊士爽肤水,一边递给项磊一边别别扭扭地说:“喏,带给你的礼物。”
1 s  ~0 G1 N1 Z; ~8 R5 m) ?0 {& n  项磊接过去看了两眼,诧异地盯着何飞看了又看。9 v/ h& a( k1 \6 Q4 x9 p% C) L5 ~4 K
  “你买的?”他问。
2 V( v! C6 Q6 _4 M0 T; {2 a  何飞从来不关心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夏日前后的半年时间有一块香皂就够了,其他时间顶多从超市里顺手抄起一瓶大宝。/ [3 \2 a0 \' e0 S9 ~; Z' |
  “啊。”何飞搪塞了一声。0 o4 b7 A% F; j! v, h, Z6 `4 z: `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我从来没用过爽肤水。”项磊说。) g* n' ]$ P5 _: s0 p
  何飞忽然很后悔。他当初应该把这瓶东西扔到南京火车站的垃圾桶里。直到项磊回来之前,何飞整理背包的时候才发现这玩意儿。真不该拿出来,还当作礼物送给他!
8 J0 Z8 b/ V7 p( G  看着项磊把它放在卫生间的洗漱架上后,还专门洗了把脸试用了一次,一时间,何飞竟然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了。
+ S3 L6 L) `4 d2 V0 K) H. X/ @! a, c  项磊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边轻轻拍打着脸颊一边对何飞说:“挺清爽的。天气这么干燥,你那脸上不是油就是掉皮,也用一段时间试试,有效果的话以后继续用。”0 A0 {0 ]: ^+ U3 q
  何飞如鲠在喉了。操,自作自受!
8 U" W- a' y5 M5 Y1 p% M  “你过来这边。”何飞拍拍身边的床沿对项磊说。
. A* L+ h& l% f+ }) ]9 e; ]  项磊一边笑着说“干吗”,一边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P! ^, T5 ]0 X( y4 u3 z# V
  何飞攀过项磊的肩膀,支支吾吾:“那什么……我跟你说件事……”8 Z* I; Q4 D- t5 Z2 w1 G" D
  项磊仍旧笑:“说啊!”
5 M5 q5 \/ V& E* t2 y) `7 `/ t  “我坦白从宽好不好?”何飞站起身,立在项磊面前,两只手按在项磊两个肩头。$ J4 C- X: ]% J. w9 m
  “怎么了?”项磊的声音低了下来,笑容僵在脸上。
+ N7 ]) T# N" P- n( P& Z( m  何飞居高临下看不清他的表情,索性蹲下来,双手移在项磊的两个膝盖上。( P) \' t5 c6 C2 k" b" X
  “坦白从宽好不好?”何飞重复道。
& p1 o" l2 W) B6 C, b# \  项磊想了想,说:“这东西不是你买的吧?别人送你的,然后你拿回来借花献佛。”
' U3 R+ W9 d! C6 `% }  “还有呢——”何飞陪了个不尴不尬的笑脸,“我在南京,见我以前的女朋友了,高中时的……”5 R, W6 d9 C8 w6 O
  何飞小心地查探着项磊的表情,说到这里便停下来。
" R2 s8 U% s  z4 c" A  “然后呢?”项磊一脸平静地问道。
2 L5 d5 P8 b2 H1 F/ w/ l# G6 A3 u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南京的,去南京之前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南京上学。快到南京的时候她发了一条短信给我,比赛完她来找我,和我一起住的那哥们儿挤眉弄眼笑了笑就出去了,然后……她很主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时就没忍住,然后就搞上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坦白从宽好不好?”何飞说着,抬起双手捧住项磊的脸,看项磊仍旧一脸平静,就顺手晃了晃。. q0 Q7 F* \2 y/ m7 v1 T% M) P1 T
  “不相信我?”何飞追问。% w$ P/ t' v, P3 D6 j  U9 i- @
  “你,还喜欢她?”项磊盯着何飞的眼睛问道。
! v% O7 s) g: z4 D  “我只是一时没忍住。”何飞强调。
" s& P4 b# \( }& x  “可你现在还喜欢她吗?”项磊仍旧问。
  u, g3 k: i6 N7 g. x  “不喜欢。真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何飞坚定地说。& o$ ]! q# i) E) [9 j: i( v; Z
  事实上,当何飞从那个女生身上翻下来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四年前,小二曾经亲口对自己说过,他厌恶这个女生。何飞想到这一点后,当即就马不停蹄地后悔起来。- v+ w# _! R( J0 @5 a0 E
  “坦白从宽好不好?”何飞仍旧是这句对白。
5 s+ A9 N( j4 d6 ]  “没关系。”项磊说。
1 Z: B6 [' K. B% t0 z# u  何飞看着项磊的眼睛终于能够确定,他没生气,可他分明很失落。
& S6 N- o" d/ ~, S6 X  “不会有下一次的,我保证!”何飞把额头顶在项磊的额头上,想也没想就许下了这个承诺。何飞知道项磊在失落什么,他或许认定何飞原本就不属于他,所以觉得自己根本无从生气,他一定在想,何飞总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孩而彻彻底底地离开他。7 b: c* @7 }9 _0 L  V; @
  他——他已经开始准备着要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了吗?
) q. b+ T7 \  E/ D7 H$ |3 U5 g/ {5 g* ~2 z" ^7 {) \6 j

+ U; u" @" W/ Z* N  w4 T$ D. g. a
  此前,何飞不停地后悔当时在南京没能把持住自己,现在,何飞开始后悔对项磊坦白这件事了。说出来的保证和心里暗自保证其实没什么分别,只不过,看到项磊这般失落的神情,也许这个保证的决心更大了一些吧。
9 x0 R6 l4 S7 R! p  何飞起身去卫生间里拿回了那瓶俊士爽肤水,当着项磊的面丢到了垃圾桶里,项磊好像为此苦笑了一下,何飞并没有判断真切。何飞想,他心里大概在说:我已经擦到脸上的怎么办呢?
1 T+ |; G$ H0 u3 U4 R  何飞忽然觉得这件事自己处理得太糟糕了!他一边在心里对自己焦躁不已,一边又为面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项磊手足无措起来。
  d- S3 u, J4 r% E& M  “南京挺好玩儿的,暑假我带你去看看吧?你一定喜欢!”何飞坐在项磊身边,揽住项磊的肩膀说。7 n$ L$ f! H. r; H; l0 N
  “暑假我想找份工作积累一些经验,你知道我们这个专业找工作不容易。我看了大四的课程安排,很松,也许找份工作可以干到明年毕业。”项磊说。
+ M+ c7 ~! z8 g, s  “先出去玩儿一个星期再回来找也不迟啊……”
# }4 i1 z3 @3 J* p2 ^, Q  “我不想去。”( r/ l$ u0 N& B' @9 a
  靠!中国何其大,为什么非要说去南京呢?何飞觉得自己的脑袋短路了。
1 `- E8 T( a+ G# b6 z& K  何飞对项磊说自己下楼买包烟,实际上他下楼打了一个电话把魏桐叫了过来,魏桐本来已经睡下了,何飞便说自己和项磊闹别扭了,再没人劝就要干架了,魏桐这才穿衣下楼,5分钟后慌张张地赶到了何飞面前。
' \1 t# v, P0 o/ u! q  何飞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讲给了魏桐,然后交代魏桐陪项磊一晚上,自己暂时不能面对,这一晚还是不回去了。
: A' i8 \+ b1 m; o. b0 G  魏桐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不应该走。你既然都坦白了,为什么还不能面对?”- n6 B! b% Y4 i% v
  何飞心乱如麻,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仍旧坚持这一晚不再回去。& y7 f' m! g6 M7 m. r$ C2 u, b% U
  魏桐说服不了何飞,最终还是一个人上楼去找项磊了。" N% @$ z  ~3 D. J
  何飞打了一辆车回家,出租车在不远处的桥下掉了头,经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遭遇了红灯,何飞不经意地望向窗外,看到项磊正在另一半马路边沿着相反的方向一边奔跑一边四处张望。何飞犹豫着要不要让司机停下来,要不要下车回去,回去问问他就这样紧张地跑下楼然后沿着车流汹涌的马路张望着去寻找的样子傻不傻……
/ X: }* y, [! v1 K; K- J3 F8 P' m1 [  当项磊隔着马路望过来的时候,何飞正在想自己如果坐在后排座位上,摇下车窗喊一嗓子再挥挥手就能被他发现。$ @1 A1 g5 O: u
  信号灯转绿,出租车司机已经踩了油门冲了出去。  j$ g7 ~, p' ?! c8 }2 r
  何飞转过脑袋回望,项磊已经停下来,孤单地伫立在深夜马路边的路灯下。
9 H9 q+ u: c+ `# n  当然,这种情况下,他最终没能找到自己。, L4 b' ]- c  \* R; g
  老妈问何飞怎么这么晚突然回来了,何飞连一个谎话都懒得去编了,嗯嗯啊啊应了一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老妈跟到房间里问何飞是不是和女朋友闹别扭了,何飞一边烦躁地嚷着你别瞎操心了,一边把老妈推出房间,关了房门。
8 Q6 R- v$ R) \0 b3 J  何飞想他至少会发来一个短信骂几句吧?于是一直等,一直到下半夜也没有等到。没准儿,这会儿他和魏桐两个人正在讨论这件事呢。何飞一向不能承受这种没有预期的等待,把结果向后延迟到某个点,这个等待的过程才能好过一点,于是,何飞关机,期待着明早开机后就有的验收了。$ e1 j* e8 x  J) N! e# I9 f
  这样,何飞才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 ?/ S- D2 ?: U: \1 f  第二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机,连着抽了两支烟,手机仍旧没什么动静。没准儿,中国移动的短信平台又出问题了,一直以来手机接收短信滞后的事儿就时有发生。7 d! Q: u# O. w4 I+ R
  这样,何飞再次关掉了手机,起床后也没去学校,整整一天闷在家里,中午开机看看又关掉了,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又开机看看,仍旧没有收到项磊的短信。  z, w) l. n$ K$ {5 x
  何飞想,也许他打了不少电话,却根本没有发什么短信,——他知道何飞一向不爱使用手机短信。
/ |# R6 W) Y5 p' m  吃过晚饭,何飞再也待不下去了,打车回了他和项磊的那个小家。2 l$ l, L- i5 O+ m& F
  房门仍旧没有上锁,项磊又不在。何飞四处翻找了几下,没发现项磊的手机。
& M1 x2 H, q; z. e$ n1 @) o' T  不多时,项磊回来了,推开门看到何飞,他的脸上略微显得有些惊讶。
4 x6 I! p$ I9 t! c- v* _* k  “你又去哪儿了?”何飞问道。
1 ]/ q+ c( U, [" e  “回宿舍了一趟。”项磊一边脱鞋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Q  p7 R5 H0 x; b+ ?. q8 @' E+ V
  “回宿舍干嘛去了?”
' |+ U% g( Y' ?# ]' C  “刘冲……他家里出事儿了。昨天的事儿,都没来得及对你说。”8 z& ]4 v" c7 S
  “什么事儿?”& q+ S( Z5 n+ k2 E& x6 W1 R" ?
  “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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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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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T( W3 t1 Q8 R9 | 项磊把刘冲家里的变故告诉了何飞,两人谈起了这件事,前一天的别扭倒搁置一旁了。项磊没有说出责怪何飞前一晚固执离开的话来,何飞也无心倾诉整整一天等他短信的委屈和苦闷了。
' Z; u- \  G/ U) g* c  “这么倒霉!”何飞叹道。( u: S9 {0 e) l: P2 T( U) Z1 S
  “我不觉得刘冲他爸倒霉,事儿是出了,可人又没抓到,至少暂时不用承担责任。要说倒霉,也是那些丢了性命的矿工。”项磊说。
8 m8 B- w4 f+ E  “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从这一点上来说,刘冲他老爹够倒霉了!”
+ `7 L3 Z2 g, a3 C* G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逃避掉自己应负的责任,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爸够侥幸的了!”# P: J0 O, d1 I6 y. ?0 b3 X
  项磊顿时提高的音量和忽然加重的语气吓了何飞一跳,何飞觉得自己如果再回一句话,他当即就会咆哮起来。7 H1 l4 c& _5 ^
  他心情不好,这是必然的。
. m) q3 E2 B5 o. z$ B/ a  何飞索性不再回话,这其实需要刻意去隐忍才能做得到,因为何飞真想对他说:刘冲的老爹只是目前在逃,究竟最终能否逃避掉他自己应付的责任还是未知之数。& C& a# E( Z$ A+ e2 A
  何飞还想说作为刘冲的哥们儿,考虑到刘冲现在的心情,自己当然不希望刘冲的父亲又要倾家荡产之余又要去蹲班房。11条人命固然可叹可惜,但无论谁付出任何代价,都已经无力回天。没有人说这是一份绝对符合道义的想法,可除了当事人,谁也没有一定要在道义和私利之间做出抉择的必须,也根本无法左右那些如何来成全道义的事,既然如此,基于小我的情理之上,为朝夕相处的兄弟慨叹几句应该也无可厚非,算是于他人无害吧?自然也谈不上昧了自己的良心。0 [7 A& K7 L, H+ n, x$ S
  只是,何飞现在不能说。你看看面前那个项磊脆弱不堪的样子,谁都不忍再和他争辩任何话题。' ]. m( s+ [+ X& J3 v  b
  “如果不是刘冲他爸,我他妈的早就开骂了!”他继续说。( h. k" ]7 v+ X7 ~! Y+ ^8 C
  他总是为这种事上心,尽管他所能做的从来都只是痛骂几句而已。他曾经在新京报上看到一则“农民工讨薪遭人持械追打”的新闻,然后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坐在电脑前,通过各种方式找到了开发商的网页,在人家的留言板里敲出了上百行愤怒的文字。2 H# Q' Z/ |5 I/ w
  何飞不喜欢他这一点,甚至厌烦。没有表达那些愤怒的人不见得比他少几分愤怒,可他和那些已经不屑于去表达自己愤怒的人一样,影响不到任何人任何事,这种结果本应让他感到挫败,可他直到现在仍旧顽固如常。
: [! }$ O% o( E1 f3 y  何飞不想再谈关于刘冲的这件事了。在何飞看来,刘冲显然是不幸的,可项磊似乎固执地认为刘冲老爹的侥幸足可抵消刘冲正在遭遇的这种不幸。6 R& f. H* P; I& `; C7 P, Q
  何飞对项磊说,我们还是不要谈论这些事了,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的,也影响不了所有即将发生的。# i6 f2 }5 x7 [* r
  好了,接下来,两个人终于无话可谈。5 F  `0 F% O' k' g, a(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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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了灯,上床睡觉,两个人对面而卧,间隔一尺。8 ^2 ]# f* C- i
  何飞伸出手,刚刚触摸到项磊的脸颊,他便慌忙后撤,避开了何飞的手。何飞的手尴尬地移至项磊的腰间,他忽然不容置疑地说:“你别碰我!”3 ?8 ]3 F. E* X& Q$ w# L
  何飞缩回手来,胸膛里翻江倒海。4 }& N$ l& G- d1 a+ S
  搁在往常,何飞要么气急败坏地骂上了,要么直接翻身骑到了他的身上,可现在,何飞觉得难受。
  [' @+ T( l1 ?: T! Y7 T  何飞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抽完,刚刚端起桌角的水杯,项磊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要喝水自己去倒!”
+ U( L# S- t6 c4 `3 B0 A  何飞愣了一下,放下水杯,低声说道:“算了,不喝了。”
+ w$ ^% L3 b8 f" S4 _- B2 y  何飞平躺在那里,浑身不是滋味。) n$ D8 Y* N, _& y7 |5 A# `% J
  两个人同时清醒的状况下,第一次经历这么一段超长时间的沉默。0 C, l6 j) m2 e4 ^
  然后项磊起床去了卫生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卧室。项磊拿起水杯,迟疑了一下喝了口水,翻过何飞的身体重新躺下。! }# p1 m3 H$ _4 O. N" @( o
  “我这样,是为了自己给自己一点平衡,有点自欺欺人吧?”他忽然说。
, o& H! z% F  t6 H7 F6 ^  这话,让何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子软得掬也掬不起来了,他终于胆敢转过身去,一把抱住项磊,紧紧贴了过去,脑袋往项磊的脖子里扎了又扎,恨不能陷进他的身体里去。7 x- e' e7 W' j$ Z* O6 c# I5 d8 X
  “我出去就是为了让你偷偷喝口水,你还真有骨气,说不让喝就不喝了。”他说。
$ ]  n5 X& z/ X' q  “我错了……”三个字之后,何飞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6 ]0 b) \. h0 M0 b. m  “我等你电话等了一天,你到底还是没有对我解释昨天晚上为什么就那么跑了。”他又说。3 U: T& g, c" Z+ z, H7 m+ w7 U
  “我也是。我以为你会发个短信骂骂我。我他妈的哪敢打电话给你啊!我真是等不及了,这不是主动跑回来了么?”何飞偏着脑袋躺在项磊胸口,他胸膛里节奏清晰地传进何飞的耳朵里,何飞的手指跟上那个节奏,在项磊的小腹上轻轻打着拍子。+ A  u) _3 L  t9 K- F% W9 x; k2 u% B7 R
  “我觉得我应该很难过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乱的,而不是疼的。”
" a7 {( I. N9 S$ \5 r, `  何飞木讷地听到项磊说的这句话,左思右想,不能领会。, j, S0 C  h7 K9 R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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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何飞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项磊还在熟睡。何飞忍不住去亲吻了他,本打算两三下作罢,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直到项磊在这样的亲吻里醒了过来,何飞索性翻身压在项磊身上。身下的冲动,不知是晨勃,还是又一次的条件反射。
! {0 j5 [1 ]/ M( ?" g" Z  关键时刻,项磊忽然抓住何飞的手腕,何飞停下来看他。
2 s* {0 g& h- R. n/ g# p2 E' e  “你和我这样……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对不对?”他不无认真地问道。7 y! e& B2 q: w1 W( |- w8 w/ T7 A
  何飞不知道怎么回答,更觉得无须回答,脑袋一沉,垂到了项磊肩头。
- K$ ?3 J. K" ~. a  没能继续。然后何飞接到了教练的电话,被通知有个会必须要参加。
3 j. \' L/ f9 n! T  何飞下了楼,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零零星星的,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乌有。* W* Y7 p* N& K( k
  何飞发了个短信给项磊:下雪了。
: O' T  P! ^! B. k  何飞走到学校的时候,项磊回了短信。他说:我真的很乱。要不,我们分手试试?
" D; `- Z- A& o) _0 v, @( ?- v  何飞当即停了脚步,一连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条短信的内容。/ ?0 O4 l: w4 E! R' @# f7 l% i
  何飞拨了电话过去,项磊关了手机。4 U+ \2 O; p' `* R" ^, t
  周围的噪声莫名其妙全部朝何飞涌了过来,何飞感觉到耳朵里有嘈杂的轰鸣声,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 X- s# i: R2 e* K& K  几分钟后,何飞也关了手机,他怕冷不丁又会收到项磊的短信,用大段大段他看也看不懂的文字详尽地为刚才那句话做出种种诠释,何飞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开了!, c4 X' ^# P9 M* X& O) [9 W
  何飞极度烦躁地开完了会,外面已经放晴,阳光灿烂得没心没肺,何飞站在阳光里踌躇着,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他打开手机再次拨通了项磊的电话,对方依然关机,挂掉电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收到别的短信。
" Y5 b# Z( s- H& p0 J) [+ J" I  他不知道项磊这时候刚刚起床,一拉开窗帘就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Q" r4 W3 A! |# h' f
  项磊笑了笑,骂道: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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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D  e& S/ p5 V8 ^" |! T' y4 y3 c
) n" Z$ l8 E$ A" T  何飞关掉手机,在主楼正门的大台阶上颓然坐下。
# w; _$ C: f+ ?6 v( r: v/ K, a3 b3 Y  身边不时地经过很多人。有一对情侣,女生挎着男生的胳膊,男生转过脑袋微微低下和女生说着什么。有两个男生,大声地彼此笑骂,一前一后追逐打闹。还有两个女生,手挽手地私语,不时掩口窃笑。何飞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挨个儿羡慕了一个遍。, {: H2 g+ U% E% k
  项磊的短信说:不如,我们分手试试?
6 T6 f/ \) k! ]) S: m3 _  何飞想不通,怎么到头来轻易说出这句话的人会是他?这,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8 l# b7 u+ j8 W, L  分手,符合他一贯坚持的完美主义,符合他死轴的秉性,似乎理所当然。( g& I. M! D1 U1 F: p
  可是,对待感情,他一向善于委曲求全,他一向拿得起放不下,所以,这不是他!% e5 H  Z/ [0 E
  分手,他也许好过一些。
" D& g9 ^; H4 Q6 I  不对,他会不会只是怕何飞不好过,才会如此轻言放弃?
4 W  `: M5 B; E8 d! E- p' x  他说,不如,试试……1 `" l6 H+ e8 _
  难不成,现在的他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种关系不应该是维系他们感情的最好方式?就像某种程度的生产力应该配以与之对应的某种生产关系一样,后者只能恰到好处,无论稍前还是稍后,都势必会影响到前者的发展,而兄弟之上的感情,也许同样只应由兄弟之上的关系来维系。5 C# P( o9 T, i
  很明显,他们之间已然超越了兄弟之上的关系,现在问题之关键是,他们的感情是否与之相得益彰。
" i+ E% U3 Q3 w1 a* v& l5 j2 z/ P  现在,说起的是“分手”,而不是“决裂”,从兄弟到恋人如果是一步差错,这个过程是否可逆呢?如果这样回头折返,不知道终点会是什么。9 N& B& J) H# A2 p( Q
  何飞惊奇地意识到,自己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么清楚自己的需要和不需要,变得情不由己想要慎重起来。何飞想象着不再光临那个小家的情景,走进卧室之前无须再脱掉鞋子,清晨睁开双眼看到的不再是深灰色的方格窗帘……嗯,这熟悉的经历感觉起来明显已经相当难舍。
2 u1 f- L" A! e) I$ F1 W( a  v  他问:这只是一种习惯,对不对?+ M" V* r: K6 @7 p
  当然!这当然是一种习惯了!就像抽烟,就像解决身体里的欲望,就像饿了就记起饭香一样,很多习惯都将持续大半生甚至整整一辈子的时间,哪怕在人们看来有害自己身心!+ X6 T* K2 ^9 M  j
  丢失一个想当然的本我,在他看来似乎相当可怕。所以他善解人意地动摇了。% D2 \% N% o% O- n5 _. {5 s5 I2 B
  一时之过的背叛定然不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不是没有人愿意去面对,而是现在要何飞拿出多少心力去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P3 t" b# b% G9 e9 l8 ~
  他说的“试试”,与其说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不如说是施舍给何飞的一次机会。无外乎,重新审视,然后重新抉择,最后重新确立一套全新的习惯。' `# l: O9 s7 |4 ~7 `
  何飞夸张地扬起胳膊,狠狠扔掉手里的半支烟,又伸出脚死死地踩下去。
; |6 h+ Y/ z% V, Y  试试?好!姑且试试!% M; s+ S9 {0 b6 n+ ^4 K- y$ S! m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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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飞站起身来朝主楼机房走去,走到一半,想到机房不能抽烟,于是转身去了校外的网吧,午饭都忘了吃,何飞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又一次玩遍了网吧里安装的所有游戏。
; K+ ^7 V8 t7 h+ y$ `  饥肠辘辘。看来身体总归要比精神现实多了。何飞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里候着时开了手机。项磊半个小时前来了一条短信:你去哪了?你不回来我就自己做面吃了!何飞敲出几个字“我们分手吧”,想了想又改成“我们分开吧”,然后不再多想发了出去。" I0 m' d7 Y' B4 v* m; H* f
  项磊打来了电话。0 j8 C) |# B  V
  “你想好了?”他说。7 Y# O8 D0 D0 g/ k% k2 X
  “嗯。想了一下午。”何飞说。
0 W# c6 `/ n4 n$ H5 [6 K& w  “好吧,我知道了。”
" }+ d- h$ }; e) g  他这就挂了电话。
# G* C" B; r- P3 X) d  何飞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知道你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瑕疵了,这都怪我,我已经害了你。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记得叫我回来。
3 `8 V3 ~. o3 H! T! I  这段文字敲出来发出去的时候,何飞叫的烤串和烧卖已经上来了,之后等了半天,项磊迟迟没有回复。何飞忍不住拨出了项磊的手机号码,彩铃差不多唱了半首歌,项磊才接通电话,他带着一定是经过几番调整后的哭腔刚刚喊出一声“喂”,这边何飞已经心酸不已了。此前的种种在这个瞬间被全部否定了,何飞想也没想就说:“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f, f* |4 x3 W# S/ n# t
  何飞带着打包的烤串和烧卖飞奔回家。
1 J' Z- x& ~. V' _3 ]. q" p  推开门有一股焦糊的味道迎面而来,过道尽头正煮着面,锅里的汤溢满灶台。卧室里,项磊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流着眼泪。何飞终于领教到了一种感觉,他们常常说起的心碎,大抵不过如此。何飞关了煤气灶,走进卧室,抽出项磊手里还紧紧攥着的沾满面汤的锅铲放在卧室门口,然后靠着项磊躺到地板上,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i- |; n" A7 e6 X
  “一看到你的短信我就发现我试不下去了……”他含混不清地说。
$ H" Q: ?3 L- a2 q  I3 U' l2 d  “我就知道……我他妈的犯浑了……我犯浑了……”何飞说。/ ?. A9 Z4 e0 n' B! N" {; N
  “其实我能预感到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可是刚才我还是怕的不轻……”他继续说。2 T$ f9 N& o' J9 j) e. J
  “现在没事了……”何飞说。' ~/ z$ q4 Z7 w. ?
  好不容易过了这段极其琼瑶的场景,何飞终于重新感觉到了腹腔内穿肠的饥饿。
! Y6 S/ m+ m5 l' g; {3 j  “我他妈的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何飞说着,大口大口地吃着他带回来的烤串和烧卖,“你的面完蛋了!先凑合着吃点,晚会儿我们下去吃宵夜。”
3 {+ H8 R( M- l) Z1 ^/ o  项磊并不动手,只是盯着何飞看个没完,不时还抽一下鼻子。2 A+ G  s  L7 |3 K- ]
  何飞忽然面对桌子上的一盒烧卖跪在地上,举起抓着两支烤串的右手,一边嚼着满嘴食物一边哇啦哇啦地说:“我何飞——不,我许梦虎,对烧卖发誓,以后再对项磊轻言分手,下辈子——不,马上自个儿变成烧卖,吃到别人肚子里,最后变成粑粑!”
# v) f$ x2 n2 A1 k1 X0 z9 q. g+ z  项磊当即笑得前俯后仰,满眼泪花。
" l- l( U* M9 h: r9 [/ c# d  何飞递出两支烤串,项磊接过来。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板上狼吞虎咽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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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6: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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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1 O" [, ^  F" W7 [: P 宿舍六兄弟坐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不凑牌局也不吹牛了,反锁上房门,两两分坐在三张下铺,气氛总是很快就此凝重起来,不管从哪里说起,话题总是会不由自主转向刘冲家里的事。8 G5 W% |5 L3 S7 D+ t7 L
  “有联系了吗?”每次都有人这么问刘冲。, I  @6 d: X! Z
  “没有。”每次刘冲都这么回答。
. G& n+ ]* N5 B0 W6 J5 O0 q" G" K  “谁都能想到你这边肯定被警察盯着呢!……这事儿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说。
" y! A' |, E: @3 F  “我老爹这回算是完了……”刘冲低头叹道。
. n: I6 E; f7 M8 h+ E* i  “上钱没用吗?上钱!钱不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吗?”郑东明说。
* N* `6 Q. q' h6 x2 q  “操!你丫太天真了!”何飞接道,“就算上头有人敢要你的钱,人命怎么交代?”
. [! F& F, r4 K0 J  a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那些农民最好打发了,我三叔包工程没少和他们打交道,这种事儿,撑死了每家10万,就足够让他们感觉到慰藉了!既然愿意让家里人下井,他们不可能没有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 G$ P( X. j" _6 H1 q  我们明显听到项磊哼笑一声,随之又见他转过脸去望向窗外。: g% F- Q% \- c. ^3 p8 Z
  “警察说媒体已经报道了,我在网上也查到了……”刘冲说。
8 Q, c2 Z5 P% G. h/ B# D  警察几次敲开门打断了我们。总是有一个警官会把刘冲单独叫出去,留下一个警官在宿舍里和我们聊天。他希望我们密切关注刘冲所有的对外联系,并及时将各种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警方。那个中年警官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可直到刘冲离开的那天,我们谁也没有联系过他。
5 X" R( L. [7 f& X0 K+ v; _' m  就算我们的谈论没有被警察打乱,项磊也总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他好像很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讨论中来,又似乎不得不留下来听我们七嘴八舌地去安慰刘冲,有几次,他甚至没一句招呼就走出门去,买包烟又磨磨蹭蹭地回来,然后坐在何飞身边一根接一根地默默抽烟。
& t, e+ K' D' W- b* g# p  下午四点的课,我们三点五十才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去上课。项磊一直站在门口,看上去都有点等不及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地要去上课。
5 {  f" i' y2 F; ?  H5 ]  刘冲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抽着烟没动窝,大概是又不打算去了。9 R' v5 g( H" x8 `! l' [
  “项磊,你不是不爱听张老头的《运筹学》吗?干脆别去了。反正我是不想去了。”刘冲不无认真地对项磊说。0 l) x' t- B+ V* O1 O3 V8 V8 V+ t
  刘冲站在门口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运筹学》的课本扔到了自己的空床铺上。+ A" X3 p( i4 G! ~# d
  何飞忽然说:“给你这么一说,老子也不想去了!”
7 a3 V3 ?9 _, ]2 C; j" }  刘冲笑笑,扔了一支烟给何飞,想到项磊也开始抽烟时,又扔了一支给项磊。2 @. T7 t& o# O# D1 {7 e& D2 R
  “项磊,你小子现在应该稳定了吧?”刘冲眯着眼睛问项磊。
( t  S* Z7 ~# t; i5 H& ]6 W5 Z: C  项磊愣了片刻,回道:“操!你他妈的还是那么爱操心啊!”
9 ]; d7 G' X; z; k7 f* y  刘冲难得开心地笑了出来:“谁啊?北大那哥们儿吗?”) Z9 L6 N0 f$ h& @" ~! ~% ^& E% {
  项磊没回话。何飞这才意识到刘冲在问什么,不由有些尴尬了。, I9 s: W1 x$ e, N7 e
  “带我们俩去你们家看看吧!说不定以后没机会了呢!”刘冲又说。. U8 b* d  v, G( C0 q7 C$ O% S" h+ s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伤感了,伤感的空气里浸透了良久的沉默,三支香烟燃烧着的声音在这样的沉默里似乎依稀可辨起来。; d+ R; G* {/ Y* k# M2 b
  项磊迟迟没有做出反应,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f5 ~! y5 ^5 ]
  这时候何飞一把拉住刘冲的胳膊说:“走,我带你去!”  N8 n7 D2 i) E6 t6 H3 |: q
  项磊瞪大了眼睛。5 ?2 H9 C  X, c" H* L4 c
  刘冲不明就里:“你去过?”& j4 v# ^0 _4 v5 g
  “何止去过。”何飞一边拖着刘冲往外走一边说。) E; }4 T: {& _: Z5 n; e- A
  “你有钥匙吗你?项磊……”刘冲依然在回头征询项磊的意思。
; [; T% ~1 s9 Y) T* F  “我当然有!”何飞低声说。1 @& K; |& ^) V5 z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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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i0 r, |2 }& _/ d& Q! ~  何飞和刘冲走在前面,项磊一个人走在五六米远的后面一直没有赶上来,刘冲每次回头叫他的时候,都会看到他眉头紧锁,看上去又多少有些无措。
. P$ G3 b1 S8 E: m6 i  一路上,刘冲不停地问钥匙为什么在何飞手里,何飞但笑不语。5 Z( ^0 y8 H# v  T: T  a
  何飞打开房门,刘冲径直就往卧室里走去,何飞叫住他,示意他脱掉鞋子,刘冲这才留意到卧室里的泡沫地板,他一边脱鞋子一边嘀咕着:“项磊这丫的怎么把大老爷们儿住的地方整得跟小姑娘的闺房似的。”
+ \1 g6 Q& l3 {; L" a  刘冲低头的瞬间发现了何飞所有穿过的球鞋,往前看又发现了地板上随意扔着何飞的背包和运动上衣,抬起头正好正对卧室的阳台,阳台上挂着的几件衬衫一看就知道是何飞的。
2 [) q0 W2 Y4 y, i. k) Z7 ~  刘冲这才恍然大悟,回头冲何飞叫道:“原来你俩合租呢!”
- K. P! K! m4 X  何飞冲刚进门的项磊一乐:“这智商!”* D3 G2 P2 {5 b, Q& w0 }3 P0 P! k
  项磊淡淡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卫生间,还带上了门。
- f. d2 v7 F! x9 q; j$ b4 d  刘冲走进卧室,打开电视,又四处看了看,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大床上。8 `- B- J5 b, X4 b2 N/ t* G
  一张床。一个被子。两个一模一样的枕头。
$ L" }  h0 Y7 w1 }' ~5 W6 C, B/ `  刘冲转而盯着何飞看,何飞歪着脑袋还以无声的笑。
" F9 b3 ^( ~: e+ F9 v/ j; j  “不会吧?”刘冲再次叫道,“你们俩……”' `% @! D7 D1 f$ j0 ~1 N
  何飞不说话,重新点上一支烟,仍旧看着刘冲怪笑。5 R% D. U' s/ _
  “项磊——”刘冲朝卫生间喊。
- u. H$ e- I  e: ~  项磊不应。回应刘冲的是哗哗的水声。, F8 {  A2 G6 t. b- m9 J
  “不会吧?”刘冲再次向何飞求证。
. V2 H4 q1 k+ j. [; ^& B  “有什么不会的?”何飞笑道。
# H. D( Q5 ]5 L% v  “我操!你们俩……”刘冲想了想说,“你们俩真牛逼!”
( U/ E+ D) @2 I" S! f  何飞看到刘冲夸张的反应,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N- @9 M% I7 N) c
  “我们是这么怀疑过,可绝对想不到你们俩还真能搞到一块儿去!”
: ^' Z) x! X- j7 `1 A. C) J  “项磊要是个女的,我他妈的明年这个时候就有孩子玩儿了。”何飞说。
7 \: e  _1 E+ n  “你们俩真牛逼。”刘冲重复道,“不声不响就搞一块儿去了……”' _: I% H# G, m" M' R$ z. s
  刘冲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急切地拉住项磊当面问话,可是项磊待在卫生间里反扣了门,怎么也不肯出来,刘冲敲了半天门,项磊总说等会儿,刘冲便隔着卫生间的房门问了项磊一连串的时间地点前因后果,项磊一概不再回应。( Q, w4 `7 Q  f
  这些问题,刘冲倒不去问何飞,在何飞面前,他只是一再重复那句“你们俩真牛逼”,除此之外,好像再无别的疑问和感慨了。9 _8 ?" p3 t' l3 U+ O
  项磊从卫生间里出来,声称要下楼去买烟,说着时,已经下了半层楼梯。8 q3 b" ]  E# [6 x! ~
  晚饭时候,何飞打电话给项磊,先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告诉项磊可以回来了,刘冲已经回学校了,项磊问为什么没有留他一起吃晚饭,何飞说刘冲要抓紧时间陪女朋友了,项磊问为什么说“抓紧时间”,何飞要项磊带晚饭回来,当面细说。$ ^- g2 D' d) o2 c0 v" |
  项磊推门回来,何飞一看到他就又开始笑了起来,项磊忍不住说:“你这是被谁点到笑穴了吧?没完没了的。”, f: n- i9 T+ m/ F) W: g8 \/ G$ E  P
  “给刘冲知道又有什么?看把你给臊的!至于么?我已经吩咐过了,叫丫的管好他自己的嘴巴,这家伙应该不会乱说……”何飞说。
; h7 N# e0 \& ~& V$ U  “得了得了!你自作主张多了,我差不多也习惯了。”项磊挥手打断他。* q3 m% ^+ @- i' b8 S0 {
  “操!我什么时候自作主张过?”, ~- m  o# z3 ]" a3 @- J
  “不说这个了。刘冲要退学了?”% P- ?- K3 Y& h2 I& p/ D" u
  “嗯。他老爸托人联系过他了。”
5 y& U& M3 k6 u" v% B% c, R  “人在哪呢?”. Q4 w  d. R) y6 W  X1 k2 j
  “具体没跟刘冲说,只是安排刘冲先回家投奔一个亲戚,过段时间会再联系。”
4 r# o% E$ o! \; V+ h1 D, m  项磊犹豫了几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9 r- z% q0 u8 }5 w! h
  他对何飞说:“我们要不要……要不要打电话告诉那个留手机号码给我们的警官?”' i& ^) z% f; k" d
  何飞停下了打开饭盒的动作,看着项磊,半天没有说出话来。3 x3 ^1 t) E, S# Z
  项磊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那个警官的号码,再按下一个键电话就拨出去了,项磊最终没有去按,而是把手机递给了何飞。
0 T7 Q7 a3 C( h; E0 Q5 O% p5 C  何飞并不去接,而是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5 K7 y  U3 H$ w" v5 {  “你开玩笑的吧?”何飞低声问了一句,明显根本就不需要项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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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7: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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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项磊所习惯了的何飞的自作主张,说来说去最终还是要扯到南京那件事。何飞想到这一点之后,既不能理直气壮地为了刘冲的事和项磊争吵下去,又实在听不惯项磊那些千篇一律的愤青抱怨,他只是颇有些费神地尽量压抑着内心的狂躁,一脸平静地吃自己的饭,看也不看项磊一眼。! n" x9 Z# W' ^0 u6 Y4 O9 L2 C
  项磊当然没有联系那个中年警官,事实上,项磊不可能完全是那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正面人物,他的所谓正义感和他的愤青情绪一样,多半只可能有一个徒有虚表的下场。何飞深知这一点,所以任他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个没完。7 e1 V+ D6 ]+ X) ~9 K5 `
  你看看,他身上有摆脱不掉的女人属性。这一点,有时候让何飞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天经地义,可是,有时候又让何飞觉得厌烦。何飞担心他们之间最终会因此而沦落到对何飞来说已经相当熟悉的那种境地,就像何飞此前和任何一个女孩的交往一样,再无心灵交汇,基于身体欲望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乏味,直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7 U. z+ v' d; y+ n% D, w
  奇怪的是,何飞白天的狂躁总是不能坚持到夜晚。
- N+ k+ t" P$ h* s' o/ m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约而同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晚关灯后睡觉前光着膀子并排倚在床头上各自抽上一支烟。$ ?7 L, o1 L5 W$ }$ D
  黑暗的房间里偏向阳台方向的中间位置是一张大床,大床两侧分别垂下的两只手夹着两点火光,两点火光时不时遵循着相差无几的节奏绕出两道对称的弧线,有时候会冷不丁冒出几句无关痛痒的对白,有时候是一如夜色般纯粹的沉默。
, g* L3 J- ^+ P5 H  何飞熄掉自己的烟头以后伸手去接项磊的烟头,何飞熄掉项磊的烟头时项磊已经缩进了被窝里,何飞转身过去,直接压到了项磊身上。
7 {! l/ W7 \  g' _  于是,夜晚成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分割线,分割线这边,何飞总觉得身边的项磊不用发出任何一丝动静都能成为一份绝顶的诱惑。何飞一边不解,一边忘我地沉溺。
& H$ F- l  N+ N3 G8 Z  项磊说:“今天不行!”( Z2 l+ S, Y8 T) r3 H
  何飞说:“不行也得行!”
. g! Q6 Q( L8 n& i! ]% n  如若不然,何飞就会觉得自己像一个丢了标的不能交差的押解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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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q) @  f& K  众兄弟哭着送走刘冲那天,项磊哭得比谁都凶。何飞在一边看着,情不由己有些心疼。其实何飞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刘冲的离别,还是夸张到为了那些殉难的矿工以及他们亲人的命运,可不论他为了什么,大概不是为了自己。这时候的何飞想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项磊一旦离开了自己,将会何其无助!: D0 Z4 H, G& [% H1 Z
  被需要的念头忽然让何飞分外动情起来。他不止一遍地冲动着想走上前去帮他抹去眼泪,冲动着想要把他和项磊之间的感情不加掩饰地当场表达出来。他甚至想去吻他。可是何飞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正豪放着的项磊忽然转而要尴尬起来,这对项磊来说无疑是大煞风景的。) P: ^6 O  {) m5 l# y! x1 k
  刘冲受到这样的项磊影响,轮到和他抱头痛哭时的场面感染指数也直线上升了,刘冲的女朋友一看两人这等架势,不知是因为惊诧还是自愧,总之再也哭不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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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何飞觉得松了一口气。9 }; |8 X- A! j: N2 [: d2 ?
  可是项磊的抱怨并没有因为刘冲的离开而终止。项磊看不到何飞的回应,于是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何飞曾经埋怨项磊只会做面条,现在好了,他什么饭都不乐意做了,更别指望让他下楼带饭上来,要么何飞自己下楼带饭上来给他,要么一起下去吃。衣服也不洗了,何飞把裤子衬衣袜子内裤放在一起洗了两次,他说也懒得说了。2 C! x% Z$ |) Z, r/ P
  何飞听到他说:“我三姨,我二舅,我四叔,我大伯都在天南海北的城市里打工,他们都是农民工,他们如果也在北京,从我们眼前走过,我身边一定也有人耻笑甚至暗骂他们愚昧可耻,就算没有,他们的生死怨叹对很多人来说一定也是无关紧要的。”; y8 E, k8 `% |/ T
  “那你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何飞接道。) w' t" ]! T9 @( `
  项磊继续说:“他们把孩子丢给家里的老人们……我那些弟弟妹妹算是给毁了,他们长大后成了家养了孩子,路还是像十年前的爹娘一样走。”/ R' B" d) x9 h/ V! d: h
  “算了,你帮不了他们……”何飞说。7 A/ i5 S6 Y% c: p
  “上次我四叔在我家喝酒,为了我堂弟去上中专还是去上高中的事一边咧着嘴哭一边说:都别逼我了!你们是不是要逼着我去下煤窑才安心啊?后来我总是没事儿瞎想,他别哪天想不开真下井去挖煤了啊!”项磊说着,叹出一口气。% \% m. B. S- O. K! s
  何飞有一点厌烦了,随之却又意识到这厌烦也忒不厚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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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A/ A) x& P) A  k0 g3 ?" i
- T/ V1 Q) M% m2 @  刘冲从香港打来电话给何飞那天,项磊得知后一直欲言又止。何飞说别告诉我你又想去通知警察!项磊厌恶地瞪了何飞一眼说:“我这么装逼,你他妈的终于受够了吧?”
2 D- Y( @2 r8 d8 B* k# N8 S# j  何飞忍无可忍,怒不可遏。两个人就此大吵了一架。自同住以来,第一次吵得昏天暗地,各自都挑刻薄甚至恶毒的话抢白。项磊说:“你发过誓不说分手的,这誓刚起不久,还新鲜着呢,轻易破了也不好看,干脆交给我来说吧,——分手分手!”8 L# r! ]: F) n  ]9 V
  何飞想揍他!0 h$ N  P# O: ^; ]6 @1 B
  拳头捏了几捏,顺手操起那个多功能收录机,狠狠摔到了阳台上。
/ D" {8 x1 _* z3 ~/ t  “你他妈的整天看不惯这看不惯那,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活着这么不痛快,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了得了?”何飞指着项磊的鼻子吼道。
8 Q9 q# k, m2 \3 r; ^* _  项磊转身离开,回了学校宿舍。再回来时,房门紧锁。
. V9 K' K. M9 }1 w- G! y  何飞的背包不在了,阳台上还躺着被肢解了的多功能收录机,何飞常穿的几件上衣统统不见了,项磊下意识打开了衣柜,何飞的几条牛仔裤也一同消失。& N+ G/ @: g7 q0 l: G9 `) E
  项磊就着泡沫地板颓然坐下,心里空空的。
' @5 _! B0 u. v/ i( B2 w% L+ t. j  以为流了眼泪却麻木了知觉,摸摸眼角,其实干涩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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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7:38 | 显示全部楼层
85, S2 o$ O- ^% f- t9 m2 e0 Y
7 {! u  @7 N$ f( h1 z( s: G
  何飞回家当天晚上,老妈警觉地问个不停,何飞正为项磊轻易说出的绝话而觉得心里委屈呢,老妈倒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了他说男人终究不应该做成这样,——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何飞当时真想知道如果自己说出项磊是个男生的话老妈会做何反应,可犹豫再三,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a6 n* H2 D, }
  老妈最后说:“你现在就打个电话过去,你要是不好意思说什么,我来说。”
: Y" W8 y" C! N  何飞心里的委屈被吓走了一半,当然死活也不愿意打出这个电话。刚才还想试探老妈的反应呢,这下倒想也没想就退缩了。
; C7 w$ i6 P& C2 v  老妈锲而不舍,何飞最终妥协:“要打电话也是我说,您也不想想他要是接到您的电话会给您吓成什么样子!”% d- N7 x2 Z/ G( T( L9 `
  “怎么?你老娘这么可怕?”
  h: M3 x- p8 {2 W3 p8 q5 a) v  “您还真把人当成您马上要过门儿的儿媳妇儿啦?”
/ H; ^' S+ N! J2 b2 ?: \6 C' n; D  老妈正色道:“你们走到哪一步那是你们俩命中注定的事儿,现在的交往就算不是为以后成家做打算,至少也应该顺其自然,而不是像你这样还时刻准备着哪天再换一个。你这种心态不正确!你现在已经完全成年了,那个浪荡的年纪早就应该过去了!”
# I8 [$ r1 X! ]# J7 |& e3 f  何飞讪讪地嗯嗯啊啊应和了两声,拿出手机拨出了项磊的号码,一边听着听筒里的反应,一边往阳台上走去,发现老妈跟了上来,慌忙又扯了一把阳台上的推拉门。
; X7 H3 E+ N4 e% \  彩铃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
' |2 ~0 ]# V2 M, _- y5 I  “何飞?你们又怎么了?项磊不愿意接电话。”魏桐的声音。$ a. O, ^. e" n. W- g
  “啊,没什么,吵了两句。”何飞听到的不是项磊的声音,倒轻松了不少。
2 J% l  F& h3 n. W) J  “项磊说你都搬回家了。”
7 v' S3 l" v" o3 z8 E# P$ d+ C  “老爷子想我了,回来住两天……”
4 U! b6 e  L3 x" {6 Q% G8 E  “你等会儿,我再劝劝项磊,让他听电话。”
* i- f8 i" ^+ s* _1 a  “不用了。”何飞慌忙收了线。' j) M9 l4 x- F( K% W6 `
  老妈站在客厅里斜眼看着何飞挂了电话走出阳台,十分把握地说:“别装了,你这电话打得不对,瞒不了我。”
' ?* c% p) o: i9 \  K- S  何飞看着老妈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倘若哪天真的带项磊回家出柜了,而老妈不愿接受现实的话,一定要把这一段给她重温一下,然后理直气壮地对她说:“你看,这不是你亲自威逼你儿子去讨项磊这小子好儿的吗?”( S7 i, U: k* t% Q" t
  何飞返回阳台,重新拨出了项磊的号码,这一次接通后,对方始终没有先出声,何飞知道应该是项磊接的,只“喂”了一声,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良久。
* i# g" k8 w% ^" n! C7 N, s  “那个……我妈非要我打个电话问问你……”* q3 z6 `% O$ Z& F
  “嗯。”# ]0 @3 i* r: p$ A
  “你……你怎么样了?”# l7 v# \, ~7 c
  “没怎么样啊。”
- A5 j2 a: H4 h' m0 Z, W- L  完全在何飞的意料之外。
# K0 f3 S* N/ W  何飞以为他起初一直沉默着是因为他在辛苦地压抑着哭腔,何飞在想一旦听到他用哽咽的声音回答之后,自己大概又会像上次那样迫不及待就要赶回去了。何飞这么猜测的时候忽然觉得他们当天的争吵太他妈的傻B了,自己一走了之的决定也太他妈的神经质了。何飞这样想象着下一秒的情景时,心跳骤然加快。
, H  ]+ s6 k& B+ M  可是他稍后的回答听上去相当平静,好像刚刚吃了顿悠闲的晚餐,洗了个热水澡又啃了个苹果,然后正和他的好朋友躺在床上看影碟呢。4 T  U* B" ^( P% `; C0 }( b2 I9 t! ^/ Y
  何飞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皱起眉头眯着眼睛在阳台上四处张望起来,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w4 o3 ~/ {9 j$ U6 P' t, V  ^  何飞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好好谈谈吧,怎么样?”
* {: W0 u/ z9 N# J  “好啊!明天下午不就没课吗?午饭后你过来好了。”  F. D% {0 C& N. ^& M
  “好,明天见。”
% O2 N% h0 }' ]- v  为了躲避对方挂断后的忙音,何飞抢先一步收了线。4 g4 ?7 t! m: L/ c- C$ z% p
  何飞经过客厅里神色凝重的老妈,料想她也已经猜到了这一通电话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茫然失措。何飞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老妈在身后对他说:“儿子,没事儿,没准儿明天一见面儿就好了。”
9 `1 |2 K7 g$ c0 h1 F, R  可是何飞忽然后悔电话里的约见了。" E  ?: Z( B# s; G
  想想项磊电话里的语气也能猜到明天谈话的大致结果。好像,他已经无所谓了。怎么会呢?何飞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会忽然就这么无所谓了呢?南京的事都那么轻飘飘地过去了,这次争吵对他来说究竟何以会有更大的杀伤力呢?
( I# Z& J# |8 z2 N+ `  那种结果,他不是根本就尝试不到最后一刻吗?+ E* o- @3 q) j& o  Y: Y
  何飞想起了去年被动地听到反胃的那首歌,杨坤的《无所谓》,那个破锣嗓音唱出来的独白,简直就像魔咒。2 K% r+ @7 n- ^) I( Z$ Q. V& z
  他,他难道终于打算要放过自己,远走高飞?/ \; [7 \4 I: u
  还是,还是仍要尝试着看看自己究竟可以忍受到第几层地狱?
% |6 y; G$ _3 M( o5 C; `  何飞冥冥中还是相信这不会是两个人最终的结局,可是何飞真的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了。因为真正意义上全身心的恋爱,这大概是何飞的第一次。3 _7 c) y) f: z% I  K5 w
  何飞一方面无法即刻面对,另一方面更需要谨慎的思考。
0 C5 ?( X  N% r+ n% h- c! q. v2 L  于是,何飞决定爽约。8 ?, s! n+ d&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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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q9 n" u. r, `  第二天,何飞真的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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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8: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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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飞每天都能在学校里看到项磊。他们在教室里碰面,在食堂门口碰面,在宿舍里碰面,他们几乎在这个校园的角角落落碰面,他看到项磊像曾经的小二一样,孤单单一个人四处游走。更多的时候,他对何飞视而不见,偶尔四目相对,他会马上移开视线。4 {$ a1 v1 @  N8 p" d
  何飞从他一闪而过的目光里找不到任何讯息。
$ m: Y8 ^) G7 _3 @  M  U  k  何飞真不知道他心里藏着怎么样的打算,如果自己走上前去告诉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不知道他会不说一句话就掉头走开,还是会生硬地扔出一句不容置疑的拒绝。何飞根本不能面对这两种可能!1 {, N# i! F( Q' {# m+ O
  何飞从不曾这样,他向来善于承受各式各样的现实,可是现在他好像彻底完了,不可逆转地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几乎和三年前的许梦虎毫无关联了。
: d: x  l( ]6 A2 T. G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一直在赌气,何飞只须装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说一句恳恳切切的话就能够挽回所有。可是这种可能对何飞来说显得足够奢侈而不敢去想象。5 J" H0 V4 Q: s$ @
  就这样,一周的时间,差不多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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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何飞在主楼北门的露天篮球场上打了会儿球,正好碰见石卓,两三句间就说到了喝酒,于是一道去了学校东门外的斜街。# {* N! [& B# F3 ?/ u% K
  “要不要叫上琳琳和张雯雯?”石卓问道。$ e5 C; e' y" f, a( E, l' j
  “这是去喝酒呢,叫上不喝酒的人去有什么意思?”何飞说。
; b) L- m: T! O9 e! v  “谁说人张雯雯不喝酒?”石卓笑道。
* F% V7 a. z6 c/ r- `* Q1 a" R$ N) U, p  “算了。还是就咱哥们儿坐一块儿喝几杯得了。”& Q* B- v/ j- j* m
  “成,那我打个电话给项磊。”石卓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拨号。4 y8 E# X( f+ n1 n5 }
  “别了!就咱哥俩儿吧!项磊……他去北大找老乡去了。”何飞拦住石卓。" K. ]7 N% j& @6 R( [, [
  “不可能。刚才我还见他,说到晚会儿一起去喝酒时,他说他回去洗衣服……”; f  W( h* q4 a0 h
  石卓大概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没再多问。两人一边吹牛一边去了斜街,找了个小饭馆儿坐了下来,石卓照例要了白酒,然后问何飞喝什么,何飞想了想,索性也要了白酒。这时候何飞忽然想,喝醉也好,趁着醉意不计后果去找他,妈的,一定要说个清楚!8 [% U! u. p1 |. ]5 C
  酒喝到一半,石卓小心地问何飞:“你们俩……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 D  p' h5 j) ^% ~  何飞看了看石卓,怔了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 N! J3 m* Z. j5 @! M
  断断续续总算讲出了前因后果,何飞看看石卓,他正望着自己微微笑着。4 c/ A. G7 W9 C" \! F
  “我真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是问题,至于这么严重!”何飞说着,心中不免烦躁,扬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从舌根到腹腔,如同有团火焰,一边灼烧一边路过。
6 e0 A- d0 i0 Q! k  “要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其实问题也不算小。”石卓说。1 Y; b: p8 f% ^4 V, _
  “知道你丫是个强人,没你不明白的事儿,你就别他妈的卖关子了!”+ T2 C3 _/ _: A6 @) P; n
  “项磊吧,开始接触的一段时间你会感觉倒他一身骄傲,再接触一段时间,能掏心窝子给你看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家伙骨子里妄自菲薄极了!他对我说过,他深知自己这点秉性,所以他常常对自己信任的人倾诉些什么,希望在得到认同的过程中锻炼自信。当然他倾诉的东西不可能完全对,但他同样容易被说服,你没发现他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吗?”
) T2 Z& H! w9 w( S  Z2 w  何飞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 _  a8 _6 c" \  石卓笑笑,继续说:“当你说服他之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坏结果。所以当他严肃地对你表达某种心情的时候,你要么认同他,要么说服他,这对他相当重要,别以为保持沉默或者不痛不痒地回应两下就等于让着他了,对他来说,我敢肯定,不认同就等于全盘否定,不尝试说服就等于不在乎。比如他对你说起那些亲人的境况时,很容易从你的反应中发现你根本不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当然,共鸣是强求不来的,他正是因为确信这一点,才觉得和你之间没什么希望。他这个人,最不喜欢不纯粹的东西了。”
. R5 y: U% r! v$ d  “其实那天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后,如果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或是对他说句‘都过去了别瞎想了’,或许也不会闹起来。”何飞叹道。/ n" N0 v- |" Q* q( B
  “就算那天不会,迟早有一天也会。”石卓坚定地说。0 Q$ M/ ^8 h2 d$ _
  何飞点点头:“操!也是!”
- X4 z% W; u- d2 r. w9 a, \  “说真的,我们不是农村长大的,也许真的不能真切地体会到像项磊这样从农村过来的人他们的想法,也就是基于人性里与生俱来的那么一点儿善,在看到他们身处悲苦境地时,至多去同情一下,而且只是对这个庞大群体中少数被我们发现的人们诸多悲苦中的一小部分,而且还只能是时不时地触动那么一小下,稍微面对更多人的更多悲苦境遇、稍微再频繁一点或者坚持得再久一点,大概就生厌了。”石卓说。) Z) q6 X/ D1 K% f: v- c' ?
  何飞紧锁眉头,若有所思。3 u" }2 L, e; U4 m
  “这家伙其实是一个头脑复杂但言行简单的人。说你们没有出现大的问题是因为他身上的大问题其实很容易被你解决掉。”石卓笑道。
* Y, L6 t; e1 c% r) q  “真的吗?”何飞看着石卓,希望得到最终确认。
! H( [' X! S2 T: p  “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石卓继续笑道,“不过,我觉得南京那件事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你所料想的那么无所谓,而是你室友这件事比起那件事来说,也许更适合他借以表现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罢了。你仔细去看看这家伙用心写过的东西,就能发现他的情绪从波澜不惊变得乱七八糟有多么的容易了!哈!”
" {6 l! T$ A$ G! H0 B6 x  何飞想了想说:“你知道吗?我从南京回来对他坦白之后,他问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仅仅出于这段时间养成的一种习惯而已……”
4 G8 T3 W' ?' l& U, p  石卓笑得更欢了:“那你觉得我有可能养成这个习惯吗?我至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对任何一个人拍着胸脯说,我可不是什么习惯都能养成的。——所以,那件事他没说什么,不代表他心里无所谓,他大概是觉得委屈了你,自己有情绪也不好发作。”
3 \' n6 t! A( Y/ t' K  何飞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石卓手里的杯子,不无认真地说:“妈的!像你这种人,怎么就混到我们这个学校里来了!”8 e* t  B' N. J
  “别提这茬了!考不上北大是兄弟这辈子永远抹不平的一道疤,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啊!现在什么时候听人说起高考,什么时候还他妈的隐隐作痛呢!”石卓笑着说。6 l8 l8 y6 a6 a- l6 L, C5 f
  两个人很快就干掉了一斤白酒,石卓提议再叫一瓶的时候,何飞慌忙喊停。这醉意正恰到好处呢,再多可就大了,何飞尚有打算,需要留存足够清醒的意志。$ S' m/ n3 C, K8 k+ D( s7 |/ ]' k" f
  “老石你打个电话问问项磊干什么呢,现在。他可能不会接我电话。”何飞说。. K/ f4 i% f1 B' Q
  石卓嘿嘿一笑,拿出手机拨通了项磊的电话。
) h, m8 A' Y9 @) t  “说刚洗完衣服,这会儿正在东门口的印务室里办点事儿!”
& v* [: l3 H9 b7 _8 D$ F0 N6 m  石卓诡秘地笑笑,说自己要去学校南门等杨琳,于是两人出了小饭馆儿就地道了别。9 j6 j& @( ~  ?
  何飞呼出一大口酒气,定了定神,然后大步迈开朝学校东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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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8: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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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磊正在印务室里排队,何飞远远地看到了他的侧脸。4 {# W# |1 G, T* {2 d  L
  一时间构思不好相遇的最佳方式,何飞索性没有走近前,绕进印务室对面的卫生院里,倚在卫生院门口的树上,点上了一支烟。这个角度,项磊出了印务室无论左拐还是右拐都不会发现何飞。
+ g5 |4 ]. c2 S4 Q9 s3 k  两支烟的工夫,项磊拿着一叠A4纸走出了印务室,出门左拐去了大一宿舍楼的方向。何飞一时兴起,仍旧没有赶上他,而是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7 ^: ?. W$ L0 g+ D$ H, X! `! P
  他在大一社区的宣传屏上贴了一张A4纸,然后转而向礼堂走去。何飞在宣传屏前稍作了一番停留,看到项磊张贴的是一张转租启事。# `4 w. k, K. T' x, G: B
  校外附近小一居原价转租,家具家电齐全,个人添置的各种生活用品全部赠送,五一期间任意时段均可联系看房。% o" j* \' \" Y* ~) X/ Y  \
  第二天就是五一长假。
/ E8 }& H8 M+ P, S  何飞感觉到胸膛里毫不客气地刺痛了一下,想也没想就伸手扯掉了那张纸,狠狠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 B7 Q- G" @; ^- {  学校一共有六个可以张贴广告的宣传屏,项磊一一张贴了他的转租启事,何飞跟在后面,总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看到那些启事的人。
+ M0 t0 m# g, y+ ^9 X5 {5 z- \+ E  项磊从学校南门出了校园,去了一趟超市,何飞远远地看到他买了两兜吃的,方便面,速冻水饺,还有一大瓶百事可乐。何飞想他一定还买了燕麦面包,草莓果酱和炼乳,还有水果味儿的酸奶。+ V& `* v( O/ W9 |) E
  项磊从超市出来以后去了小区菜市场边的家电维修部,再出来时一手提着两个食品袋,一手抱着那个多功能收录机。他这样走到家一定会累酸胳膊,何飞想。去年他们一同布置那个小屋的时候,何飞尝到过那种滋味儿。- d7 |2 u. a# B7 |# c. B9 I! j
  他在3单元门禁前费劲地从单肩包里翻找钥匙,何飞在马路这边几乎都能听到钥匙串发出的声音了,可他一直没能翻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当然,钥匙串也掉出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需要放下手里的食品袋和录音机。他这么做了,然后俯下身去收拾地上散落的物品,然后去开门禁,然后伸出一只脚挡在门缝里,然后重新拎起食品袋和录音机,然后用脚勾开了门,然后跌跌撞撞地晃了进去。" C# Y* R3 a4 L
  他从来没有这么蠢过。何飞忍不住笑了,鼻子里却意外地酸了一下。
/ }5 d6 P9 M2 L& U4 ?, x  何飞站在楼下抬头张望着六楼的阳台,灯光开了一会儿就关掉了,何飞以为他还会下楼,于是打算等他离开以后自己再悄悄地回去。
) Z6 W$ D6 y: ?0 i) t" T0 w& I  当项磊再回家时,何飞想自己没准儿能吓到他,惊喜到他,或者,幸福了他。
/ ?8 P' u/ t7 O6 z  可是何飞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项磊下楼。& q' R* q# ?& T9 d4 `5 L+ n" r
  起风了,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何飞等得不耐烦了,小心地爬上了楼。
& c- K1 }+ K9 N( X5 M3 F  何飞站在门外,听到门缝里传来《with or without you》的旋律。
/ \# g( s7 C) F, t" k  何飞站了很久,那个旋律一直循环往复。: V5 Q2 ?5 p4 V
  他在干什么?他在珍惜每一分钟用来留恋这个家吗?他不知道何飞就在一墙之外,他在黑暗的房间里不厌其烦地听这首曾经被何飞宣称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乐队最百听不厌的歌,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想念一个人了吗?他……
  h, t. A0 f, d- @9 }  何飞在台阶上无力地坐下,脑袋无力地靠在门口的墙上,双眼无力地闭上。如果连和自己深爱的人同床共枕的时候都会是孤独的,那这个让他深爱的人,也许真的可有可无。何飞的眼前浮现出刘冲离开那晚项磊爬满眼泪的脸,何飞想起了当时自己那份意识到自己被需要的动情,而实质上,自己又何德何能被项磊需要呢?: l" i) W  d+ w9 n+ B; C* [
  他流出的眼泪,是在宣泄内心的孤独吧?  v- S2 t/ ~. n1 y
  他宁愿孤独地想念,也不愿孤独地占有。
9 A: m+ A- F0 z9 |  何飞听到了他在附和那首歌最后一段嘶吼,何飞想象着他表达在那张无人观赏的脸上的那种深情。何飞不知道自己还在等待着什么。# g4 E; v  o7 }, ~) g1 j
  下雨了,倾盆如注。
; o. b6 C5 n0 Q, w9 r4 x" I# ~% d  这场雨,是为了借给何飞一个闯进去、留下来的理由吗?: k* o7 h5 u7 h* o5 i+ s
  妈的,老子不需要这个多余的理由!
, Z: y' J. a# ?/ i: @  k/ O  何飞被这个念头刺激得不愿多想哪怕一秒钟,他当即取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堆放在门口,跑下楼冲进了雨幕。
/ x2 N! w* }! I6 ]2 b  四月末的雨水,居然还冰凉刺骨。
( s8 D9 ^9 ]; d3 {7 t: K% k  从这里冲刺到可以打到车的路口大概需要5分钟,从下了出租车到抱头鼠窜到家里最少需要3分钟,淋够8分钟之后,这场雨就和这个夜晚毫无关联了。7 x8 j. x, U, c% n# o9 m& i
  估摸的时间,宁多勿少。何飞淋在雨里,足足持续了10分钟的时间。6 S5 [  |. j1 a' S; w- ~- l# g$ J
  袜子内裤都湿透了,何飞站在原地浑身僵硬,稍稍动一下就会不停地打起冷战。躲在铺子里的商贩们用诧异的眼光盯着何飞看了又看,何飞自己倒笑出来了。
/ O) a) |$ l# s; @5 Q% ?$ y  时间到。何飞浑身发抖地爬回六楼,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傻B了。5 j; K! e  y; N' U: _% I$ p
  捡起门口的随身物品,何飞从身体到心理都不能再继续忍受下去,这才哆哆嗦嗦打开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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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9:29: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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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r! t; ]' [, a; R# b  熟悉的音乐声骤然加大,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熟悉的温度瞬间席卷全身。
; |( s+ l. E; x4 j5 y  何飞的嘴巴张了几张,到底还是没有喊出项磊的名字。可是项磊显然已经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他张望不到门口的情景,于是下了床缓缓走过来。
* J4 E7 g) U0 f0 f5 r1 s  “谁?”他并不开灯,只是小心地朝门厅问了一句。
& M3 t' ~: \. ]2 [6 J$ U$ s, u# Y  “我。”何飞低声应道。0 H. a2 w$ H$ f2 A' a7 p% {/ C
  他停了脚步,沉默良久。
6 d! q) T( W' M7 [: p  “你怎么来了?”
. f9 Y' ^5 B) u9 v4 J  他不是问“你怎么回来了”,而是问“你怎么来了”。. P* r4 b% f7 f# u( `" I: n+ k
  “再耗下去,我他妈的就疯了……”很冷,何飞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 Z+ `3 J5 p- L) _* |, O
  项磊大概是看在这颤抖的声音份儿上,才终于磨磨蹭蹭走上前来。' c! ~6 D% y. F. o6 N+ b1 Q
  他原本应该是打算在半米外的地方站定,就这样继续接下来的对白吧,何飞跨出一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扯了过来,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整个身体就贴了上去。项磊抽了一口凉气,好像还打了一个冷战,身体又本能地抗拒了一下,这时候何飞的胳膊已经环过他的脖子,紧紧箍在了他的后背上。5 P$ d) o9 s/ v7 h' x: @% L, i2 c
  项磊只给了他半分钟的时间,就挣脱了出去。0 ^2 f3 P  K$ B4 i6 ^7 @8 |
  “怎么淋成这样了?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吧。”项磊说着时,绕过何飞关上了门,然后又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7 ?: ^- @8 H/ g  q& n$ U  “一起洗。”何飞忐忑地说。7 |6 a- [3 E: a
  项磊愣了一下,回道:“不用了,我洗过了。”! u  m* T9 a  n
  “我们别这样闹下去了,好吗?我真的快疯掉了。”何飞的声音近乎哀求。
  _# K' v/ q: t: A1 o  “你……不是来避雨的吗?”项磊有些无措地问道。
2 u5 v0 w% C8 C6 q/ Y  “不是!”何飞忍不住喊了一声,接下来又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项磊,你敢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看不见我的时候连想也不会想?你现在这样说,我现在就走。”
" ~/ R1 h3 h  v9 _  “那天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也默认了。”
" p6 f( i+ M/ p1 ~8 m3 ^1 p2 X& t  “我他妈的没有默认!”何飞吼道。, s- m: E+ g- E- j5 ]" h
  “你大爷的!你怎么不说你又反悔了?”项磊也跟着吼。  Y$ ?( S3 `& ?2 R6 y; E# w
  听项磊这么一吼,何飞忽然笑了。“我本来就没有默认。”何飞说。
- q5 q$ C8 X9 g6 z% o' H3 W. ?  “去你大爷的!”
  l! f% O- r5 n5 ?0 }; }3 h  Q- j  项磊骂了一句,转身要回卧室,却再一次被何飞一把扯了回来。卫生间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何飞看到他嘴角的胡茬几乎和自己的头发一般长短了。不由分说,何飞低下头就吻了过去。* q8 S9 r6 ^. ]& W( z: P% x$ p+ l' ~
  项磊伸手用力推了何飞一把,何飞退了半步,把身后的门撞出了一声闷响,项磊的脸上随之闪过了一系列神情,抱歉,心疼,慌乱,看到何飞因此而窃笑起来,那慌乱马上又换成了羞愤,羞愤还没有完,好像是为了毁尸灭迹似的,他迅速地凑上前来,迫不及待就要继续那个狂野的深吻。何飞完全来不及反应,完全来不及。
7 Y4 q2 C7 Y1 V4 L8 k( `  不小心被他触碰到了汹涌澎湃的冲动反应,好似就这样打断了他的忘我深情。项磊撤离身体,对何飞说:“赶紧去洗澡吧!”
7 k0 P" f5 I: _0 j# p3 v" R( T  “一起洗。”何飞抓住项磊的胳膊。8 X) N9 c# W& i
  “自己洗。”项磊转身要走。- o: C# _  M* X7 E
  “一起洗!”何飞将他拽回。( ]) w5 V4 b1 j
  “你拉拉扯扯上瘾了是不是?”项磊哭笑不得。# C, e2 V9 \4 j* U4 r6 Y6 j
  何飞强行将项磊推进了卫生间里,扯掉了项磊的衬衫和短裤,开了淋浴,然后才去脱自己身上完全湿透的衣物。! }; R+ Q! K0 f% c! r
  洗澡好像是一件用来作为陪衬的事。淋浴间于是也不仅仅只是淋浴间了。
! \3 Z9 a8 r% z! M9 L/ N  ……回到卧室,何飞径直上了床,张开手脚摆成了大字趴在那里,深呼吸几下之后对项磊喊道:“你来吧!我他妈的也来试试。”项磊随即发出了笑声,却并没有上前。何飞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就爬起来指着项磊说:“小爷儿我今晚难得做足了心理准备,机会只此一次,记着,这可是你自个儿选择放弃的哦!”
# j8 R7 O) x4 t4 E! Y/ }, a  项磊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换了一张CD。何飞这才发现那台录音机的卡带播放器已经丢了盖儿,里面还绕了几根线,大概只有CD唱机还能凑合使用了。
2 f& n* `: U( B. k* t* Q# v  何飞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何飞坚持说自己每次感冒都能自动好起来,项磊则坚持要碾碎了药片冲了水捏住何飞的鼻子灌他,何飞拗不过,就光着身子坐在床沿上,扬起脖子张开嘴巴要项磊嘴对嘴喂他。项磊的胡茬刺到了何飞的鼻尖,于是何飞责怪项磊耳旁风,仍然不知道及时刮胡子。
( E, w! j  I( A% t" c; F4 i  “没人帮我刮,我老想不起来这茬儿。”项磊笑说。
; h& f! b4 z, w- n6 k" a. @  “操!果然把你丫给惯出来了。”9 r( G4 Z; x% g+ S2 C
  何飞让项磊在床上躺好,然后骑到项磊身上,再次给项磊刮起了胡子。剃须刀电池快用完了,冷不丁就会拽着项磊的胡子卡在原地停止转动,项磊一次次疼得嗷嗷直叫,好不容易刮到一半时,剃须刀彻底罢了工。
( T) h, P! t$ D( o  “怎么办吧?总不能就刮成这样啊!”项磊嗔怪道。
& Y; ~; f( b) ^( w8 h, ?  何飞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穿衣下楼买回了新电池。
+ S* _3 t1 i+ Q+ e/ C  往常,上下六楼总会让何飞叫苦连天,这个雨夜,何飞却发现好像每迈上一个台阶都足以令人兴奋。何飞不由在心里叹道:石卓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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