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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0 11: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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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kwstc 于 2009-5-30 12:2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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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f5 y/ ?3 j2 U: D Z在楼道里,我又遇到那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他很客气地向我点头问好,又礼貌地询问秦霜的恢复情况。 5 q+ i* _( F8 v) g$ _
我说很好,等手术反应期过去,就可以做恢复锻炼了。不禁又纳闷:"你怎么不进去亲自问他呢?" / n, }- u( |8 ?5 e9 U# M! l
不等回答,他的手机响了。他跟我说不好意思,摸出手机。接听之前,又对我说:"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秦霜我来过?"
3 L) D; O* R" S: N2 T 看到我点头,他放心地道谢,背转身,低沉地对着话筒说:"喂?" + P/ S+ \# H0 c/ @& B+ F0 A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兀自纳闷。他是谁?为什么既关心秦霜的伤势,又不肯让他知道?
5 O7 T' D8 ?" {- h( i "怎么样?怎么样?"下班前,我象个八婆一样跑进秦霜的病房,"他接到你的电话反应如何?" ) Y( J9 P4 C9 Y; O; W
秦霜悻悻地说:"他不肯来见我,他说他在门口的脚垫下面找到备用钥匙了。后来,不管我说什么,他就会说‘是是是'。" " K0 d# H! O3 n& k5 p
"啊!"他突然大叫,把枕头盖在脸上,怨恨地嚷:"我真他妈傻,留什么狗屁备用钥匙呀!" 4 K6 L; }7 U+ B& {3 \% Q
我忍不住想笑,难以想象秦霜这种人会说脏话。他一定恨死那把备用钥匙了,不然TA就不得不来见他。 - ^! D+ R9 x e1 @
爱有多深,才会这样急于想见一个人?我不知道。
$ Z+ \: I1 ~$ B k6 _( D 秦霜的手术反应期已经过去,由我辅导他进行股四头肌等长收缩锻炼,以防止髌骨关节面的粘连。 + M& p; {5 |, T% L
每天下午,训练中我们都会讨论下一通电话里应该和TA说些什么。请TA代为保养珍爱的小提琴,或是和他聊聊某个最爱的管弦乐曲......
' D! D) f% L# p/ ~5 Z K 然后,我去忙别的,他打电话。交班前,我来听他的汇报。 8 P* e1 s2 N. |3 i5 @
有时,他会在电话之后心情大好,只因为TA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要他自己当心。有时,他也会在电话之后情绪低落,因为TA除了"嗯嗯"之外没有说一句完整话。 7 z$ f2 m6 X9 a; L/ H
心情不好,或是训练太辛苦,或是他的两位来探病的师兄刚刚离去,总能听到他低声地咒骂:"卓越,你他妈混蛋......" % j/ e& A Q8 ~
8 m, F3 H8 x; T 这象一个游戏,我们都兴趣甚浓。对游戏的终局,同样充满期待。
3 w1 J& u9 p' i2 c 习惯疗法还在继续,我也渐渐习惯在L型楼道的另一端接爱那个人的盘问。
& g# X: f4 d; {* m& U2 ^& e( j, D 很好的地段。即使秦霜坐在轮椅上出来,也不会看到他。却是我去护士值班室的必经之路。 ) y6 L' B, f. R) m
"他恢复得怎么样?"记不清我是第几次面对这个问题。
) l% o, M5 X* B2 T2 Z/ j7 F5 A 得到我的答复,他微微弓身道谢。 : [" t! M4 ~+ E% Z& r
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我说出了两个字,或者,道出了心里的疑问:"卓越?" 0 T9 B% {9 Z s3 e; z% c: U
他旋身,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重复:"你是卓越?"
; V4 m1 d0 t$ G5 x "他跟你提过我?他什么都跟你说了?"卓越难以置信地打量我。
5 o1 }6 n; X1 k: j! ?0 O* t6 B 我点头。不敢让他知道,在秦霜嘴里,他的名字总是和"混蛋"一词同时出现。 + X$ f4 S5 k( Z& {
"无所谓,随便多少人知道,我不在乎。" 他的神色,出奇的镇定。 / e$ L! w& Z" C Z( [5 Y& ?9 S1 j4 D
我几乎认定他是害秦霜失恋的第三者了。只是,这个第三者,还算有良心。
' L# J4 s: P$ ] O3 F 我一直信守对卓越的承诺,没告诉秦霜他来过医院。 5 u' |, v1 l! k {
秦霜做肌肉康复训练很积极,每天分段活动6小时总要别人劝他停止。以至手臂磨破了,皮翻卷起来一些,肉渗着血丝。
5 J! b: W, o0 x# f9 L 我帮他包扎的时候,他嘴里"嘶嘶"吸着冷气,又开始小声咒骂"卓越混蛋。"
( r: d J; ]0 b4 `7 D; g0 w 秦霜的妈妈就是在这时候来的,迎着阳光站在门口,很优雅地轻叩敞开的房门。
- }& ~# X8 b. J; [6 U/ _- g* A "妈。"秦霜的惊喜显而易见,眼睛都亮了。
, d T5 T* B* z/ L 他撑着床要起来,被他妈妈制止了:"别动。"她走近他,在床边坐下。
+ s8 ^* p, a0 e1 `* } 然后,沉默。母子二人都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对方。
$ I5 e% U5 c% c9 r; K/ n' ]) r9 s' t "妈--"
- M" K$ o* S. _$ i1 z, c/ y. g3 c "小秦--" 3 ]2 l. y2 E! A% ]. r! P: f
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继续沉默。
~8 f7 I6 X* ~ U/ r) y( o2 h 秦霜的妈妈看了我一眼,敷衍的微笑。我识趣地离开。
! V6 t0 E* s+ N# D: |5 h 再经过秦霜的病房,正撞上秦霜的妈妈开门出来。
" y+ O& e! d1 m6 I* v "妈--"秦霜在房里叫。她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就那么背对着他。 0 F& r' Z- _$ _' h
"对不起。"颤抖的声音自房里传出来。我站在走廊里,看见秦霜的妈妈用手帕擦眼睛。
) }7 b, C( r) @6 J 她走了,擦干眼泪,没有回头。
: F3 W# F; z2 y" J+ O: j 我站在他的床前,与他发红的眼睛对视。
( u5 O) `0 J, R3 M \# Q 他忽然笑了:"我整天骂别人混蛋,在我父母眼里,我才是混蛋。" ' o, k1 l% w2 A+ ?" |7 x [
他把枕头蒙在脸上,语焉不详的在枕头下面咕哝:"就算做混蛋......我也不会......放弃......" ) p. x- K# O ` E0 C
秦霜获准三天后出院。我提醒他,习惯疗法持续到现在,该停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 U7 `! K# V# j
等待游戏的终局,等待一个结果。或者,是疗效。
% u/ S" h! }- T/ \" [7 U0 d 习惯疗法停止的第一天,TA既没有打来电话,也没有出现。
+ {( _+ B/ w% @1 W l1 \ 秦霜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好在,他行动不便,除了把枕头盖在脸上骂脏话之外,没有什么过激表现。
3 Y7 L' Q2 N9 K' R$ K 交班以后,在病区的老地方,我又遇到卓越。
' W6 V, }) t# [8 n4 Y( J 象是赶时间,他有些气喘吁吁:"他,怎么了?"
1 q/ O6 k' l3 W1 `2 Y8 ]; k 大概受了秦霜的感染,连带对习惯疗法的质疑,我的心情也不好,冷冷地扔下一句"没怎么,情绪低落"就匆匆离开。
' x* Z3 U! q9 Y% X5 ^, t 第二天我上夜班。接班的时候,白班的同事虹姐诡异地对我笑:"6号病房的帅哥找了你好几次。有什么秘密,还不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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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推她:"什么呀,别乱说。" # G9 ^' ?" H& S L' O+ f
晚上查房,他还没睡,从床上支起身子跟我打招呼。 * `3 a0 p2 t, ^% T% d
"找我?是不是习惯疗法生效了?" 0 x: W% G4 ^7 @" l0 o
"算是吧。他今天打电话问我情况。" 5 G7 [# A. _& q, Z5 o, `& d
"然后呢?"
, J' u( `# G, Y/ @% N" J "我告诉他我很忙,在找保姆。爹妈不管我了,我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 g% Z" }' D7 E/ A 我笑喷了:"你......你这样跟人家说呀?"
. n2 `3 M' G Q6 y+ k' \) e9 O 他复又躺下,扯着被子嘀咕:"我说的是实情。"他闭上眼睛,我分明看到一抹自信的微笑。
( x+ r3 B) N. f7 `% [! V* h 秦霜出院那天,我站在他床前絮叨:记得拆石膏的日期,要继续加强股四头肌的锻炼和未固定关节的活动,注意补充钙质...... 1 W3 @+ u( u, W# f
即便知道秦霜跟家里人闹了别扭,我也没想到,来接他出院的人会是卓越。 " m8 \) Q% `0 H% H" g0 u
"先帮你收拾东西,还是先去办出院手续?"卓越平静地发问。
& r6 ]3 H9 [9 X0 b: S; J' B% f "那是你的事,随便你先办哪个。"秦霜冷冷地回答。
0 l5 {) ?' |& ^ 很奇怪。他们的对话有明显的战争味道,却没有真枪实弹的感觉,倒象是镇压内部暴乱的高压水枪。 ! s# Y: o8 u( G0 L3 A4 M, n
接着,我被叫去照顾新入院的高位截瘫患者。再回到6号病房,已经空了。
' G5 k; Z- e9 Y; l4 E "你在这儿呀?我找了你半天!"虹姐打断了我的失神,夸张地说,"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 ]+ u" \2 i9 {+ ~ 等不及我问,她便公布了答案:"我亲眼看见,6号房的帅哥,和接他出院的男的--接吻!"
/ i+ Q6 m$ x8 F7 i- @3 F7 g% R 她瞪圆了眼睛,毫不掩饰她的震惊:"我听见楼梯间‘啪'的一声,象是掴耳光或是拍巴掌......你知道,骨科病房的电梯使用率比较高,楼梯间很少有人......我走过去看......天呐!正撞上他们两个!6号房的帅哥坐在轮椅上,那个男的一条腿跪在轮椅的脚踏板上......两个人吻的那叫一个激烈,足足有3分钟,不不不,至少有5分钟!" 2 [$ k P! X; {
"你一点都不意外?"我的平静让虹姐多少有点失望。
) u( a1 ?2 o3 e# y 其实,意外是有一点,不过,也解答了很多问题。我终于明白卓越为什么要秦霜跟别人结婚,秦霜的妈妈为什么流泪,秦霜为什么跟妈妈说对不起...... ]0 A5 e O2 C1 n- U
我也由此得出结论,习惯疗法,于他们,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7 X8 y, G \% e5 G
因为卓越无数次站在楼道里问我:"他恢复得怎么样?"因为秦霜说:"放弃他?不可能!" : ?) W, d. X6 Y+ D: E! O# f* N
秦霜出院很久了,早就拆除了内外固定,现在一定是行动自如。
5 X5 U* P9 t$ M, ? 虽然,习惯疗法对于他们没有发挥多大作用,却在我身上得以奏效。
* [% Q% R6 C/ y- }) W 每个下午,在忙碌的间隙,我都会想起他们。想起秦霜从台上跌落时单膝跪地的求婚架势,想起卓越一条腿跪在轮椅上与他接吻的造型,想起他们那两位用无心的动作诠释"默契"一词的师兄...... * \2 `( v# n0 M# m
然后,我会在心里默念:愿你们,和他们,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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