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屋的日子不可能是长久的生活状态,很快,姜申就有通告了。我下班回到小白屋,灯是黑的,空气里漂浮着清冷的气息。小霞似乎也没来,水槽里还留着没洗的杯子和碗。于是,我只能出去找晚饭,并泡吧到深夜。我意识到,我已经不需要一下班就往小白屋赶了。 , L2 k- q8 G8 z! U9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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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申每天都回得很晚,有时我应酬回来,都过午夜了,他还没回。有时则是一整夜不归,到第二天我下班回到小白屋,感觉他曾经回过,兴许是睡了一整天,但又走了。偶尔姜申回得早,我很想和他一起坐一会,说说话,但看见他神情疲倦,只好说,我替你把热水打开了,你去洗澡吧。等他洗完,不是我睡着了,就是他倒头就睡。而且,从他有天凌晨回来,他就开始睡沙发。那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姜申睡在沙发上,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完全不知道……这期间我们很少交流,特别忌讳说那句话——“你在干嘛呢?”——从不问。 + Q% e5 J& ~) ?# Q: L( `; |
8 u% t, x* L, _姜申醒来,看见我跪在沙发前端详着他,莞尔一笑。 ( ^5 P0 z0 L e: r) d# A"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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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吵了你,就睡沙发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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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1 w* v/ w) ^“那多难受啊——”我轻轻抚摸着他日见消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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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一夜连梦也没有,睡得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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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以后不管多晚回,都叫醒我,听见吗?”我们轻轻地抱了一下。 ; [! j6 m: W% P: r# c& s: ~* S
6 a N5 D8 E% l) Q8 ~我让他继续睡,趁上班前赶去买了些吃的回来,放进冰箱。怕他睡觉醒来渴着,我还在他身边放了一大瓶水。 - c# v, r5 ^* R3 `0 f
, J6 K4 s* h/ U T( z% F: c& y2 C我在考虑,我还该住这儿吗?鸠占鹊巢似的。但我不忍心就这么离开小白屋,我明白,一旦离开,就是真正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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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促使我离开的,是一件意外的事。 8 ]$ q& J* W4 n3 Q
- m5 \3 M1 j& j8 K那天,马丁来电话,说一家拍卖行举行年庆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要他过来出席。他说他来不了了,让我代他。还特地关照:“别穿着牛仔裤就去了——宝贝,你给我挣点面子。” / S* p! h7 e, p, @" N
( m8 Y# e: c* }$ N4 i% E当时,我开着公司的车正从城市的东面往公司赶,接到马丁的安排,我临时决定回公寓去换衣服。我开车转道时,突然感到心脏一阵莫名的狂跳,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来由,也肯定不是心脏出了毛病,就是一种心慌——我这个从不相信预感的人,蓦地就相信了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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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我情绪仍然不安,拉开橱柜,我想,今天是不是该穿一件红色的衣服? * o+ B' Z c/ Y i8 Z) C! A" d
/ [: g6 d' s% v# pSally曾说,我的运程里红色是我当年的幸运色,可以逢凶化吉给我带来好运,为此,她给我买了不少红色系的衣服,我不信这些,也不喜欢红色,所以一件也没穿过。那天,由于心情怪怪的,就特意选了件粉色的衬衣穿上——虽说不是纯红,可怎么说也是一个色系的,沾点边。那件衬衣非常漂亮,穿着让整个人都光鲜,但自从那天以后,我再没穿过,因为,事实上这件红色系衬衣并没有给我幸运,相反增添了我无穷的烦恼。 1 n, A8 R" F9 Q) O2 c% b9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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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着胸口布满花饰的粉色衬衣到了庆典的现场,立刻招来众多目光。整个庆典一直挺好,主办方也很把我当回事,一会儿让我开奖,一会儿又把我介绍给记者——当然都是代表马丁的画廊。女宾们团团围着我,使我的兴奋神经又活跃起来,我幽默地谈笑,不动声色地恭维着她们,偶尔也让指尖在女人裸露的肩膀上使点小技巧,逗得那些款婆款姐有如小女孩般咯咯笑得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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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庆典要结束了,这时,有个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我根本没意识到当时正有一片乌云向我漫过来,我微笑着迎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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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2 D/ P3 o1 M5 a% Q# T, }& b中年男人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我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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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主动讨好的人,我照例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看名片他是×报的记者。 9 }% o, n3 i, t/ Q7 O
( P, }1 i* Z( ]本来,应付这样的记者有话就寒暄几句,没话也就找个借口说“再联系”,可中年男人却把我招到人比较少的一角,说了句让我深感疑惑的话,他说:“我有你的一些材料——” * \9 ?9 R( e1 B; o1 o*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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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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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3 G. s0 Y+ G! Z h' p中年男人说:“您不是经常去×××花园吗?进出的时候习惯戴着黑眼镜?最近你几乎每天都去那里,而且待很久,甚至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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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花园就是姜申住的那片公寓,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敲诈!心里不由咯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静了,我问:“你说的材料是什么?” 0 H! o8 u2 w# S7 r
: }' p% Y3 {5 K1 y) D8 e( d1 C“照片。”中年男人回答得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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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问:“什么样的照片?” 9 t5 e3 I, p-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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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阴笑了一下,反问我:“你很在乎有照片在我手里?” ' N4 B' s$ j# F2 Q" r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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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笑起来:“我可不在乎,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的照片谁爱要谁就要去——偷拍也无所谓,就是上报纸也没什么轰动效应。×××花园有我的朋友,我去了,还经常去,那又怎么样?你跟我玩这个……?”说完,我就想甩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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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I! _% g0 d" F; P: k中年男人说:“你不在乎?你说我要是把照片送到‘银光’去,‘银光’会在乎吗?QH在乎吗?!” 0 f; w+ k ?; _3 f+ U
# k9 p3 A2 N0 z n5 j& Q4 ~" W, o' C1 B我当时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碰到的棘手的事,这个中年男人是个知情人,是“银光”的线人也未可知。他手里很可能掌握着很多有关我或者姜申的材料,说明我们很早就被注意。我倒没所谓,但肯定对姜申不利,说实话,我当初很无措,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会对姜申早成什么影响,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心里慌慌的,汗从额头和脊背上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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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8 W9 t* L7 X" x8 s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再也不能回小白屋去了,一定不可以!从拍卖行庆典现场出来,我在街口站了很久,我甚至在24小时店买了包烟抽起来——我一直在考虑,我该从哪条路走? ! r% C3 P. E% A# C: a5 a+ A
% F; l) v4 g6 U3 z2 S( K# F……我还是忍不住回到×××花园,但我没进去,更没上楼,我只是在姜申住处的楼下徘徊——直到保安过来,警惕地看了我两眼……又过来,又看我。 % m& _$ ?+ m: s$ V: ~0 g
+ B7 J/ z/ x% k) y我决定回自己的公寓,临走前,我再次看了看小白屋的窗户——没有灯光。死一般沉寂。 * y3 S. d5 W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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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 C. ]% b( k( W, [. q# q0 O我再没去小白屋,也没有给姜申打电话,假借任何理由向他作解释。奇怪的是,姜申也没有,从那天开始,他就不给我打电话了,似乎约定不再联络,但事实上我们什么约定也没有。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就不去小白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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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C% Y( n, H) i) H# x我和姜申之间的联系就象被一把快刀从中切断,不带一丝牵襻。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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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我都疑惑,那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如果真是敲诈,那后来这事怎么就没有下文了?按常理,他应该不断骚扰我,直到我拿出一笔钱来打发他。事实并不是这样,中年男人后来并没有在我的生活中继续出现,一次也没有,他就象一条鱼,露出水面吐了个气泡,重新又回到浑不见底的水里,不再冒头。有一阵我甚至为他的不再出现而焦虑。因为它太不合常理了。不合常理的事即便是好事,也让人不得安宁。我曾经怀疑,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么一个情节,而这么做的目的纯粹是出于爱护我,他提示我——玩得过火了,再玩下去就要被烫着甚至烧到!如果真这样,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我身边的人,而且对我在玩什么了如指掌。这个人会是谁?齐齐?马丁?似乎都不像……QH?如果是他,那他倒是一个绅士。 ' m5 H& c3 `& Q3 {0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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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善意还是恶意,是敲诈还是提醒,反正这事挺可怕的,我是到了该离开小白屋的时候了。不可留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