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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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D4 X) D- }% L+ Y+ ]% f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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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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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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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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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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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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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D* `' C# a$ ?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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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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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e1 g$ z- n6 y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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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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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 W! |) w3 ~; N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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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u9 @/ o# E7 l6 N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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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Q: U9 B! l0 x9 G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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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T3 u) f8 L: X, w- Y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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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q+ i* G7 L6 t; G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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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0 K' \; z% w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N- Z: @3 z( V7 C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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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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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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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Y# A! [( Y7 ~, ]; Y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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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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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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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6 m) i7 r+ V9 O$ e. \, Q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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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O6 V$ U) M: ]. G5 k- z0 f6 m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K( A. f6 J3 g/ I6 i" U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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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9 `/ A$ o, H3 L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 N/ D! ^0 g  f; B& y2 ^! v( G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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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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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F; ^& T3 n+ |9 }7 q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0 e2 a" z; N8 G$ Y3 W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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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 h+ V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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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q6 n6 q1 U$ n7 R6 X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J- S7 u' f* U  p+ c; w& U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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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2 q( V" q" c5 R, c% O% o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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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 j  [  B& D; n* ?. L4 G- j+ L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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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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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 k( F1 D) r! I9 I$ u7 r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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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7 k! Z3 C( X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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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W! P1 }# d( w. ^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5 d/ |8 K' U+ ]" S" j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 C) A; T: V- G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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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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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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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7 g: f- a) g9 m% {( f3 ~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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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n5 p4 Z; V* \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U0 L! m6 |6 F4 X" E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 u4 m7 b0 i* d% L1 x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Z5 J/ k% Z; ?6 D6 O% J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0 i8 \! D, Z8 `5 O( g4 C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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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8 _* y; [2 @. r; y) p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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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Z& B$ k( P* E) V    “都是同事。”

" X  ^' f% Q. A4 {+ Z) m  S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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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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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4 p) w8 f5 D4 B% a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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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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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u* g9 ?( s' n# `! ]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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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7 t! T. u* |, B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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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B( B5 o3 S4 t2 X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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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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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7 S( n! U, G# |7 `0 }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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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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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v9 u( E5 ^( k2 |7 ?6 _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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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 \2 j3 k! L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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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o. q0 x: T% [3 {) i8 }    “团长，我不上。”

3 I3 g, r3 l- M: p3 L. o- m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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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a* v0 }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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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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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 X: `/ t; ~6 }- M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3 }) S% B. `! x# P: f' m1 j! R7 `& B! R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3 V5 m& r: k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z) e% k, o* r6 g/ ?: ]$ {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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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b: t6 Q& a* N) B9 a: p# v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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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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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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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6 M) O% b+ F  A. t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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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p7 F% K$ R/ Z9 Z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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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2 p8 f6 @) m+ \7 T+ d# ^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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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c+ @) _- R) e: |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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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 x. A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K# ~+ V: b7 S# O/ M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y, l- l) t; w) ?4 |1 s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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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 B% i& N: I: u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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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4 W4 m* s' `9 [$ W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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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3 s4 ?# }8 P  L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7 T: k5 i$ w. W    “你呢？还一个人？”

- i7 t4 i% U) G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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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t3 ]) x9 [1 f  i* c1 ^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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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 z# T  `$ Y) g# d& ^! i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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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 [: Y0 i' ?3 K$ e' z% \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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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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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H5 ~1 L# M3 W8 s2 U) n  r" `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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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 r7 @. l- t4 G  h" R5 x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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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2 O6 [# W' f% b3 |4 Q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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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l; W5 W# t- s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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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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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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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7 `3 B& u+ q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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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w  B% t. D1 c" t; |& @4 H+ o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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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E" }. Y. {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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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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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l7 _4 u9 v( I/ |' m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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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f" |/ O3 y  g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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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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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4 T2 c6 }  [: P8 c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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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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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k5 F' t5 R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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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f' g! t% \) o) Y* I4 }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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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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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y2 A& Y9 `& C- \7 G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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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z4 t2 ?( H/ F7 j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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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 F- Y$ x( b. ~4 t6 D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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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z4 r, q5 F% A8 {$ I# v2 k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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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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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0 t2 F0 }1 y2 G3 f2 M9 i; I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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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7 D9 X' k! _6 Z% u3 ?3 A    “结婚呢？”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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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X6 C, |3 n/ q/ g9 \, t: Z/ c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N3 Q7 i9 W  b4 A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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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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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y. [' Z" r: |& s: g3 L  ~$ |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4 n/ K9 m2 [4 v. R9 H) j) p* m- A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4 z) J* V! p) H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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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 O/ x  z4 J5 d3 ?/ W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9 {7 O( {+ c0 ?2 k9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x, g3 I; |4 Y( u. x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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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l/ G& Y7 C3 q9 H5 v1 P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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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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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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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5 I9 D) I- e: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 y( x, E2 }+ }; k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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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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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L- U' {6 F8 x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W) J, w) ~- Q- f' Y: j: Z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c. P5 w' V, \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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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y+ N1 N! ~3 P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V, r1 S; P0 X6 x) s+ N' g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e: o9 p5 b2 J& H6 A- I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5 t4 f$ ^6 u0 r7 L. `& P' K/ r& a4 z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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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c- D' O/ z- H5 C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 p8 v& E$ E) k* y4 [8 d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9 g+ K5 T2 L* O( Z/ `; H' o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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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r1 X% S( b- N/ C. W; T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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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2 H* ], p2 o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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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S, y$ K3 Y' p( P7 ]+ H/ |1 A8 p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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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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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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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K2 L( e% P1 L+ }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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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g5 s! ]$ o* ?    “哈哈！”

. G6 `1 r! t/ }. r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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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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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W8 p9 H% ]0 x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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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j6 w* s9 d" N& {. r9 f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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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4 h- n, G2 Y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C: @: S0 d/ Y& {4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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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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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Y1 W6 e/ g/ A+ S* A: p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 `/ C& i: Q! _$ J&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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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6 I9 R!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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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7 s! {$ L1 d. J: T& W' o1 X4 p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k- a$ O' j* @! `& A) N9 v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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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 d3 z/ V& c- w7 r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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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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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5 P7 V9 ^; Q9 u" Q, E2 ?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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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6 k& D$ q1 `7 ?0 H( E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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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F5 H* l# i) W# A7 k& D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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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V- S* N: e% u; S3 g- T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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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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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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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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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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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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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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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x1 @" R9 R% \7 W3 k* _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b( U) x+ U; C3 `& R+ `2 u: T    房宇说。

' s- F8 _2 H; z. W" F# b$ `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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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W% F& J! B% f* z) p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A$ O8 T" X; c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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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W$ x; i1 ^, H, \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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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B6 p8 w$ f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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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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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d2 b' S- Q$ v* \' `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D' L4 @; V2 K/ ?% e* F" ?! F$ ?% M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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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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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X& m) N" m' g0 R# P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c0 M1 L& L4 m  o& D3 A; ^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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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 S  g. P2 @  T. b    二黑说着，又喝酒。

, o7 O" ~6 o' b5 N* l0 E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4 ~  x- c$ L& z4 I: K" @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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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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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l4 a: i& l; D8 d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1 z7 `; f2 ]9 Z4 p, c* |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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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H0 P8 W) z, O# O0 N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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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5 z# \* y% L& t1 C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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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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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9 k/ T  F' Y  p0 J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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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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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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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d3 R7 h( Y+ N& x% |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O3 u! D# f+ q8 m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1 y3 E9 y1 q1 U( ^) E* ]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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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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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A3 ^2 c# a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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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r% ~! p; z' U. O: j7 d- g% X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6 R6 c( \) Q% K3 e5 K, i! c' i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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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 O4 ^0 V, e, ?! D1 V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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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M: l: M1 J, |& j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7 _3 H% h7 o0 u5 {4 Y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4 j5 _4 x* S: @  h1 C, l% _1 w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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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X9 u& {4 A# H    “没有。”

% _7 J' x. ?7 }# u2 c* d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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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 e& h: I, ~2 j$ n3 o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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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6 f# h/ c7 l% q9 n  ~- K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D' X# P3 z1 G;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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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1 Q0 h" }1 u% F# D* S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6 C# A  Q, ], B+ E" X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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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R9 u. f3 R2 s0 l/ v% A1 b8 ?7 N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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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7 U$ N- s, ~: Z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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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 S+ n  ~7 l4 _5 b" G, K- W& b9 x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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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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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v) F" I8 {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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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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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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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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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Z+ y" F; a" i9 i0 o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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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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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7 g' J3 c4 h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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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 L8 [* w' A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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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g' {9 q( V# u3 n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F; Z8 [6 M) N' P( S- X7 s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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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k: i7 I2 k/ b6 F3 ]/ i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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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L" h. i; Z3 D" V8 s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M0 C) i4 w* u* W& ^1 U5 v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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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w0 K2 z: U4 y: A. G, U% b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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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Z: M( V9 D: B8 W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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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 Z2 }8 n6 @, u: N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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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T. F# x4 R8 M    “你咋来了？”

0 W. @" B) L3 d, o/ c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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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F2 ~# i) z+ V$ B*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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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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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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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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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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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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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9 p3 i# u, f9 Q5 K+ s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0 `& g4 y5 D8 C7 _- r$ a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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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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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 q0 q" f" f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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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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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5 q  p5 a# W( Q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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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 ?. ]. i1 N# P% y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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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L7 t: X  }& H) S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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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Z' [0 y- f/ U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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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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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9 y1 J1 S- _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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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u$ A) Z8 e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A$ X+ _7 K8 `/ D5 c" p3 h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A( k9 \& L( y, H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2 B6 }5 W. I0 [( m: B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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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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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_3 p9 G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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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S/ C7 u% K: R0 J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C! h$ z5 p/ j2 J9 \-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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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m  f"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1 U8 X+ r" Y, D- u  R" n4 N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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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f1 z- P  Y. q  I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3 }- Q' ^6 q" w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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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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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A; g% p4 ~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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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8 J+ b0 F* T" m( k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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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k. W/ _! e; Q1 @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N! E8 A$ ^! F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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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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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r! {$ ?- W& b4 D7 {  Y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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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O4 V( T% _1 S( o9 P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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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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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6 a& U8 a, o) b5 q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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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g: r5 s5 X& V4 T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G  C+ x. E! T- t6 q9 v* u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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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O% V, P, ^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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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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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9 O" y) |" M3 ]; Z. q* m$ A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6 |: c, c" @& a2 d" \6 l# z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T7 L3 r6 J" t6 O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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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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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U/ u3 u. U5 Y; L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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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G. ~3 U# m2 \/ h' \1 W6 T6 b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g* M$ s6 ~6 j6 S  m) Q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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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m/ ~4 }# i% P0 r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5 F1 o7 C5 ?(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P% u% ~9 X) H& s( o3 P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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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H' b( I" v( d' q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 @5 I- ?# k+ K: u3 D6 X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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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 k. X" J. Q" g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0 R, H1 a6 e. s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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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g- y1 S, ?' T+ F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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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5 Q9 c  G. E8 J% X5 p# w! A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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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4 k$ r8 L: J! i6 }+ P2 X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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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M  u( K; q! Q9 i* p5 e0 C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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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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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X' `/ X' b0 `9 [+ i. r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 a' `! O0 s) H3 Z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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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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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 P3 \* W* w4 s! l5 K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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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A5 L$ e5 _# T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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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d& U1 [# A) ~: H6 C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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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L) q3 e5 Y- x" _) [( u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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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1 J% n" o4 T- T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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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 t2 H8 a" w    “真的啊？想去哪儿？”

* Q* N# @" ~% u) A4 |/ T- c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 `. B0 o4 z, b& M/ J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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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 A* n5 K3 X! T+ X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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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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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I2 y1 n! H& g% ]& ]6 ^- u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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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T0 y" N4 _$ D0 t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X+ K6 n# S! N! |1 X6 z2 ?$ N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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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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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R9 D( Y: x& v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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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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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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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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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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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V6 q/ L; J  d, L) C9 Y, i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5 y0 y/ A6 x+ W) m% j$ @, G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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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4 {5 ~, u( U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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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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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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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4 P) y3 D8 P( C9 M& a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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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r7 k2 D7 r: E3 i, o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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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c8 H2 w4 V0 b# R- s1 A3 v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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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e! ^1 w* q0 i- T8 A( E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5 {* L! G8 B+ g, J! m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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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9 }' j1 k) F. V+ ]6 p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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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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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 P  P9 j6 J, O+ [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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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5 \+ Y9 ^5 v5 p% Q% S( L) t    “他说他姓房！”

$ f% r" \( b) Q: n, S4 t. P    杨磊一愣，呆住了。

9 b# f. w* S7 |0 i  V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c) p4 _. J8 E4 y5 P* I, ]1 @. h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7 r( c* g. m" U, m3 f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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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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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l9 f- S1 ?0 [; v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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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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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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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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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6 V: ^) _$ h3 J3 ?/ {% N- u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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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2 C5 }$ L" e! G7 K: y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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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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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2 c; `- S, S; j1 t  l" R, d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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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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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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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h* |& p% X5 m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U7 U9 E8 q4 H. x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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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9 D( j  w8 \! A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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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 }" q* R+ {7 P- ^5 W9 K+ Y6 B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o6 D. c. O" m- X$ T- m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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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d" g/ ]. C) x- g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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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8 a- @. \2 f' Z( ?1 U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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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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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j; q1 n$ N! {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2 ?0 w! O6 d/ ]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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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Q3 @" ^0 h, u$ i- E1 V: o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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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r; B' b" Y# C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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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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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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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g2 [$ f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L. P2 w; }% z8 V, X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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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v( I8 l+ r, x. Q, Y+ t* M8 s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8 b& I- y9 S, q; ^! D) i, E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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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 L# q0 c! A! {+ j( J$ l. N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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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6 ?4 `* W* }7 y  H: j% j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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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s, s5 p5 X1 r/ L' a: H8 P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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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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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3 D7 H, @! x3 D8 @" j1 I; M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 y0 Q1 U8 o3 V: E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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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0 w: A- b! z: V1 D9 V+ j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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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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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9 r% a" {7 \- a  j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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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V& e, L" }6 ]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1 s' t- T. Q+ e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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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 `6 }' U2 O/ q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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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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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v8 ]% r0 k. g  d5 j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c" U* w3 n% }5 o) W/ ?" U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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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n) [8 _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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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6 v6 z. M  ?* g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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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1 _# Q6 {+ ~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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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0 R! O! n1 J) e, |+ O6 o! r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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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0 f4 r- ^8 E3 U* V, ]; v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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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2 B& j9 J' i8 g2 f2 P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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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D- K. K" _; a! O- P/ e2 g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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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2 A% g. q) ?0 i. G, [$ z; I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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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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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 ^* O6 Y% a' }# k7 H  J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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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 U* F" M3 V- t! T! B' g) V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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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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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8 ?$ i, i! Y: q+ ~1 }& w; i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 o; z  U! C: C* N% a6 |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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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Z% F# }+ e, ^5 K' m/ A: l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v1 w0 [8 m# b. b6 _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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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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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0 K- D+ H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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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 C- l! G) ~- e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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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D" E' ?4 K/ v' X0 h& n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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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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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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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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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 J5 S  B/ w, y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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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2 ?' [+ x: z& {+ b: [  _5 S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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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c" q6 \& S- n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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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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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K6 \" Q- T3 }    方梅明白了。

7 U& C$ b8 @  X; _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k& F6 s3 s& z: u" H. t! g' X: ~# m+ d% z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7 C9 D1 K+ o: D# [$ _0 E$ M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N) E5 ^- S8 ~3 \) a    “后来，你找过他吗？”

0 ~- d6 |4 U$ r& W    方梅问。杨磊摇头。

( n8 e. B- l/ @; a( [% ?) ]' D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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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 _1 E5 }$ S% P* l) j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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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C  y) p! b9 U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B! U- ]  b  k$ R5 C- @6 K6 l* m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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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e" J4 e: X$ O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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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o% Q' R; l, U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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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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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j6 T, n( N6 S6 @8 o7 x& ^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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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7 ?6 `2 q$ W0 B. Y' Q3 x2 g$ I2 ?$ Z0 u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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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5 d$ J0 @# Y- d4 e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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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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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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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u3 x7 F# Y9 B0 H1 M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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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i* [0 V' T- x& ^)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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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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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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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2 I$ U3 f* u. s: ^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m' M. H% O! `6 a$ L) z' B& U& x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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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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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7 g9 D, g7 {% C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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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i; h9 O6 Y* _) v( t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b  \( U- O: x, G, ]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 U. G3 S: |6 V% N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 J. n& X6 K# ^6 r: k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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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f5 D' f8 m2 i1 G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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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U7 C; {& u7 S! J8 v, K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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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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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_5 f: m& w4 g4 x) Z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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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T6 ~9 c: u, }9 R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0 U2 m% u2 w& g$ w$ I. U4 y/ p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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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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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b# B( `+ \- I% U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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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y' M: r+ d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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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u! v$ f8 A. J8 q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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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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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c2 C$ @( Y$ R9 C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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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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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2 M, q& H8 g5 w$ }2 w6 |" {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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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c6 c8 l, ^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8 W, r, S4 T- i, L" A9 G* M7 v6 e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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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P# c7 f- b, q" a2 J$ U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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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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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j2 b& n- Z& n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7 ^) ?* q8 v* R" X/ e- ?. s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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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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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m, y9 E4 z# d$ U6 ^- b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2 t( m9 E1 V9 h$ \$ _2 T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N- ?3 F, v8 F3 O' d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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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9 a, R8 d4 z0 g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b: D1 `3 D0 x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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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6 I1 K# @7 Q/ ^2 u2 }' f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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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b2 K. ?  Y& @5 f& J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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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3 U2 v. L, v" i* l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走！！”

( r. F! E1 F$ ~/ q  T5 E7 e# u, x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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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6 _& X$ A6 q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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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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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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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G) c( u: ]# Z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6 L! [$ Y& h8 D, K) D2 i7 H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9 C5 A7 ^# N& n* Y' c9 m2 T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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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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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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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N' q- v$ V' \9 a- G  y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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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y. U' q. u6 a, O( Z3 w: @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C# e) [; m, S5 e5 ?3 r0 ]8 o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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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L$ {1 R, g  s- ~& y2 H9 j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 b  u9 H7 K7 C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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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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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5 w' ]5 ]8 k& o$ E2 D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0 A3 Q0 g8 S3 P3 s% @* a3 e* J/ @* Q
$ ]& i0 P9 Z$ Y- T1 T: O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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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W, C" G" Q* V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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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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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9 h) I  Q+ t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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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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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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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5 V/ P/ i5 w& W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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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4 o- N) t- K( w+ e9 z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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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 t7 W: @' ]" F* K$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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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H  H3 Q$ _7 m/ j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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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1 n0 a- y" B! w0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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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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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 L" L  U) Y0 n( }3 R3 x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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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P8 b' k6 B2 j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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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u' S$ f% M: C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3 F: ^, D5 ?- A; S6 e# z7 m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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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 `2 o& O8 C; f4 v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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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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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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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d9 N8 V- ~8 Q# \7 ]2 V- p5 ]" i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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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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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z( u) b8 `! N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K' D2 h% v& B( S$ z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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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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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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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 u( \6 C+ y  i$ c% o" d% M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6 L7 l- D) i) E2 K9 ^; Q/ k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8 @' o' T" D6 h9 |' E4 a' ~3 i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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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h" j+ R# m8 T, n% V7 [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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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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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M+ i$ U2 H4 S- K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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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1 |7 s! c1 ^, f) Q/ `% `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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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x$ s% b$ y+ D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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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U3 M! ]5 O8 R6 m( a4 y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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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c: O: `+ H& T% u" X. g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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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f2 _5 ?4 b( E5 g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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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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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a% j$ Z& g1 M' Z3 h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f$ O# B/ H9 S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0 R* R9 S0 [( {7 l; r+ V7 x1 ]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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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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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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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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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W3 p! z# s$ x& S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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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4 g( B& c2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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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1 d1 _5 g+ f+ t: y' h    杨磊有些不耐烦。

8 b7 j8 g) G3 {3 k* a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5 `2 M$ o5 s) i, q% S0 V  T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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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 a( ^! C8 [5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Y* P, b! ~' V- j4 `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4 c. f! q& U8 b! T5 L+ s9 q/ I    “没有。”

! K- @+ r/ l( C" F: d. v7 [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g, _" R, ~1 |' [  y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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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  t5 [# C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o4 p' l* h. Y( X# k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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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M. x: [1 z) P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A5 `% T% `4 ~; G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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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q- Q7 D: v& q3 x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8 ]  }& F" u4 B; C0 r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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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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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B3 f. S, Q$ `9 w0 B. L! S( j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L$ o0 B4 y9 n) q8 t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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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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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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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5 o- T9 P! q# m* X% u1 R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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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T9 {% H: {2 L7 @! p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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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h2 R* B5 W: @9 f. ]: q6 B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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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q' i( z+ n  A1 p" o7 |- ^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9 y& P& X; f# p3 @! h" Y- t6 K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u( o3 W5 Y4 V" c6 P# Z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6 X" Y6 s* Z% _3 c0 c( G; s: m) y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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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9 B! q* s- ]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 u8 s5 J0 u1 q0 \, ]# K6 D  v$ T9 u
5 a1 x" d/ X8 {3 i  Q7 @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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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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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p4 O9 G1 b, K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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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6 R4 x2 {2 ]6 u2 {' @* O: {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9 n" b, e% J% E4 A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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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 `  P: ~! p  l    “……方梅？”

* ~3 ?  J( ~' R2 }$ \: U    “你咋来了？”

5 _# w9 Z/ Q6 H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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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v( `3 @7 ?; x2 Z9 m    “你瞎凑什么热闹？”

# B0 |# w) Z5 Z2 `6 h0 l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P  Z1 N- t. w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3 u! C3 ^  h( @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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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9 N+ F/ x+ q; P' G; J% W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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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6 z( ?; N: Z4 w6 t& }1 A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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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0 @- b7 _6 i6 P1 t, b: B& p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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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i; R9 ~; t  {% b8 c" T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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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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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0 Y1 |& T8 a, U% ~' l8 Z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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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k. h6 D3 d2 a% H0 r8 T5 W    “你呢？还一个人？”

2 Q  w/ T& `8 _' P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q6 {7 A( B: B% }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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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1 o9 \8 p# A$ L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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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3 M' a/ _& }. N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X3 G( H6 J1 P' u! G+ p# d( A( g- }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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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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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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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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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v+ ?; w; \$ a; u, B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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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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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5 R) s; B+ N' @( Z' V0 e0 `. C& @( C+ l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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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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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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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9 q3 k+ X) Y$ l9 A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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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6 s; @( s5 p$ ?- S0 h% o3 D8 o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 H( X# P( A% L6 a9 o    “后来，你找过他吗？”

) |: L$ W7 F; q* t$ c5 {9 t/ ]; l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j" K# C' V5 |%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w1 s" V: q5 @: Q+ l) b3 N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C+ m! j% Y. s$ K- P: n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E* b3 A* D9 _5 i. l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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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1 C4 C+ x5 q3 r1 t* t6 e; ^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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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5 Q8 u. h% A* E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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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I' m7 D' P) m5 p7 R- E, n# i$ P6 r9 P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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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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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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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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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8 e4 I! A! ^& d. P0 e+ r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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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r; s- Q, h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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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 ^2 i  D  a+ Q. q& i0 c9 ]" ?3 c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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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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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 `( c/ |;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O5 g2 B5 o! g  ?! V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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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b2 }. @" `! T    “嗯。”

# v2 d* K3 q2 E$ p" _    “结婚呢？”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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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4 V: u: ]+ j7 L8 \& @. ^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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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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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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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V: p% {" o! R% r9 H7 p  [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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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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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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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f: J4 Z" h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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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0 L8 S7 J  @$ Y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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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g; K$ U* m" o) G) k* F0 G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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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S0 K) P+ w; N, Y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 {2 z' J+ ^: @- x. Q7 F6 ^    方梅看着杨磊。

" X0 L7 o5 X/ a* ?7 l*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J8 p  ?% V! D$ b5 L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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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s- M) H3 S2 C# b* ~8 k/ Y# k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0 Q) D1 {) r1 ^& W% q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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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Q% \- ?: S# @6 v' C$ [! P  O! J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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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y& n0 J0 j; {! F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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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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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3 S. T( }( B" ~: R4 E; W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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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8 t  L7 z' J( U! s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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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m: \# w0 B; g. R! Y, i  L, _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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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5 [- n! ^# g  t3 r1 q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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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D! J: F. s%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4 V" @% o5 c& {( b% v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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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F2 R5 }) C) q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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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1 \5 o, v9 W" ?1 e2 ~! K# q& R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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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0 x/ y' S$ ~7 B+ }# h; ]1 b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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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2 G# |2 _2 y' Q, W2 s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2 M. D3 w/ Y8 q* j2 w; ?7 m9 x% X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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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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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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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X4 c2 g% i- h% v3 k& `$ A4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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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B6 p1 N' n1 l7 j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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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4 q/ w0 f6 G,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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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b% U) A9 Z  }; S: a  c/ U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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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k" p$ J2 j; N% v7 V' L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d7 H/ |$ z; w: `. K2 @  G+ d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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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1 G- S3 w" ^* F4 B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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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w8 ~+ k* v, `" |! M' F( o8 D$ H; g* v/ r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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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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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6 ~% B* h0 t) T8 I9 `% O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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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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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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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G" P/ M% w  p* Q7 v( D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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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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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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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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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f) R4 _4 f" C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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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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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8 B* T! ~+ ]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2 w* t9 P5 q, t+ A  [& E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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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G* H$ Q" X' Z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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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x$ `! I. F! {# v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T" H7 `+ E) P0 V/ P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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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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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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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 H9 f! r: k7 f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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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2 @$ M; [- e. B# o) s0 M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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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0 ?% r1 M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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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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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c; I) F5 a1 N- G5 |$ {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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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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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 B- n& `4 f- @6 c& z. {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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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3 q! H, p" W7 \6 E% G" T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2 ^/ B  e- d! X0 T2 J" H/ w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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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f  |9 \* n, t0 h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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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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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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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7 S5 B: \; k8 y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 N3 c- [) a- ]; q4 \- L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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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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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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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K# o2 n7 {( `9 O2 v( {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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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l3 s( [9 }2 O% `3 a6 Q/ R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5 g$ n" Z" g$ U* q  G* h3 Q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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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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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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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5 y+ I0 c/ d' I- i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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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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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 p: E  Y! A+ q# w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3 V+ ~( K* p: K' F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 y4 y5 [4 y' p1 _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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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 h! `' V: E2 Z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 V+ G8 ]; `" E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u1 k* X* ?, ]% I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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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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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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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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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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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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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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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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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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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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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Y3 D' u2 d4 _, j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V: e8 T3 p* T3 `/ H, J# C/ G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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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 Y' _4 G: U1 [5 q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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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J+ a* G6 @! j7 N4 w( e3 S* a5 K
3 h  y0 P) |) [- N1 }# d4 ^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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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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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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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4 M" F8 Y" x0 J4 i* z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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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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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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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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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B8 B2 n2 ]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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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2 z; h/ _0 \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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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4 S. q/ Z4 j. h0 t' g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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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Z, Q) Q3 i( ^. P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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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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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G  H! s2 F' B% j! |+ J. P3 c$ S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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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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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 E0 v2 z/ [7 G. j8 g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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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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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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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_1 Y2 k. u) o+ H! D- ~- `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i: j3 {* C6 L/ S3 L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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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 a5 i" L8 H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9 X/ [9 z- j, _( F# ?9 m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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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f3 s4 r: Y$ C1 \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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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7 v  W8 `2 c9 f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7 T8 |' p# j6 S% |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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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l) N' w. G  L/ G8 B7 W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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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7 [0 p& ]' X! S1 O7 o4 P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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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9 l: \. V4 t6 {0 g5 F, w1 `    杨磊愣住了。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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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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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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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 J! S* u- ], t% I1 N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t& t: C9 ?7 h/ f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 }( f% y2 |; E& T& k$ P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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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 H, Z, s! |% ~/ t$ c! E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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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 c4 R+ `7 n; O- N6 p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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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N! p9 o/ S    “得了！”

) @( z5 Z9 _8 O7 D" e4 \& d" @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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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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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4 x! N1 z* K5 X+ B) k7 _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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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8 ]1 H" @# G& n/ N+ z7 P% S    “你呢？还一个人？”

0 r2 J  H3 D& s. w% o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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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g+ I# w# S0 ~+ I3 F2 n1 P) C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8 Y6 b8 h( ^- B1 ]. Z; b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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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4 [- J$ @* G4 I) K5 ~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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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e0 C7 O% D* }" U, C+ Y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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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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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k& S$ ^0 T* ~' W# O5 Q- _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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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5 B) f1 P: F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 j( D9 ^8 d8 N/ B( a& m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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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S. X2 j  s/ B; u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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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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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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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1 d- k- C: }) j+ a: O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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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l) P* w5 o% b; G7 q1 O8 B: ]& ]3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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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1 n$ V( I% W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3 j. I1 g. i) g9 q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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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5 Y& K: G3 ?& G: T7 X2 [( O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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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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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V, ^' ^9 {3 {; ~; M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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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K2 p$ j) Q+ N% H$ b4 h; G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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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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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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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 D  u* J3 Z0 V& S9 A% M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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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T$ B3 s% T" a: ?2 f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 F: @/ @5 [( E" v' x0 _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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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Z( z7 I- A0 ^$ Z- g&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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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 r4 k! ]7 P5 C5 F+ v7 c$ p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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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s$ X( a4 X2 @! I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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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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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3 ^, E5 Y( {5 j. A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l1 P" t1 \* X6 M  G, p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_1 e5 `( w5 @7 O' Y; p) i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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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u) K( V0 p(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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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z* }3 h3 {/ ]5 I9 g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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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6 W# \- G8 H0 w. I: p9 v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0 I2 x% a! t! F" Y8 |9 u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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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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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d. G3 j/ }4 r7 W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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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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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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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D' c5 I* y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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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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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W8 A+ X8 u5 N6 @/ v5 O8 p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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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 r$ ^: ~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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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o9 R' S/ J$ \- o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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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1 Z. B5 Z0 T6 F$ O/ ~* T8 _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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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N. c5 k. h* h$ a7 w5 T  W/ |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5 P0 A6 @( v- X. I& D$ o9 u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Q5 W* G6 n* [! C9 v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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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 h0 i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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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f' h$ F- r6 [* q, t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1 o0 L) P9 `8 e( M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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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4 @, E1 _1 {; l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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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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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p$ t. b0 j) N4 ~' J/ K* j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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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g; T4 U( _5 X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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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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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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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m" s5 H; R8 @, i: B    “走！！”

* v! W/ p* l6 }7 f    “哈哈！”

1 R" @1 A6 l) ?( v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N6 u* T; u8 E: Z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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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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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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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2 b! o1 T! Q% g( F$ w3 A2 B
/ V+ T; T! X1 G" S# F6 b$ U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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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e+ [% [$ W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 u( V# B% _8 f! N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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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j5 o+ `4 b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 U6 j% Y/ L: [! v8 U1 G# E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2 \& ]2 _0 y% k1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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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2 b, h: ?3 o+ w9 f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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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 d" i" A$ {' L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B- D9 |; g6 b3 L0 Y* r0 @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t, i7 h( G; V- @: {0 f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F8 F* I8 s' b( I# B3 A' U& ~- c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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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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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 [: n& F" `' d% L# F6 w6 d  x' Z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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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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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0 |* c! [2 {* o* d& k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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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5 m1 b- e( w2 r2 k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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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I, W; i' ?+ ^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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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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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n5 B  b  e7 c; z" ?& s0 A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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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r' w# [1 }9 U- d7 W: \, Z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2 y0 E0 Y8 n2 A) B" i- n; _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f  E, G! p& Q2 |& \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4 R; F( N# g* a$ R5 F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Y9 d) C: Q$ M- p! d  l    房宇说。

  E" x/ d! h. n+ z3 X* |- n% ?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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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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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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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G( e0 n4 t0 `, O6 v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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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q. b3 L# W& V- }# n    “他说他姓房！”

! I: P& w$ s+ X' N" z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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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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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G- F2 x) a" q" {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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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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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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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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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8 N2 J% I4 j; ~/ S1 _3 [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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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x8 L9 K0 F3 f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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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5 r  c1 k4 M8 w/ R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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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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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w3 r# s6 F+ S: w+ ^2 o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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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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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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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5 ]. ^) E6 s7 K6 ]# S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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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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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e$ Y# E$ l) Z) _3 P4 g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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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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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3 [5 @- d) H) B. y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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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8 J6 t0 [; g6 G; N' x- h6 r, |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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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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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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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Y* P' c$ [5 o  ], o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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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9 F; q- I. w# e1 C8 x' p# }, h6 W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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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 x3 O! W) F4 z* P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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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5 P7 q5 A! i9 Q8 c2 E  |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8 G) e( _7 _3 x/ }- C/ Q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1 r/ x: M* M9 P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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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W4 l: l, m0 B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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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k: [' m3 G' ^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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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0 b6 q* h; M" n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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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0 H, {, D( F9 w& |  d% C- s    “都是同事。”

8 r# ~2 l" P8 {* A( f7 y9 w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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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3 j8 P6 m! F, |4 Z: y7 B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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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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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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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3 E0 `4 M& M. M; U4 g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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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C( w' u% t. Q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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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1 v7 u; y% P* K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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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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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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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n7 k( v2 d+ u- T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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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 b3 d+ _8 t$ A( o# x4 t9 U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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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N4 e8 W6 e4 t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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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X8 P' A; I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6 |8 Q7 Z( K* q1 ?" l5 n1 t9 R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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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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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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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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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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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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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F; q: k8 ~" i2 q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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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Z- ?: }4 R2 R% T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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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O+ X/ U6 l$ g. u, l. I4 n: \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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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b5 |* Z, r. C3 K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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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B: D  }* i# R3 Y) G* v) s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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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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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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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z  n5 d6 s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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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j& L1 {1 ?4 \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 ^: q5 p% j5 l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b2 e2 h! z  L3 Z% I+ D/ R    “得了！”

+ s: g" R% D8 ^( v! v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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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G$ H7 d' {7 `% ?8 i: v5 I) v7 D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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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j- e" L7 d& z4 R3 f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D. k4 a8 a+ m" }$ s! q) _. o; R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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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_9 d' ], ]2 m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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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c5 q3 W0 ]9 j  U) x4 a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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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5 E9 i6 |( W1 {6 L! S: B" ~( o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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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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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1 M% Z5 b: i+ d% [7 y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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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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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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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M1 V. |1 s0 w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3 q$ n6 m8 o! _& l% _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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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S" K1 F  f% \+ Q9 r( B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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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P4 a) K: g) `3 G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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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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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p$ i- g5 f/ j- n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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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4 G. ]* E. f) F/ [' C- Q+ M7 S    “……你是同志？”

* l) s& u! t7 R8 ]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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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o7 V! c0 w" ^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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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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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D; {# L1 l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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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5 e/ j# l) W/ e, Y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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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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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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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O, Z: r: A' L0 n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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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t5 Q5 {* n3 j+ y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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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K. c( l7 u% h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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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O; a0 o; J+ j: K; v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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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5 W* |" H! Q4 P' w/ ~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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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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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6 `" [* R' o+ N0 g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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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 A, H. w2 H! X3 F! s  ?/ P( J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 H) G5 {" ?- \& c. D3 e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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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H, O! i" e5 }$ [4 A! M% Q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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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n8 |% S7 G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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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2 r/ B" Q. i  l' J) j+ U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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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4 s5 X5 x3 q$ i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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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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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 Q" {. T+ o1 Q2 P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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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T5 P* ~: o4 g0 f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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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0 J& D: S- [9 L2 Q* [. J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2 @# @! M/ B5 g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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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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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W2 s% p# F+ s; Q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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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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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2 c7 i& U3 F0 R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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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3 T. v( y$ Z. r: [/ U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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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2 a! o, x8 ]5 D. Q* p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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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3 y, l, E' r+ x4 P. P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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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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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 k1 [' @4 t* d0 n2 E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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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3 c6 [6 f; C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D% ?2 `" {# z% U6 H; o( U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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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2 A, v! U. M3 P' f3 G1 |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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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2 Q* \% b9 E4 E3 o$ K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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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q2 d& d+ |) c. \, {0 T0 ]) u, B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O5 W- l5 X7 w0 Q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4 Y8 H  w* {0 z. S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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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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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 V& o3 C" q5 C4 I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I0 V7 b- _" L: Q/ w,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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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K# i' Z/ v" }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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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  {/ o! G$ I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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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哈哈！”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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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7 R. w4 Z- l  F+ Q# o6 N: b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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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6 q* R. ~' x, h8 r2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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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U2 u3 D/ l+ k/ U: N- F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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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2 L0 i% d! W0 o3 b; T0 z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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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n: x( _4 y2 w! b2 C4 F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 |$ C. _& v6 o! |4 I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G. E0 l8 X0 s+ ~0 C3 f8 X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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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3 `6 ?, s. N/ d' f3 s9 X: U' e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B) {2 Y; P5 N8 Y3 r# b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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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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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 d, m4 b5 o$ o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4 @5 d) R; T2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2 ~# V1 x* Z/ r( v$ ^4 M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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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D) r% U7 ~* G. M% i  K1 K, h- q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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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m. \, y& z+ @3 ?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s+ l. m% K8 t6 q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1 `6 M! j; r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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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 b/ H5 p# Y% G4 k$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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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0 s! J% b; J7 M1 z( y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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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3 o, S8 m! z4 i. A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 q  B) \6 s# q+ g5 o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 _4 b* s4 k: M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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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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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d6 H# Z$ X4 E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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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j* r$ x9 t9 k$ k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O% P& C$ ?7 H7 M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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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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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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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9 i6 F1 B$ }  P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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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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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r+ _/ f. G- t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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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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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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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V! e# U- N1 l2 O  @( T( n; N4 V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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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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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T, g1 p( H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7 {0 m* ]+ ]* v& E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o; w" F# z5 g$ P' g* I: l1 ^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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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e1 t: [/ @2 T* T+ L+ t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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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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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X4 s; B+ D8 ?- A5 ~+ q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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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e* n/ J4 Q) c; _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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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G3 U) C% B0 M1 T) x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4 }2 U* y  F/ V+ o6 p  _" y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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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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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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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7 ~0 {: l9 K8 `) s5 A$ H/ m- ]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Z" X1 i0 D3 W# _! L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1 x$ X9 @4 k3 M* N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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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M) F; X0 B1 o/ d2 |6 z% D/ ]; O; j: N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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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X, r+ A1 w$ @+ {- E0 }8 S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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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I) N7 v/ f$ a4 E4 U: V2 I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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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5 S! P! \. r; j4 A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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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 o2 J; H; |$ P; Y5 B/ {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q0 R9 M' p' {( q' R5 U3 ]1 k/ L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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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9 m- c% H1 j& e" P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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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j4 g9 S0 E' _& P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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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D4 F9 w8 z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v) P; [6 U  \0 k/ x. [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b4 [% z. E7 B( @% I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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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m6 y7 D& X. M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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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o) A- A- j0 m; n" n5 ^; z7 j! e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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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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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5 N5 d  C, N% [* ^6 h6 r7 f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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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I- g# J) c; m: H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1 |0 d, t9 G! V7 q  O$ X1 c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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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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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N& G" O  T6 x1 v$ U& Y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A7 I, U2 t& @+ m2 {+ T( i8 Y9 k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w* U: E% l) G6 z: a! B0 u5 v3 J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4 |7 L0 ^& B: {: w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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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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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 n' H; M+ B! T4 }4 A2 s! N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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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t* G( \' k! \& H3 v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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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p8 ?" V4 c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0 K0 G( K  B5 \/ T  z  [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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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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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8 X6 H+ B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5 h- {5 K$ _2 o) c$ r) v  W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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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 E; O2 P1 u: ?8 U, M: m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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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 c! p2 d3 T' E& Y. m$ K    杨磊愣住了。

    “……方梅？”

# U& [7 A  [1 K, H& D    “你咋来了？”

) H& L/ K  H, i7 w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7 s! n1 r. Z( M5 P' K
+ }8 d/ Y' C1 U% z: M; a% H2 G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c$ U2 _5 |  q1 o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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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c+ y6 Z( g5 o  n! k: W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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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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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 Q3 s% j% u& E  F" |) I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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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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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g0 I9 I2 y; P2 s6 k8 x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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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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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 [4 m7 w) F) {. j8 R, f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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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B$ W" K- }4 E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2 K+ S  B7 e9 I6 f# s: Y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e5 R& N/ v9 h! c1 L7 d) s( z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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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 R: U( z! z+ ]/ x" n" L# n9 b    “你家里没催你？”

5 V: G5 Z5 r6 \1 Z! M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t/ [5 X0 i% k+ B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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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8 g* s: n( ], v3 }4 \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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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r9 w# q& j9 Z    “……还想着房宇？”

& v. H; f8 h9 F. O     第 85 章

( m; S3 _6 Y4 z; T. b* t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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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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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 n+ H- }6 m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4 {" T# i; Q+ t+ u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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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n. |! c7 E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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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A+ d! q( M" `6 i: B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Q1 \9 ]/ Q8 ^# I5 l  X# d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 }* Z2 U+ a1 X" X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9 Q0 e/ a! h0 l3 n/ F" @2 Q
1 A& F* D" X; k1 C6 ?  O6 {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c* ~; [. a, p/ A0 _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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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U, F5 `+ c/ H' ?/ y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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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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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0 T$ g  P; t& i( V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7 i( p+ O! A- h* I5 _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9 T2 k; A! p( o1 n5 R. \5 K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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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D1 _* o/ T% v2 J8 I6 r! k# }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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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z, t1 S# n1 H% L$ P  M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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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g/ x$ u, E0 W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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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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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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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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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b- g/ _5 {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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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4 F" A2 o; `5 J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0 P6 H/ q; c# ?& V- G$ R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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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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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T' p4 x; s6 O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没想过。”

( g, I& T8 I3 ~4 |) d& u* [3 P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p5 ?* @2 H* A, F7 b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7 T; m- Q, g' K8 f" R* c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3 ?. i9 D& V; C% Z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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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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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H" p1 M! |! B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 P4 C0 G3 v1 ~' x5 Y+ A0 S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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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a' a2 \5 K& a! k' w! {0 v- Y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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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3 Z% E9 D#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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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n- Z" ~" k8 ?, p. Y4 {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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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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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 M! z8 I! C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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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7 s" O0 o7 W% c0 w" M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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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 u9 W3 b  u8 X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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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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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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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8 w, Z6 a3 y: N( M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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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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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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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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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T7 Q9 C4 p: c  r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0 C* K+ ]/ h: H- [3 t! s$ l, y, k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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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8 J( M3 F$ B4 l4 M4 u5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9 Q/ ]# i7 p& v8 p; [7 ]8 B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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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5 j9 a2 ?/ e3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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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8 `! p% `5 p+ ]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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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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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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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z3 [  b6 q# w    “哈哈！”

. ~/ d/ c6 q4 B" F, a  ^0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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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g  @+ M: G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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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P) o+ O5 T+ h: s; J6 ~4 I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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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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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 Y* n- L$ z3 N5 _9 V5 W; G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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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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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1 k$ }, j2 ?, x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5 F3 b/ N8 W6 f. u2 o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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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L9 e& y5 R2 G" m! @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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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P$ p9 s2 E8 F8 v' d2 A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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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S5 E- ?' S6 j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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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0 ^* R0 z( t4 T) X4 Y" |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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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v5 d& G" l# V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7 ?0 P, M) ?* Y$ }0 k  v0 w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b( D6 D) S; f+ T& v- M! \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X/ M2 d$ w1 I  q8 p( k  p% N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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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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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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