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4 X: M9 @% }. U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y* f  x4 D9 d2 u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y" y1 r, {% G8 V6 j4 k5 F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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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 }' b3 P& F, h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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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o, f; J  Y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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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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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9 g. \/ K3 g. o- w- ?4 k* _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c4 J; @- m( K- P( [+ x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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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E1 _' k( E/ U0 n$ B* Q  _+ w6 y6 D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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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d) k) l! [3 j  d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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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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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6 `" ~  J/ J" r8 X' s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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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8 h# T6 y2 \! t% S2 c; @, E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b$ T. v; @" A; |; J/ M, C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y/ o0 M) x# q5 x; L/ @4 a, h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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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t; e$ M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 _/ M2 s( j0 O8 |: V* h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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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l1 u, r- x+ X6 a$ h! n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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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A7 n1 R* g, a( d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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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 j: G* G( a: o    二黑说着，又喝酒。

  H4 {! w; W) q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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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J/ j, Q! F  F1 B0 `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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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Z8 ~! C! s5 K/ c! b4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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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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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2 u  {% W* f- \4 z& W, B  C% U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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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K/ N1 S! ~  o2 u! k, |8 H! k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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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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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4 W* ]! F# U/ G$ |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5 n+ a: v6 Q( {%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C/ \1 H. \6 P$ I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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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8 B' |6 D9 v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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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a& S  `' ?6 v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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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_% h% p+ A* Z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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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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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0 q) Q$ i( v+ z0 v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 n: g& o1 @# g: W* |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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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A1 g+ I  N- Y( p1 n+ K0 j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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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2 Y+ u  s' r7 x. E- y! q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a, U; F3 f; Q! Z/ q-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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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e" g3 p  U+ Q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e, a. {! K/ E% W( C- w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R5 j3 s& [2 I7 N; m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S; B6 Q3 c- T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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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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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4 `6 S8 T& C9 c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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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b' t% }1 y  F9 F0 A# [- L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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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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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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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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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4 k" `/ k$ Y& z2 x0 \0 T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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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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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q, D6 o; ^$ }: h; X# N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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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4 s# N  a5 X4 F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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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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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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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0 s: y, A, Q* F0 e/ `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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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t' Q; W2 n6 }! |3 H0 r" r5 h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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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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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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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6 A7 j6 w5 I. w, }* a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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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7 E% i# k7 q$ o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Y) b& \& ~" M5 U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r  W7 C2 o: Q! k; o+ a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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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K: a+ c* A' O; F8 Y6 \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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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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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 p# \1 Q( w- ^. b* k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Y; z: q7 p4 F- Z6 c: Z) M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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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 g' L/ k  _5 B3 L; H/ L0 j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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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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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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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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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8 C- R: r' |" ?& G; B. P& Q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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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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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v( t( V* F; o3 i9 X: j5 d    “……方梅？”

    “你咋来了？”

& ~+ x" e/ N/ o) J7 q* t! x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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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3 b9 R7 B1 r0 y% J+ g! f: W7 [    “你瞎凑什么热闹？”

1 s% u% t& W6 V% B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d$ ~& L: C1 h5 k7 s7 g$ X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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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x2 }0 D7 ^5 o4 _+ P$ v( x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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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8 X3 h. u" N/ J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0 E8 @. j; N' ^& j+ D) D    方梅咯咯咯地笑。

5 Z1 c" |! K5 w) c9 _2 _6 u0 v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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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p' k- f: I1 a& w* w! ]7 s    “你呢？还一个人？”

. F' M7 ^6 [4 M* O7 e# b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r" u/ i. o; \! U  @6 f6 i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G3 w+ K5 F1 ?) ^& B  B9 {    杨磊吃菜，没说话。

2 G* b3 z' N- N9 e0 X/ Z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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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1 P& J- }- |5 n8 }% A+ A, W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r6 p5 v% U2 S    杨磊不耐烦了。

( [. ]. r, v9 |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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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6 h+ D7 Z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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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3 l( q3 T. ?1 z, b- y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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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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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1 J, p! [6 R& T- Y: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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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9 P+ \' s) ]6 W+ ~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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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6 e( H2 W/ B0 \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 N  f6 a6 }) L* O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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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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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H' z/ Y+ \- X+ z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Y- e0 R9 j" O% k/ J! X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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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y! A" Q. z) S% V( i9 x$ Q9 d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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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B$ [1 f) P) \% _; H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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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Z1 u) s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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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0 x$ \- i8 U! T" U5 z6 V8 p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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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 Q# M6 h6 u1 r; X. ]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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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D: S# u% f1 T+ t( U* G* |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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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 g* d/ T: p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R/ c2 `- N: c  j( U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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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 K* ]+ A0 w# T' @: I  @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G* r' l! G- p3 p1 m3 K) T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 L8 G& D( e7 v9 `0 D% m# {
; I% Z. a1 \* t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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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u8 ^" N: [4 A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W/ `1 X; r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i- c6 {% A* \+ ?) @7 T* ^+ m    “嗯。”

    “结婚呢？”

& |) m$ d; o. k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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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5 M8 }/ a4 a; A& p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4 J; R* }1 O' _4 P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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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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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i7 ^( p) b4 i# [% T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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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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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g2 `* |0 [; ?' s-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I& F6 g/ n; V4 S: d$ u3 Q( U* H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9 P+ c6 |. U4 \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3 D: c/ \# }0 H5 l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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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_- @0 i! k" m: x+ C8 N6 D, L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U7 |; a' j8 e1 q%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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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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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2 O8 {% C" Q1 r, q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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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P! Q& N- [" i1 u; s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3 ?& b; Y& i4 s+ D9 x- M/ X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n7 q0 |, M* O7 I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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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C: j. V+ E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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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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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J/ J, p. V5 l% X  h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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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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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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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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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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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v) C9 u! r& f9 G. a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O1 N& T5 s* ~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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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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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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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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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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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J* f& i( f+ q( {% d0 |4 U- p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l- X' }4 x! T3 ^8 T+ f- d" Y) r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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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B4 a5 M& m- ]% }! c    “你说去哪就去哪！”

% t. z4 a: p' h8 w. z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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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哈哈！”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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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f6 u5 o3 A$ x8 |0 w: f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3 W, O  I6 N/ Z. k6 V0 _! c' A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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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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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V+ z3 J. i1 j2 }1 A$ F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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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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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w# _, D7 |- n; P0 c( @: y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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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k/ D. N: h4 j( n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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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 X; E4 ?4 `- |# {- H% X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W* Q# K; Q4 s% s1 o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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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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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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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C) M" g: c0 y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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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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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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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6 E4 g0 y  q& L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2 x( r/ t& |5 Y1 m5 Z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_( v2 [1 Z& J4 k7 L4 v% S/ `$ n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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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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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0 E8 A& i& C: ?3 J3 N4 D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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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E/ D# S8 }  K  _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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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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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5 P6 V8 B; \2 s1 x; v& V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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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h5 S: i' Q/ I8 y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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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H% ^- f$ X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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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X9 b- F* E/ N8 r- c" B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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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6 f2 ]0 q4 ]# H1 o! y5 w! O5 M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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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i; f8 X" n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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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 f' {2 S* g* m# O/ I4 j" t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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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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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W/ @5 A+ }6 h  |9 F- M6 X1 A$ P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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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a/ h  E% L6 V' k+ F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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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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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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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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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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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w0 p! F7 O5 u# j8 k% f/ U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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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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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0 S- v! G2 q- m& ]2 s  P" c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5 `1 y$ l5 v( a5 E9 b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3 T8 I3 P6 O: H3 X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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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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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c2 T  C, u7 \* u' J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2 f# m* J; {2 k" P: e$ B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8 x0 V4 g$ _. q/ s7 v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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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 u4 Z& P/ q, G) M3 h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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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 J0 ^- {; d1 v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5 V0 }0 I1 B8 a4 k" x    “你也要走？”

/ b! L: I3 ^! t+ q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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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Q! T( w# r5 w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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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v. k6 R) J6 L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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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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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7 m( D7 a( v  T: x+ S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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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k) N) v$ j7 l$ d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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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l0 L  W. j7 i6 r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5 Y8 h1 I9 o/ l) X) s! H/ p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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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w+ t- I6 `  L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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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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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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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L$ X" O- Y. p( ~/ M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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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0 Q2 ~$ F) I) m8 z. l- X6 Z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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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0 e  }8 E( Y5 w  O4 k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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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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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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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i) s6 c, U* d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t* O4 l$ N7 B, o: v; [9 I/ q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7 m# a& K' z  S9 E- p. _- V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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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7 |  d% o8 g: h, u' r1 f" K! n# K, k. g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D; W3 o/ A( W  ?/ G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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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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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8 h! Z8 ?  M, o! p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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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s* a$ F# X3 e7 F2 H  _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h& g0 b! u3 {  S3 R# Q6 A    “团长，我不上。”

( u% t$ B+ m7 S  o* Z/ q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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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9 T9 R; `3 ~3 M( G: U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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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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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9 K& {! V0 H' z) j! x- S6 i( J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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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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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j( Q5 S/ @2 c6 |! s6 i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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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0 N; i1 m/ O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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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B" r: a# V2 {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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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2 N6 i3 C/ \# w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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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D# P1 A6 A1 N3 X( v7 S0 C" R$ S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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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7 N& e, }6 D0 {% k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W- }! ~. g1 L  m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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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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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 X8 t( D! T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i1 F2 X. }) j7 z/ F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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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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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X) ?0 y: T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E) s5 M4 p* E$ x% K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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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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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 b1 W4 l/ o) N' {4 M' @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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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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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0 U4 p& q! q1 {4 ]" u. r( x7 P1 I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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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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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 A: m& U& c% X: ~  n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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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9 s* a" R2 c, o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9 m2 C% M3 z' j/ O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k7 @4 F$ N# v7 B1 `1 {+ P! j; ^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 N6 V! V, a- I+ H3 m+ x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 m- U8 l. I# w' c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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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o$ ?1 J* j% Q5 ^3 O) s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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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Y: D6 z( i. R  K# w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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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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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9 k/ C* S7 \' A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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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G% y7 S  x2 M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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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H  o6 [2 b/ v( r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X4 u$ S7 m2 u! M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8 i* V" R# s) X2 r8 H( x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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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_) I0 |$ y9 a  e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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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5 k' ~8 ]/ k0 L) V- O9 q0 b- R# `" r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v( ~' z/ _7 k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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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 S8 ~9 U" L+ H" x$ a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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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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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c$ x, Q& }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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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O! q6 i7 u" @$ k! f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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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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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7 p1 s! n) M! W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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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f6 Q8 h5 H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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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p2 g7 d: S+ N3 i* n  T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B; q- Y, X% |1 ^% z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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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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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9 w! @2 n" F! ?6 s5 e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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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d) F# P7 y, P$ D* _" V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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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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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 X* h; Y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4 t: D9 y; j' B5 J7 y# R3 ^. D; I: |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 {3 f$ S5 ]0 T1 {8 Q6 k3 F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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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3 e/ k" z7 @( A4 M0 }! \9 l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 o* d" \* [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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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 t/ J: U0 G" b$ v9 T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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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 d- W2 y, O0 {  k) `- C% @* [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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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p# M! Q$ y, m, U$ s- d' q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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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H5 z' W: E( i! q) c1 q  y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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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4 X' f( \! g, G7 w- s5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 F0 G9 e; k# O- m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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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z* D. b* T1 }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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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 J+ p2 i& T8 o' M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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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8 n( n* |# r/ ?) \& K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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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O9 A; U4 J% I+ f% _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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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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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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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8 O& x0 ^4 H" L8 ?, u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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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o2 s9 G5 Z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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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v4 h& r# E2 I2 k6 [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9 x2 B, n2 |, E5 v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Y/ B( u+ x4 n5 v) @) e; g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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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_1 H  H* m0 B- U: G6 d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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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S4 a/ H) t8 t: L8 D& E! h    “今天我生日嗳！”

- m9 y( W- y" f2 X2 x: v/ X( n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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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 G5 i2 t1 E% h* U- D! v    “走！！”

* a; c2 h/ N1 Q1 M4 l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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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A- f# B; a" ?5 A%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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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t& R& S0 g5 ]( d" q8 H$ d! O+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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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e( R# B, k. x#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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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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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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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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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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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k( Q' b# ~/ O/ _* _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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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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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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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 y( W3 b8 u, J& P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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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0 J8 ^9 O! r( i! n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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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M1 `: I/ S6 t5 @7 ~6 S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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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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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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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 p& Z" e- f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C! W8 B& J$ X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u9 J- d7 w4 X+ f% p* L# s3 e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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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1 |( m5 s/ [2 S/ C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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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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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8 f, ~- R( G$ e% E$ I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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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4 r) s$ d" P8 K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8 c5 G; b- A9 x) X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t- m+ s/ y) E/ o    房宇说。

' @/ l- Y0 @+ Z6 r5 z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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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8 S) q0 P* \5 x/ Y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3 {/ c0 j# n7 [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3 b/ v' ~& \/ o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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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m' D5 e* [7 ~9 A+ n% e+ U; r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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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w+ d; ~7 w/ c5 \8 F! o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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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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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_5 Q9 [7 _" L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E* r3 M1 }; D$ ]/ H6 X% o# J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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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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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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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J4 D+ A, E* U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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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  C; v) d/ B8 n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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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 u( g: |    二黑说着，又喝酒。

; ?7 r5 F) E" Q  ~+ M  j- S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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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I( r# Y) i* u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1 h' _/ d  K/ b: W+ W  i! P7 a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 B0 v$ `7 N/ n  o.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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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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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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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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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I1 t8 j  C. b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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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j. |: Q; }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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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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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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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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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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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W; p; S+ C% j/ K2 H2 G  b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y- `1 f. ~- M2 @) A1 t. W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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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l/ V1 t5 P( Y& S  _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b. d2 J" g- O9 E% R; E& W  f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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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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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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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C8 u* S0 c. O% d4 d5 K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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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 c/ e8 {  W6 o: k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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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t$ _" T) N8 m0 O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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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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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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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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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Y+ `0 i! f! [: M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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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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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Z1 v! c% P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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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6 x6 b' i5 Q# a, ?, ?9 \, B$ l( q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5 t2 h+ t) R) W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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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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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Q( @. P0 H3 z, ^" g" E) S, ~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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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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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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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Q/ n3 E9 m) ]- h; U7 K% Y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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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N% ~0 _& D) {, D2 }3 a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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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 O2 {) a$ y9 H: K- V) M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7 j. n3 e4 A6 }8 m% H) f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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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Y5 M2 b! M* X, `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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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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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i5 a3 C' E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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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 k. |# R( ~$ U2 s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9 O( ?, }* h' w9 `( y( I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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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r9 O4 p5 J$ A$ n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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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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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H) A/ O, A3 [0 U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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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y2 {( D- U# E' {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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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6 v+ m6 C' k# G5 F3 k' {/ h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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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C9 e( @7 I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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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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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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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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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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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9 ]+ q- d0 p6 \& I! ~  J  P3 i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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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9 j7 y$ w3 i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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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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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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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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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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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K' b$ {! A/ ^8 m: H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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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 l5 p  ~$ q) \) c0 t- ^! V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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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 M1 v3 a# x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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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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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e, e1 L0 P( T, \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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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3 b1 i5 a! S6 {4 J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g  L0 g4 J6 b/ ?1 Z- C! C' S" |; O    杨磊吃菜，没说话。

, T. M2 |; [7 j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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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7 g" b' Y; ?8 P6 u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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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n; @7 ]5 Q$ j0 j% A3 `. K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N5 K7 \. t: v& z7 A6 Y- Q% `0 {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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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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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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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7 w5 R, j9 x7 z8 f. _6 ]! W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8 e( J# F8 ^; }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 D+ W$ m& W/ J% e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 c" ^: D! |; g7 d4 Y$ z4 N( O8 x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1 b* n8 E+ t& H/ f; P7 y2 A2 W3 e; U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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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3 D* M3 a  P( ]$ `/ O  ~: _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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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R% e2 o0 T. I4 y! [; P, d$ P' ~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 ^- z; ]5 @& }% S4 I. Y6 M" r/ x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p6 ?5 L' q$ l8 q  @- k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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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7 R. }, V5 P( m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e5 R1 l' I" }: _- Q2 `; P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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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X% J, P' s7 \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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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s# y0 [+ F" g6 P$ t3 j5 L! {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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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U) J$ Q! K; `/ p% P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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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x* h1 I. C3 [0 W1 i9 I  R9 c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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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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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n+ x3 D6 Y& A4 }# t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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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8 T6 s2 U, {3 n9 A- p/ M3 O& d( x* c! w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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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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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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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8 a: P( q( g% @* k9 e( w0 |0 X: k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U1 W2 A% ^3 h2 m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4 I8 I' J0 q  b% c- k! t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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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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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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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0 g4 N0 l- x; \5 p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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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L6 j+ `  `1 e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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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 [, |- v! i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4 e$ B6 m( l% J9 w6 R* N* b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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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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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 ~" y; k+ c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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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D3 s0 r* B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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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3 v: s0 M; C5 ~* {3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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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 I  y$ p, F* p. x6 i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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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8 |' t" M$ A. J1 G4 Q) W7 R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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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2 {5 _, r$ S3 S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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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 L! T# _4 ^# k( d! X! N; X7 d, k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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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f' `9 H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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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4 B5 @2 ?! {* _( A& ~" ?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L- v( ?) P9 E* V! k5 t" H  j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p  o( c9 |; f% Q" n% f6 v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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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S& G" l1 w9 B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5 o3 \2 y7 M/ D8 N) U9 u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y% I' P) D2 u* \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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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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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o- v1 V* ~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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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2 g! c5 Q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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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2 f& Q& o) d2 `5 q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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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4 N/ k5 J; _! `;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7 m6 e8 X5 E8 G: J* t2 R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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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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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S3 n; F. }" j% a8 Y& Y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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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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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8 {3 t4 b8 t; u0 c. `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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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k- [2 {: {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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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7 `7 V: F$ C0 ~5 m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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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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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9 ]0 \. F& F' q1 m    ……
" C  o* p! y, F3 A$ I# l$ Q
. a) Z. l; \$ F& q$ l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8 r8 [5 P3 p5 Q7 K' {! b) D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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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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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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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0 e( ]( @! k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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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B1 ~7 X: B" q* S,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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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7 V- k0 q" U1 Y8 ]! p' p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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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1 a$ `$ T; e5 l* X! }0 b( [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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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y8 e/ R* E# M/ O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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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B4 B* g, J2 U, R3 b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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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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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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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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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 ?3 G/ j6 n$ Y9 U' I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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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1 E! O( v! ?) L' f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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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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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C* ?0 m, {7 {" i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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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u% t% m4 O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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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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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8 E. F+ d* Z/ Z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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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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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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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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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a5 p* x& S* x1 ~% x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8 c* W7 K! o& z  p+ t- _: {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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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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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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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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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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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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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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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 R! h6 c$ O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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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r  u1 ~7 s; g* W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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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0 J9 H, v: z: w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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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7 ]: y# R) f% [" X2 U+ y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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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6 g: e+ L/ j% ^' n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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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 V+ i9 h* I' Z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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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 u- C% N' A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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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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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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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0 h  e( {! W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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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x# q3 D9 v5 E; S+ Q5 e7 i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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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R1 {. A-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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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a& ~. |& K; A* F2 U3 m) @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3 `( D4 ]& W1 A2 t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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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n4 @* Y. t( N3 R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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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O) L1 M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 T! E$ o3 Z9 C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W$ }, E9 _& J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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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1 \) \  d5 s7 x4 p) U9 r/ P5 l, a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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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c) `" x( B! m6 ~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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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O# t' }7 J. \2 G2 s$ c)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x! G( M5 [& ?5 F+ Z. Z& V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1 |. @! o4 a9 X4 U9 r1 P; Y% L1 q4 A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8 {7 e6 b8 t' f2 W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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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4 s3 v2 w0 {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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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Z" w. B/ Z: G# F3 t4 G9 C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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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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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5 {3 H- S. D7 B# X3 F+ Q, ^    “没有。”

  D6 w- r$ S8 `' p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 I, u$ S( C4 v; \  c- [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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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V, x. Q0 Q8 U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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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u; t6 c. o9 }  M, V0 y1 D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2 r( V5 O5 B-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V, H3 {  g9 |+ x7 C) b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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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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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j$ ~! G7 p& L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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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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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1 x3 m+ q2 i5 s' Z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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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J/ y/ ?0 _) I$ X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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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H. z* }9 q4 s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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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l6 }4 b9 Q. j0 ?7 _2 u/ U: K) B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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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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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y- x  Q, Z/ V. z: r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O9 E% r0 t7 Q0 i9 r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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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K8 I" s! i, l1 m- g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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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S8 m! U( n. Y# J( {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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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o1 b0 j& j# k& H4 S& ]: r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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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Q% z* @( [) ^2 ?1 R% W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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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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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j, I" n# h& _) V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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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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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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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4 V& I6 o3 p8 _7 b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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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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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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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2 X2 @3 \3 U1 R1 B3 B6 ~    “你瞎凑什么热闹？”

6 v8 S/ O/ ^0 Z! _1 |. o/ W2 x$ L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H. z' ?: p  m  q- S) Y6 n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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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V2 B" |. p. B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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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 w. ?# a' C& ]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3 I! n6 g5 [0 u' T5 i6 y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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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 g, o& c. X/ b    方梅咯咯咯地笑。

6 D6 k/ W: B/ H1 U. |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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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4 `7 C8 v3 S# r% M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u' Z, N. f8 t; p8 S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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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f0 ?3 ]: J: S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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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T" N1 o4 x4 q+ g% v* _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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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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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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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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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2 k8 v% W8 U- ?+ h/ [' O- t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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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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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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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9 [4 h4 F2 a! [. l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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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7 ^, V9 F2 k  D! h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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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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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H. }  R) s! a7 O! S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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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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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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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X# e( N0 W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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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r6 }5 t' z: B7 l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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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Z2 \0 E& I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n5 T3 ]% E4 I2 d' W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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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6 h( ^, O( }6 a" Q6 H4 T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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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v( _, i$ u4 Z3 }2 \: v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b$ \( Z* A& I' |" b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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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W* A- W( |2 V1 @1 k7 l% M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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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W; R3 i- l  t  ^: P3 ?+ d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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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3 m! W. N: `6 @(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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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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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m# `, z% F  ~/ X8 N" t5 Q2 z    “嗯。”

+ e* C9 y' K2 z; N1 M    “结婚呢？”

, W' ]& D+ I/ z8 Y$ w. p2 @    “没想过。”

4 c3 x! b' [7 I& {/ Y# L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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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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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f5 ~+ @2 m1 ]' p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N" V7 U  ^  R/ T5 g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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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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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 _! s: a( a3 f) i5 Q    “跟我结婚，怎么样？”

2 Z% i) `8 F/ ^& m! l9 s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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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H, E; z# O. @: B* C* R  u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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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a" B8 {( @1 I. h& _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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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G1 D, [6 n/ S, e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 t6 I* ^8 D" a) o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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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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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k0 F. {; V5 h/ n( ?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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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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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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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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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H; _8 c/ v* P( d1 o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3 D/ G8 L' G+ x6 @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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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9 d% ~% @  y) X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U6 e( ~. Q; l* O4 R4 A1 L7 T1 M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4 m4 a2 O7 ]2 z; I: x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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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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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u: n4 A+ w' w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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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J$ K2 ^9 O4 H. V* Q1 g0 X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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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f3 S. P) [6 W! ~; H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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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 x; }/ B$ t  ?9 Q1 Y8 N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C5 q/ n2 x3 }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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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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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V1 C& [% Y- S% r- m: q6 x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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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 D& I. R+ |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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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N. ^' j# n! j9 S/ H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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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哈哈！”

! J, o/ h! j7 B$ T* M%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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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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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9 _0 }0 v. @* `( x( U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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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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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 S6 Z( Z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b6 ]6 t5 ]7 d% u9 l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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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u  [0 o; E" ]0 l3 v! e+ b+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2 F( j5 B0 b, q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z. C* ~2 a6 i9 x6 P% t* j' W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N: _3 T" U0 s3 T4 s+ C) F
/ Q: K+ O& B# T+ i6 J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 a: ?" J0 t9 ?. K, ~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S$ n( H# e' [: V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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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3 D! _. C. U% d  A$ N0 c1 D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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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2 ^) }- O* |  a& `! B7 ?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H% X$ w) n& ]+ a% b9 s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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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x7 |; v$ x# K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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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 d/ l# p0 N1 Y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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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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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w5 ^& n# I) R+ W" n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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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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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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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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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 f. L, g- y9 O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 d! B# x: [0 E  {. H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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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F+ C. A% q+ n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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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 g4 K. Q5 `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8 b' x) f! t8 f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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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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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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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 B8 y. D' N7 t3 g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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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w# d4 C8 t; A- J" }1 O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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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1 T9 j) o( |, H* H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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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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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X, i3 V: Q* e" g2 d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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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f/ I( m  Y0 t) \& l, v# |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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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 t! F" g1 _8 _3 G3 D' k0 X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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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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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X* J& }. N! m, X5 E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 z: ]; Z! p9 D0 S, ?- u. e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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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f* z/ ^9 a7 l0 A; F: q2 A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9 J  u' i* U; {) b/ V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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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b1 D# M; q/ t8 p9 O( T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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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X" U9 i% v. H" F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x. Q9 H* |/ {) K% n% F/ ~, ]) o, {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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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X; P* I* x# H  u3 ]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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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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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H4 x8 _: l6 Y& c8 C    “你也要走？”

" G; j9 p! e3 T3 C9 V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3 m1 T3 ~* S% `/ Y9 o2 p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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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_  {" o7 c" v8 w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p/ Y* W( ]! P- K+ k( z5 U    杨磊没回答。

% s& R: V. U, q7 {: n( [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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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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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x. c+ h% c1 W+ j4 m& V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1 ^* M  F! K! ~' j# K+ ]* O/ o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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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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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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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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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A5 p) s3 ]) Y, r* l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M- r  E( B$ q! c, v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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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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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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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E1 E+ w* L6 z/ Y2 m, U+ n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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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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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5 l( ^0 E0 U2 p8 F: N& I+ W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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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 N: c2 z9 l. k) a$ x6 H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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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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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 }6 I' o# |; ?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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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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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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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 |) i5 ~. D9 i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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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o0 H0 y; J& g, e9 G" t# N- S( Y8 R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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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 K3 q* m& v' h4 U; k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 t7 D: x! z/ ?! u. k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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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 k  F( ?# N$ E; h! R6 S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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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9 U( o; W: E$ k0 G8 F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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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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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  U4 Y/ G& W$ h5 ~: g* n    “团长，我不上。”

3 T" E; j) E0 I4 p+ ~4 p4 l2 e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t- d" _/ I- S% B4 X9 t" d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4 K, J( Y# Z, o0 k3 _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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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3 F& s9 i, e" I0 P) [. s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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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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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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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B, V* B3 o+ ]# Z6 c9 b6 D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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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5 ~0 v0 Z$ d4 X! g# ^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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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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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W" t+ l  d/ p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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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2 g% j+ S/ S) w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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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0 T( U& _2 J8 x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9 }, s" m% _* x' x" n  E* D$ N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s% N; j. l, n3 a# b7 ]) u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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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5 t/ {$ M7 ?* x1 S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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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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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R0 M+ k) m* I9 ]. ?0 ]' Y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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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Y7 N; {& E" L) m, U    “得了！”

7 M3 G  y" I# @    方梅咯咯咯地笑。

. I; S0 g$ |8 w6 u$ \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t* U, v0 D4 I& R& f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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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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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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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0 z6 t1 t: s0 B9 k* h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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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R0 `& L; r; T    杨磊不耐烦了。

1 d, E) t, z, c3 C1 m8 d5 T: s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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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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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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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v# s: P& s5 `2 g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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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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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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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x+ G: {. E4 P' r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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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J4 v4 C6 @4 ~' r2 M# l: i- u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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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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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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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 y& H0 F) X0 v2 Q! e" K; D3 N% D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l3 p+ r' m6 G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T( T: i8 T7 L& G% I  }/ N6 {    “后来，你找过他吗？”

! x9 f7 V) l0 }5 C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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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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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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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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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v) A9 t, |" e6 o+ U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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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5 G1 ^: c# b  A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s6 x6 p7 c. S  j, F. F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C3 }, U3 O0 K. \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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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5 Y- N7 c' }! q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 V, c: W6 |3 `# A1 E2 I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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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8 [0 q$ G: C, B- T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9 d  L' j, n6 N+ B# L  m' s#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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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2 q8 z1 j& G3 U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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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结婚呢？”

& u  K, j4 ?) z7 F% m( \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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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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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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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h4 t8 ?. |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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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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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g) G" Q# e' V0 U3 P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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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4 d5 T, n, G8 L" T' g" W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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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 o% f- x, R: H/ m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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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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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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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 J1 @7 h! j$ g/ H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q( i% B# |' K/ c9 n% p, P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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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 x# H+ j& i* e4 {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C1 q+ k" T  g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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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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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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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4 M) Z  l, Z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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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7 L! d- i% a7 v7 d6 a; ^6 N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 b7 V: c9 P! r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H- J* Y. j5 o% T+ _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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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Y/ e* H3 r) D" ^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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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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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P( |- h; V) ~6 _/ u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 f* z" n+ h9 n4 t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9 J6 {6 z. s% D. H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X9 k7 b; V: B7 b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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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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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n  v/ Y% \- u- Q/ H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u4 S4 M+ H- p/ @, l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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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b* t' Q. J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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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P$ e8 W( ]' d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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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b9 s1 B3 O* D( \& l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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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8 m# ^- b( s' c) c: h6 a+ ]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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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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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7 O  i+ j. M6 C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Z2 ]7 w5 Z6 h' j$ K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7 [/ }) z7 d. ?# h*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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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4 w6 C* v0 j  G6 d$ W4 @4 G, x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x) F: g9 B) R! t2 n* C
& _# `9 @7 c" x# Y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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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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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N* U7 ?3 X$ b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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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7 c9 Q: f6 G) i; t' W- p- P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 L- Y; X( _. g& a/ r3 j8 D+ g/ _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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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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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Z% O  I. \7 R3 w2 }$ F" z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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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2 I& p" z) F- ^$ e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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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 c& R8 b  R( s& w9 K( D4 y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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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8 r. i& B, V3 N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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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n4 a, T8 i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b7 }% T8 R/ q2 `$ n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M8 V% F3 \  a4 ?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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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g( ~( N& G$ e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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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a7 M; Y/ J4 S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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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7 H; b. F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  F5 ^9 J% |# s' c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E& |8 z5 |; w/ J1 L  z6 c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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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i! P- q3 \+ }( {  |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D* b6 J6 k, |/ M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6 u- L# ]. s3 Z; R+ N% u    房宇说。

/ r! }1 z* \1 I7 ?3 V+ B6 O% o2 o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7 Z+ g/ n* |! v' d5 c, r1 @4 b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B5 b* t; m" H8 x$ b. z  V  c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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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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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 J+ s; L9 V( [. \: a* z  z0 B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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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 ]: @' v7 L# J( b# B" k" A/ U4 A' @% Y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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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l+ Q5 g8 O$ ?& j  j) p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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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M; W& Q6 Y) f" M, i) F9 ^" G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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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g& {+ R0 G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6 K. H! L& d9 q9 O# u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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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X/ Y, J& R6 n' X6 t7 I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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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g; G. n0 U7 [0 I- t* Q4 V    二黑说着，又喝酒。

3 G% A' `( Q2 {; F; n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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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Q- a: q, B0 i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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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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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z2 U) l+ J$ t0 s" d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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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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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z2 j) ~3 `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A2 f3 f% t% q' j) k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2 ^7 y+ H; A% Z& ~) g, _8 ?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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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I+ L% i1 j7 ?1 P4 z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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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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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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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 D4 `$ ?5 T1 @& N: C7 T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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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4 ^5 e# U% O8 A8 B$ y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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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 Z$ b! a( L+ t0 h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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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6 i6 R: V' X& y% r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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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Q' u5 {1 r6 v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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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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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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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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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S  T5 N% I2 Q2 x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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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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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 `! Q* G: j! a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9 x4 @5 D5 Z2 {* j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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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5 X4 P8 \! @! [. }$ ~3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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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5 L4 d: Z6 a/ c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2 X" [! O3 f0 b# h( W( U1 o) C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5 k+ {. ~. d0 N# m#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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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5 K/ E  g! Z8 F& o! f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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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D$ v3 ?  J2 e! D* Q3 j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D$ x# a8 J1 f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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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Y: W+ f# e7 b- \& m  g8 [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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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2 O5 w" J9 Y2 C4 @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k' ~( ^+ o& U/ I7 M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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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M$ F$ o$ j7 i$ U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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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Z: o2 E) t, {, a1 H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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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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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5 K, u0 n) W9 s* }' g6 C- m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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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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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Z! E+ q3 D8 j* S! E+ z- n6 ]  J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a0 c6 f; U; l: z% {2 D! h/ K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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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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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 H; K1 x8 P5 G    “团长，我不上。”

& s4 r9 C, g- J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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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v, h+ n) l7 G: V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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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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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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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X# O& P( Y" I& S& w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 Y& T+ Q0 _( a! S) u" F; D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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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D7 d  S( q: R% a4 R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 q5 k3 c& ]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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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5 `( n& G% e* F) i% H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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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 V0 Z; k2 t3 ~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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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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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1 z" v0 ^' Y0 ^( p$ Y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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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z/ f" ^. y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8 Q+ Q) v! Z4 x; V. F% B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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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u$ w1 _- W7 l' u9 e0 `9 o: d; S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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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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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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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2 K( F) p2 h4 d0 K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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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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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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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e+ |* P6 _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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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 t8 f% D5 w0 G" ~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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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T2 V) C9 a# U. q5 m! X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2 r. Z7 X  \8 y4 u: Y2 a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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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q$ \, {2 J$ ?. k. B" G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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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 R8 M8 s  h3 b9 l& X2 x6 b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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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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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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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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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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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 G) t: w% |# J0 @$ |# l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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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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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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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9 k+ X+ j1 r7 V% I6 Z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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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9 y6 b7 s* w* r8 D% a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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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 |5 r/ l$ c- A2 r7 l  Q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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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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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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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8 \% ?( p/ S( @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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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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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o" U1 _4 s; W! d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e- f9 R8 c# V9 L/ J! A' Q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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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0 C* ?/ X6 N, i0 V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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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R# ~* J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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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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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8 d9 [# x# i  l1 c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d+ m# ^6 j# B( Z$ n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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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P' V' ^$ W3 p    杨磊摇摇头。

% s; R+ i9 N* T. a% X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4 J' t6 n) H3 j) j# l; R9 \  A8 R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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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a# m& s& }+ o+ f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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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N. b) o3 P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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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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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q2 X$ |8 \    “没想过。”

% Y" g4 g3 Z' l; t. P) r7 U5 @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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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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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_2 A- w. x% m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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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1 j8 A' [/ d( ?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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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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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5 H2 P& z( b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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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 K0 l+ M9 N6 s9 I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z4 L% j. h3 |2 _" U1 w7 a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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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1 F* H5 ?0 G2 e& X; R* A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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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b2 P3 h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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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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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 u6 D- |" r3 n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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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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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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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I, s! X" p5 k( h( a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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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a2 \3 {2 L  n$ c; M. y9 d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6 Q4 H3 ~. T$ v4 u3 t; ]3 W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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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X& E( }. v( a8 m7 L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9 C8 Y, n. `% b+ d7 D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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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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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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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6 U) Z/ Q3 Q3 S6 g/ N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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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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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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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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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 U6 r, w    ……

% A, h1 R1 [7 N' s) K; Z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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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V2 s, w5 v' ^3 T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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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6 U! u* p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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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 e! W0 J, w9 E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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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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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T( p. @( I4 D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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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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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S) S( Z! X7 l4 [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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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 f7 {% u, J( g( M$ Q* z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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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o- E, g8 z, a8 x* _. y% D7 v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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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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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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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3 Q# V& T- ]4 f-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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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M6 M( ]8 d' x3 j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l  E# l9 s: X; P* V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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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q  {' A% `: H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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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 a! {  g' b2 g, w" P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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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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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S( D4 s' Q/ w, p& ]% J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3 I: k- y) y" C+ u, @6 g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4 }0 {- _- g( x( S5 F3 d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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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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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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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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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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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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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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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v$ r# X( i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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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  |' Z& ?- G# H# u* O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1 T5 S& k- z  |& q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 a  }3 u( e# [* m2 C) ^9 r. B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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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9 I- P7 B; O: H4 K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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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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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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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m9 b9 @- Q. b: s$ F, l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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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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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8 r, \, w: N; H& ?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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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 m2 c- S* }1 G% Z$ R. ^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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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5 U9 F' \+ N0 L  z0 E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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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 r, @! j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t1 [* I- O6 \+ M4 f9 L& m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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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y% ^/ j  W4 p5 J8 O" C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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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8 S, M! G) d. n  e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c4 C2 \/ G$ i" r& D) m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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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5 j) M: g3 O7 z8 ]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 b+ J- R2 j6 u  H0 ]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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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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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 e) [& P( ]9 N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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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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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4 o- o- z! f& ?9 W7 Y" M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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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2 P6 X6 R: U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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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4 ~8 g8 A9 B) q! @! j* e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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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 x" J8 y  P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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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L& H, F. S4 M% l* g/ s' [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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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n. J+ E$ \, |" q# W- O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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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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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 q) i( I5 T( |3 V# X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 ]3 n- k" \" j) a* U/ Q* Q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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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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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 t* `( f' ]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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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5 ?1 Z6 u1 y7 b2 p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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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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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d; \" p7 U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E3 ~8 g/ P8 z, ^    “没有。”

/ T/ T" n) f  A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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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1 q$ N- W" H5 a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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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 Y6 Z. U3 `+ N' a; _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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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K+ R  a" I. j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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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4 O; m% e& @2 f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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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g3 Q: ]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6 g% @% D! L: }( u9 o& @4 c1 o0 j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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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 x3 ?/ ~7 b2 k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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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1 M# e1 j5 y6 v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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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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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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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4 L6 g0 x: G# J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r! r% d6 Y3 `( n& C! W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W7 w( q$ N- \( V: ^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7 c, h! H1 J1 H. `$ K) R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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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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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a7 U  J0 j5 m+ l& {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7 Z# Q( `4 u+ m+ y: x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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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l4 A' Z  T5 x: T' ~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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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 F; Z) e& |9 S5 I4 j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L& E$ B( q1 U! B) w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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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E7 ]  `' z! o    “……方梅？”

2 A* @' @# f6 N+ O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0 u7 f0 V  F1 C- V: p; l8 |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0 A( d, ]' Q( o0 H/ w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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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P- F$ g5 r2 G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1 l; u) z4 \4 F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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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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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7 C# V  P: h# I; I2 Z# S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8 o' t* i" L& O4 x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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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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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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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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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 K! n# q! G  Z& p# L0 q; W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 N; r/ M  g6 o) E, `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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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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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3 x3 P6 x. t5 |- I- m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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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5 q+ A- l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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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S0 o/ P) z' @7 g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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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r8 X) h. M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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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d8 Y  p) F# |, f7 G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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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h9 y5 T- g) l( d; h, P' {0 C6 j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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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3 J) q; y; c5 t8 T# D* A+ ^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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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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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9 c8 ^$ r/ q7 m" ^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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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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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0 @; \% A" J8 d3 D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6 |! i' K* [" _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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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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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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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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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f8 J& u3 F& R0 R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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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R. K) Y8 M; q- z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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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O. ?" {: q* a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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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2 k/ z- E# N& J. V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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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8 Z2 P2 F# H8 a+ T1 C    “你现在还怪他吗？”

8 i2 S3 ^8 _& V5 r  z. u" |* o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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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0 ]# S. ]3 V/ E6 s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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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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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 C4 l( \- f. @. D2 r7 m2 f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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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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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6 o; [3 I( }( I, R" B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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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 a" b% j/ b" g, b    “结婚呢？”

2 k9 A& Y7 a& ]& E! x" k5 h    “没想过。”

2 U8 z' o' y6 q, C( M& x7 a6 P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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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 S( T5 \# B) T* G6 z8 ]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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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D( z0 D- s6 O  t8 }- T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 U+ G0 t" o/ w+ \- \/ B2 W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4 P2 q0 h2 K+ J1 W* {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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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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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d* C& }1 f: i- N6 N; U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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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 U; K1 s% g# g5 z( ?- H5 i3 N3 w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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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1 n4 A- o4 X! @" O( q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 w% z- R; B3 R8 h# y% S# s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3 Y5 ~; u; A  w6 B" I1 ~0 L& ^  T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Y* n2 X4 z( c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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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 q4 A( t4 g1 n6 T5 M# j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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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 e% |2 U* \5 X# ^' b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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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Y6 E7 u( d  G* m3 T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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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T# U6 }7 c- {/ @$ d0 g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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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0 }" ~' M4 g" T% A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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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R/ R# O4 A, q% B! ^8 a- G7 \    “够意思。”

6 }/ o" X- j4 P% n7 H4 n" a1 ~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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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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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z, I% c7 _0 V& Z5 s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B. N+ ], L6 P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 A5 M9 D. o, j; R1 C' Q7 @% i( U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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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0 k0 W' `0 X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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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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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w/ u- ?: b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 C7 `, S: b2 E/ v, v* K" g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 T% o7 z! w5 J7 N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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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 h! A5 G& k: `*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C3 N9 p: W# b2 H4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0 N( z( c7 F  G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b, L* w; L1 \; [& w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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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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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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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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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8 Q8 i  b" t& E2 I1 F    “你说去哪就去哪！”

5 K7 f9 c. X0 A# f! [- B    “那跟我走，乱世！”

4 E( Y* \5 ^4 R" J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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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 C: Z; |" L" _# P  @  f! k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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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g. a( Z& R1 g3 N& E8 d; Y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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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N/ P, [( j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L" F$ ?3 i: ^/ @5 V7 u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a  P5 j7 v& u! j' _2 W  n/ i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9 G5 u) [2 {/ |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S; f0 S2 Y* W/ Y& s0 [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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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 Z; `0 I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 g# j. r9 j2 L8 c! V( V& M( M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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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m7 K1 t- _  z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 [1 S" F/ E# X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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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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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p) U# F7 ?. A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9 z& a& T1 l/ S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p$ Y5 V* C! n6 @: i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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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 L& B) G& g$ ?  t6 f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 W/ d% z, ~6 r3 r顶也～

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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