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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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Q1 [, L! n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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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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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P# C0 J6 x1 z9 C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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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D( [- p0 K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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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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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r. _, R* \3 G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z0 [: T' m6 a4 f. H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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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z& |6 w9 R( L* J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H: r8 o7 y) R9 e9 H2 L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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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o) B- h% c) e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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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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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2 A8 K  v1 v$ C, i6 A: i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8 c# }& `: t2 {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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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5 X! _5 k1 a8 Z& ~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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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 H, g$ |8 L9 M8 D5 C  R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p' L7 P' X% F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9 i# s4 g8 s3 ~! A    “他说他姓房！”

, o; ]% M# H" T4 h/ L. k' M8 F# ~0 B    杨磊一愣，呆住了。

2 k  q9 r3 C+ b$ T9 Q" F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0 E0 m* u+ x+ m; z( f4 {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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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6 c: E9 j# _' }+ Z( g, a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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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r; n0 x) t" P9 B+ y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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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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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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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L  e$ W' a' g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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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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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2 z( u; D8 s6 |5 h' W+ P1 ]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b' r3 M1 E6 p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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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c. N' M0 s  n- [& ~4 K' v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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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7 j* ~. f; O. P1 ]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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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 W2 P. ?2 E5 K2 x) S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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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1 B3 t4 U: T, A' }. H! }" Q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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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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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 n0 p- b% w  ]9 H9 O! H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4 X% d( |5 |1 C8 R% w) O3 _! w$ x8 E' c    “你也要走？”

& O9 z1 v7 l0 W" u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4 M; D( r: \  G6 ?# I1 b7 ]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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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A2 r" M1 G, P% M3 o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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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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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J- W9 v1 O5 z0 Y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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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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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y* {/ P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4 U$ l, M  a" h. r$ M9 Z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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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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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C+ Z6 R1 M0 v6 Z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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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7 M; M, `# J"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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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G; `3 B* _& U) f. U- [+ p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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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S% F; F- w! ]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B( e5 U; s/ r1 F, w; S& x3 k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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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5 t& F7 X+ m$ |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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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Q* m. m+ m) c: C    “没有。”

9 L4 B# H, M; D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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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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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 {6 E0 ?1 C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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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T4 ^( `& m" F  a; ?- a2 @8 `/ y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y8 e# A9 ?$ c# w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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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v2 O$ z8 w. S/ T4 ~$ K5 v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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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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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n" O- p. h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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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 a; L# x9 ?9 P: v/ c8 h% w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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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W  Q4 l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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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_( Z; p% A/ z( e( y7 P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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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R  F6 i$ M* w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3 D& J$ o+ w/ e/ U' I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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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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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1 ?5 }% B% g. @8 l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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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R6 z+ I. e, |5 {7 z6 C    “我……有女朋友了！”

1 e* \; M" B2 \8 P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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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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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9 Y6 v! Q2 q9 z' N% X& ?7 C7 A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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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s5 }$ I1 d5 Z! x2 |* l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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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3 u6 d) W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7 I7 E1 K) Z* R3 f' k. N3 O    “你好，我叫杨磊。”

+ M( g  }- v- U% j: w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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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 \& x& U- ^/ k: p1 s' W    “……方梅？”

* @+ s/ H0 n0 v; x; S, I+ `    “你咋来了？”

3 {7 A' H3 m) K6 S* Q( I5 T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I9 V$ {# ^, R0 n4 l7 c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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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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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8 g( q- u: a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2 ~( N+ @& j, M. I5 V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1 G+ j  @- U! n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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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 t+ D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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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3 y! }# ^( ?* C) A! c3 _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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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6 S) B  @& j' D: Y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G- d% y5 H5 e+ _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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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W' Z, d, |2 Q! j( N1 {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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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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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 d9 k* Y( ^; V( v7 r! w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0 t  N% s1 b) e! l7 f% b    杨磊不耐烦了。

. k7 T( T% `9 ~- W8 S2 b$ B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0 v/ ^) f. G4 I; o5 A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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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y: d+ B+ x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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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B7 U- Y6 \% x2 p+ L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7 h' V' W+ I) x" F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E1 x# B% P  n# b# |3 a) {0 n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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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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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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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z* X5 z* F0 `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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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O0 O4 p" J) \9 ]" h2 B4 I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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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S5 E3 W! b* h7 }8 p8 r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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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s2 n2 K' M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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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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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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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b4 S1 V  _5 c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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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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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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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G) C! @9 G4 i* e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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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H% u4 b4 n7 H! k. S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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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 q" ~, b; a( d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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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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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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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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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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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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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d7 i) p9 V- R' e, V, q6 _( N1 ~- s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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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k9 S3 |, t# S* {% Q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n) s5 s1 }5 @5 C. M8 }( E2 ?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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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6 {. v" @  I: ^( S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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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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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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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s# b% U2 T8 U# L" n7 s+ r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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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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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S0 N7 o3 T/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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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2 v: ?$ f2 e1 B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 s* i3 G1 ~6 W. v% l( z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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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x) i( S6 t3 B; P% d" Z! P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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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8 y0 G" O. z. g5 Q; B) L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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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4 ?" M  N7 u* N. K& u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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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2 F5 U$ j& Y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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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8 z1 L4 a! t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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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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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5 G* _. t/ ^; b2 J6 v2 P4 l1 K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e6 {* S! o0 S1 S  y9 O2 o" K8 C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 N; A* @6 ^. U/ e% g: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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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y; `" q& s0 U( W9 m- v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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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3 _9 E" `, u0 L8 V2 p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o, e$ H5 h3 W( n( j& F% {" p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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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S+ d6 U3 j/ Q/ p0 v8 Q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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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i5 {& ~  l9 j! J4 R2 r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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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 }+ x6 u1 y, N: ~+ d" Y. @    “那跟我走，乱世！”

7 w+ B- l1 ^, ]1 e% H/ \+ I6 o( o$ e    “走！！”

3 X( o2 d# V1 U- ?5 G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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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y/ [- ]" ?0 o" V+ t9 r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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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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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U8 T0 ~3 r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3 d: v6 ]2 K1 d" }' `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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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W. s2 U9 B- r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Z8 {, H- ?) a+ V  `$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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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6 u9 f% |  v1 s6 F! D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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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p% i0 K+ O4 W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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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7 h% i0 X+ B. ]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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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T' Y) p# u9 D! M7 p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R. [9 ^6 W' d- z% d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Y6 t9 x/ d9 R5 P# Z0 p0 B! r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m' @; t& x4 A2 H- O8 t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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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 Z0 ?0 @( T% y- y" ?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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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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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g  b* N( O5 G3 X% {5 J8 J7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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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A6 D. ]1 _9 H  i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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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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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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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Y' ?, K  S! K+ O) m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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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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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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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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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e: z; i2 A6 R% v: U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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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z+ b3 D4 l  Y* Q7 d% d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u6 P# @+ U1 |/ p$ n# e% `4 q' W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 Y* n- ]2 R" m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 b" i9 K8 H  o# ^4 {, `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2 S; R" `& X9 n" Y  Q! H0 s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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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a  x8 O' r! l% v+ t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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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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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c' q; \+ m6 V* ~4 o) A3 p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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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3 d; n% x, d  {& W    杨磊一愣，呆住了。

. f8 k* q0 |0 V; W. ?# J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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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e/ s7 R0 _  c$ x9 _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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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e3 P( _1 \. [7 l  C8 f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H) t" _# [# @( p# W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2 [4 V; w1 m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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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z7 t3 {( r# ]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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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a  Y+ e# U8 n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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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M3 b* ~& B- F  x) I6 G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8 V  e7 q( K. G8 A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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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3 s; x% [3 j2 e3 w% D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a% _9 u$ Y5 u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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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u: }' {! b/ m: a, M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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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 m, Z, f) y) e7 b3 P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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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0 i) i+ _5 U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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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j! I; p2 |. y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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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C, W) n( ]4 h* _; A2 s$ B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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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 t$ Z% i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 `. c! I6 V! U% j7 x' d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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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 G0 |! \  U: a% H! p0 n' }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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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F+ y) ~6 e" }- G# i- i3 ^) q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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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7 z+ G: [$ D7 |% C( k- V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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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 Y) \# L3 i/ ]& m5 T* r" e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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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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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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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9 z) c" b8 p+ J5 I* g9 r# |5 B  C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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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E" s5 F0 n( X+ [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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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P9 C& a* d# x5 U! }- q  E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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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E1 P# D" z2 V" j4 r: _1 p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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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z6 G1 r8 ?: Q8 W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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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O( x  T  Q" K: Q& w1 F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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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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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8 ^# I% d' i/ [+ B( Y5 U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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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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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 e; L% }% L' q/ k7 y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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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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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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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0 _3 J! [0 {$ }# d+ U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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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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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y, D% N1 z' J. E0 G& U6 T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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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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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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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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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9 q) @+ d2 I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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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 {5 g9 D- b$ U- t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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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w; d" b' m: n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1 _1 F' v( S0 Q* r, D& k* C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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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I4 j; A0 U2 a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1 h) G" C( f5 P8 c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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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e9 y- H: w/ k! B1 i; n+ t, P6 t
( ?* m0 R8 m( F) Q% W; y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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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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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 w- i* l" k! w, [0 a" d# j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7 a; U) ?# F: D+ i; T, Q    杨磊愣住了。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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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D# k  G$ h2 g    “你咋来了？”

6 ?2 D# n4 u7 U& j1 P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1 z6 e) U7 u: j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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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S9 \- E: U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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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0 t' V+ H; H& P+ X+ @5 p) B# |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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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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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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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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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 M( K& R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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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s# S' W9 I+ n7 I! \) [% `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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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W2 O, U; E    “得了！”

- q5 @3 p4 E8 |2 w* f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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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2 `- L- m3 @  w' i  ?$ U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5 o$ ^' w1 o  q8 h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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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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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D; E! e3 ~  [9 \. f+ M3 _6 v  z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 p  U1 c' [& N2 u, F* }! a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I2 A! ]0 j+ z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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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X  r% a+ p+ {" \& _$ a. v2 q* @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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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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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y, \- {2 ~2 ^: _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8 |# s* c" y7 V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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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6 [9 C4 u# ?! z- G5 `1 C: {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r$ F4 X) r% n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T7 N* v) N6 w" ~  y0 g9 L# p9 H7 ^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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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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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 W" z* q7 b( B; ?0 `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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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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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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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6 ]6 F1 C; k  J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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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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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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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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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r) f1 g& x- L: q& a4 j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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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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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Q! `) K. a7 w$ t/ a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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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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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 R6 E" {$ M$ B6 G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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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2 M( X! @% K4 L& M2 I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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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5 a+ N9 d7 K% O* j: X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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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v2 f& o) [1 C5 h0 J& Y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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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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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R+ u- @) K4 I, g# U+ w6 v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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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p  A! J. I# x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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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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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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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2 i: Q2 O# A- w( x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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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7 X$ S) d. o  Y- L; ]* C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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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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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2 f; E  p3 W1 p; v5 W% w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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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a9 L( g: P$ b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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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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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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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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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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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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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 @- U* |0 D8 e' U; Q+ Z/ s    方梅看着杨磊。

6 N; q' }' g1 u6 k+ o$ c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i* G4 r( K% ]) n. i' \9 X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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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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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2 }$ T1 i5 e/ @9 n( n$ Q# y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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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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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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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9 n  S' c  L, O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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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V2 |$ j1 h* L. p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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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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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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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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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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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6 L* `! a7 h3 i. c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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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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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m& d" B5 I$ a+ l3 }1 }*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H7 s, o1 I2 i1 z+ X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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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8 G0 G  J, H  d1 c3 Z5 M" W* T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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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 v% x6 G3 X: k0 s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9 M; I# x$ x: o$ f3 W2 A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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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O; e# Y* p4 J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3 F" k$ W& d% T/ s    “今天我生日嗳！”

* d( R* K8 ^. \# T% S( H    “真的啊？想去哪儿？”

8 U, Z/ b. `; G$ s" w/ u+ D* g' a, `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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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走！！”

& a  q8 W2 j2 X  c7 M' V7 @1 v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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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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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M. \* N% ~: m% Z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3 x. O, D; E7 e6 ^+ U# V
$ G; o1 b; D1 L6 G& }*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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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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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6 ?8 S8 b+ P5 I( _! X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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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y$ E# D$ L2 O" o( \7 d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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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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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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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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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1 z( K: E4 p' U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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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R2 y, o9 V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6 @3 t, |! |; v+ ^. O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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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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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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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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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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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 H& E4 r3 B/ ^! Y' h2 w, O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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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H8 f3 Z2 R$ f  f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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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e4 s( \9 I5 B! ?) e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  w" S0 }) B- ~- p  L% ?2 d0 N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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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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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1 I/ h0 v7 F' [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k; V: \2 p) x/ Y1 |6 x8 M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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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4 h" V  @, u8 e8 W4 [3 d9 c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q2 O8 h6 n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e+ H  E1 G) w; D7 y    房宇说。

# B: [8 R% n8 @( m9 d" ~7 y+ T0 _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8 X1 I/ I& U: ?; _5 E/ k' P) k# d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 P  J1 v! f7 H/ g$ t# S2 g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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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X! _4 f' u, c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9 Q& R6 f' B+ d$ x! t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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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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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 K$ _3 d2 B1 q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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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R% X, A6 |' |1 t; E3 Q/ b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6 F" x) ~8 U# x- F+ o3 S) z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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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 u: F' m2 y3 b4 J' A5 z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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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T* B6 B+ y5 a' g5 @* X9 b* t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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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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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 C6 ~" _8 p& h6 K- {; |2 h! a/ {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2 e* E4 |- g1 C) ~  E2 A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p9 l; o) [: O1 p4 _4 i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F/ p( Q- S) J9 M- i& V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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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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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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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i, l# \1 t& M* a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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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f+ q. M) F5 f/ m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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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_; R9 L5 }0 E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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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2 R( A; J! Y2 B6 C1 E- ]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L+ L& Z! n! F5 ^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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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F& m7 M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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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T( Z( |3 b; E5 i; z9 k& g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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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 }/ \) U$ R2 u7 w" G) W4 }- H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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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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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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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5 [- A# u4 R! x9 R, O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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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V4 o9 V1 f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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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4 b2 v  \9 w: K+ S  b" R' n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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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n9 N& ^! O7 D  M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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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4 `7 Y5 y3 _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4 B5 C3 g& w3 |/ j5 h' w- _; y* f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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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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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o0 E' d: _) S& v. X9 Z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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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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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8 Q) A, O. V' l; G3 D! w3 c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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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l+ i  U& }" h    “没有。”

: A; a' R* I, y; p% z/ y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Q" J* ]/ G3 @& f4 I" u# W: z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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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7 s7 ~6 Y4 V7 |% v2 F3 x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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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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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a8 i  H) [! X6 p: K7 N6 B0 B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 [% a' b. H& y3 s$ n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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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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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 Q& b/ s; G* V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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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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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t3 v; u, d* V2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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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5 F4 f8 m" \: o/ Y) ]6 ]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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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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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I: C; p7 |  K0 P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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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k. n- @" Y/ b: Y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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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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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y; Q2 B! h& _/ ~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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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R! d0 ]6 w1 p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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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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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e1 k9 j; m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O6 q; N; v6 o' C) X) U9 u) A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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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n  D6 R* }9 K& C- h# |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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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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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8 M9 p' \' M% B) P+ f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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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l  d  U/ `  S) X) I4 L: j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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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p+ H- Y& V8 O; L- f' M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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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5 C0 w$ D/ H4 ]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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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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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8 K  E6 `9 T, O8 V# K6 k$ I$ p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 \* z  W0 w0 E/ p& w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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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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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I2 |4 a  a# I- H( c& v# c4 l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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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W) K& k9 |6 _, n4 K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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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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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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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h* D4 K. J* m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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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t. U) C* Q% M+ M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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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v: s" r8 `3 w! ]+ `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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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J! r# q/ S+ S& T, Y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4 h: Q9 e* \$ m8 V+ A8 e9 J) j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 Q6 [0 n0 _9 o  i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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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k2 s8 z, V9 D- _     第 85 章

# i9 t+ C8 x9 N9 [6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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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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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U3 v. H; `3 _* j    “……你是同志？”

" I# Q- ]$ }5 p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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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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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b4 G2 u3 O+ Y! J; O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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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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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u/ ?0 E3 ~3 n9 D; |2 t# O1 l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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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 G+ [# B) [! l( Q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J: q' M6 t, z. |! C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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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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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 O+ n5 T- z% p: |7 E1 |7 m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6 h8 j' h, X4 g' Z" k) Q" X5 ?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P, y: r: ]4 Z7 T6 G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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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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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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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0 m, z! h( z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b: V6 X5 D3 r5 ~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6 V1 D- H+ {5 Q" f. ^* E9 \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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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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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i% c, o+ z  f+ J) Q3 T  f3 ]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S8 z+ W- }4 _  L; {9 t! h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1 u1 ^6 q  c, U( H5 p    方梅问。

. M, h# D2 K: j0 W, Q    杨磊摇摇头。

( L$ a5 A: p' W% w# C6 ?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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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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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5 _1 j8 y5 l; [0 F8 L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3 d! U4 g6 m* W  A# J* q. t2 N, V
; D: O! ^6 `; K3 C, f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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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 l5 \3 a; ^# H$ W8 R  m    “结婚呢？”

! e" c' ~8 R; ^: J; d$ U# I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l+ q7 C5 Y( ]  y( X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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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S; ]& M: s8 w7 ^% F' z5 {0 @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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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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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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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1 [! _+ c( l8 h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 d  q' D5 D! e& b. v  V# O
, u# g: Q, S: n' F( Q9 F* i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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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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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 R5 J;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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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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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 s& y, \4 a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8 N$ Y" ?6 Y5 R1 J7 ^( ~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6 y* B% ], u( E. K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 X" }+ i0 j( P* Q, W9 ~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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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4 F* F5 F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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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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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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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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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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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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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R" u' n4 _. l9 n) _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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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1 K4 v* R) S7 k( _/ n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i. z' u- I/ v)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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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z$ z/ p; J6 d# w6 b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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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 E- ]% w: F# ]" Y;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0 @3 q( S8 H4 Z% a4 q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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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B, V, `9 O+ P( q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6 l8 I' B5 `& l5 w- ?" l* G    “今天我生日嗳！”

8 \& H% y# |* N( n9 G    “真的啊？想去哪儿？”

8 j5 J& Y4 _1 j- l" o, N7 v1 f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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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0 b4 ]) w. p- V0 k    “那跟我走，乱世！”

    “走！！”

    “哈哈！”

    ……
6 {, P9 a6 ]6 j! x, n
- J" \1 R4 k) h% q/ l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6 }, s, k$ i* \3 a- G-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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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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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6 i% z$ m$ s* z+ o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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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 w3 g6 v0 N! Q3 r* S4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u' L/ l1 S6 w6 D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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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4 k" ]& x- v+ P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M) H' `4 [1 @; b* R0 r. ]" t5 r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g# `- G. R6 P& Q: E+ d. m
# x- _0 E- \; q8 x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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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 }5 {9 K+ i) c; y4 J, V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e/ M7 l6 g: k, o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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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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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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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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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V9 {6 l! \$ z2 d( k, [% ?) d$ u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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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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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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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f0 S1 L7 X2 [& N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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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 h$ v, q- Z1 r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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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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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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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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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B2 s; k$ y4 |4 ?2 w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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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_( i" o/ |* l5 B* @3 c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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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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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0 `" P$ P$ U# Y. y& t0 M& I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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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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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4 y' |5 Z: O7 ^6 o  [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6 Z0 C: P% l) ~. y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2 W' m1 \) @0 z1 m% D& t0 V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r, T0 D) e7 Y, V( P. x* [6 ~* c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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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8 k# A! G# _. L4 ]- _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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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P( R, b( F) ]# z3 d$ w    杨磊一愣，呆住了。

5 F/ v5 x9 J3 F0 C0 ^7 k6 U) [5 b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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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 P5 l! v2 v0 O, \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x: x4 t. U5 I2 l3 _$ v& V0 ?# ^5 c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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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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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4 {' t  S) p$ x- ?  Q& {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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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3 l+ K1 A! f6 V" p8 U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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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2 a: M0 u4 Q8 K- R0 s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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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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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D% V/ P! k1 i: m- @* t: _+ n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E3 _- o  x" ^( F* K* {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5 [  X$ ?. d  |9 t$ N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s8 u3 o/ o3 b! _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5 A. l2 D8 H- R7 N7 f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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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K# m* e" v" m1 Y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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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M; r4 {5 j0 v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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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f2 |% }3 i" q; d- E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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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1 h  e+ x1 K% ]( K0 Y2 y1 L. Z3 ~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n: W" r# q, ~9 T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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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7 }# Y4 G5 \1 e9 Y4 W! m$ `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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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 I1 T; D/ f; N9 B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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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C0 v8 r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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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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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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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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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1 |& z3 z" X' `# a1 U. R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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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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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w$ w# x8 T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s( V' [. B4 d8 W! J4 J8 K6 `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 O2 `) a  n% z6 T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x/ k# w/ ~2 x4 a& b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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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2 J6 ^' Z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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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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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V" v3 M! J' O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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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P1 Z4 _4 L% A4 h5 n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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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7 `8 m8 K" A3 s2 M1 Q6 p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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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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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p4 l' u# b* F% w8 I% b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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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 Y% a1 K5 n' D: M4 U+ _( F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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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5 X' f) P" P1 C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 t% C$ L" r* o5 v/ A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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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y: f8 R6 h7 V5 s6 v5 H) a2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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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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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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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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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5 J6 V# B9 _8 r3 W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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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v; W8 a9 m% S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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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c" q# b7 E- V6 k; \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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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8 Z+ g0 c4 h/ z: \  F) [, E% r. b4 u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3 A! R$ b  M# `7 ^* ?* ?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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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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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 C. O* R8 z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W1 k5 b; o. \    “什么？”

( T, e. Z4 u( v5 B  {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 g/ H$ m0 Z8 E6 Q    “团长，我不上。”

/ v4 }7 d# S) [1 ~3 C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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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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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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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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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愣住了。

    “……方梅？”

* g! }; }4 ]  k+ i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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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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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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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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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r8 Y: e! h7 f+ K' R) W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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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9 A" @3 @# B7 W  [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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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8 q7 W0 C6 z" Q, b0 i; S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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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b4 [: A& Y. q, Y    “得了！”

# ]# d0 H0 V( I5 F, I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J8 f7 B; [6 g' P1 u  A$ I# V) h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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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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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2 x2 R7 p) p' u0 Z2 I    杨磊吃菜，没说话。

, s5 g* \- L- Z. r& D4 X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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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E/ G  k# X3 d7 J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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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G0 b* X3 u' |+ M+ x9 d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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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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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s( s1 I2 f3 ~  i# S4 x# Z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0 i# r5 M5 r2 B% L5 X# Y1 u- |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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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U& d1 ]# N  d# w' K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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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f# W* t" J- l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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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 s+ ~+ e! \  K/ n5 d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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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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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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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j+ `5 g: d; q5 ^0 P4 x4 v    方梅明白了。

% W2 b3 D2 C! E4 l; m; |4 K3 A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 S# a( X$ g3 N4 z+ o3 i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 C' x, k  m% |; U$ q& ?    方梅问。杨磊摇头。

7 A; w6 g* L4 }# F: G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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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6 {# v9 n' p7 _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d. h" a3 c: ^- j  e$ W' N$ s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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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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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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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7 K+ t: B) _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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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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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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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9 ?; C" t: X' _+ g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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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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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

% z7 a. K4 ~7 x/ P6 W* \8 [8 b3 Y0 b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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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5 u0 y0 r  X2 [( s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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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8 z# n- `! V2 t9 T1 r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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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9 {1 w3 I$ I5 R5 q1 l0 I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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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 K4 P1 D7 R1 U    “结婚呢？”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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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F( c3 }8 A# j+ u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 M# h3 H( [" h! H; b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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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k" b, P( J+ z) ]6 q' {% {" S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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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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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H: z+ G3 k% v* L+ t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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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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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g3 U7 }/ `$ T1 C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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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k/ R  u2 _2 K. u8 |, |1 Z    方梅说。

4 o/ _, U* q6 _; t! @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3 X7 y, \  Q( U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4 y% _5 C$ n0 y5 x6 d/ x    方梅看着杨磊。

: M( l# \# {( X5 \5 b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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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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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7 Y# J. l2 z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j- q8 A" |1 }% Y4 w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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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3 u$ n9 H# s* t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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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 p1 U& N% x( p. u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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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7 T" @  ]% i+ g7 T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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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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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2 s# K" o  u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0 f6 J* u, E1 b) J* _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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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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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r8 n" G; B$ N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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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e7 s# }. l* a( R4 _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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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3 e) a  V) ^# R' w0 }# R5 E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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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6 O- ^  ^  `& O8 E' y7 t1 R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H4 |% @% F9 W5 a4 v' w. @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R& A8 U8 P) X1 y+ }2 K9 b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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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9 ~$ U, b( p( }0 S; \& p+ F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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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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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1 \8 D( O7 {0 }( E! j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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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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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d" u) P) m# a$ ^" u# F/ L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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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8 K; f& O5 I1 F3 i3 W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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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4 n7 N- \& q! m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8 i# _+ l# @! R. ]- n/ \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O0 `6 W1 y' V  G( u' u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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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Z6 M; @& q1 T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 ~5 a  E- c! R8 y, v6 |* Y*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M8 w; i  Y3 V+ E2 d' z0 Z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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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E1 ?" [  h# j8 X2 x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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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  x% j& ^: G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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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7 R! X8 n( S3 _/ t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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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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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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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 w6 N$ m2 O2 _* ~9 P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7 l! P6 G5 d8 G, {( K+ |( v3 |! W: L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4 y4 P! S. P2 g8 p. v! e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 l# L" W' h5 H  \( M! o5 P  Q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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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0 n) S" y4 [1 g) d% H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A3 i* \6 K& j, l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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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L1 e2 ^) j5 ]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j5 ]5 S% o6 d- U" V7 G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q8 A& @. H" {% e1 R3 x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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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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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1 X9 X3 S5 _( J3 E( M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 Z. P5 ~+ ?" o) r1 `) N7 [& R- F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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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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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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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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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d) l, l8 R3 b: i; J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3 I8 p5 v% g' t% u# [9 L5 ^6 A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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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A% G9 g1 u/ E/ a0 G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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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  U3 o5 I& U% f0 Y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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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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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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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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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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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2 h8 O. M2 u9 ]; B" O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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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N; w6 B% V$ e1 R* i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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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Z9 h) l, y+ K/ v& n' Z: m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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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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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K  H& C% n) Y, G- o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i+ L5 N/ c8 `8 p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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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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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p, Q3 e' y2 |. t# H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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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 ?$ d! P3 E# U8 y% K* m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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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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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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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 z# w/ m, r- t, ]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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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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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C& s0 J" |5 y4 F! ?$ R7 O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2 }+ @& h' N" {) ^3 ?  t/ K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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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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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 m$ X5 _: U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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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l' e# I7 t& L  [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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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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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H% A/ B# r* M; Q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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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H) t6 i" }8 F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0 q2 R8 p4 m. H+ e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o$ ^5 v: B. y0 U) g# i)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s: [( d7 }: G7 c0 q' H( A" f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0 B; Q/ M% V% }; }! W6 p/ X' [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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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C1 ?( P0 \& q+ j; H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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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 n/ F0 e6 P$ ], ^7 p" |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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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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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a7 t4 W' Z: f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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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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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n' Q: G$ ~8 D) b& n* P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5 J9 V6 @5 Q# l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 B3 F" r! T! q$ b' p. k+ i$ B4 S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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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2 X# r7 j9 d3 W/ F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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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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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9 W! h! ]2 V1 }6 G# R* D$ d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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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P3 q2 N# d) s) c- |' p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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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k7 K* u* T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J! ?. |9 w8 A- B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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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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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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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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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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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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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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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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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W# i' I7 ~4 q2 Q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 \3 f+ R: S0 L$ M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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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 i+ X- f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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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5 }7 K5 }0 W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7 s" `/ P- B" t/ r0 z. S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r; K2 V2 i! p9 ^% L( u8 n) r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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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3 \- ~2 V2 K% h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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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 U; |* ~6 {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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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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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5 o6 k' H  w6 B9 |) ~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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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l/ ?+ `/ n! Y' F# f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Q. C  v* f: r( A) k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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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L8 {2 `5 [1 H- N& m: o2 q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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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x; U) I/ H0 A; U1 E* K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6 f* Q5 H2 S! s. _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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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5 c$ s4 q2 Y/ i$ r' J9 m4 c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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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4 B8 ^0 K. B' Q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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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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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K( d" |3 a" c, J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1 L. T/ r0 @5 K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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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 K4 G2 u3 E* W6 W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R" g* H& F, T  J9 y6 m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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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c- q9 r* W7 p+ Z) {    “你家里没催你？”

! |0 Q  H2 y' k6 a5 [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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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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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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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a( b7 z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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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T' U, ~# x  F3 z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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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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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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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s/ E) `6 }0 i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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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 k& ^  X9 b, L. I% Q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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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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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n: W* w9 E% @* M* L' ]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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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4 ?' [6 ]; @' u0 d8 f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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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q8 f3 q% l. o3 q. M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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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4 g7 {9 g4 x* W0 u' V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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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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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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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7 [- y! M% a+ v. h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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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1 H8 b6 k( y" ~, j9 a4 H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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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 o- b; I2 s# u9 z% X/ J% Y. s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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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7 g$ E# o0 Y( x+ p8 l" T" t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4 |$ p! U8 l2 g0 }$ F) L' z. L! g$ G+ L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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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 @* J6 e4 q& u. A* p9 N% j' C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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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A! |& f' l  P$ U7 Z6 [;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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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 u/ p8 o& g+ o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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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6 p+ M  v, e4 Q8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0 q6 b& c/ y+ A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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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O3 {! P+ x- s8 M; X/ z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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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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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_+ T; @4 y! y) [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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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6 }/ g- g  `. r9 m: Y7 p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1 |. h4 O" ?5 u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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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 M9 h1 Q9 i- l! Y" d! G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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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5 B8 t2 _1 P7 u7 E  r* l( _    “跟我结婚，怎么样？”

( b7 S1 f) d; K1 [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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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 y: s  o& {! n! c2 }% w! ]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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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j/ z( z% G- V5 e" I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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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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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F* I3 [+ u# ?# ]  V; P( l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f0 h2 o* t8 p( P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 q0 E7 q6 g$ K. f7 R: s9 _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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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B! t* Q. z) N& N1 l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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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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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 a5 z, g* B0 F: g- B2 Y* Y' L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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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3 U. Z8 g  H, `; I( Y( D% o* _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C* D! j0 s; S( N# f3 q& S- ^! `2 S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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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q$ l4 ?2 I. t1 r; I/ v- l  z: c( P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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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v1 ]/ Z. H, s: y4 j% b, e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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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7 Q  R0 o2 h$ ]9 v4 ~4 \, F9 g7 G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2 a" o7 F8 R0 u$ J, s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2 R! o- U& C. x( K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R- `$ x7 p$ d7 u$ Y% k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b4 x; P5 s0 J/ \2 u# E! V0 ?, M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 ?% z) Z7 b" V  y& ^5 z! L7 G7 ~    “今天我生日嗳！”

5 Y- f1 S: B) k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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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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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2 U9 t; ?- c' ~3 T& \4 m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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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5 L( _0 a2 n# h+ b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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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6 r8 X% K7 q/ b% |3 }$ P$ U8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q3 M% [/ Q: N. x2 L6 {" ?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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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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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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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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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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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7 F$ V# V+ C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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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2 J& N  h7 E2 G- k/ o4 J1 Q6 A7 ]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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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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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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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9 K. v% e9 t; J* J7 A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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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s$ r/ O: l9 T" c+ K- K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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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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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K3 n1 ?1 B3 T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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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h5 p2 W& M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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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  S2 [* S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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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t6 {3 @3 t6 G% H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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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H0 f8 ?6 u6 Q3 t- `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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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 a2 t8 w- A! P( x3 K7 {5 k  w4 ~5 J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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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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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z6 l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 I  G& j7 W& r0 Z% J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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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Q. s- n" s. j1 s* E  n7 |. d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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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n0 G) {0 x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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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m5 A: i; Z0 v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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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F$ w, C7 u- H. E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7 X% S* t3 T! \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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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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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g/ t7 Y# L; A1 F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8 i/ Q0 x/ ]4 [9 i( e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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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4 I6 v2 d9 a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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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4 J6 R% X3 e9 ?! u2 O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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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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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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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N8 M$ D6 [, W/ F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5 I+ b7 Z0 A' F4 j* ~, J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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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 V6 ^  L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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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s7 F- d8 ^# n7 @( w5 [5 D* G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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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 J9 T( D+ j8 |8 H; g& B* Q% l( E+ `+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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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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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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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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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T  X1 w. x% B# `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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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 H6 o& x% b9 \: c2 w6 e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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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b7 z' e& r3 W8 I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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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h7 j0 @9 x. x0 P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 C" O3 E) e% o6 K$ _0 W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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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 H0 {3 ?& R: n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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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b, w7 \$ O4 U, x" u" }/ l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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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1 C, p! c2 h/ H# Y! O8 r1 c1 H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0 T8 s) y! i/ V& P: e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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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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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H, @8 z7 F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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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N' D9 V- D1 F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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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 [$ v6 U" k, [0 C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5 [# a& q  F  v6 r) K5 L/ C! ]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z8 K+ d. I0 z- b    杨磊有些不耐烦。

4 {( [- a6 h/ T0 u5 S/ Y3 q8 g1 _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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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8 ?5 ^: k5 j& W( O4 d' l; o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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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3 A5 H* S9 B: w9 j3 r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_9 m# A* J- m- i$ h& Q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0 q6 X0 M$ J4 c2 \4 w: U* J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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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 }: G0 V8 {; n9 m$ ?+ Q1 J6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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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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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2 O$ o6 T! v$ |  E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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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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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V2 t& Q* M3 k$ ?2 s" ~# J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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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T2 l' G& V% E9 i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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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 \& x+ s5 ^' X- w/ _$ T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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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 B! H) C0 e6 k& J" x% W  ^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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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5 ^2 ~7 L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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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d7 c6 q* `1 H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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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c, J) [! q& g1 r. k' U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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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 F" f! v  j  S3 ?3 _  ]" X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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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8 x; l/ h& m% U, }, Y7 X% J* Y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e% M+ N, w1 \/ Q' ?6 P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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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q" ~- F# v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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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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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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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m# w6 N/ P; M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f  _% U3 T6 N% c+ \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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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G- i2 p/ M. ]3 q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E4 ^1 g9 a! ~, s* P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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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Q2 D5 o3 C0 I, ?8 K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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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8 s- P8 c  J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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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a6 r# W, _0 m6 s) q& C6 s$ g  M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 L* }' `% i* b* [6 K3 b8 T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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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j0 E& P( ^+ q7 O7 X6 G! T5 w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 B& |8 n, L% ~* m2 B* C; C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C3 h+ Y; j4 k8 N9 c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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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e, v4 D" X9 R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 I  ~) J1 [' m: f4 e) k. J. W* m4 t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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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 e$ C7 i. J+ g) m* ]0 [" O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C! Z5 s7 N(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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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 o5 S& Y7 R7 ^1 O% U4 m! C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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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X$ T( U* l. l. L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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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 C# \( V+ j' ?, Y8 N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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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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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 ?& }! S+ I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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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5 Y$ n7 E' D3 o2 Q' ]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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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 }8 ~2 u+ c' z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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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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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 `" B7 |* S2 J& f2 ]2 v" N" y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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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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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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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6 ^  ^& ~! ~$ k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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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w% y$ G$ t, q$ t. h9 A3 {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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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p% b0 h0 `, j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G5 ]3 E6 T# k$ G! ]! j2 z4 |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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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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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9 I" c  `6 z( e  u' ?0 x' y. D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N. A5 w6 W$ u3 Q! a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J" J: M; z. T9 f% b" L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Y& h, M  u7 C% c) i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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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5 u* g6 m: |4 ]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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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y& R4 C. ]" b4 t# ~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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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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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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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R5 Y5 |" S, u5 D9 J! w  d8 H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 c5 `4 [0 w& T( _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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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y5 d  z" m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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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w& h+ |- O/ [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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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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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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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5 G: C8 o5 ~6 M3 t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o1 c8 j1 m1 t) l8 ~( D- s$ e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 E1 W' H9 r' F8 Y' O! H    “嗯。”

: \2 H/ m* O7 l) \( e: A$ q: J    “结婚呢？”

    “没想过。”

2 |2 A! A# \% j* Z' x% H; z: R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U  `. a! z) l! |3 u, B7 O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U; C0 Y% e* g3 Z  f! B# x3 g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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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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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V& k! v& N8 U% M! z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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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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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2 Y2 S- D! [& N9 K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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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 v# C. K, c" a1 y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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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N/ M2 O. [# C9 @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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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Z/ q( t6 U; u( p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3 W! n" x! |: B5 @/ w" `% @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q2 |. j, w; q' o% o- b/ Z1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7 q1 q( f3 k) @9 t: _2 f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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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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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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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9 _3 @6 C8 u6 w) G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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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1 G; ^! U( h# s1 \& e, l- Y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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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1 q) f/ M$ W- P- O& M9 S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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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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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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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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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9 ?, A! A! N; n! j9 S+ R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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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3 e- Q1 i1 P, a( J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U% n2 U) n  a- V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0 k  l% a9 I8 g8 R" u5 K  R) N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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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W+ L* [- D3 g. T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t& |" C+ K# }0 C7 o3 M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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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m& l% z! {$ R/ [: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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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 Z8 o8 _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6 d* g0 m/ K9 z. M9 F# g+ }7 V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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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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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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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F$ C* J0 ^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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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 O; Z: x% U* k; J' p    “哈哈！”

7 o, C' W0 l3 s4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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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6 k+ o% v3 W8 h5 l8 M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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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L3 C$ V9 V) F( ^6 ]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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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K, G, S  G& w) \4 `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q9 A' Y; {8 B- a/ |' _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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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k/ o, S1 n+ E: H) O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0 @* F1 }  v; x: f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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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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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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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Y8 M* `3 a/ K& ~$ |/ m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0 S1 a1 q! @* i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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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D7 ]) x& Z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4 O, q" P8 Q& J6 _+ O+ i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b! n- Q( C: I4 w& a: a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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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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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f+ Y* {. k9 h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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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t5 \! M+ j9 q: [/ s4 l6 V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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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f  B. [: R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0 ^( G8 q" B  A- x" s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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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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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T3 T9 D! s3 I- l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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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 i6 T1 y( h' E" M4 }0 ~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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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y" {% P, v6 ^" q$ w; v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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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8 ?" R" i7 L! o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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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 a' y& T- i1 T9 }( n$ S/ C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 H4 e& H9 F2 E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0 \5 [  {! C8 {6 n& Y0 n7 c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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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 _& s: K5 A7 Q$ x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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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1 B: w$ ^$ x! v3 q: ?7 l& n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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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4 R. n  o! C3 c6 Z2 b' q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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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m- G4 ]* f" x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U4 T% G  P$ [. A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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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9 e1 R% C$ V2 V# j4 K+ v0 I! X    二黑说着，又喝酒。

/ g5 d! F. ]9 c# F7 {! I; e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5 B+ Z( H2 j) U) G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b. F* u0 D( ?0 s4 f% u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U) l% L. X' Y; h+ w7 j" H  S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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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 x) y8 N) s! K# G: Z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m5 E* V# _0 E3 E# d- a1 M5 b# [" l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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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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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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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6 A/ i" B; @3 X# B6 `% S' R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 @$ P( b9 m/ Q; D, s0 a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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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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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R$ ]& e! w  g7 L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4 Q! y1 ?, ~* H7 ^0 O" i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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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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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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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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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9 I' k9 G, z4 }$ ^( [4 t1 |, ^7 J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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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o8 g2 X3 C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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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T! ?7 x9 S, j  \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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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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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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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 c8 e1 A. n# j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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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9 j3 Y! j% i  x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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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 R- s' a: R0 i) Z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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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 l2 s' f& w* a0 Z; Q' N( T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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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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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 V8 b6 O. V+ R! }' q& g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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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B* u! Y4 d( H# E* v9 O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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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e) `- a! ]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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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0 N8 V  k# b4 z% @: x: a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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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f, r/ U3 i. }; }; ?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5 x) R) g- A, g: d1 j9 \) ?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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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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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4 W+ Y. h) a6 W, s# i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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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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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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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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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 v9 X' g" m% v& t# O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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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X4 x' h' |: j- j  X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0 X; C- H8 x$ Y+ {6 D* q: }9 G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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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s' j- R4 P( S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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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9 m& v; W' I5 ^$ \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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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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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 w1 S: n- X& E  f% C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8 C  i2 A2 r5 O: ?4 r; M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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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x+ Z2 ^6 B3 o; @/ \" m6 r$ K. h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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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2 z- D' |# e: J: J: H( O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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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v. l- C6 I0 H5 I8 ~    “你好，我叫杨磊。”

* m) A: v, @0 n% A: l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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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_. j) V: j8 D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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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x) I/ i  `% Z: n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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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v3 u" t) r" P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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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3 m* t: |" \! g2 I5 ^2 [4 G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 x7 x- S# d& D; E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 ?! J* q' p9 H9 v1 q; \    “你瞎凑什么热闹？”

9 K0 c0 z$ y% \. C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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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E8 R% u! W5 W3 z$ J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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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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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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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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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 R" b3 Z! ~6 c- C6 X$ o: s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7 i$ u! M" _: \2 w* O" R- z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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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s8 |! u& y  y    “你呢？还一个人？”

( ~9 @: i; ^1 a# \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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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v  Y$ M  _; d3 t' d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A+ ?( x; s% x0 ], n4 A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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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y, t$ I0 |- s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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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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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q7 J. I7 T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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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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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 c& d$ j: \8 Z* \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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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q* [+ Q2 P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2 W/ q/ X9 d$ v( i, C6 p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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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9 `8 Q# o) S) V! T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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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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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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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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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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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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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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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o' ?  R  T& C5 z3 b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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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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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2 S1 j  e6 d- E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2 [  [7 p4 _) \0 D. V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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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H: d4 n' n  Y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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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Z/ O. C6 {9 @2 f& m/ o/ h4 q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5 {  U+ C% Z/ k' r1 F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S5 t  C: l( F0 k6 k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_2 J# E3 {8 F. p6 `! V    他曾经拥有过。

% R$ R7 a- C8 L6 m+ w" x, q; _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 W' R& `% r. u7 t/ j1 p' v    方梅问。

  E7 f$ }7 {1 A' ^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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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8 I. `" u" H, J7 T( d& B# j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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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T5 q8 d' n* Z2 Q0 y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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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g$ O* T  |8 D;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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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9 s) S  F$ G" m* w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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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f. J9 `2 A# F; q8 k+ _2 v% C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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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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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o% B& t7 F% l" V9 g6 }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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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u9 u2 f# ^0 M7 B1 }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4 y1 y% S6 O8 Z) ^9 ]) f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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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A# \; l9 m$ X: V! ]- f. f4 Z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7 W/ b$ T' v9 B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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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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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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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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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 g$ |' r9 Z! Y2 N. q% T4 y  h8 G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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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 h$ C: y/ r. {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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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1 K" R. l, W" m- q  `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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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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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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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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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a; U, D6 v5 R& W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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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2 T' I% g: d1 y% }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u/ i' i) D; ?. I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4 b# H* Q; j3 |; s% q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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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7 |( U3 w  q; D6 H8 p+ T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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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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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 o# ?4 m0 h# B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0 X; Z4 }3 N9 s/ H# K9 l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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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9 b. N1 K. N% P$ V%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3 A! D9 x* K: C  S3 Z    “今天我生日嗳！”

9 v2 c! [5 K6 @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T/ c8 j7 A$ M4 v6 B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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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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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2 g8 L% a$ h1 Q7 T7 u% z$ c: e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q; i! [+ M) O  G- v( B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 i( u  K&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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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X, {/ s  w. o6 Q( b- Z" o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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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b5 s7 v5 J7 Z! J2 S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n4 x% O0 y4 W1 C* G' j7 s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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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M( r, C2 M1 P7 G* a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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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c# H7 {5 o. }9 `$ t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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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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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C1 `7 Z% F& Q7 D4 T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 L3 y3 {& G# r0 D6 \2 Q8 Z) s6 O. h/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5 b! Z- q2 A$ ?  J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 {9 v& R$ R3 ~8 U0 X. Z& k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c- u3 P+ e+ b% Q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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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 }5 z2 o2 W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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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9 {' Y/ J* N; A9 R* w* P: Y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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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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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