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41-完结）》 BY 哈哈饭 【完结】

黑高壮

第 83 章

3 ^0 y, D) y$ v& o$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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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0 }& U* U* F) v6 b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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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b* W# e" j" w) l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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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 p7 m* B3 ?1 W9 _8 m# e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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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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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N- D2 w$ z6 e4 m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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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3 W" s# X$ C3 {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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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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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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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R/ T8 K$ B( M: C' S9 z# @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7 ~9 m/ ~) t2 Y5 A1 N( J7 l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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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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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0 m5 W) u& B5 ^3 |4 g' Y8 R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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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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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3 g0 e# M7 [( e% @: f- S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N! {6 J+ F; }1 a- [( _" g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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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Y& T# z  n& X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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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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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7 Q2 E( g9 L/ D1 s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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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1 M# p: \0 Q: E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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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D+ ]; ~% R$ ^$ B( o5 z- T9 l) d' Z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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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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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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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 y+ y. K, h9 H: X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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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 U5 ?% _: H& F! A, R: {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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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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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S0 C; Y( `' }$ v! ?# _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y5 Q$ i1 [8 v7 v. n4 v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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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u8 a( f- c, _3 F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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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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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 D8 k1 f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o* F3 ~) `  G5 H. r& }0 S3 B1 r# L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 d5 Y( C5 y8 v% ]  I2 i, V$ D! R4 v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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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0 {9 c3 j9 g4 f  Z- `7 _$ }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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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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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e( L  y8 H+ K$ c, b$ i2 P9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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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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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 t7 I! g- v: d/ ^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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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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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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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 G( H: u& t$ B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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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6 c7 ]; r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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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Q$ o0 n% h% v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9 Z- j- e- [; l7 ~9 t6 T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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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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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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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C- b% A4 G) e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 O$ r8 i- g8 K: I) l8 ~" f5 f! v" ]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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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8 y7 o% ?# }5 K* [7 F3 J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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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x% d9 w; m+ c  l! |/ \4 A6 i$ n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v) c: [  e. Q6 l9 u2 Z( Y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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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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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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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1 k: x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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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K  A# A0 O6 h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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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U8 K1 [; u8 Q3 i$ b    “团长，我不上。”

& N5 m2 e! Y9 [" S& A5 d# b3 Z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 r0 }4 E) c- i, _) @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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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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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8 p! o3 B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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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3 \( }( P0 z# W& d/ |) Y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r& Q. b/ n# f1 G4 `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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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p. T8 _( r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1 i! u; O7 B& j( j5 R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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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3 J( W+ j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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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 @- O. Y! R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 I% a; A0 R# ~; G) A( W' N" N6 C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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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 {6 c; u# ?. @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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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 r9 }8 d& J: I/ K/ g  f0 g" z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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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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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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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 J2 v+ }9 e. E: r: J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J; }. \8 a6 t, e  f% Z! e4 q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0 l- J$ ?, i$ A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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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 h% Y6 K# I2 F1 m5 p" k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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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g! [/ n3 \* z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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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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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B3 Z9 Y) g2 m' J  o: ^: G: r- U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L, x! E' [" L2 J* f! a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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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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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1 \7 S- r2 J( U! `0 z. c; z. C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E" L& O" {% P* q; S0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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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9 a+ `# e( L, i5 w1 ?! m: k* x! z    杨磊吃菜，没说话。

/ Z8 j. i) g. A( O. a! Y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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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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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1 z% ~& C1 B% {" v' c7 Y3 W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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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5 X5 U3 }$ V' v' ?& b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9 c$ @5 R7 ~3 K6 T! f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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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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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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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8 {$ `* X8 R& n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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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b$ K. p0 n+ H# g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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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W1 q4 D0 S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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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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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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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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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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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g6 Y  @/ r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 \  c( \" f+ q# F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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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 f8 J2 [4 C( V7 o6 f7 h# t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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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 v0 }4 v# S# V. V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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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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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6 {* w2 I! e3 y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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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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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C3 Q2 `# W' O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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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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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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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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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k' c! J& m/ _% ~) p/ W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p. X) Y: v( b% b) O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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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2 Z1 m7 z9 \' c) k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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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 L- H# R1 u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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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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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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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b7 m. R/ X. p7 T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 E. T& v1 x4 r) \#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8 n7 O9 t4 y, r) N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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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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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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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T7 L! u7 r% {0 I: f5 N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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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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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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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5 _, w' X3 r  \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K9 p* d) W2 C$ e! z" k( m    “跟我结婚，怎么样？”

- I6 _6 \& k# {4 i4 h7 \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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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Z6 l& t# m4 A* p/ a% v" B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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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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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 V* j' q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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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8 N0 I+ g! h# K: D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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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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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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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F8 q  a' K5 T2 Q! _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A5 ]7 o; Z  C4 \/ {' {8 _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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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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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r( `7 a8 k  L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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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a/ d9 Z. p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4 i. ?/ z$ t2 T/ f# p% u& g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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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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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 j1 {0 [0 K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9 e3 \; b, d7 N. a+ d( l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r7 `2 [1 f1 _: g3 @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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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6 @: g2 \  _# k) {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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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h6 S3 j" E0 V# _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5 ?, E. K& l; Y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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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6 p7 w, ~# n0 u$ }* f    “真的啊？想去哪儿？”

; B$ G9 p; W  E  J    “你说去哪就去哪！”

, o' J4 P( v' Z" c/ v    “那跟我走，乱世！”

    “走！！”

( E0 Y- q$ p) B    “哈哈！”
! B) U, A/ e) i9 \  W
    ……

7 W( l8 ], N7 @$ E0 Z)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 j' O4 m  ^% S1 z1 ?2 @  M+ L0 u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 X/ ~+ p# b' r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 F. a0 B& S- ~' y6 W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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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2 h+ p( h; `0 `' a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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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3 C# `- q+ D) ^  T6 H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 |+ ]6 X8 I) _2 A' n( u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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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1 `1 C* D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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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a7 A. T8 A: b9 G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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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4 }7 R! Q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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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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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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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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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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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O9 I% e3 K* T# ?3 `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g( G* a2 J" s) F, w( r9 }" W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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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H# g9 I" P7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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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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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P3 q# ?$ a+ q* E& z# V: P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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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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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J9 b, l2 ^* e  p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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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i4 L% }# t) Q  s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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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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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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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l7 ~. k+ k- f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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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  a; v+ h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5 k/ E7 Y, @2 i8 w. i1 C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_) b8 I2 O8 I, v' g% s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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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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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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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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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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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 Y* {2 Z' v* b2 G1 x' J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 w% ~) w3 ?, \& q. L* |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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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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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3 D7 K! K: q; I& J! a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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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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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I0 [, r* F2 ^& ]" X1 O8 ~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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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 f9 Y( B* W% W6 Q& w8 ]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z8 V7 z- N% e' B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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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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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U7 l1 i! c) x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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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y. z1 l/ l, z4 Y, q4 i0 R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6 L" r  a5 ?- R1 w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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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e. g6 H4 M& B2 ~! k# Z    “你也要走？”

) U' A6 s5 h* u( U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f; y& f4 h: ~8 Z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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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J3 h8 L1 Q0 o1 r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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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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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1 a& n: z7 `+ R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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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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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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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n$ w8 V6 [* G( D, @+ J  `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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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3 Z( e- ]) {% ?4 D  v& w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9 z  ^: C& a+ J7 E0 p& V2 R) C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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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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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H9 r5 C# g0 l, v6 d4 ^# @+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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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9 E. }" ^* i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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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g* s2 N) D! R$ O4 s$ g+ y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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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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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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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 G+ y! B" I. V/ Y- W" B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9 Z9 e/ {0 c. f1 k6 K7 v& B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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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l0 k& @3 d3 T3 H, N( B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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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8 E+ A% V# t" `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V! e! s$ F6 c/ ~$ S- J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3 Q  c& S/ P* R9 `8 a; T- _5 x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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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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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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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L* ~6 d1 p9 p" I; k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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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S7 W! n5 @$ h8 w" I! B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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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c' L3 C  A' ^; E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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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e# O: W! C! H) E8 j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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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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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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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 x, G4 h9 W  Q  I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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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2 i: T0 I9 J* q" ]( U( x. z. o0 o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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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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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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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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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0 ~2 r$ g8 E) N/ J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O& u. z( H+ v5 C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0 T2 N2 Z6 i1 s3 ~* g. p; ]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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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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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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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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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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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g. _2 t$ J- H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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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r* C$ a: s; T7 @  d/ Q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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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7 \, }0 o6 x3 a' N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6 F" Z" a5 v+ |% S# H4 s8 A! P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7 N- v4 w& l2 s2 X2 z" \8 M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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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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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

; C: g- a. d3 z% T( J9 l( E7 P- x. ~% U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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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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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1 s5 L/ }3 l5 ?2 D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7 R: P$ ?' S9 w/ A/ b; U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4 @; j# h$ k5 g6 T3 U  g. E( u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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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5 G$ |# n: h' O; S: h! X2 S" R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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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W- X( @( M7 a! Q0 r$ H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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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x& l* H+ W+ w& Y0 S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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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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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w1 o" i! C- u( b+ Q: X7 F: n/ B' T& m    “……还想着房宇？”

# j( c+ R$ W! u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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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 m6 E5 M! n+ B$ t% i0 f1 U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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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Q# s- ~( {) K. Y3 V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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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m, b: Y, i9 w9 D9 O' Q; c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 f6 Q+ n/ X2 [; m2 E+ i    方梅明白了。

" I- P6 ~; L3 a% [2 _  A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 {) f! v, M) v5 {* L2 F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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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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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6 E* Y+ q/ X4 Z" m6 I/ H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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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m, A2 h! \2 j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1 T3 k1 w$ ?" h. T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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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t1 G& K2 M5 g% w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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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 i+ P7 J- f* D1 [7 y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1 F9 d; n* _* G* S$ f# u: O
; H: S: n  \! Z% u- u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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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2 e7 L. @/ m# }% Z2 }    “你现在还怪他吗？”

' ?6 w# Q" i+ L7 s    方梅问。

8 R; \; Q! O# l9 X* {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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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 H& w" }5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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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2 |2 l2 Z3 i3 X# n4 d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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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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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没想过。”

! n- n& V' m5 j9 C$ O9 b9 Y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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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5 k4 [" o5 j: R" i; `9 A2 z4 H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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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D) P9 T' A$ L" q# K4 M+ v9 j4 r2 g) F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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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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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 l! R3 {: W1 P! G8 x5 t: Y; u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 c0 S& q" I6 H# _2 m0 X. L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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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 P" ~" {1 j  m' L" X& h+ Q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4 X5 B# g' E. a! X5 o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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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2 E1 ?3 @; X( Z9 O1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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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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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E; |; P8 L0 A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 r# s4 w) K& d9 l. K,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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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5 L+ D3 v, [; A: H0 H6 ~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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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Y4 H% T; u) i. {9 _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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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L1 Q* l# u: N8 H' l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6 G' z$ z9 g6 P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 D# F, A& @* w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 \' @" b2 o7 x8 K# U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  c5 t3 Q2 O& [; Z4 X, L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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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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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8 b3 z0 w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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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 W& p; E$ P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 V8 S0 G5 A! ?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A6 [  D" W6 o7 v! X* i7 V% [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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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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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G, H: g7 M8 h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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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3 j/ e$ b  C* O1 |' l    “那跟我走，乱世！”

9 N3 I( T( P. @9 M( z. k' h    “走！！”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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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I1 w5 @4 P# u3 f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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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4 `! d  H$ ?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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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Y0 p+ \3 e/ x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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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q& ^( N1 U+ |2 F0 {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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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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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5 g  a: y( _$ W# _  G- G6 r. J8 s2 m3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 F) s. |% V2 N* ~: L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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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B; N1 p' L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 @* ?- C7 N* r.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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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 A; F3 r3 c' s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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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 Q- B1 I4 H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1 a- @$ c4 I) \& J! X, w9 g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1 m! k  E* I! b5 z. Y7 ]* E) S9 U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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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c0 L& n4 A( [% q1 W7 |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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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t, ~8 ~! T* H6 G3 y. b/ f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 }* \- o  q% T& v# [% l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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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u3 k0 Y$ S! j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b! u, ]2 ^$ W+ ~6 @9 E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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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6 a7 d7 @) e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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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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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d; z& J# e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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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w1 _/ I9 Y/ j! E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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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 W  l- x) i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q( Q) c+ B, \2 F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0 Q# O+ f5 n, k4 q* X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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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3 h% `& q& W6 g# A6 p; B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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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b4 E- l$ X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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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g$ |' P6 C' N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R: T4 i% ]7 y+ C  ?6 V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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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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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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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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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l, u7 y3 D2 w8 `# C    杨磊一愣，呆住了。

0 P8 A2 n# j$ Z% o/ n. _7 c8 d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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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g# Y! n, I% e, f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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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I2 ]6 w$ h% c2 H, S- }1 o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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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 ^3 w( x, A& _2 j    “……真快。”

* C+ ?/ e$ V) ]" _# E# K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l# Y0 |/ Z$ v" a2 u; N- A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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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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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Z3 S0 C) o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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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W% Z7 j% Y$ R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0 W. u0 p6 y( x# b' L* [  m; q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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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 C+ P  k5 ?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i5 e  r5 F3 R5 z4 X8 `1 ~' `/ V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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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7 s) V1 O. n/ R* ~! s2 r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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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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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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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要走？”

6 B5 R4 N! f9 U! |# i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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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2 g/ g$ l, M, p3 D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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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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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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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4 c8 q6 F* U$ O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第 84 章

3 u/ I9 f. k$ i9 N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 t+ C$ ?2 f  m' r' U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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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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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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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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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 _% ~# V9 m  p! O$ y8 v, ^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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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x  {- h  ^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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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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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R7 H( Y* {+ P0 ~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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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 f4 ]' |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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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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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F( p( S# V# _6 S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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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V2 J6 N  Q( ]  M9 Z  l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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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F1 C; g: C  K7 s4 A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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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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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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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h( b, y3 y9 l; v' `# Q0 k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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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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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0 K4 A+ Q# c" b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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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d1 b) k2 J$ D6 h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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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W" h8 V' F; O" Q% Q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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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S; f& E+ @" F! g8 t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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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q/ K" \! S4 b+ b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1 z7 ]1 Z2 j$ ^2 p' D$ F$ }" d6 L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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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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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N: D) N" n6 P: A& g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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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3 k! j  N8 {+ P& C: A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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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2 z5 T  Z7 @& s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8 C  g: f/ T3 Z1 `2 F) D3 p6 e# F3 p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 [2 n/ B. m; o  [7 E& R: h! h8 X1 l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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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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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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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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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E% ?* c3 U. y/ W* a1 f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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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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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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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方梅？”

$ v! r0 I) ~$ I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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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3 v9 U' J' `+ G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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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8 }2 M& {! Q* |: n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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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7 J9 o4 [8 v( T7 c% U6 x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 a; C/ D8 A) T8 N, l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4 }1 {+ \1 p9 e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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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Q& v" g% h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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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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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K) {/ t* `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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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3 L% U  M1 X' a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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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A6 a8 r4 u2 [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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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6 d. ~  B4 V, n4 b& D' J- B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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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W4 L$ P. G% m( I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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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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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 y7 B/ F# ~3 j6 I! k0 V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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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A# X( ?% _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3 A9 m2 R! m5 F8 x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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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G" k4 r0 t/ z1 |( Y4 s    “……还想着房宇？”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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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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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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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O3 d' ^3 W/ J5 h1 ^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 \3 I0 ]' ^( F& b/ U# \5 |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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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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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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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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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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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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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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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c: _! k: P2 D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K  O* _9 `' B! j/ n& s' d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3 M/ \! K" h& |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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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C; n% M* U- C& C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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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 v( e9 N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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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4 S- `* Z, Z4 i8 g3 c& ?) i/ h& K! w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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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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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4 ?0 \/ r( L! Q: c# l0 z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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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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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Z! `0 x# T    “你现在还怪他吗？”

& _4 M% }# B+ ]. \/ M0 R2 l    方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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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D1 h, t0 z. k3 v1 N8 }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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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r  Q3 \6 o% E- [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  i; z. T7 _) h1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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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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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M3 s1 k0 V( `, g) O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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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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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 ?2 P    “结婚呢？”

  [/ I: W% |/ C" ?, Z! h; a( n    “没想过。”

8 G0 r* N2 F# }, {  b9 e8 Z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 e8 j# m: g! @; D8 P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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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2 a0 a& y. N. H1 V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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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z$ C  j0 _6 {0 g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e/ d2 ]8 h) t9 f3 U% A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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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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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Q5 v! ~# o  f9 Y7 Y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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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1 z& M, q+ T: k1 r: s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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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3 \; d  d2 a# c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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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a+ E8 r! `7 p! M% |- z; V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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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7 j$ i: o$ c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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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5 G% i* G& _7 _: y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X. E3 N( L0 l% G2 j9 n- C9 n& Z# M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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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 J# U: P' w  ~" c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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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 k) G3 v% }4 b& T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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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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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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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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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D& t4 O3 ?" o9 n1 r* a, r, F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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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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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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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5 ^" u* M% h9 `8 S6 s  |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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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6 z6 x2 ^# O7 l% B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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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6 U' F* Y1 e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W: X; T6 Y. x" n: ]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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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2 I: Q0 {! P& ~) |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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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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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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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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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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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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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 p) T) n# u% I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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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v" D/ ]' A: Z*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7 E9 J7 L0 ^% ?* F5 ^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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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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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G' f1 ?3 M$ [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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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5 J) D7 L# K- Z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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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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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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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P5 s. n7 J: b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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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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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7 }. E$ Z/ L) b# n7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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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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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x& W6 B. L: p* a' r5 |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2 y+ W$ Y( H' @0 J6 N+ a0 i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p% t; {7 y7 l  S' |0 z+ [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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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_1 G+ {& I/ A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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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V; c1 j/ P5 \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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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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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6 T! ?7 c9 u; O" _% E: S9 a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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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_& H& i; ~$ K* W& o5 O' i. y! N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b" u. h' O* q  S- L9 {1 b
' P# F) v5 B8 V! W1 s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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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1 ~7 K8 J7 k1 f* C2 I" g4 `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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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9 E" c; U$ p7 h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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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6 `- e4 Q8 c% Y: i5 |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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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r2 }) K4 W) t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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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6 ~. l  O+ T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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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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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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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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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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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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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_8 W: w7 E! f' C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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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k. x5 P( E- I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E) O  k0 X+ z7 ~8 |" W    房宇说。

# Q, v  f1 C1 z% Z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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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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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e  p5 X7 [" d/ @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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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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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 X7 q$ A0 @1 k+ |! H9 C  D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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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J6 Y! i( F9 l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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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8 P* K1 @- ?; q( m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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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 m, |) g6 L, v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2 `4 M( O+ s$ a/ a6 N0 X+ H3 R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2 y* ~! |, A4 a3 ?1 A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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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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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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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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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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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c! Y. f6 M' G) d( r* F+ n  p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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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b) q" K; l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 [' H4 R+ C' _( B3 J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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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x$ Y6 R# W  Y$ a; E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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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H! q% ~1 M3 x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 i9 M1 w6 R1 w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7 ]3 g/ A7 v3 @  \5 J. B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W$ o% Y' l. `9 W7 Z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 N6 D& R  y! k! G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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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8 V; |* b; a& r5 L3 ]: _$ i* `. U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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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0 \, g$ G5 ~+ K4 O; M# n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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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0 j1 K. x8 V6 v. w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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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9 k$ b/ P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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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2 _, p% R: c& q# D    杨磊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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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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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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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 E5 D! u$ M# c4 z" d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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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3 H% n0 a# u$ H6 ]9 l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0 K# X- q/ d# U3 m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9 ?  G* K& X( Z1 P4 S. X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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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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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 z; y. N* u, G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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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R/ @# J; H  e, d$ B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c; N) B5 T, H, e" i' y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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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G2 q- ]( b2 t  \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 x8 B7 @/ h; e4 j* S) N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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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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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w! S) Y; q" Z* ?7 a+ A7 \+ H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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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 U7 ]! M  q$ u1 t' ~; a0 C2 `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 C1 G, ]- y( ^8 R, S: y2 N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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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7 b+ L: {$ Q( F. e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 H6 D( A; n& D0 u- A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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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5 O3 z- K+ {3 R0 f  R2 S1 e) V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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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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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2 @9 m9 R( t# o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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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n/ P3 w) \9 F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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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_& H/ Y4 \7 P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 M, P( E; T" {/ i; V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Q1 Y' z1 W4 L& N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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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 b  T- I& u+ j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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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o- k6 u+ r' ^& b) L$ B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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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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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6 s- x( |) W/ z% `, y% F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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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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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H7 Q. h5 R& q0 R, ~) n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 T0 X% A3 f3 u# M/ {0 i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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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T: }! ?' g# t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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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1 {! u, k1 U" A* t, ?1 \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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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6 _4 s' c3 e% X/ ^8 c1 B, ]6 a0 |4 t    杨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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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W4 m) b  j0 e  K& u6 ?& ~    “……方梅？”

7 N" T: c2 u9 U$ H. c- ~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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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V8 H( s5 o+ B# `6 N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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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0 L/ c. }5 m! |; Y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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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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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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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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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 ~. G% |1 X0 e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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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 M  _3 ^1 y. g; H4 t  \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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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q1 r2 w: h/ ], k' y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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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t0 B5 b+ l% ?4 N: \" ]1 N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 M. ?$ n( V# u5 r$ _) e" m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a7 d1 A. x%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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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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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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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J( r9 d5 I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 g% q1 T, Q5 Y/ ^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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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B7 d0 u- n  W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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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L$ r3 B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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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i6 j7 `; ?  Q# \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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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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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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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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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f1 [* o; l* ?  q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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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A0 f3 t3 N8 t0 M1 C3 Z1 R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u3 I5 v9 D. v1 o" M: Y: r5 V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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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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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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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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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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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7 e& R  U7 |" Z9 w) v$ D1 X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 {4 V8 z& H& _$ m( E/ K  s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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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s2 Z) h3 i! P0 \! ?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 }* {) t* J/ D2 Z/ H3 Y2 ?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 M) G1 |: L: b* u' D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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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 [/ `& P! c) O7 K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 ~, ~& w, N0 C% V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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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  w8 _4 H3 H3 T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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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5 M# ^& J0 Z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v& k% m5 Y6 H3 z2 R, Y. `, K, d. E$ @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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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W: g' Z, g1 z6 k  U# [4 u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 R8 p+ {, ?$ Y" ]) n( H# Y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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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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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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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 U; J) z3 m/ w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o1 [, J6 l1 X% A- o* f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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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c/ a( ~0 J, {, w9 N) o. B/ ?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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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a+ U3 }: |+ S& j5 }- Y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I6 r* Z, g' V0 B$ N& w+ R/ p. m: Q    方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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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X" x" d$ O; p/ a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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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8 p) V6 G, k2 P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 i8 R' ?# }3 e) m6 `& z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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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_, E: T& _8 q% v/ D& B  s/ t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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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 A6 j6 G: s5 c5 f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0 V+ n& F1 D+ t6 Q2 ^, a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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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9 z5 I/ m. d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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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j/ ]( N* v$ e  V3 ?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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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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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7 N; F" h# l9 C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 v: |3 b7 C) B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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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 N  c/ M! d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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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 y0 U7 p4 f9 z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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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5 p5 j* U( f4 C3 R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W- |4 k. o, N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 P, s) w) U# H, W0 D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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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5 C& F/ f( I/ [) u- Q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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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 g* r1 }-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8 `9 e; X8 Z* B& i7 I6 a' i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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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3 G8 ^0 s" N3 M% p    “今天我生日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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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N; B: h- k! y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6 P: U" d  Q. p" F/ X    “那跟我走，乱世！”

    “走！！”

    “哈哈！”

, k9 B  q2 h/ Z9 q6 m. N5 X'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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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 S8 J, i" B9 I& m7 J9 N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8 J& u6 y+ a6 }) P# [# `9 y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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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 q% B( }0 r5 @8 A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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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 s- V( J; Y1 ~9 ~" B( D+ _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3 s' _" w- U- k  S) b6 }1 S2 E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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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0 D2 e0 Z' r1 O1 f+ G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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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g/ @" R- s/ t; I' [6 P( ^6 S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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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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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 e; t, l9 l$ _4 ~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2 k7 H6 B9 i4 H4 K, x/ O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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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3 b! U$ b4 m: O) ?, d* _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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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g  T5 v* R) i" A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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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t, Q1 X* h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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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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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6 O  ]1 P+ Y8 O0 S# t, C/ P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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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0 M5 K7 J: ?( Y& L  Z$ R) S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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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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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K, R8 l0 K9 T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 ^4 @0 `- h; ~* N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n) O8 m0 D0 Q' |  e# ?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s3 N2 \7 Q8 _; E) S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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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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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n0 R! }- z: V; G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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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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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k3 `( z* g- h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4 N* ]% f$ g' e1 q5 r0 r2 }" J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 e  R8 M3 B0 g0 Q9 Q* I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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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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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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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G- W" S' N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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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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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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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k0 }! d' d# }( q' s" h: E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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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J5 Y  Y, Q, k    “他说他姓房！”

, m. g' L$ s+ y: M3 I6 @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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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5 E+ V$ q9 C1 l. Z+ l) s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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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 O: s! |1 o& q' X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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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h: y4 [) R0 q0 y; N3 \5 n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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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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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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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0 b9 _$ L5 e6 y5 x( l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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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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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C2 M) k& p" D2 i- @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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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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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A) A$ i9 h& `0 K( f0 ^  r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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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 S- p) O- V3 g# e# S/ Z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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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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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 q; P" p- t( g8 t% |  y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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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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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 H7 I( F6 p" ~3 k1 O& n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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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4 P: h* E. b& v6 j    杨磊没回答。

: h1 V, B" t% l  x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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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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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X0 A' x$ {5 p2 o3 n" u3 A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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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n6 \, W/ y5 k# c! w: q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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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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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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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8 n. @1 Y  f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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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7 z) P0 \  W  y8 F0 j; z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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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9 H, V  h' p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 l: J! h* G7 n, b6 P5 p: V: n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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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3 v: Y- X9 O, u% i- U, B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6 U. R; U. g" t6 f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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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T/ M' N7 x2 U! Y9 _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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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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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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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 E# @5 A4 ^8 b% O+ E' g- G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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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1 U2 C/ M. J; j  x4 X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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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u6 T/ g; A  b, e+ R% H  A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S$ P6 l1 Q3 A" }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N$ E! ^. e0 V$ P0 W0 B5 C: b' r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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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p* R6 ^3 x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V5 F* A& Q9 o% E: x0 T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 o2 p& z9 G1 f6 M) [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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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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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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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2 o5 a: H3 w6 z    “团长，我不上。”

/ a7 E1 {0 U. l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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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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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n" A( Q  F& Z: z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 Z$ M$ V) L) n. Z0 }# Q- x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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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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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 K' a( }+ W/ U  V1 W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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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6 q% e, O) R) U5 f2 B! _* W) X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 a; z' n8 g( M# Q- i  m    “你好，我叫杨磊。”

; c5 B1 g6 X4 P( s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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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8 ^; N8 x8 G    杨磊愣住了。

8 j6 M9 {  ^( ^    “……方梅？”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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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 \1 r2 W7 v; S" S6 \# T0 p3 T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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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b3 `0 T9 i2 P& A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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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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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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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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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 Q$ F. h0 |7 E6 [; c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 Y& @) n# Q$ h0 q" p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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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 E0 K! ]/ C$ s& y0 O6 Y! s' u7 u: j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 w# d+ _3 H2 J9 C3 g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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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7 }$ n! |- S, v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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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B% h5 H& b! s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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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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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V/ m& f( s" g! a9 w1 F) z5 k1 j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 J, |3 k' q7 Q1 f) U5 }3 U( Q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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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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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a# ?: e; W6 H& U" m0 C* c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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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7 w; E7 v0 x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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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F% f3 d- A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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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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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4 a7 ~; B/ l& B( J/ I, B8 R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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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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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2 s# N: M+ v; _) A" i# y; m) _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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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8 G# D: J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6 b5 P8 v, N8 z' r& m) @4 }  Z, E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 s4 U6 F, P3 A! ~" L9 a8 W7 P' y    “后来，你找过他吗？”

8 v( R) W# ?, G9 D  {& B- ]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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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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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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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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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c6 K8 u  `# V* ?7 b2 c2 w- S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 i' T/ A' J. v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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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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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8 b5 v& i, v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1 y) |& I/ ^2 l; M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7 r: h" D2 ]6 d& w  h2 d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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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1 J* ?8 ^: m- o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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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 e7 {  e6 X) c6 N4 e5 [    “你现在还怪他吗？”

! S0 R2 K! `$ Q+ ~- l: I. A    方梅问。

7 t2 o0 v. o9 I+ N    杨磊摇摇头。

& [7 M/ u4 P4 s2 R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8 y$ s$ Y  ~( b; R/ F# i$ b1 U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 w8 e6 G, h( O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 _/ n" V/ q* D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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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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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G! g; H9 M5 Y5 C3 \, Y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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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呢？”

. U  X: V! W6 y0 m+ U    “没想过。”

; i' Z4 {$ A+ h9 r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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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 J. G# a4 j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 Q( ], o8 p" ?9 `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G; p+ R+ u& R' g: G1 T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3 ~4 w# f4 L2 e- x( o! j" w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9 E3 G3 Y' z. T6 m: K: G3 H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 o0 {+ o) f1 \+ F" g/ F    “跟我结婚，怎么样？”

7 D& k' S& o$ H& J3 g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 G" D8 w2 A) y5 c2 ?1 L5 B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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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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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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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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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R# Q2 G3 K1 D% A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6 O9 a6 _( n, E8 k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 u/ s, v" O" Y6 C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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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O3 T' d) e1 p5 C5 z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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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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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3 ?5 }( ?+ P+ {/ M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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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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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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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9 R" ]0 a1 O0 ^# [3 \! p' w5 u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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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 J" o0 O+ T( N, R$ y* n. P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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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z5 R4 I' i+ `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0 [2 c2 H1 B; `2 j7 w2 [$ Q2 U; ?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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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7 S6 I& U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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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L1 `+ v8 o1 \: S5 P7 p7 w0 P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 q; Y  h" a0 T) _: x/ X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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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 ?1 Z1 a  h3 `. L    “今天我生日嗳！”

/ {7 M$ j1 b0 f4 Y$ N8 n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7 }  p( i9 y6 j1 V; H) t    “那跟我走，乱世！”

8 e  r4 e# W' Q, _5 i" a, b( `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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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N2 |# Q" I1 {; `# k7 P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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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5 ~3 D! |# [, u9 A! A1 b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0 z" g7 n9 b( }6 |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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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o2 D- g- Z) o5 i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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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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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 i+ G3 ~/ N3 i/ E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 L$ J  _/ m: x( V( Z3 |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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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 J7 E5 g' w5 h9 j6 k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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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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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k9 Q, B. _8 T3 s9 R( [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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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 v; }% i4 `% |# W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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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H% ]: ?; N! Q/ F+ c/ v9 f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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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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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 M5 e3 ^) y9 m* o% m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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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6 J5 v) d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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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黑高壮

第 83 章

! `/ G( f$ }. K4 Y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 K$ i: L, v2 T9 ]7 ^6 ]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0 g7 u0 C' `3 h6 I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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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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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9 v7 U4 q9 C: H3 G9 C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 w8 i& [3 C8 g; Z+ d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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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b3 S) D. H/ r+ k$ t6 @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 Q. d8 u3 l: }9 f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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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B+ w; v1 t( [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3 o* v, Q& r) Z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 J; _) [6 b4 ?7 i) Q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 W/ T5 n4 a5 t* n' D$ K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F5 q: p+ l3 Z1 l* ~) k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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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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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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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 _1 P+ G1 z" }) b, G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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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 H$ O2 W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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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y& J8 V# b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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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x, Y/ K8 d) l    “……真快。”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a% V& @" C9 v' f' A8 q, M" l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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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1 q" G7 M. a! s6 `    二黑说着，又喝酒。

& ?  f, B% O% l% q: b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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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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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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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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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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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9 y) B# K, d( U. T; B; H8 I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0 w* m0 e! O. q/ o. U8 i# H* v& Q0 b- G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1 ~& J" k+ b% \& z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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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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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 X1 ?7 B0 f: \8 g! \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1 V( o  i8 w9 p; v; m' \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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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A* n9 _# B, J" O) D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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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Z/ o4 j; A6 h9 T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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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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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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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_9 N' D" n/ @% K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Z% T) j; q! o5 `. s, L( R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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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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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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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1 m6 L: E) l9 F& ^8 ^/ {4 B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 D  n1 D2 x3 h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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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h; z4 F" d9 u( G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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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e+ y2 _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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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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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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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 V# o+ I7 I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6 B5 \! d+ Y% e6 j6 N' D    “没有。”

/ w; t7 v5 E. L5 G& p, ^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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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i4 I6 D$ O+ c* B" |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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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7 {  _5 y+ W0 b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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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7 ]+ Z5 E! O) x+ N4 @; C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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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s. e* k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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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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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j" z( g2 ~5 f    “没有。”

& \$ _5 j& a. v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 _7 x0 T2 V' S! o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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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5 \5 w) ~! Q0 k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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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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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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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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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T: v) }' J  Q( {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1 R7 V3 s7 r9 T! ^1 P2 e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 [1 ^) V8 ^+ j) p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5 g2 t2 ~9 c8 A9 a3 d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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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S( f% M% w/ J. x3 \$ _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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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u. H" m$ r* a% Q1 z- j2 S1 n, B7 `3 K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A, ~* K; A9 }7 J8 f+ ?7 a% T) y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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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2 a7 K% D7 B: j( c$ ]    “你好，我叫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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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e% i1 B9 s  A: a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2 \# I& y3 N2 B* `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 J2 w8 d  P! W5 e, ]7 J' j, E    “……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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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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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9 E" R4 ^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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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Y' g+ v! ]  L: R0 R6 u$ D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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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Z8 W' \7 V5 T% f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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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 G$ |. Z2 T/ ^+ N: ^1 I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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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R$ I) [0 q6 i) [( W2 r& J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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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咯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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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 V& y# w% x% O" R/ D% K6 o1 z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1 ~- u$ F; t* }6 G% H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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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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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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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 |8 Z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D4 t2 y8 J, Q& z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4 j7 l  s& c8 p- ]4 O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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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c0 l5 V& H: [. P- D) y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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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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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W% T3 t% M# ^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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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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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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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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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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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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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t( \- R: O/ m& {$ m  q6 \    “后来，你找过他吗？”

2 W/ L+ X: ~8 i' e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1 m& A8 a3 w/ d* F) T% g% `( G6 R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 u& ?5 f( V& w0 A1 a% F8 N( F; j3 T' s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E7 y$ e0 d& h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1 F$ \2 h; d+ w' ^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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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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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 [, f7 K/ @9 p- a4 b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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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 w( \8 N& E) ]% {% R5 p" ~% P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8 l& T5 k+ X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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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怪他吗？”

+ f2 {" V) L1 Y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 H# ~9 u3 \* o( ~0 P# j1 t3 n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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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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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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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L2 Z  K* ?: P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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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E: H6 v: _/ H1 k" C% }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l  x: i) H) O7 R" k- S; O    “嗯。”

    “结婚呢？”

5 H. ^: B* v; U2 s5 w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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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7 q; p1 J0 W. p9 [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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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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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b2 E/ m" ^# {: E. L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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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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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8 z) I+ a' j2 k1 r& b/ G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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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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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 z! r( h# M1 g    方梅说。

6 o; {- f( Y( K5 Z- b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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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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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C4 X8 ^  }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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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Y/ H9 d! H" b2 j" j' c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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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N3 q5 ?" \2 o1 b; `/ i- b4 T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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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3 g4 }4 x2 H% |5 ]; M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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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2 c: t) y! e  R  r: J7 M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0 J4 \" E( D7 a5 c, [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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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 T. ^$ [" Z3 a+ E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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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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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1 E; ~7 K- }2 G3 d8 A: A4 j$ l# Y$ y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 |6 r3 F9 Y  T" M% t$ Z; ~1 Q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 E0 F" I! x. u$ f$ W& R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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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1 x# g- M9 t; K0 N) r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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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 a9 Q* t: C1 M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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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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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d$ H& q' w9 O# P( ]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 \% q# |- t% U. }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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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生日嗳！”

+ L% W4 b4 o4 y1 J& N- Q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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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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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T5 @/ w( F! K0 y    “那跟我走，乱世！”

# L7 Z+ Z8 e0 `    “走！！”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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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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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q; W$ r-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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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S  _. q  o3 t/ H' J) Z$ m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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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o( F9 l8 C: i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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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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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3 B0 ?/ [5 J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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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r% r/ p& W1 h  X' M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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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M1 o0 D( L! [) P% V3 H  f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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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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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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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 r  K3 p5 e4 t  M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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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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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g- n( T3 W  l+ C. X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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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5 {) g9 @+ P4 O4 k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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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高壮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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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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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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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0 n' q3 K! }" C* r3 k: {4 I/ F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9 H! `6 ~6 J! @: ^* N& E$ d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 `3 X5 H( }7 e! \3 T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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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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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7 x% i/ O" s8 G' [5 h- g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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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N. _9 A, [. w+ c3 y" {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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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G% I, b* R3 T1 A9 A. ?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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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0 t$ n( M" v! b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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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p6 k" d, c; v$ `1 d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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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 e1 u& L: a* Y' _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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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f' c+ b% r1 j2 T; K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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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2 {& f) P3 O! l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 |) L9 a. E  _$ \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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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B6 y% P8 l0 l5 e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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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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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姓房！”

    杨磊一愣，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0 {0 _; W) U% d1 B2 m0 Q: J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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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声音，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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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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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E" w0 ~3 U9 C# f2 }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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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的笑淡了，脸也不再是七年前年轻气盛的脸。

, l0 ]3 }& g0 ~# v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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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黑说着，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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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1 s2 ~4 [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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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 ], A' S6 Y+ i7 x+ p9 s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 X* B& ]0 O9 q0 R, w: h+ d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 s" T9 \+ j+ A4 w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 z6 R! h# o7 O- z! u9 D5 ~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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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k$ R2 d; F2 B; E$ c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 建材 装饰 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着名企业家。

/ F* b0 L8 {  e. ~* G/ b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7 ]  R& i* U4 E2 k. }# [4 h+ a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 X+ k- c& a4 T  n4 |* |* E, b  p( m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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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 M6 u" T0 K! }# l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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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7 v( P  m5 V8 N8 u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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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m9 L+ C" a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2 D+ H9 `4 M& }( ]0 z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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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M; X; W* _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 T( Q/ \1 S% F* J; k6 q: ~7 ~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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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 v# y  _; R$ h8 g; {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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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O: R: K2 C. U. I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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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 f7 J& g! F1 ~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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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8 t/ V: K- \+ {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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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G1 j* m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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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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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6 ]) V, w. Z! l* W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0 `$ C$ d5 ]! I3 d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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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 h8 `" C' b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八九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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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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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 g& S( P4 o0 l. d% X# `  z: g    “没有。”

9 k: x7 @% A# r' U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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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8 w; n- ^( P( X/ J3 q    “都是同事。”

+ ~) {% N+ Y0 Q" `5 F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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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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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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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b8 [% N5 Z# X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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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 |# f1 k' g) q2 _' D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7 h& a) p- h! U4 y0 |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 L  B+ n' {7 ^, _6 }6 Q3 y- _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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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5 ^$ o* a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 [( H9 K4 V$ p' q& h; _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 a$ j: O' Y/ R4 L2 r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4 t: j+ B" z( h3 ~1 i" c% k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6 C  A+ ~9 O5 Y$ V  ~' e0 p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 ^9 A- \; @" y  _6 z6 F3 @  C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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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我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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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 l# D! G- {$ v( q% Y# R# E8 w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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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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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r0 z$ e; X6 g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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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l$ R6 d, L7 n, l2 c' s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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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Z0 F/ b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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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C+ e* w6 P0 v& V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QQ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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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_% W9 ]6 R" g9 _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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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杨磊。”

7 B- [2 g0 @9 T; X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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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漂亮 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 C4 i1 ^6 G% p    杨磊愣住了。

    “……方梅？”

    “你咋来了？”

8 T3 H% [0 y$ O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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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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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S) S$ r: Z9 m5 {- _    “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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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5 B" J0 Q: @6 z9 K, e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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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X; ~5 [2 B# t' F* s7 |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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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2 J% t! N/ D2 q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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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7 `- N- R, Z5 j5 d9 O# ?+ R* s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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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 I5 b. @/ c7 D2 j( c7 x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 g) O- a' z0 k$ H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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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4 Q' x- z: c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 J) t2 A3 Q& b# @& |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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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吃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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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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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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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 t0 v) S9 a' n4 H/ T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 l9 v5 h8 ^% G( K. F2 k% t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 h; S! ]; S9 r! \$ m: Q    “……还想着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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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5 g1 Z% `' F  K4 a; T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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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0 i1 E; ~/ g- r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 v2 `# h& x$ V% f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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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1 A* s- ]4 x! {7 O- }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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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5 A: x, x' q1 g    “……你是同志？”

1 x& _% [4 c# G) R7 e/ `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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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明白了。

: x( E8 N/ y* I0 f5 ^& _- A3 d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0 R( d6 u2 W6 S* C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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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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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 l0 Q, m- Y  ]: R7 T* V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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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4 k9 a! P# i2 N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 Y5 J. d( o" w8 F( D8 ^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 Y. i& D1 Q; x# {' w$ Q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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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拥有过。

/ O, A: z4 v7 |0 s; P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7 W" U( I: i% U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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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Y: r/ D7 b4 Y    “你现在还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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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p7 B4 c, ?2 _- N0 X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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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4 p. N  E& X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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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l  @8 z3 s0 X9 q, }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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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 热情 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 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 L% ~# c( N0 l! E$ P0 Z- F    “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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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 {1 m0 G2 z4 [, V    “没想过。”

* [. S! X) [* _" \7 |- w% ~7 d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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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i: a7 A# h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9 t3 i; P1 T5 t! H9 Y, O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 R+ n# Y- q9 B/ I* r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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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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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3 F$ s. n- P% C  b* Q; q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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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4 \. Q; }7 k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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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U+ r" m: u1 a    “跟我结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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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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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g* a& Y5 @) y8 j1 Z3 v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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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C, v1 C2 T0 B. e, H, h  J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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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A5 b, W9 J1 Q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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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0 P1 U+ I$ n+ \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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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t* l( r1 d. s2 B: {1 D2 _    方梅看着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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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A/ \4 J7 K3 v! }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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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n: p" J# N5 B3 d$ A! G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3 J& k3 {& f3 ^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0 p7 V1 u$ w$ m* B7 y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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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p$ A, q. x1 A. c3 G5 o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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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J( c  P% ]7 E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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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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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 L5 N3 R9 E7 m  v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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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b6 ~! P- X6 g, C) V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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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6 D% Q' j! C! p+ A$ C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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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 O, n, m$ q$ |# ]( Y8 G' `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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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d2 e( |5 e+ Z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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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 Q/ [1 _) `0 V5 f/ K' s' n0 I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 a! d- k% M* |; p1 i2 _; P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 p- [0 {, i1 Y    “真的啊？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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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去哪就去哪！”

# g! h0 z9 `" S3 k# B; ?    “那跟我走，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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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t9 _: e* n% }/ S) o9 O) j    “走！！”

    “哈哈！”

1 J9 ?/ l4 f  m: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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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5 l5 _! J. H( V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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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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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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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6 {$ k! G6 Y1 o# k8 K8 m/ _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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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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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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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w2 i6 m/ v9 x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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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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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z- _5 x# {& D& D  N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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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 c0 D% w$ i. t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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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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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x* q$ k0 X: H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6 F& g7 B$ J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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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 c* s) e4 \9 \# D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ray121

淡淡的青春故事 非常好

ljj165

生涯就像酒坛子，人就浸泡在其中，时光越久，就越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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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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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yufeng1007

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道小小说，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感谢楼主，期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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