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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1 05:2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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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江边路以后,我立即去了省医疗器材公司,定了一辆上海产4610型号的轮椅,叫小工明天抽时间送到江边路去,这东西是喷塑车架,不象镀铬的那样冬天会很凉,可自由拆卸的扶手和搁脚能及时调整角度,小飞坐着他一定舒服。我想他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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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4 U( `# F; e从医疗器材公司出来以后,我又赶着去一个叫省自闭症研究协会的地方,想详细了解一下有关自闭症的东西,看看能不能给小飞带来希望,但半路上何方舟突然打了电话过来。4 ^2 p& J; S0 K; g
0 x# S |% y! Y* |何方舟说:"喂,你在搞什么鬼啊?你和你们家刘梅怎么啦?"我装糊涂说:"没什么。"他说:"刘梅在我这儿呢,跟绢子哭了一天了,问怎么回事儿也不说,你过来一下吧。"我说:"我还有事儿,等下再说吧。"他说:"屁事儿!抓紧时间过来!!把毛毛也带过来,在我这里吃晚饭吧。"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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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天又渐渐要黑了,只得直接去接毛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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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毛毛回来,我硬着头皮到了青山路,何方舟一家已经做好了晚饭,我一进门,何方舟便叫人上了一瓶白酒来。$ J$ ?4 w2 a* [4 w0 A* M( {
/ R# H7 Y: Q( @* f& M我坐在桌子旁边,看到刘梅双眼红肿地坐在角落里,并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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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给我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呵呵,亲家,怎么了?就这么欺负我们亲家母啊。"我讷讷地说了一句:"没有啊。"何方舟说:"行了,先吃饭吧。来来来,刘梅过来啊……毛毛,饿坏了吧?来,伯伯给你夹块肉吃……"我望着刘梅,心中很是不舒畅,又痛又酸又愧,还很愤然。$ {( t9 G0 G2 U( a: \
; ^* K( R( T3 J9 x( `# y4 L我猜想她是没有说什么的,也没理由责怪她什么,但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感觉坐在这里世界都是摇摇晃晃的了。2 q- f- F' o2 D' A
# ?6 Q! p; ^0 I3 _# ?$ `, r& b大家都不说话,各自吃了点儿东西,又都放下了筷子。3 {5 |0 C5 t9 }% m3 n8 h9 A6 u4 @
z! k+ ~% Q! Z8 ]9 |何方舟又喝了一杯酒,禁不住地又说:"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家的事儿我也没资格参与,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你都得珍惜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还计较什么呢?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忍不住对刘梅讲:"我们家的事儿你能不能回去解决,你……"何方舟也生气了,把脸沉了下来:"就在这儿说怎么了?不能说吗?"绢子赶紧打圆场,给我们倒酒,说:"哎呀,看孩子都饿了,快吃,火锅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火锅……若干年前,我们曾经聚在一起吃火锅,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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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在三人行的时候吧,也是在这个木板阁楼上。6 g/ K! z' t$ L
( N/ n" R( Y& P7 d事过境迁,恍然如梦,为什么每次回首都觉得到不堪和沉重,哪怕是再温馨美好的往事,为什么都会品出失落与凄凉感觉?- h' C; R3 C) ~( A1 l) s
! y1 @" N4 p* f难道,一切就因为我是同性恋吗?& L L1 X7 l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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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酒,喝酒,不说话。' m' b! z5 p% F* J- K1 C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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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刘梅说:"何哥,我敬你一杯,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他也可能不会在一起的,我……谢谢你……"她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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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诧异地看着她,陪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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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就端起了杯来,敬何方舟,说:"我也敬你,也谢谢你……谢谢你……" "你们是怎么了呀?怪怪的。"何方舟接连喝了几杯酒,脸色发红了。7 n# ^* S, N, j8 U ?! t: y
% w2 Z; E3 j' P* n4 K$ N刘梅说:"我们……没法过下去了……"说完她又哭了起来,把毛毛吓得也跟着哭了,绢子连忙去哄她们娘俩儿。+ \2 T+ g( G1 L, ]*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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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就一把把我拉到了阳台上,虎着脸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叹气,说:"小飞回来了。"他说:"……小飞?谁啊??"我说:"我跟你说过的。"他恍然地看着我,好久,叫:"什么啊?你怎么搞的嘛!你……我怎么说你才好哪?你玩儿真的啊你!"我说:"我没有玩。"他说:"肖,你这不是玩儿是什么啊?!人哪有这么为人处事的啊?"我说:"你不用教我如何为人处事,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你的安排我也接受过了,现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放屁!"他说:"你说什么屁话?你有毛病吧你呀?!你把人家刘梅当什么了?你……"我说:"当年就是一口一个人家刘梅、两口一个人家刘梅的把我们撮合在一起的,你当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也知道……我喜欢过你……你还说这些?你不用再管我了,说多了都是废话,就这样!"他发起火来,大叫:"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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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 L( q- K. n0 e我转过了头去,冷冷地说:"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我了。我不需要你的好意了。"何方舟的脸顿时拉得更长了,话的尾音都透出了一种痛觉,他说:"就是因为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你了,所以你就不能这么糊涂了啊!你想想,你要是选择了那个什么小飞,刘梅她们母女俩该怎么办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真是昏了头。毛毛还那么小,你忍心嘛?!" "可你知道小飞有多可怜吗?"我说:"他本来从小就得了自闭症,害怕与人接触,也从来不讲话……现在他为了我出了车祸,丢了一条腿,成了一个废人啊!换了你,你忍心吗?!" "可是……"何方舟说:"你们在一起算什么呀?这太荒唐了。你还是冷静一下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谈话结束了,晚饭也结束了,剩下的结果便是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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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局面应该是我预料之中的,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这样的坚持无疑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可我又能怎么样呢?亲人朋友用爱逼出来的坚持,有时候比爱本身更煎熬。5 {; c5 K2 m4 c: V8 ]/ S8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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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刘梅一直不跟我说话,我也不想和她说什么,两个人各自进了房间。我正在沙发上半躺着,电话响起了,接听,是刘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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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伟说:"还好吧,你?"我说:"还好。"他说:"见到小飞了?"我说:"见到了。"他说:"哦。我没别的事儿,就是问问……"我说:"没事儿就不要打什么电话过来了,我们不是朋友。"他尴尬地干笑了一下,说:"好,好。再见。"挂了电话,我猛然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是刘梅站在后面,盯着我。* n! T( V e!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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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样子可怜极了,眼泡红肿着,头发散乱,披着一件睡衣,身子有些微微发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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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谁?是不是那个人打来的?小飞?"我说:"不是。"她说:"怎么不是?……你不用那么慌张,我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我就是怕你被人家缠住了……我跟何哥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我忍不住难过……"我说:"你不用忍什么吧。我说了。" "啊?"她愣了一下,说:"你真是疯了。"我说:"我没疯。我就是想不通,你到底想怎么样吗你?你跑到人家何方舟家里哭什么哭?他能解决问题?他要是能解决,就不会……"她叫了起来:"你问我怎么样?我还想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呢!!人家何方舟怎么了?人家至少比你强!知道顾家,知道疼老婆!……你是男人,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呢?!就算是你不爱我,你也得为了毛毛想一想。抓紧时间把那个什么小飞他们送走,越远越好!你不好意思去,我去!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敢!!"我也叫了起来,又压住了声音,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告诉你,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你要是跟小飞过不去……" "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她说:"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着任何问题,就是那个小飞!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你还嫌生活不够乱吗?反正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我说:"现在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她说:"那是什么时候?!你说是什么时候?!你好好想想吧你呀!……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我就当你是犯了一个错,是一时糊涂,过去了就算了,我能忍。所以你要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得给我个交代,我她妈的也是个人!"说完,她转身出去了,甩手关上了门。 I6 r' u) y9 m
: ]/ Y0 o! l4 a: p3 k关门的巨大声音如同地震的余波蔓延开来,激荡着我的心,我的心彻底乱了,七零八碎的,不成样子……7 U4 z) l2 g9 K3 Z+ A-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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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老样子,刘梅吃过了早饭送孩子去上学了。我到店子里转了一圈儿,又信步来到了街上。7 p7 s$ n, m+ x5 ]+ |) ?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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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直接去江边路,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街心公园的椅子上眼前不断浮现着小飞残缺不全伤痕累累的裸体,也不断叠加着刘梅双眼红肿含泪颤抖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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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o" B- ~- T, [7 f# F; |; Y这就是一个同性恋的命运吗?在家庭和心爱的人之间左右为难着,反复衡量着,无法取舍,痛苦难拔。6 g) N6 M' q( k K) }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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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只是我性格的悲哀吧。我知道多少人忍一忍就过来了,多少人藏一藏就过去了,没有人会象我一样把事情处理的这么复杂,这么不堪。+ `! X9 b* d$ t" r% i
( H$ c! Y- _& I' g0 F9 w' B$ H% i可现在已经忍不了了,藏不住了,小飞在等我,他需要我,家庭也在等我,我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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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7 n4 [; v3 t- d5 j, r中午时分,我感觉到了饥饿和凉意,不得不裹紧衣服钻到了一家餐馆里去吃东西。正吃着,突然看到身旁一份报纸上有一则广告,上面竟然提到了自闭症,我立即仔细地读了起来。2 `- L8 e( O0 ]" t
8 ]+ r Q' X$ r' _自闭症研究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了,但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义,一般学者认为自闭症是中枢神经受损引发的普遍性发展障碍,基本上患者在日常生活中存在着三项障碍:缺乏社会交互作用的能力、语言表达困难及偏异行为……5 p/ Z4 u* v8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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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我的小飞……为什么你就是这其中一个呢?为什么!!" j. T6 `, @1 V'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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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自闭症个体差异极大,致病原因不明,目前未开发出任何一套有效的治疗方法,只有借助认知教学、语言沟通训练等教育方法来减轻其残障的程度……自闭症被视为一种终身残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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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我的心里更加难过也更加坚定了起来。报纸上说这种病最佳的矫治时期是三至六岁啊!!而小飞呢?小飞已经定型了,从我认识他的时候起,他就已经不可改变了。他偏执地喜欢舞蹈,只有舞蹈才能给他带来生存的乐趣吧……而我……因我的过失,却剥夺了他舞蹈的权力!!不行,我不能宽恕我自己,不能放弃小飞,绝对不能!!1 y6 K$ g* ?7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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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报纸,我立即赶去江边路,我还是要看小飞,我放不下他,不能失去他。% E* g8 d3 S+ S" F4 W T( w
) n( Q! E( ~ V( G8 I到了江边路我敲门,开门的是曼丽。她见了我立即很高兴地说:"嘿!小兔崽子你来了!我就说你今天肯定会来的,嘿嘿。"我说:"什么事儿?你好象挺开心的样子。"曼丽说:"当然啦,我和刘大伟商量好了,开一个声乐辅导培训班,现在正筹备着呢,到时候我就有事做了,能不高兴。"我说:"哦,那恭喜啦。刘大伟总算做了件好事。"曼丽说:"人长大了总会成熟的嘛。恩,还有一件好事啊……"说着,她把里面的门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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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坐在轮椅上,扳动着轮子滑了出来。那一刻我的眼睛突然一亮,心也猛然地激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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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h9 y! e) o$ x$ U) `小飞理了发了,整齐的鬓角泛着青色,洁白的脸颊上还有些红晕,小小的眼睛眨动,楚楚可怜又无比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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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换了一件漂亮的衣服啊,浅蓝色的长衣,一直覆盖到腿上,那颜色很衬他的皮肤,袖口和领口还有精巧的丝绣花边儿,暗白色的,象隐藏在天空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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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象电视里的美少年一样,永远有那样静谧优雅的气质,宝石红样的唇微微向上翘着,带着邪意盎然的笑,看我,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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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很兴奋地驱动轮椅转了一圈儿,仿佛自己有了翅膀一样,在窗外无限美好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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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T8 @ k3 O" |那一刻我莫名地激动又感伤,望着小飞,所有的心事都融化了,水一般往外淌……9 f8 C4 R. Y* B6 s% T0 c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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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丽说:"轮椅是你买的吧?今天早上工人送过来的,小飞喜欢得不得了,看他高兴的!"我说:"我都给忘了……唉,事太多……黄老师呢?"曼丽说:"她出去买菜去了……她嘴里不说,但我知道她也挺高兴的,这下小飞方便多啦!正好,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推着他出去转转了,省得闷着难受。" "好啊,好啊。"我把不快的心情一下子放下了,走过去推动轮椅,说:"小飞,我就带你去江边吹风好不好?要不等着冬天天气冷了就不好玩儿了。"小飞拼命地点着头,"恩、恩"地回应着,我知道他有多么开心,他开心,我就感觉到幸福了,哪怕一切幸福都是暂时的。9 Q2 Q7 Z! }3 ^3 k' D* h" e9 j'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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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0 s% H9 F o! [ u$ y这个季节里,江水就要干枯了,裸露的褐色泥沙象老人光秃秃的脊背,上面的水草也枯干着在风中突然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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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着小飞绕过江边,然后在桥上听了下来,有风,吹得他头发凌乱,我用风衣盖紧他的身体,蹲下来,从后面把他抱在怀里,温暖又亲密。3 D5 @8 w# q+ i
6 c% I! v6 L) S* T8 c我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碰触那软软的耳垂,嗅他身上传来的气息,无比熟悉。# v3 a9 t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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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止不住地叹息,一遍又一遍,江上的风迷了我的眼,小飞,你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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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a. S8 P$ G$ B+ t小飞啊,你从来没讲过一句话,你能告诉我,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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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我是多么喜欢你啊,那种喜欢没有任何一种感觉可以替代,没有任何人可以取缔。在你小时候,在你只有十几岁的时候,你用唯美又神秘的舞姿蛊惑我,吸引我,让我雀动,让我迷恋。而今天我们又在一起了,我仍然睡在这个梦里不愿意醒过来呢,让我深深爱恋的是你的磨难,是你容颜不老肢体已残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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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哥哥可以吻你吗?用那最亲密的感觉、零距离的接触让我感知你的存在,你柔软的嘴唇是心灵的端口,连接着你的魂魄,你芬芳的气息是我愿意沉醉千年的咒语,我知道,自始至终,我要的是你,和你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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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Z& A1 U; m9 j和你在一起,死去也愿意。; ]8 G; |" G# b$ S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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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小飞哭了,我看见他的角膜发红,睫毛颤抖,眼角含不住晶莹的泪水,缓缓往下滑,在风里散成璀璨的光点,如破碎的珍珠抹下的无限亮光,若隐若现。$ I7 I. u9 m& e/ g2 H
5 f \( b; y6 {3 K7 b0 ~你听到我心底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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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在心底最动情的话语,不是美丽誓言,也无须表达,你竟然能够感觉得到么?谁说你是自闭症呢?不是的,不是!你懂得爱,你渴望爱,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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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4 R, h2 K. V# T+ l唉,小飞……8 W$ V# Y" i% C;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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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夕阳西下,我才推着轮椅带小飞慢慢往回走,心里沉浸着又爱又叹的感怀之情。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啊,我真想时光就此停止,我们就此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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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把小飞抱上了楼,又搬轮椅。回到楼上的时候,黄小秋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摆桌子,她没说什么话,但拿了四副碗筷,我知道她暗示着留下我来吃晚饭。: C/ |5 D. |; h" w, p' Z3 p
! W5 ]- L1 _# c+ F0 c% f$ F曼丽顺水推舟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去带小飞洗手,开饭啦!"我立即风一般推着小飞进了卫生间,帮他洗了手,出来的时候看见黄小秋摆好了桌子,还开了一瓶红葡萄酒,没有高脚杯,她拿茶杯给每个人都倒了满满一杯酒。3 Y- d0 ]$ }/ n4 J7 c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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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里的红葡萄酒暗红甘醇,给晚餐增添了无数温暖又暧昧的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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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8 H3 o! g0 s. r' ~0 J沉默了很久,黄小秋终于说:"唉,我也想通了。象这样,小飞也不可能成家立业了,将来我一死,他能怎么办啊……小肖,我希望你能永远象今天这样,要对小飞负责……"曼丽说:"看你说的,别这么悲观嘛!我们不都好好的?等培训班开学了,我就请你过去帮忙,到时候大家都有事儿做了。"黄小秋说:"算了吧。我不想看到刘大伟。我还是留在家里照顾小飞的好。"曼丽说:"呵呵,肖也会照顾小飞的,今天你们散步散得不错啊。你说是吗,肖?"我连连说:"是啊是啊,黄老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待小飞的……谢谢你……"黄小秋苦笑了一下,说:"这个……我倒是相信……可有些现实的问题还是不能回避的……你跟你家里人怎么说的?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总不是常事儿,也不好。" "我……"我说:"没事儿,还没说呢,她们不会有意见的,照顾一个朋友,这不是应该的嘛。"黄小秋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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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多,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江边路,带着某种酒的余温在汽车晃动中昏昏沉沉。我也不愿想那么多了,现在的日子就象在捱刑期,能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 q& y% k5 R2 d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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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黑回到了家,推开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毛毛的房门是虚掩着的,透过来一缕灯光。( o, I1 c8 d& C9 I+ f
( `' \6 w" l* k% l8 m- l2 S我推开了房门,偷偷看看,不知道刘梅和毛毛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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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缝里扫了一圈,刘梅并不在房间里,床上只有毛毛一个人,正靠着床头坐着,用被子裹着身子,脸上还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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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门进去了,问毛毛:"毛毛你干什么呢?哭鼻子?你妈妈呢?"毛毛看到我立即扑了过来,抱着我大哭:"妈妈不见啦!妈妈不见啦!妈妈……"女儿哭得我心烦,我忙哄了哄她,问:"你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吗?你吃饭了吗?"毛毛还是哭着,说:"我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爸爸,我饿……"我心里顿时气氛了起来,这个刘梅竟然失踪了?竟然都不给孩子做饭吃……我抱着毛毛在房间里四处找了找,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迹象,又给毛毛冲了杯麦片先对付一下肚子。正胡思乱想着准备打电话给绢子问问,手机突然响了。, G5 k+ L2 u- O' [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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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曼丽打来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她就急切地叫:"肖!来了一个人……是你老婆吧?她又叫又闹的,都把小飞吓坏了,现在黄小秋正发脾气呢!……"果然,隔着电话我听见那边传来刘梅和黄小秋的刺耳的吵闹声,我的心突然象被一根针扎中了般,紧紧地抽搐在一起。5 S1 ~, }5 R# Z3 o1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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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挂电话,一边叫:"你把电话给刘梅,我要跟她说话!"一边抱起毛毛往外跑,叫了一辆出租车往江边路赶。 y" j* q# W" l3 ?7 K! d. B" a6 |
5 L$ [( f0 @. ]! l2 m刘梅接过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话:"我跟了你一天,我什么都看到了!告诉你,你解决不了,我帮你解决!我告诉你姓肖的,你别以为我刘梅是好欺负的!!"说完就"啪!"地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曼丽竟然关了机,我急得如同面临火山洪水,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再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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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已经不哭了,小脸惨白地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怕她吓坏了,连忙哄着她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带你去找妈妈。"毛毛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的心更加忐忑了,只想立即赶过去,阻止一些我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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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毛毛一口气爬到了楼上,房门没有关,我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客厅里只有刘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用一种复杂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O- q; p9 p2 X4 r+ R$ D6 ]" w
7 o9 y9 {! K' Q' d我把毛毛往她的怀里一塞,冲到里面的房间里,打开灯,没有人,床铺散乱着,东西四处丢得象垃圾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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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推开另一扇房门、厨房、卫生间……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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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回头,盯着刘梅,我叫了一声:"小飞呢?!!" "你吼什么吼?!"刘梅叫:"你就知道那个小飞小飞小飞!!是你逼我的,你还问!!"我说:"小飞呢?"刘梅不说话,毛毛吓得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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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N2 K L* @+ z我叫:"小飞呢!!!?"刘梅说:"走了,他们都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叫:"去哪儿了?!!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呀啊?!小飞去哪儿啦!!!"我疯狂的样子定然是无比可怕的,我的眼睛也定是血红的了,我只感觉自己的胸腔里一热,一股热流冲了出来,鼻子一抽,鼻血猛地喷了出来,我捂住,猩红的血还是顺指缝往外冒着,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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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X3 z ~含着血,我凄绝地叫:"小飞呢?!!"刘梅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叫:"你疯了你啊!不就是一个瘸子吗?!他走了!!他们去火车站了,再也不回来了!!"小飞!!7 M' _- w. c.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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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泪水一下子喷薄而出,混着血,我顾不得去擦,扭头往楼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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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 e. [6 w# w5 o; G- i5 E不行!我要找回来,小飞!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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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抱着毛毛追了出来,刘梅喊:"你回来!!"我不理她,拼命般急速奔跑,在楼梯上摔倒又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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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0 X6 |9 l刘梅尖声地哭叫了起来:"你回来啊!肖!!你回来!!你干什么啊你?!!"我截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后面刘梅也上了一辆出租车紧紧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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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q- ?- |$ ]& H4 E6 `2 L) [1 z3 L一路上我心里无数边无助呼喊着,小飞的名字,小飞不要走,小飞不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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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不要走,小飞不要离开我,哥哥是爱你的啊!!小飞,都是哥哥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就让哥哥来补偿你好吗?小飞不要怕,小飞你不要躲藏我啊,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啊,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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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H3 {# M% {( r. X6 g& `我冲下了车,冲进了候车室,冲到每一个角落里,找寻,疯狂找寻,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这惶然如同世界末日的时刻,让我突然把思绪游离到了十年前,又纠缠在眼前……一切是真的么?我是在十年前的时刻与坏人争夺小飞,还是在十年后与亲情决斗争取小飞呢?我不知道了,我分辨不出来了,我没有时间去分辨了,我的小飞,我这世界中最后的希望,最后一丝幸福啊,如同勉强燃烧的蜡烛,它就要熄灭了吗?不,不要啊,不要!!不要这么残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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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j5 y& {7 }/ I: c3 ?可是没有,没有小飞的影子,四处都没有。我冲到广播室里,叫播音员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希望小飞能听到,能回来……可是我知道,小飞他们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回来了,不会了……) x" n5 S: g# v/ _; U( R8 K
% o5 r. f- \3 g. p. g8 M我不顾一切地冲进播音室,恳求着播音员,强行地抢过她手里的话筒,声音嘶哑地叫:"小飞!!" "小飞,你听到了吗?小飞,我在找你啊!求你不要走,求你不要离开我!!小飞……黄老师!曼丽姐!!你们不要走啊!我求你们啦!我只想要这一次机会,我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们给我这一次机会吧……我犯过的错,做过的傻事和选择,我那些懦弱和愚蠢的妥协,我都不要再在乎啦!!小飞!!小飞啊!!!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只是想照顾你,我没有你不行啊!!你们回来吧!回来吧!!小飞!!!……"满脸是血的我被车站警察拖出了播音室,我仍哭叫着。无数人围了上来,我跌倒了,被人往外拖着,浑然不觉得痛和羞耻,象十年前在站台上一样,我失去了所有虚伪和虚荣,赤裸的痛楚如灵魂的舞蹈,我只想瞬间死去吧,飞天而去,不再流连……* J& B% x' _6 R" G
. l( a! b8 @1 j% i; B( n夜已深,我坐在车站广场外的花坛边儿上,用餐巾纸擦着脸上的血迹,垂着头望着青砖地面,不做任何徒劳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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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走进走出,我无视所有目光,街头车来车往,我无视刺眼灯光,我坐在那里仿佛坐在十年前,黄小秋拖走小飞的时候,那样肝肠寸断,那样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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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刘梅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毛毛叫:"爸爸,回家,爸爸,回家……"突然,我听到身后车轮摩擦地面的"吱呀"声,我猛然转头,灯火阑珊的地方,小飞吃力地扳动着轮椅向我走来,他的身后,黄小秋和曼丽满面泪痕紧紧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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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0 e, u" w2 L* r S; ?我恍惚地站了起来,西风正劲,呆呆伫立,身前身后,都是泪水滂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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