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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iriusboy 于 2013-2-15 12:0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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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k5 c T0 k7 @) J红楼梦的贾宝玉,带有些许纨裤子弟的气息,确曾有过同性爱的关系,这是不容置疑的,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与放荡荒淫的薛蟠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宝玉交往的对象,从秦钟、柳湘莲,到北静王、蒋玉菡,个个风流倜傥,重情重义,而且彼此概以真心相对待,不“以淫乐悦己”,这种发诸真情的同性之恋,超越了一般正常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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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2 [( u5 \秦钟是宝玉第一位同性爱伴侣。第九回描写:“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一个“腼腆温柔,未语先红”,一个“性情体贴,话语缠绵”,又因香怜、玉爱的加入,导致顽童争风吃醋大闹书房,事后金荣曾说:“他(指秦钟)素日又和宝玉鬼鬼祟祟的,只当人家都是瞎子,看不见。”(第十回)这不单是一句气话而已,因为第十五回故意安排宝玉撞破秦钟和水月庵小尼智能儿的好事,两人有段暖昧的对话:“秦钟笑道:‘好哥哥,你只别嚷的众人知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宝玉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儿睡下,咱们再细细的算账。’”语带玄机,曹雪芹还故弄玄虚地表示:“却不知宝玉与秦钟如何算账,因未见真切,此系疑案,不敢创纂。”显然这是作者有意告诉读者宝玉、秦钟之间确有同性爱的关系,否则第十六回不必强调秦钟生病,“宝玉心中怅怅不乐。虽有元春晋封之事,那解得他的愁闷?”第十七回也不必一再说明秦钟死后,“宝玉痛哭不止,……日日感悼,思念不已”了。若非二人关系特殊,宝玉亦不会事隔一年还老惦着秦钟的坟上(第四十七回)。可惜秦钟的故事和秦可卿一样,从《风月宝鉴》到《红楼梦》,遭到大幅删削,许多细节已不可知。不过,第八十一回特别写到宝玉多年之后重回学堂,“想起秦钟来,如今没有一个做得伴,说句知心话儿的,心上凄然不乐”,倒是续书者细心之处。0 ]- G: ]! Q( N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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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莲也和贾宝玉、秦钟二人关系特殊。虽说薛蟠曾“误认他做了‘风月子弟’”,但“原系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的他,却未必真的不是此道中人。他在第四十七回首次于赖大花园登场,“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书房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足见他与宝玉、秦钟本是熟识的朋友,而且从二人的对话里透露出三人交情匪浅:柳湘莲对宝玉说:“……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了。”又似乎心事重重,说要出门走走,宝玉叮吁:“……你要果真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的去了!”说着,还“滴下泪来”。一年后,柳湘莲又回来了,“二人相会”,竟说“如鱼得水”(第六十六回,页1030),当他得知自己订婚的对象是尤氏妹子尤三姐,“跌脚道:‘……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罢了!,宝玉听说,红了脸。……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做什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这些叙述、对谈不无隐喻他们是同性爱的可能,只是柳湘莲的故事也和秦可卿、秦钟姐弟一样,又有被删削过的痕迹,不知原稿中他们被此间同性爱的行为是否原本即如此隐晦?+ }8 v" Q! B/ j( X+ O$ ~: r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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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不爱正经读书,鄙视“禄蠹”(第十九回),而且平日“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第三十六回),因此不屑于跟一般的王公侯伯打交道,可是他却独与北静王保持了长期的来往,彼此关系似乎也有点不太寻常。
/ i, v) U! u7 w9 G北静王与宝玉可谓神交久矣,一个听说对方“衔玉而诞”,“久欲得一见为快”;一个素仰对方“才貌俱全,风流跌宕”,“每思相会”(第十四回)。他们正式见面是在书中第十五回,宝玉看北静王“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北静王看宝玉则是“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彼此互有好感,北静王“携手问宝玉几岁,现读何书”,还对贾政说:“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邸”,随手将一串御赐鹡鸰香念珠送给宝玉。耐人寻味的是,当宝玉打算将此鹡鸰香念珠转赠林黛玉时,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第十六回,到了第四十五回,宝玉头戴大箬笠,身披蓑衣,脚踩棠木屐,漫步雨中,主动告诉黛玉:“这三样都是北静王送的。他闲常下雨时,在家里也是这样。你喜欢这个,我也弄一套来送你。”黛玉同样说:“我不要他。”黛玉的反应或许是个巧合,不过由此可证宝玉确实常至北静王府走动,连北静王的居家生活他也好像清楚得很。另外,两人交往较启人疑窦的是在第二十四回,写宝玉“一早便往北静王府里去了”,“这日晚上,却从北静王府里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等,回到园内,换了衣服,正要洗澡……”,有人认为这是他仍有过同性爱行为的明证,即便不然,至少亦证明宝玉的确从早到晚整天待在北静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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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菡,艺名琪官,原是忠顺亲王府专宠的戏班演员,擅唱小旦,他与贾宝玉初会于冯紫英家,第二十八回说“宝玉见他妩媚温柔。心中十分留恋。便紧紧的搭着他的手”说起话来,并送他一个玉诀扇坠,蒋玉菡则“撩衣将系小衣儿的一条大红汗巾解了下来,递与宝玉”,说是“昨日北静王给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可见他与北静王关系亦颇为亲密。宝玉喜不自禁,也把袭人给他的一条松花汗巾解下交换。后来蒋玉菡无端失踪,忠顺亲王府长官到贾府向贾政要人,理由是:“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第三十三回)宝玉原想否认知道琪官,但听那长宫说出“那红汗巾子怎得到了公子腰里”的机密事,“不觉轰了魂魄”,担心他“再说出别的事来”,于是吐露:“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这些话欲盖弥彰,让人不得不相信宝玉确有“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之实。《红楼梦》后四十回偶露蒋玉菡与贾宝玉的暖昧(第九十三回),又安排袭人最终嫁给蒋玉菡(第一百二十回),这是符合前八十回的旨意的,不过第八十六回写薛蟠的小厮说蒋玉菡“在先和大爷好”,而这薛大爷竟然看见酒保“尽着拿眼瞟蒋玉菡”,气而杀人云云,则是篡改了原书蒋、薛二人的关系。/ Y# S7 U9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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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对同性爱的描写最露骨,“原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说来上学,……只图结交些契弟”,小学生们贪图银钱穿吃,“被他哄上手了”的,为数不少,包括金荣、香怜、玉爱等人。香怜、玉爱是“两个多情的小学生”的外号,“生得妩媚风流”。连贾宝玉、秦钟来上学,“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缱绻羡爱,亦皆知系薛蟠相知,故未敢轻举妄动”,只能“八目勾留”,避人眼目。一日,塾师告假,薛蟠翘课,“自有了香、玉二人,便见弃了”的金荣,因见秦钟和香怜“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后院说话”,醋妒之下,威胁“抽个头儿”不成,引发书房顽童砚瓦书箧齐飞、门闩马鞍乱舞的一阵混战。在这场学堂闹剧里,出现不少性事脏话和同性爱专用术语,如“贴得好烧饼”,比较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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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Q+ ]' ^; _ b/ |6 u4 {大观园里女子特多,不过同性爱行为则只发生在卖入贾府梨香院习艺的女伶身上。第十八回写藕官满面泪痕,蹲在杏树荫下烧纸作悲,被可恶的干娘夏婆子逮住,正要拉去受罚,幸得贾宝玉挺身庇护,从而问出一段凄美的同性爱情。藕官虽知宝玉是“自己一流人物”,但仍不便面说,要他悄悄去问房里的芳官。芳官故而道诉原委:“他(指藉官)是小生,药官是小旦。往常时,他们扮作两口儿,每日唱戏的时候,都装着那么亲热,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装糊涂了,倒像真的一样儿。后来两个竟是你疼我,我爱你。药官儿一死,他就哭的死去活来的,到如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药官是怎么死的,书中并无交代,只说后来补了蕊官,同样假戏真做,也跟藕官发展出同性爱。同伴们问藕官:“为什么得了新的就把旧的忘了?”藕官自有道理:“不是忘了。比如人家男人死了女人,也有再娶的,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就是有情分了。”这般的行为和论调在芳官看来,既有些“胡闹”,又有些“傻想头”,不过她还是同情她们的,不然也不会一听宝玉问起,立刻“眼圈儿一红,又叹一口气”。藕官的“呆话”,独合贾实玉的“呆性”,自然令他“又喜又悲,又称奇道绝”,这无疑是继《椿龄画蔷痴及局外》(第三十回)、《识分定情悟梨香院》(第三十六回)龄官“净化”、“点化“宝玉之后,梨香院的女戏子对宝玉这个多情种子爱情观的再教育,亦深具其价值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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