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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engyuquan 于 2009-9-2 09: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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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黄昏,太阳像一枚红枣似的缀在远天。八岁的她,捏着成绩报告单的一角往家飞跑。老师说,从明天起就不要上学了,放假了,要过年了。她小小的心,立刻激动得想飞出来。她是喜欢过年的呀,不知掰着小指头在被窝里数过多少回了。她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要过年了呢,母亲知不知道呢?" Z' ?, E- w% y" ^
- o/ h! T3 O* m3 k 她推开院门,一壶水正在炭炉上。母亲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一样。她有些怯怯地走近母亲,给母亲看成绩单。母亲没有抬头看,她就一直把成绩单举着,有些固执地要母亲看,说,妈,老师说我考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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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突然一抬手,推了一下,怒道,滚,你们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她的身子被意外一推,迅速向后倒去,碰翻了炭炉上的水壶。一壶热水全淋到她的一条腿上,立时像无数根钢针刺进肉里面去了,她疼得大哭。吓坏了的母亲手忙脚乱给她剥衣服,但衣服粘着皮肉,怎么也剥不下来。最后衣服脱下来了,她的一层皮也跟着蜕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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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l. H/ Z+ Y# q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她躺在上海中山医院的病床上,心里充满了绝望。她整天不说话,任母亲低声下气跟她说什么,她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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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7 f- \& U. G4 {7 t/ A 父亲来过两次,母亲把病房门关上,不让他进。他们在走廊上吵,吵过之后,母亲回来,眼睛是红肿的。自从她的腿被烫伤后,母亲的泪就一直没干过。她只是漠然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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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每次护士来换药时,她才会发出声音来,是嚎叫。她叫,阿姨,求求你,我不换药了。整个医院的走廊上都充满了她绝望的哭叫声。八岁的孩子,忍受疼痛的毅力毕竟有限啊,每一次换药,都像把她丢进地狱一次。她听到邻床的老太太站在床边叹息,摇头说,唉,可怜的孩子,怎么烫成这样?像剥兔子似的。+ l; C2 Q0 E! f& V"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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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母亲给她买骨头熬汤喝。她闭紧嘴巴不喝。她看见母亲伤心,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痛快。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母亲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她的头发里已隐约有白发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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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床的老太太偶尔会劝母亲两句,劝的话,她不大懂。母亲只摇头哭,说,他在外面有人了。她不懂父亲在外面有什么人了,她懒得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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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H' ^* |7 z7 |- Y( B 病房外,长有几棵树,很高很高。那些绝望的日子,在她的记忆里是刀刻斧削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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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那条腿医好了,但因多处重新植皮,从上到下,都卧着蛇一样的疤痕,紫红的。她再也不能穿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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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了,满天空下都流淌着女孩子们的快乐啊,漂亮的裙裾如彩蝶翻飞。她远远地看着,满心羡慕。她那条可恨的腿包在长长的裤子里,包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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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孩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穿裙子呀?她说,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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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E1 B. d: p( B8 A0 v 她跑到没人处,大哭一场,然后回家,装成什么也没发生。母亲给她做了许多条漂亮的裤子,用蕾丝镶边。她穿上,把蕾丝剪了。母亲叹息,再给她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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