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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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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3 f6 `) R* e$ ~ 依靠人物的幻想推动剧情高潮与情感高潮是很高明的舞台表现手法,古今中外许多著名的大戏剧家都在不同的情境中创造过。现代戏剧的创始人易卜生,早期曾写过一部极具幻想色彩的诗剧《培尔·金特》。这出戏取材于挪威民间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富于幻想的山村青年培尔·金特,父亲破产而死,家里没有留下任何财产。他一面和母亲勉强度日,一面又不喜稼穑,整日游逛吹牛,而且还为自己编造各种各样夸张的“奇迹”安慰母亲奥丝。当他最后一次逃离险境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生命垂危。睡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的母亲,一生贫苦,虽然这个“小妈妈”时常和年轻的培尔打打闹闹,没大没小倒也快乐,但在接近生命终点之时,内心深处涌动的是无限的惶恐。于是培尔就坐在母亲身前,铺上一条破毯子当滑雪围裙,把地板当作冰封的峡湾,用一根从食橱角落里找来的木棍当马鞭,让一只老猫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作他们的阿拉伯烈马,然后他告诉奥丝坐稳了,他要带着她去赴国王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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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们娘俩驾驶着想象中的马车,“一路飞奔”在山间林道,“真听真看”,享受着冬天里的雪景和“赴宴”的快乐。他们一起想象着的滑雪之夜,一起想象着“赶着马车去赴国王宴会的路上”安然去世。看上去他们像是在做着年轻时代“过家家”的游戏,虽然现实的生活那样艰苦,一生都不顺意,但在死亡即将降临、心中“无法宁静”之时,他们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既出乎意料也让人感动,仿佛许多经常被我们视作这样的生活情境里必然会有的“催泪元素”完全融化了。易卜生并没有在这剧情的高潮处“理所当然”地制造泪水,发泄激情,而是把观众的这些感情用这样一种形式转化成了人物之间的温情体验——控制的激情是最美的! 7 s0 G. P% m2 N' q*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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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S+ W% e) p8 x4 a( F/ \ 这让我想起《牡丹亭·闹殇》在杜丽娘亡故之夜,也没有直接写杜丽娘的死。主仆二人在想象中看过“月色”,杜丽娘突感寒气袭人,顿时昏厥。此时老夫人上场,唤醒女儿之后,杜丽娘向母亲留下遗嘱,愿将遗骨埋在后园梅树之下。老夫人见状赶紧去找杜宝。丽娘最后嘱咐春香将其写真画像藏在“太湖石底”,又再次昏倒。听到春香叫唤,爹爹杜宝赶来,杜丽娘居然再次被唤醒。于是在爹爹的搀扶下,她去了中堂。这时,春香重新上场,向观众“报告”小姐死去的消息。其实,依常理看,杜宝的第二次上场有些多余。此时杜丽娘已经把遗嘱全部托付完毕。他上来也没有什么戏可做。而且,杜丽娘此时死去也在情理之中。汤显祖似乎有意安排杜宝上场只是为了让他把女儿扶下场去,或者说,不让杜丽娘死在舞台之上。为什么不让杜丽娘“当众死亡”?因为这场戏已经太“悲”了,满台悲泣之声已经过于“拥挤”,于是才由春香“说”出死亡的消息。 6 u6 @1 p5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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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y' V7 g7 t7 s 汤显祖的警惕是对的,因为即使做了这样的处理,甚至在最悲的时刻他还加入了不少闹剧性的对话和场面,但是这出戏人物那震动骨髓的命运感仍然过于强大。在《牡丹亭》的演出史上就有许多关于这部戏“伤人”的惊人记载。比如,据载,娄江俞二娘读《牡丹亭》后,层层批注,深有所感而自伤身世,于17岁就悲愤而亡。汤显祖在得到其批注本后,曾十分惋惜地为她写过《哭娄江女子二首有序》的悼诗;内江亦有一女子,读罢《牡丹亭》,竟一心想嫁汤显祖,结果一见才知汤早已皤然老翁,于是投水身亡。这些传说可能不免夸张,但仍有不少较为可信的记载让人触目惊心。杭州女子冯小青曾留下一首绝命诗,“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人间亦有痴如我,岂独伤心是小青”,几乎把杜丽娘的遭遇和自己的身世等同起来;杭州名伶商小玲上演《寻梦》时,竟然在舞台上气绝而亡(蒋瑞藻《小说考证》)。除去艺术的真实感或表演的体验这样的问题不谈,悲剧舞台的处理确实并不是越“悲”越好,泪水越多越好的,悲剧舞台的超越与“净化”仍然是它最有魅力的地方。也许我们在那悲剧的高潮,在那风雨中宁静的“月亮”面前能够获得更多的启示。(长期以来,谈汤显祖的艺术观或戏剧观,人们多是围绕着其与沈璟的“声律”、“文采”的争论来谈。所谓沈重“声律”,汤尚“文采”;沈尊“条法”,汤擅“才情”等等,褒贬不一。这样的争论其实是把一个艺术家完整的艺术观念给局限化了、单一化了,我们只看到一个“重文采”、会清词丽句的汤显祖,除此以外一无所知。其实对于剧作家来说,他的更多的艺术观念、戏剧思考是通过他的艺术作品来表达的。在其精心凝结的作品之中肯定会有其“理论”的凝结。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艺术形象与艺术创造,他能表达出他无法用理论化的语言表达的“理论”或者戏剧思想。所以,仅从一两次争论来探讨一个艺术家的戏剧观可以休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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