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2-2 01:17 编辑 8 A$ H9 ~1 p% g" P' H,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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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很冷。
$ n% I) J8 r8 W9 ^+ F+ y3 K 我伸出手去,发现照在手掌里的阳光,也是冰冷的灰色。 & j: g5 x. |( ?: w& e
我长久的站在阳台上,看着这个城市,贪婪的呼吸着糜烂的空气,就知道自己的心肺也在糜烂。
8 v6 c) X! u% Z9 o4 Y7 K3 E( p 灰色的晨雾中,我看到的,都是无法辨别的面孔。 , R) x/ I4 K- t" T4 i7 S9 J$ ~
他们,心肺也和我一样,渐渐糜烂了吗? + ~4 D1 \% |. J) c9 R7 E$ U# ~
那双手,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粗鲁的把我拉近手的主人。我贴到了冰冷的胸膛,为什么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0 d- f* K8 s: z8 v$ Q% E' d+ r “继续啊……”那个声音说,“宋,继续。”
- D" {% ~! v0 y 我有些茫然的转过身,看着那张分辨不出特质的脸,一切都好像在迷雾中。我亲了亲他的嘴,淡淡的,然后笑了起来,狠狠的咬了他,如同野兽一般啃咬着,疯狂的抚摸着他的全身,用我灵巧的手指,就好像在演奏一般。挑拨着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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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对方低声咒骂。热情的回应着我。
+ M$ Y% D+ S, h q 我猛地把他推靠在落地窗上,撕扯着他的裤子。
+ \$ S& w2 H% I# U 于是,两个人都成了发情的野兽,冰冷的玻璃窗和大理石地板成了欲望的温床。
0 W$ n d8 f' m. Q/ Z 堕落吧。 5 B' J( ?" Y; f+ A) `3 w
反正你也无法升华。 4 D7 c* u* s0 h3 ?8 H, Z
这个城市太冷了。
; t2 r, r/ L9 R: s; m 从多年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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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H5 {' [+ F& o) ?# I, Q7 A “宋,你妈的……专心一点好不好?”我听见身体下面那个人在咒骂。
( q, s% N" \# ~ “不够?” + v4 R9 T8 ?7 |! D, S
“废话……啊!”他突然大叫了一声。 , B: ? K3 h7 A! |: n6 Z
我嘿嘿的坏心眼笑了起来:“够了吗?” # j, J/ U1 g0 a! }' u3 j/ g
“我操你——”他骂骂咧咧的卡住我的脖子,猛地把我推开,转身压住我,“这次我来。” : V" p; R2 w* T* F* V
“不行!”
/ d# F) @& J3 l8 d: E* h2 k “我来!”
- S' o( Q7 w9 u% u& i6 |, \7 \. k 我们俩争执着,从床上滚到地板上,疯狂的抱在一起,好像小兽一样,滚来滚去,“嘭!”的一声,破旧的房间里摇摇欲坠的书架被撞倒在地。成堆的垃圾杂物,伴随着烟灰,掩埋了我。 4 ], _ q+ v3 S1 _)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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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听到他猖狂的笑声。 6 | T" f# j7 L. _- e% T! x
“咳咳……靠,你笑……”
( P8 W% }2 s0 L' h% O. W0 ? “哈哈哈哈!!”他笑得更加猖狂。
3 _' V: I3 M4 q “你笑个屁啊?”我站起来,咳嗽着,拉开身边的东西。 & H. I, ]& J7 z7 P; w9 g
“哗啦……”有东西倒了下来,是一个腐朽的琴盒。我怔了一下,蹲下去,拿起那个被灰尘沾染得无法分清本色的盒子。 , f8 j1 E5 }' w/ ^! g3 l
“宋……”他又贴了过来,靠在我的背上,撩情的抚摸着我的背。
6 h3 c3 Q8 ~+ E “走开。”
# h1 U" l! t4 s7 S “再来嘛……”他伸手想抓住那盒子,“一个烂琴盒还看着发呆——”我伸手推开他,听到他在我身后混乱的倒下的声音,抚摸着那琴盒出神。 8 G, X* S# W! u4 l( ?* [! T# X
" o3 o; M# ^9 N0 N 愣住了,我的手指,上面满是灼伤的痕迹。 ' Q( Q, y/ S4 c% p6 R- E
那是曾经没有的痕迹。 - `: M) U, z0 P- e# @
从哪个曾经,开始呢…… ( q6 r' G' R7 @+ C. `+ A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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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双修长的手。
9 M- {/ {! {+ h5 ~# n: t 我有一把摩挲得熟润的小提琴。 : i6 {! X6 \- g" [2 Q0 x% |: B
我的肩膀上有一块被压得微微变形的皮肤,我的手指上有褪去过皮的印记。
b v5 |. {- l4 c5 m# M 我曾经在琴房中,让琴声和汗水慢慢流淌过整个夜晚,也曾经让抚琴弦的手指鲜血淋漓依然不能停息拉琴。 4 a7 _3 q. g3 W. V$ @
音乐和小提琴,在很久很久一段时间内,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 k" K# V) Z$ P" n9 V4 V
直到我离开温室,踏上社会,我才明白,那并不是生命的全部,生命的全部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6 p" w5 b( ^9 ?9 ^5 C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有着美好的幻想和希望而已。我以为只要我拼命,我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家,我可以让我的琴声成为世界上永远不会消失的声音,人们会反复的从喇叭里听到我的音乐,然后,我就会永不老去。 : c1 M8 N9 S7 }$ R( p
/ y' y& m* g% [; k- _, _ 我忘记了,天才除了百分之九十的汗水还需要百分之一的天赋。
( d3 J5 A+ [7 b5 e/ L 那恰恰是我不能流芳百世的百分之一。
$ }0 u; a2 m, E1 _2 F4 x 我可以把任何听过的曲目最终拉得潸然泪下,我却不能创造出属于我的新事物,无论我怎么努力,我永远无法从一个朝拜者转变为圣者,那是我的绝望。 + E5 g9 g% {$ b" |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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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坚持着一点可笑的尊严,对众多的工作不肖一顾,然而当我的肚子向我抗议的时候,我发现那些工作已经对我不消一顾了。
5 R7 F" R& J5 A9 h2 @& u. c; x 生命需要实质的保障。 0 t3 l" h3 E* R& t# J
他不能听着《梁祝》度日。
: G! ~0 b7 d$ t# A+ _ y4 U" A 我挣扎了很久,然而终于向命运投降。
) @4 M/ _' j; ?3 t8 |* p' [ 在那个冬天到来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我,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在一个夜总会拉起了艳情小曲——为了我的肚子。
0 D$ y. [7 E ~" | 激情吗?
* C7 W- x' p% q9 M 还是渴望?
( r! y2 H8 j4 T 那些名人教授,上课的时候慷慨激昂,勾勒着小提琴世界最瑰丽的景色,那是因为他们的肚子有保障。我现在终于明白。 3 F0 H* E+ k+ E+ k
晚上,我穿着风衣,在冷风中从后门进入夜总会,看着外表美丽而内心空洞的女人们千篇一律的脱着她们的衣服,我混在BANK队里拉着琴,听着人们吵杂的欲望在污浊的空气中发泄。天色发白的时候,我便幽灵一样的离开那里,在寂静的街道上小跑,手里的琴盒也随着晃动,我需要发泄,我的理想和道德在与我的生存欲望斗争着。 7 y3 z! T' r, g! e; @
9 y/ k5 i1 \6 l) a 那个冰冷冬天里的我,异常消沉。 / f; H+ N% m+ I+ n e, Z' y
我学会了抽烟,但是舍不得在手上留下痕迹,于是带着手套抽烟。
. S Q5 t; o2 w* [7 p+ Z 站在破旧危房的阳台上,抽着烟,看太阳升起,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克服苦难,站在成功的顶峰。
2 }/ u* C3 B: U9 W. ? 冬天渐渐离去,春天的气息似乎被我稍微捕捉到了一点点。
1 e; t% z( ?: c% r1 W4 x 于是,我拿起琴,在阳台上,拉了起来。 h C# k( ?, K/ J* U$ F* ]
琴声还是和过去一样的柔和、美妙,如同一杯淡香甘醇的绿茶,渐渐的在空气阳光中弥散开来。 6 E/ V! t0 d# O- w: u
我拉着琴,我的下巴抵着那熟悉的琴面,琴的脉动让我感知了。
; V1 C: o) _5 c2 p 拉完一曲,放下琴,听见对面楼上有鼓掌的声音。
/ Y: v* ?% n- J- `: w1 v8 \ “啪啪啪”的,清脆的很。
; A0 \) x( X5 G8 d% H 我抬头,冲着鼓掌的男孩笑了笑,“早啊。”
) Z# v0 m* J/ h8 f; z0 ?) x7 d1 b0 z 他点点头,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起来,在滴水的衣服中间,我看见他平静的面孔,淡淡的笑容在他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他起,我总会想到他是一把琴,最适合弹奏出缥缈的不似人间音乐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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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种超脱世俗的琴,才能够传递的,如同神的音乐一样的东西,从他的精神中,散发出来。让我感觉到。
0 \* {, d! @* Q8 `; c8 `* w k “你每天都这时候晾衣服啊?不用上班?”我大声问他。他只是笑着看我,点头,然后进去屋内。我知道距离太远,他是听不清楚我说话的。 7 c( h0 K; m; {#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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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楼层比他所在的楼层隔了三层,然而我看见她都觉得他和我是在同一个平面上——这证明两栋楼的距离并不近,我没有仔细量过,也许一百米也许两百米。 6 G- ]4 Q6 w0 e' [" S#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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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 F8 f5 ?" j) a4 Y9 n# @0 D9 l. Y$ B
一道高高长长的砖墙把两栋楼分开,我曾经想过去,却一直找不到墙的尽头,失望的放弃了。
: K* W; y/ a: w 我每天早晨拉琴,他每天早晨晾衣服都是一种习惯。
; m& K8 G2 Q4 F 只是我忘记了,从这个冬天的哪一天开始,他会静静的听完我的琴,微笑着鼓掌,再去晾衣服了。
" U& J, k: R' b9 _0 E 我喜欢他听我拉琴的时候,所带着的那种欣赏和陶醉,还有理解。
' Y& u: s+ z+ Y" K" [ 那是在夜总会拉着庸俗的曲调、在找工作时拉着最拿手的音乐、在街头徘徊无力奋斗的时候,那些身边的人所没有的尊重和支持。
# V) F, H8 G, U* `/ P 在我几乎放弃了一切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可以坚持的起点。 ; Y& d$ h/ m S+ v3 _4 t
我在突然中找到了一个契机。 * T+ }3 S& h1 C9 ^: O
我还在夜总会拉琴,却渐渐有了自己的独奏。 " [/ a2 [' w$ E; w/ S
那些白天道德岸然夜里堕落腐烂的人们开始注意我。 ' j4 a2 j; U; q5 g$ v( G6 p. m
我的琴声,在污浊中,突然带给他们惊喜。
! U' C2 [- C6 n; P* ^; w 竟然也有了不为看艳舞而专程听我演奏的人们来到。 2 M: N/ L) e: n' L9 j
老板数着手里的票子,兴奋得满脸通红。
+ H- i& e* N' k% z+ M8 i( O 我早晨拉琴的时间更加长久也更加用心了,我期待着他听到我琴声之后的鼓掌,我也希望他能够露出惊讶和喜悦,我小心的努力着,充满了许久未有的干劲。 - W1 q3 U2 h+ L3 @6 S
]/ P7 W) d. ]/ F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欣赏着,鼓励着。偶尔张嘴,说出的话,我也听不清楚。我只有更加努力,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他的面前,我会用我的双手带来的成功回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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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k1 \' y7 S 当一家著名的唱片公司找我面试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和理想之间的距离瞬间近了好多。 * g/ @1 Y. s/ X$ c; p
我从夜总会出来的那个早晨,兴奋得几乎无法冷静。我急于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告诉他。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的胸口被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充实着,马上就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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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 g9 f' N% M. D- z+ o 我选择了一条近路,那条热闹非凡我却一直羞于自己的工作没有走过的路。
6 u! t( E4 s+ N8 P7 E( _4 p 我在路上奔跑着,穿过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人群,平凡的人群,碌碌无为的人群……接着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他的! + }9 H2 {; h$ k! B. v( P% F/ b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 y/ c8 i4 x6 i 原来在洗衣服之前他会在这里买菜。 7 f! | j2 d' r1 | z
我遗憾以前没有走过这条路,如果走过,也许我早就碰见他了。 ) E% m" p/ n Q, L; h
我走过去,我的身体轻松而精神,我的脸上有着愉快的笑容,我的心沸腾不已。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和熟人说话的口气开口:“来买菜呀?今天吃什么?” ' p5 P' q# `9 r" ~. I% g
( I& p" s" A. a( T4 s: b6 t 他慢慢的转过身,看见我,认出了我是谁,那双和我想象中一样的清澈的眼睛闪烁起喜悦的火焰,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点点头,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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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很温暖,让我的心落到了最温柔的地方,我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有唱片公司找我去面试。你知道吗?我好高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的。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全都是你的鼓励我才……”我絮絮叨叨的兴奋得说着,他却只是一直一直的含着笑,轻轻点头。 ( i7 W7 D, K' N( N% L( d/ D# T. r# K8 i+ O
4 Y) v9 d: S4 {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你和我一样高兴吧?”我问他。 1 Q# y( z7 |$ A( b$ R
他又点了一下头,从我的双手中慢慢抽出他的手。 # p3 F# a! C' w6 x$ n
然后在微微发冷的空气中,抬手,比划起我不懂得东西。那是我不懂得却熟悉的很得一种动作——哑语。 * u$ T- g' W6 ^# a! v2 I; H1 w! \
“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我颤抖着开口。 6 x. s2 J9 R9 R/ q: U+ A
“少年仔啊,阿棠是聋子啊。你不知道啊?他只看得懂唇型。”买菜的大叔告诉我我不原意相信的事实。
) ~( }( g Z8 \; |2 a1 J- n4 ?4 Z 我的身体,一霎那僵硬。 $ w2 M {' f' g# k6 @) y
我的兴奋冻结了,我的期待也落空,我的幻想我的感激还有愿望在这一秒瞬间变成了愤怒。
) F9 I* k9 o, O “你是聋子?!”我急得我伸手扫开他在动着的双手,憎恨的大吼了一声。 % H' W8 Y5 m2 ]7 p# T6 k, a
他眼里出现了一丝的受伤还有困惑。
! s: s( X( \4 K/ c i 他点点头。
) F7 ~, T5 D! e% m “你什么都听不到!!!”我嘶吼着,你什么都听不到,那么为什么你要微笑,要鼓掌?你每天早晨看着我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可怜我?怜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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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瞬间苍白。他伸手,颤抖着想触碰我,被我猛地甩开。
/ r' q8 M0 E _9 J$ ]2 D “别假惺惺!”我恶狠狠的瞪他,“你什么都听不到,根本不知道我早晨在怎么用心的拉琴,也根本不了解音乐的魅力!” # ]9 j% P% _1 T; [2 Q: d( a" q
他看着我,摇头,抬手,反复比划着刚刚的动作。我别过头去,心里的愤怒渐渐成为了失望。我的音乐,还以为找到了唯一的知音。
" h1 _$ T p! G 原来,只是我的幻想。
. j9 s; s( `& H" @ 自始至终,自始至终我的琴都在人间最底层徘徊,永远也成为不了靠近神的天籁啊。 ( C& X6 l% Y+ q9 H1 w) R/ I; J
在面试的时候,我落败了。
. R3 \ W: i! L C' L 怀着被骗的愤怒和对自己的质疑,我落败了。
% W1 b( g# U8 c6 H 当我从那高耸的大楼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冬季的延续。 : C, h* T) M9 y& N" u; d( c
我拉紧了外衣。
- w. Z/ n8 o7 u( r3 a, b1 G! D 从麻木匆忙的人群中间走过去。 ' u: D& R& r5 F& j, x' ]
我茫然的抬头。
; R5 Q$ J# a: `8 `, a9 [* u1 A 这个城市原来是如此的冰冷。 0 Z; i T# I& e7 ?5 A
我一直没有发现。 + {6 g1 {, s7 y8 U
(完) ; F0 f. O( h6 f1 e8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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