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U4 A5 H, x* v
2 w4 O( T) H2 {# G$ o0 {; X5 M 柯兵从来都以为我社会安定团结和谐有爱,就算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起码也是井然有序国泰民安,那谁能告诉他,为嘛还不到午夜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里就已经铺天盖地的血流成河?!什么伤了手的,破了头的,撞了车的,跳了楼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z2 d6 L+ \3 u+ X6 z* q1 l
白天的医生都下班了,就留了俩在急诊室里,这会儿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C6 O) \, t5 B2 _ F7 X
好在崔小鹏伤口的血已经自己糊住了,俩个人挂完了号,就在医院急诊室的走廊里等着,连椅子都被人占满了,好几个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别的什么的病人,正坐那儿挂吊瓶。
) @. y/ T# A/ v- h- W. K4 B 柯兵索性席地而坐,崔小鹏一开始还靠墙站着,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了,便也挨着柯兵坐了下来。一路上柯兵都没说话,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要是以往他能絮絮叨叨一路,可推了唐尧那一下之后,他的怒吼似乎用尽了全部内力,以至于现在,想说什么,却都提不起力气。, l W( L9 C4 R6 G4 K0 o
崔小鹏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却还有些触目惊心,肉眼都能观察到的口子,深得吓人。柯兵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咕哝一句:“靠,也太狠了,这得下多大的力气啊。”
( o1 f x D% E, \! X 崔小鹏苦笑,哑着嗓子道:“不是他手艺好,就是我点儿太背。监狱里我都没挂过彩。”; C' c( L$ S0 G3 g7 J' X& c! h% i
监狱两个字触动了柯兵的某个神经,他忽然感怀起来,月月提着东西探监的事儿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事实是,崔小鹏东山都再起了,而他和唐尧居然也有滋有味的磕磕碰碰了一年。
& C( v- |* x) M' F; q 摊开手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唐尧的体温。操的,柯兵觉得他不是做事不经大脑,他妈的他压根儿就没脑子,那个瞬间,他怎么就把人推出了呢。阻止唐尧的方法有千百种,他可以抱住,柯兵抓住,甚至可以吻住,却偏偏不该推开。
O8 A9 ? T) f5 \! T8 r: t, @ 手机被翻来覆去摆弄了好几次,机身已满是汗渍,却怎么都拨不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怎么解释?说他一看到崔小鹏的血就急眼了?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有些习惯是根植于每个细胞里的,它们不需要经过神经元传递到大脑然后分析判断,它们只需要每家每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条件反射就出现了,惯性,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4 v) f$ e. \' i+ i9 ]# c, G
抓心挠肝的懊悔有个屁用,时光倒流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吗?柯兵自己都不相信。% c5 \0 b1 ~, W
“想什么呢?”崔小鹏的声音低低的,竟然有了那么一点温柔,“话这么少,不是你的风格啊。”
% x* L- i+ n8 w1 n 柯兵别过脸,再盯着那一片血红,他觉得自己会崩溃。 _- L8 y, L: l" X& t; M3 E
“他干嘛打你?”& B# E$ A0 c+ z2 u
“我以为你不准备问了。”崔小鹏轻笑,不过他并不准备调侃柯兵,所以直接给出了答案,“竞标我赢了。”
5 _0 R7 b" E+ |! j9 x7 z 柯兵顿了下,心底忽然涌上些许心疼。唐尧聚精会神敲打键盘的样子,哈欠连连喝咖啡熬夜的样子,一个小模块成功后喜悦的样子,跟西洋镜似的在他脑子里过。
- \7 x( D- f; k0 N' j “这个项目,他下了死功夫,确实付出很多……”说着说着,柯兵觉得眼眶发酸,他抬头深吸口气,让溢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才又呐呐道,“可这也不能打人啊。”. `- q- s: l6 E3 T/ t
崔小鹏把头靠在墙上,微微仰起,幽幽的说:“萨拉热窝事件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哪个参战国是真想给遇刺的弗兰茨·斐迪南大公报仇呢?”/ t& W$ m+ I6 l; n3 n7 P8 b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明亮而刺目。
$ E9 p* `7 F5 Y8 O' p4 j* y 柯兵默然。他知道唐尧有多喜欢他,不,应该说有多爱他,他一直知道。所以他能三番两次的把人哄回来,用三寸不烂之舌,用声东击西之计。可他每多避开一次这个最大的砍儿,唐尧心底那根刺就会又扎深几分,他没有装着不知道,他也试图用很多方法去减少那个人的疼,可就像施砚说的,治标不治本。( ~* b6 R4 _5 H) r" |9 S B# T( y' V( [
如今本就在身边,柯兵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二十年,就四个字,拖泥带水。再换四个,苦死活该。
- p+ y' y0 A; j2 p% c, _ 唐尧那一拳忍了很久吧。柯兵想,其实该砸在自己脸上的。
( t4 ?9 y& m( i! U$ V( L6 |* { 排到了十二点,柯兵才终于把崔小鹏送到了医生面前。眉骨处缝了五针。崔小鹏顶着纱布出来的时候,柯兵第一反应就是问:“不会破相吧。”
" m8 Y$ V* o) n# g$ W9 Q 崔小鹏想笑,可一下就牵动了伤口,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奇怪表情,但话还是接下了:“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3 o# j: c% ~, [% b0 u8 p 柯兵扯扯嘴角,说:“我送你回去吧。”+ y0 \. O2 A0 I8 K. w/ Y
发动汽车的时候,柯兵忽然想到崔小鹏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回家,故转头问:“去哪儿?”
. v6 u, P4 W5 a 崔小鹏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说你的脑袋是闪存一点都不冤枉你。”
1 y# g) e) R9 w1 N* A: ] 柯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崔小鹏这阵子不就住在他家嘛。妈的,一晚上脑袋就没好使过。0 p1 ]0 w: \* |7 n/ @
午夜的街道几乎没什么车辆,柯兵驾轻就熟的把车开到了自己家楼下。崔小鹏问他不上楼瞧瞧?柯兵摇头,说总不至于把我家房盖折腾没。
, u& V: b, q: O- w9 H9 u+ l3 u 回到唐尧家楼下的时候,凌晨两点。柯兵把引擎熄掉,在安静的车里坐着,迟迟没动。他想他进去先说什么,再说什么,如果唐尧生气,他要怎么哄,如果唐尧是暴怒,他要怎么劝,如果唐尧不说话,他要怎么做…… j# V+ J9 Z3 ]1 l! ~( H- P) ^6 s
想着想着,柯兵居然睡着了。$ Y. u! I, J9 K. F" s$ ?, a! G( _0 f
等再醒时,太阳已经红彤彤的挂在了天上。小区的警卫过来敲车窗,说麻烦把车停到停车位。柯兵看看表,八点十分。
9 p! i, ~# l. f+ k; y- o 柯兵忽然觉得有点慌,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有些什么事情坏了。匆匆下了车,几乎是狂奔着就上了楼。到唐尧家门口的时候,柯兵有点晕,缺氧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他那个几乎和楼道一样宽的巨大无比的箱子被孤零零的立在那儿,旁边的地上,躺着那双只被崔小鹏穿过一次的小兔子脱鞋,一只正面朝上,一只鞋底朝上。! u0 |# e: X$ ` ]# y
柯兵几乎可以在脑袋里模拟出原景重现。那个人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通通塞进箱子,然后打开门,丢出去,再关门。转身看见了小兔子脱鞋,拎起来,开门,丢出去,再关门。2 [3 B/ I8 k4 }7 C# U1 y8 Z6 Y
要多么的愤怒,克制如唐尧才能干出来这事儿呢。柯兵把小兔子拖鞋捡起来,拍掉上满的灰,规规矩矩的在箱子上放好。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 A: ^5 A. B3 x# C* c2 D( c 屋子里很安静,周末的阳光撒进来,照得一室温暖。沙发一角留着浅浅的长时间压过的痕迹,DVD机的电源还在亮着红灯。
3 n% a) P( g Y, E9 N( I 唯独,没有人。
( L3 e7 j' Q' ]. O# {2 z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那是柯兵常抽的。平时就放在电视柜上的香烟,此刻只剩少半盒躺在茶几上,旁边的烟灰缸里,满是残骸。唐尧从来不抽烟,柯兵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抽。
9 G" _" D# ]8 ] 终于拨通了踌躇一晚的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到柯兵以为会听见“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G" S$ e O: m- S0 ]8 W. B, S
“喂。”
8 ]9 h, |, J, S4 l" M$ s Y 唐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时候,柯兵手抖了一下,险些摔了电话。
4 W Y, Z* ]1 a$ C2 @( D “我说,你把我东西就那么堆门口,万一让捡破烂的收走呢。”$ U4 @5 T1 D, l' l
“折现,我赔你。”
/ E& j5 s# y1 J4 h8 w* M “唐尧……”柯兵忽然有些哽咽。
6 Z6 t9 Q. p$ v9 U7 c, ^: G$ i2 G! Z “我知道咱俩闹了挺多回的,”唐尧似乎在苦笑,“你的招数都能写个攻略了。”
* T- n, S1 t; H9 U5 v' c “昨天我……”
" v4 k6 f, N' C1 C# g8 E “分了吧,咱俩。”& r: ~( C) {" g/ y& V
酝酿了一个晚上,柯兵才发现,他给自己刨了个坟坑,选择倒是有两个,活埋,或者死埋。, A# L& c" }9 c2 M6 @ R/ C) ?
“你现在在哪儿?”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 S6 M2 V- e3 H0 Y- I6 ~
唐尧顿了下,才说:“家。”
* X6 \; l: y, A7 L: E8 W 【以后我小卒子就算在沙家浜扎下根儿了,你家就是我家,哦,不对,应该叫咱们家。】* A4 P5 V$ H! h' m
同居第一天的宣言,还在耳畔。柯兵蹲了下来,觉得胃里翻滚的难受。
! J9 f4 E( m' ]) x 唐尧还在说,他的声音很和平,以至于有了点呢喃的味道:“柯兵,承认吧,咱俩之间那个坎儿是迈不过去了。我一直想忽略,可每当我觉得我已经差不多可以了,它们就又会出来蹦跶,我熬不住了。”4 U+ V6 ]! e9 Q" r2 Y) x5 `
“对不起……”艰难的挤出三个字,柯兵再也说不出其他。胸腔憋得厉害,他无声的大口大口吸气,却还是无法缓解那种窒息的疼。
8 N( }5 A7 e- p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唐尧淡淡的,仿佛忽然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个时候,冷清,骄傲,带着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你高估我了。我没法带你找到出口,我现在只希望自己能绕开一直转圈的鬼打墙……”+ x' s! V1 Y) O
从落地窗往下望,小区的清洁工正在勤劳的给花坛浇水。漫天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P, }; v( U" l7 f. N
第一次和唐尧做 爱的时候,柯兵想,要对这个给了他全部的男人负责,对他好。在大仙儿的帮助下复合的那个夜晚,柯兵想,要做一个终于过了河的小卒子,不回头。
, Q) i0 N: M2 o% A9 f 躺在地上的电话,听筒里还锲而不舍的渗出些许忙音。柯兵握紧了拳头,第一次自己看不起自己。
* T. Y- x5 G, Z B! M 从唐尧家搬出来的当天,柯兵就让人事姐姐给她安排进了公司宿舍。后勤办公室负责分房登记的女孩儿一脸惊愕,以为经理微服出巡。住进宿舍的第三天,柯兵在楼道里碰见了施砚。后者也很意外,虽然他掩饰掉了大部分。但施砚什么都没问,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柯兵,然后背着画板,上班。* x. J' Z5 N% I$ [: d2 L" N
柯兵也没有再求助于他,标治得再多也没用,不如不治。
( U- f! O# U, n" e2 k 崔小鹏是不是还住在他家,柯兵不想去求证。他现在避免一切能让他想起唐尧的人或事,这里,崔小鹏首当其冲。公司例会他也是百般推脱,能逃就逃,各种借口让他用了个遍,最后索性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就授权给了蒋锐柯。他怕看见唐尧他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挽回,他怕挽回了之后却没有信心对那个人好。
$ X; O0 B0 m6 ^* Y# ]7 c6 G 日子,竟然真的就浑浑噩噩起来。每天固定的上班,下班,公司,宿舍,乏味而木然的两点一线。! A+ y# d: N7 J. s8 H0 g3 T) s
秋初,十一黄金周的第七天,紫荆堂后阁
+ p0 m- j' E0 A, w# a6 H 打从第一次在柯兵的调查报告里看见崔小鹏,唐禹就觉得这个人能用。无论是明着用,还是暗着用。但他还是没想到,会如此有用。
q* i5 B& X; j5 Y1 ^ “观察期结束,他们确实分手了。”崔小鹏坐在沙发里,悠哉的耸耸肩,“你的承诺呢?”5 O" _* Y- R, R$ D
“放心,腾古的资金周转支持不了多久,一个月以内,我会让腾古60%的股份都在你手里。”唐禹低头抚弄着自己的结婚戒指,有些漫不经心。
4 u: C4 k" i8 u7 l! ^ “到时候我驱逐你弟弟,你不会心疼吧。”崔小鹏玩起了预防针。
+ `4 Q* J( E+ w* F( A( o 唐禹抬头看向崔小鹏,几秒后,忽然笑了:“我们家饿不死他,况且那公司本来就是给他玩票的。”# V1 w' H# Q b4 E) p5 Z/ m
崔小鹏歪着头,也笑:“你在暗示我费这么大周折得来的就是你一玩具么?”9 n; ?- m# ?5 i& s: g# C, I
“不,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相反,我还挺欣赏你的,”唐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崔小鹏的眉骨,“男人奋斗,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1 I3 E) S0 K1 f# U8 [ 崔小鹏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谢谢。”) z$ C: q2 y; q( S: q7 i
片刻的安静之后,唐禹再次开口。
' j4 m- l6 c9 u “以下,纯属我个人好奇。”. @& C- w E9 r/ d8 _
“嗯哼。”崔小鹏点头,示意尽管问。0 z' L3 e4 S1 a- P a
“你对那个柯兵……”唐禹眨眨眼,莫名的,就有了点八卦的味道,“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 V. z- v' p4 V7 f& E 崔小鹏不笑了。收了嘴角,敛了眼眸,他缓缓靠进沙发。
9 R# o+ ^" B1 I9 b “等我哪天想明白了,会记得回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