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还那么慈爱的叫他“小默”,不准自己的儿子接近他以免被传染上流感,和他赌气不准他走的齐伯伯,狠狠的一掌掴到他脸上,许默只觉得左耳嗡了一声,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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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齐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去学校的时候,人们已经说得够多。 3 |( W9 v5 e9 c' z
; K2 |0 V) m7 Q O. ?$ C$ ` 许默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颤巍巍的身体,也没有争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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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生气,更多的是失望——他最好的朋友的儿子,两个人之间不用托付自己都会承担起的责任,和自己亲生儿子一样重要的希望,在这个时候完全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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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完全明白了他眼里那种深重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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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I) I% z9 } ]& v, | 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那么宠你那么爱你,结果你居然和男人搞同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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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 X* |2 m- f k 这样的话,不用说出来,只看都能看得出来。 / q! n1 @6 `1 n& f# d
; ^' P3 y" `1 v+ L* ] 他孤零零的站在他面前,那么高大又那么消瘦的一个男孩子,一边脸已经肿了起来,背也微微有点驼,可是,嘴还是抿得紧紧地,没有讨饶,甚至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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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先生几乎自己都要流出眼泪来了,打过这个孩子,自己却比挨打的人还要疼,就连自己的手,都已经麻木起来,他还是没有一点悔过,这样的固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也一直让他无能为力。于是狠狠地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3 e. t: h" K2 F
1 b( \0 v o* z7 o" W) ] 许默留在过去自己的房间里,还被打扫得很干净,和搬出去时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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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2 n! K' R2 p; f" I' B/ K 可是,却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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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2 g+ |* |; ~) o( a. ]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但是因为眼泪一点一点地涌上来,很快就把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了,可是这样的眼泪是流不出来的,好像真正的悲伤,绝对不是大声地吼叫可以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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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一扬——一扬——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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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v, \+ ~" X5 F; d; X 一扬,我们无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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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9 k8 k! ~& f O" y$ N 那天之后他就发烧了,请了家庭医生来看,打点滴,吃退烧药,折腾了好几天,齐天浩的新工作也是在这个时候失去的,而齐老先生,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几乎没有吃过东西,也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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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A& n, m# Q. X 直到医生检查出,许默的左耳外伤性鼓膜破裂,后半生只能依靠助听器生活的时候,他才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却昏倒在了书房门口。 9 ^; o" d& x1 R4 H7 U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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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许默清醒过来的时候,齐天浩守在病房里,但是,他看起来也跟病人一样,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眼眶下深黑的眼圈,人看起来非常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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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想站起来,但连续几天的高烧,已经把他身体最后的一点元气都消耗光了,动一动手指头都那么困难的。只能鼓足气力才能发出声音,轻轻地:“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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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1 }% {" v( O 齐天浩坐在椅子上,也是在浅眠,很快清醒过来,看到许默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 j- T1 H4 j! I: p, i) l& F
8 k+ ?0 \8 f2 Q5 U “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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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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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就想叫医生的时候,许默适时的制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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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j/ s- o* f9 m! T “你没事吧?” 6 F% F# l! O, {6 A3 R# |4 _
6 ^( G: `$ X2 A' |; k) v) b" C) Z 齐天浩先是愣了一下,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惨状”,所以立刻就明白过来,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表示没事不用担心,然后又有点忧心忡忡地说:“爸爸也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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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住的是一间双人病房,旁边那张病床上躺着的,就是齐老先生。 6 f0 l. Q2 @. t/ u6 l9 w* p% Y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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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住豪华套房本来是没问题的,但齐天浩一个人要照顾两个病人,实在没有办法两边跑,所以索性让他们住在一起。许默勉强侧了下脸,看着齐老先生恹恹的睡在那里,整张脸都是一副很枯黄的颜色,显得格外的苍老,不由得就内疚下来。 0 {6 N( @: ?/ Q' ]6 v! g( x# |9 s
8 T1 e$ w5 I; K; P! m- F3 W “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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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V- v* c; D2 s" S( o P# M5 Q( o3 j “默。”齐天浩叫了他一声,却发现许默没有什么反应,再拍拍他的肩膀,许默才转过头来看着他,立刻想起来,许默的左耳几乎没有了听力,他现在这样侧着脸,右耳自然是没有办法用的。或许,他自己现在还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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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v5 @3 O& ^5 F+ B 齐天浩很困难的开口了:“默,你的左耳——你知道吗?受伤了,可能,没有听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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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睁大了眼睛,好像完全没有办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自己又侧了侧脸,似乎想制造什么声音出来——其实根本不用,世界从来都不是他现在感觉的这样,万籁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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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4 @+ ?9 {+ M% }' { 看着他还有点傻傻的样子拿脸在枕头上摩挲,想制造出一点声音来给自己,那双大又黑的眼睛里有点空荡荡的神气,齐天浩觉得心里很苦,但还是开口了:“爸爸,已经很愧疚了,关在书房里好几天,不吃东西也不理人,知道你的耳朵出了事,就晕到了。默,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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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U, i1 l6 ? e# o% w 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是该为自己的父亲解释,还是安慰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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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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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v# f2 w0 ]$ n* `) b L0 J 许默这个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该怪谁,该恨谁?可是,自己是不是就不被恨,不被怪了,他一点都不知道,脸在枕头上擦得发红,耳朵也有点痛了,可是,还是一点声音都进不来,他真的聋了! + F8 g4 D K; w0 d& X% ^8 d
; W6 B% f5 D7 k1 f# v 抬头看齐天浩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他,又看着自己的父亲,眼圈通红,却流不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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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你不要这样,你别这样默!” . p( Q) k& E8 F2 u: t* m+ B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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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这一切都是梦的话,那该多好?就算——就算没有认识雷一扬,也没有关系,自己可以再去找他——如果醒来后,真的没有这个人,真的没有这个人,这一切,又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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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b2 O+ |. w! E/ X/ K4 q 他一下子瞪大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齐天浩的手—— 8 j! D, s' b1 A/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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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哥,我,我想见雷一扬。” ; a- d2 R- s, i, E8 X4 {
* E W3 S4 I: ?. }! P' M, p( { 他看着齐天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奇怪了,有点不解,又有点恐惧的样子,比刚刚看到自己的眼神,还要难过。 " A* p9 b8 v8 f( v) N5 K- F8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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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简直被这种眼神看怕了,抓他的手却没有办法用力。自己全身几乎是瘫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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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H3 k0 m W1 R, h+ x “齐大哥。”他只能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不把那个人的名字叫得那么嘶哑,好像溺水的人对着正在漂远的稻草那种撕心裂肺的呼叫。 ! b4 ?8 E: }3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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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见见他好吗?我现在,很想见见雷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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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5 d5 w9 \1 }- D+ t 齐天浩慢慢的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拉下来,放进被子里,外面有点凉。许默愣愣的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然后郑重地看着自己,说:“默,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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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l5 Y' y; I4 E* n 雷一扬,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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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出事的第三天,他已经出国了。 & w0 B$ E4 Q! r6 P- v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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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联大办手续,就直接离开了,是你的一个同学来探病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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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一切都结束了,他也走了。 |